第179節(jié)
狄威的嗅覺非常靈敏,當(dāng)聽聞張兆割下了維克隆多的耳朵后,就下令龍虎軍加快速度。后來,接到王大貴的急報后,狄威判斷,陳家莊園附近至少有兩個西班牙步兵團,周其仁很可能遭到阻截,無法增援陳家莊園。 狄威當(dāng)機立斷,立即令龍虎軍拋棄所有甲裝和火炮,輕裝往陳家莊急趕。 當(dāng)迎頭碰到陳天瑤和陳三喜時,龍虎軍距離陳家莊園不過二十里。 “咻……咻……” 西班牙軍陣剛結(jié)陣完畢,龍虎軍的弓弩手已經(jīng)沖至眼前,射出了鋪天蓋地的弩箭。 一路急行軍下來,龍虎軍的將士疲累無比,而且他們未曾攜帶任何甲裝,自然無法與西班牙軍陣正面對抗。狄威選擇了游斗,令所有弓弩手始終保持一百二十步以上的間距,不停地射殺西班牙士兵。 同時,狄威令長槍手和刀盾手分成兩撥,分居在弓弩手左右翼,隨時準(zhǔn)備左右包抄西班牙軍陣。 西班牙軍陣不見一絲慌亂,全軍不停地前進,將龍虎軍向外圍擠壓,并且伺機以重火槍對龍虎軍進行反擊。 德利貝斯的臉上波瀾不驚,就如整個西班牙軍陣一般,沒有一絲慌亂。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內(nèi)心就如驚濤駭浪一般,片刻無法平靜。 只挨打不能還手,當(dāng)然不能讓統(tǒng)帥感到滿意。從戰(zhàn)術(shù)上而言,立即沖上去,與龍虎軍短兵相接,方是最正確的策略。 然而,德利貝斯最終放棄了這個打算。他非常清楚,一旦他的長矛陣列發(fā)動沖擊,龍虎軍的左右兩翼勢必毫不猶豫地側(cè)擊長矛陣列,給予軍陣極大的殺傷。 長矛長達五米,沖擊力非常嚇人,但要想在沖擊途中改變攻擊方向,這是絕不可能之事。 無奈之下,德利貝斯只好忍耐著弓弩的打擊,等待阻截周其仁的步兵團到來。 狼煙已經(jīng)熄滅將近半個時辰,按照之前的約定,另外一個步兵團應(yīng)該離這里不遠了。 德利貝斯相信,有了兩個步兵團,全殲對面的異教徒,絕不是什么難題。 暫時的忍耐和犧牲,只是為了獲得更大的戰(zhàn)果! 德利貝斯不停地安慰自己。 “立即令王大貴保護陳家老小,迅速與龍虎軍匯合!” 狄威不停地用望遠鏡觀察著戰(zhàn)局,頭也不回,下令道。 德利貝斯的打算,狄威也能猜個七七八八。在龍虎軍疲累萬分、甲裝和火炮俱無的情況下,他一點與西班牙軍陣?yán)p斗的心思都沒有。 陳家莊園這個誘餌實在是太過于誘人,吸引了遠遠超過龍虎軍所能應(yīng)付的兵力。陳家莊園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價值,放棄莊園,撤入密林休整,再伺機出擊,方是最好的選擇。 狄威的話音剛落,陳天瑤嬌聲應(yīng)道:“狄將軍,我去!” 說完,不待狄威允可,飛身跳上馬背,揮舞著馬鞭,往隊伍左翼飛馳而去。 狄威微微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旋即,他又下令道:“劉珙,準(zhǔn)備接應(yīng)王大貴!” …… 兩刻鐘后,王大貴率著百余人眾,終于與狄威匯合,龍虎軍片刻也不耽誤,往密林深處邊戰(zhàn)邊退。 德利貝斯哪里敢追,只得任由龍虎軍射殺三百余名將士后,大搖大擺地撤入密林之中。 第三百零八章 待客之道 廣州定點貿(mào)易處。 “三天之內(nèi)就要?” 威德爾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之色。 林純鴻平靜地點了點頭,不容置疑地說道:“是的。三天時間足夠了,碼頭上的吊臂,你們又不是沒看見?不過,你們采購了貨物之后,必須一半運至巴達維亞銷售,一半運到馬六甲銷售。” 威德爾幾乎跳了起來,失聲叫道:“我們?yōu)槭裁匆犇愕模俊?/br> 林純鴻微微笑了笑,反問道:“你們有其他的選擇么?不過,你們也可以不答應(yīng),大明人非常熱情好客,很希望把你們留在廣州長期做客?!?/br> 說是好客,實質(zhì)就是扣留,傳教士和威德爾哪能不明白? 威德爾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最終咬牙道:“好吧,我答應(yīng)你?!?/br> 威德爾只覺得,這些天不可思議的事情太多,他一件都想不明白,跟一個白癡差不了多遠。 當(dāng)初,他聽信了葡萄牙人的話,興沖沖往澳門沖去。哪想到,離澳門還有上千里,就遇到了阻截,最后,在恐怖的三層甲板戰(zhàn)艦的威脅下,只好聽天由命地做了俘虜。 做了俘虜,他本以為,能留下一條命就不錯了,哪想到,不知道從哪里冒出的年輕人,不僅允許他們在廣州進行貿(mào)易,還調(diào)集了大量的生絲、絲綢和瓷器供他們購買,讓他們狠狠地體驗了一把大明人的熱情。 不過,這熱情無論怎么看,都帶有一絲yin謀的味道。 果不其然,林純鴻拋出了他的條件,印證了yin謀的預(yù)想。 威德爾想著,不管如何,先離開廣州再說,脫離了林純鴻的控制,是否履行諾言,還不是在他的一念之間? 正想著,林純鴻又笑了笑,對威德爾說道:“這樣吧,你們從未到過大明,肯定對大明好奇不已。不如先留兩個人在大明四處走走看看,也不枉來了大明一趟。” 威德爾徹底憤怒了,大叫道:“這就是你們大明的待客之道?還想扣押人質(zhì)!上帝會懲罰你們的!” “哦?我們好客,上帝怎么會介意?至于留下誰,就由我來指定吧。”林純鴻淡笑道,隨手指向了兩個人,一個是傳教士,還有一名是年輕的女子。 顯然,他心里早就做好了打算,隨手一指,不帶一絲猶豫。林純鴻早就在暗中觀察這幫英國人,發(fā)現(xiàn)那名女子氣質(zhì)高雅,臉上總帶著一絲淡淡的冷漠,似乎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她的身邊,也總是聚集三四個孔武有力的勇士,似乎在貼身保護她的安全。 林純鴻判斷,這名女子身份肯定不一般。 威德爾聽聞林純鴻指定留下那名女子,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表情。剎那之間,這絲奇怪的表情又迅速消失,他依然憤怒地指責(zé)道:“你們不能這樣欺人太甚!” 這一絲奇怪的表情并未逃過林純鴻的眼睛,林純鴻暗思,難道自己的判斷出錯了?不過即便這名女子不重要,威德爾也不至于露出如此奇怪的表情??? 這名女子肯定有古怪! 林純鴻也沒有換人的意思,就如下逐客令一般:“好了,就這樣吧,你們趕緊去準(zhǔn)備,時間已經(jīng)很緊了……” 說完,也不管威德爾是否接受,帶走了那名女子和傳教士。 夜已經(jīng)很深了,皎潔的月光照射在怡和莊內(nèi),整個莊園如同披了一層紗一般,朦朧、柔和。微微的夜風(fēng)吹襲,帶著絲絲涼意,讓人覺得舒適萬分。 莊園深處,一間房內(nèi),依然燈火通明,林純鴻依然在皺眉沉思。 “陳家莊園是誘餌,達古潘也是誘餌,就看西班牙人上不上鉤。周其仁在馬尼拉城郊仗著鋼弩的射程,四處獵殺西班牙人,陳力子又高調(diào)地反抗西班牙人,也不怕西班牙人不出兵。如果屬下所料不差,馬尼拉軍團的損失應(yīng)該不小?!睆堈椎穆曇羝届o,顯然對前期的戰(zhàn)略規(guī)劃信心十足,“不過,無論是陳家莊園,還是達古潘,皆不是重點,唯一的重點只能是西班牙艦隊?!?/br> 對張兆謀劃,林純鴻非常滿意。他覺得,這些年一直堅持不懈地灌輸制海權(quán)的思想,努力還是沒有白費。至少,海事都督府上上下下,皆認為消滅西班牙艦隊才是決定勝負的關(guān)鍵。 “說是誘餌,又不是誘餌。有了這兩個戰(zhàn)略支撐點,西班牙人就不能熟視無睹,非得分兵不可。不過,陳家莊園和達古潘還是不同,陳家莊園惟恐西班牙人來得太多無法應(yīng)付,而達古潘則惟恐西班牙艦隊來得太少?!?/br> 張兆嘿嘿笑了笑,道:“如果狄威打算趁虛進攻馬尼拉,陳家莊園就惟恐來的西班牙人太少了。” “呵呵,狄威哪有實力進攻馬尼拉?能把西班牙人限制在城內(nèi),不敢肆意屠殺漢人,就算達到了目的了。當(dāng)前,最重要的還是瓦解西葡荷聯(lián)盟。西葡荷聯(lián)盟一旦瓦解,西班牙人敗的可能性就有八成以上?!?/br> 張兆皺了皺眉頭,遲疑道:“僅靠兩封書信,以及威德爾至巴達維亞和馬六甲出售貨物,這就能瓦解三國聯(lián)盟?要知道,西洋人豺狼之性,非兵臨城下,無法屈服?!?/br> 林純鴻擊節(jié)贊道:“說得好,西洋人就是豺狼之性!不過,只需要讓荷蘭人和葡萄人心存疑慮,就算達到了目的。荷蘭人我不敢打包票,不過,葡萄牙人十有八九會心動?!?/br> 林純鴻壓低了聲音,“西葡荷三國雖然結(jié)成聯(lián)盟,相互之間的恩恩怨怨沒那么容易化解的。只要西班牙艦隊進攻達古潘,馬尼拉灣內(nèi)的兵力必然空虛,而且,西班牙人絕對不會允許荷蘭人和葡萄牙人進入灣內(nèi),這樣,我們的機會就來了?!?/br> 對此,張兆并無異議,只是,他覺得,驟然向西洋人放開貿(mào)易,心有所不甘:“倒便宜荷蘭人和葡萄牙人了。這次都督府幫威德爾調(diào)集了大量的生絲、絲綢和瓷器,就有海商隱隱不滿了。以后,要是荷蘭人、葡萄牙人蜂擁而至,這對支持我們的海商而言,恐怕并不是好事。” 林純鴻搖了搖頭,道:“權(quán)宜之計而已,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別忘了,趙和??扇找箟粝胫┻^馬六甲海峽?!?/br> “這個……可是,萬一荷蘭、葡萄牙的海商購買了三一社的保險,咱們還需要提供保護的!” 林純鴻冷笑道:“嘿嘿,如果西洋海商真有這份眼光,提供保護又何妨?總不成,荷蘭和葡萄牙的戰(zhàn)艦也在三一社購買保險吧?” 張兆愣了愣,突然大笑起來…… 第三百零九章 雙重誘餌 林加延灣位于呂宋島西北部,呈一個南北延伸的口袋形狀,南北長達一百多里,入口處,寬達八十多里,其戰(zhàn)略地位,遠不及馬尼拉灣。 正因為如此,邦泰海軍在六月時趁虛而入,將達古潘變成了整個呂宋島的據(jù)點。 有了達古潘,狄威的龍虎軍方能通過密林小道得到源源不斷的補給,從陸地上保持對馬尼拉的威懾,遏制馬尼拉軍團肆意屠戮漢人。 無論是科奎拉,還是波提羅,皆認識到達古潘的威脅,試圖一舉拔除達古潘的據(jù)點。 不過,如何拔除,什么時候拔除,這就需要細細考量了。 林加延灣內(nèi),海水并不比灣外顯得平靜,在西北風(fēng)的吹襲下,海面上涌起了層層波浪,洶涌的波浪狠狠地撞擊在戰(zhàn)艦上,噴濺出雪白的浪沫,發(fā)出嘩嘩地巨響。 不過,此等風(fēng)浪,對于海上漢子來說,簡直不值一提,也許他們心中會認為,這比躺在mama的搖籃中還要舒服。 波提羅正是這么想的。 兩天前,波提羅率領(lǐng)著大大小小二十余艘戰(zhàn)艦,抵達林加延灣。這二十余艘戰(zhàn)艦,占整個西班牙馬尼拉艦隊?wèi)?zhàn)力的四分之三,其中,兩層甲板戰(zhàn)艦十八艘,裝備重型火炮六十五門,是整個艦隊的主力。 波提羅游弋至達古潘外海后,試探性地向達古潘簡易碼頭炮擊半個時辰,然后立即退到林加延灣口處,封鎖了整個林加延灣,將龍虎軍變成了陸地上的孤軍。 波提羅令所有水兵小心精戒,更是遠遠地派出哨船,盡力擴大精戒范圍。 波提羅如此緊張,并不是因為他怯弱,而是出于科奎拉的戰(zhàn)略部署。 科奎拉雖然性急、易沖動,但是在玩戰(zhàn)略上,還是有一手的,與張兆應(yīng)該在伯仲之間。前期,科奎拉不惜與荷蘭、葡萄牙分享殖民地的香料源,拉攏荷蘭和葡萄牙,正好印證了科奎拉的戰(zhàn)略眼光。 令人無語的是,張兆將陳家莊園和達古潘當(dāng)成了誘餌,似乎冥冥之中有所注定,科奎拉也把陳家莊園和達古潘當(dāng)成了誘餌。 果不其然,科奎拉的誘餌謀劃,在陳家莊園取得了部分成功,消耗了周其仁一半的實力。要不是王大貴及時熄滅狼煙,恐怕周其仁連一半的實力都保存不了。 現(xiàn)在又輪到了達古潘,還能誘惑邦泰海軍鉆入口袋么? 波提羅的信心明顯不足,因為要在林加延灣消滅邦泰海軍,條件太苛刻了。首先,荷蘭和葡萄牙的艦隊得按時趕到林加延灣,另外,邦泰海軍還需要不顧一切地援救達古潘。 波提羅對荷蘭和葡萄牙艦隊,并不信任,不過,他相信,荷蘭和葡萄牙艦隊一旦看到有便宜可占,會毫不猶豫地進攻邦泰海軍。換做波提羅處在荷蘭、葡萄牙艦隊統(tǒng)帥的位置上,他絕對會這么干。 在波提羅率領(lǐng)艦隊出發(fā)時,科奎拉就如一個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一般,喋喋不休地一再吩咐:“一旦荷蘭、葡萄牙艦隊按期抵達,發(fā)現(xiàn)邦泰海軍后,立即搶占上風(fēng)位,盡全力不計損失地攻打邦泰海軍,切記,切記!如果葡萄牙、荷蘭艦隊沒有按期抵達,發(fā)現(xiàn)邦泰海軍后,千萬不可戀戰(zhàn),馬上返回馬尼拉,再做計較?!?/br> 雖然波提羅對科奎拉一直腹誹不已,但這次,他承認科奎拉說得對。 一想到那四艘如城堡般的三層甲板戰(zhàn)艦,他的心里就涼了半截。自己麾下雖然有十八艘兩層甲板戰(zhàn)艦,一旦與這四艘戰(zhàn)艦接仗,被轟個七零八落簡直是一定的。除非邦泰海軍的統(tǒng)帥蠢笨如豬,犯下一系列不可饒恕的錯誤。 所以,沒有荷蘭和葡萄牙的助陣,遇到了三層甲板戰(zhàn)艦,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吧! “這真是一塊奇妙的大陸……”波提羅不停地用望遠鏡望著北方,似乎看到了那片遼闊的大陸一般,暗暗道:“一介軍閥,居然能養(yǎng)四艘三層甲板戰(zhàn)艦,掌管整個帝國的朝廷,卻連漁船都沒有幾艘,還真是奇妙……” “這幫異教徒如何做到讓三層甲板戰(zhàn)艦如此穩(wěn)定呢?” 波提羅百思不得其解。 事實上,在歐洲,三層甲板戰(zhàn)艦也出現(xiàn)不久,還存在船身不夠穩(wěn)定等嚴(yán)重問題,甚至在瑞典還發(fā)生了瓦薩號戰(zhàn)艦傾覆的慘痛事件。 波提羅所不知道的是,邦泰的解決辦法并沒有什么出奇之處,無非就是沒有什么花哨的裝飾,更為合適的長寬比。之所以能快速尋找到合適的長寬比,一方面得益于鄭和時代大型寶船的設(shè)計經(jīng)驗,另一方面長洲造船工坊在設(shè)計定型時,用實物模型進行了穩(wěn)定性測試。 “還真是可怕,要是這次不能拔除邦泰的爪子,恐怕整個東南亞都沒有歐羅巴人的立足之地……就看荷蘭人和葡萄牙人是不是這么短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