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我真的要在這里工作嗎?”田小田哭喪著臉去揪他師父的衣擺,“我剛剛?cè)ズ髲N看了,天煞!連后廚都是透明玻璃墻,我恐高啊師父?。 ?/br> 邵衍冷眼瞥他,忍不住抬手打了他后腦勺一下:“怎么會這么沒用!” 田小田眼睛真的紅了:“……不能換地方嗎?” 邵衍望進他的眼睛:“你說呢?” “……”田小田絕望地蹲了下來開始拉扯自己的頭發(fā),邵衍丟下他跑到后廚一看,眼前頓時一亮。廚房大的很夠嗆,不銹鋼的案臺流水般排開,各種灶具都擺放齊全,通透的玻璃墻讓白天時廚房里的光線顯得明亮。不過廚房是深u形狀的,有玻璃墻的也不過是最深處那么一小塊而已?;貞浧饛囊郧八坪蹙蜎]看到田小田靠近過天府店的觀光區(qū),邵衍沉默了兩秒,為自己挑徒弟的水平點了一支蠟。 邵父很重視這次開業(yè),每一處地方都檢查過去后才點頭確定了完工,邵衍帶來的徒弟們被留下來熟悉炊具cao作,剛下樓嚴家的司機就迎了上來,對邵家父母道:“邵先生邵太太,我家太太說讓我來接各位去茅先生家,已經(jīng)訂好晚餐在那里用了?!?/br> 邵家夫婦愣了一下,對視一眼后鎮(zhèn)定地點了點頭。 邵母有點緊張,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用過以前學習的社交技巧了。a市值得她去交際的人并不多,在小地方自然會有人主動來與她結(jié)識,邵家分家之后以前的那些朋友來往的也少了,只留下幾個感情特別深厚的,也已經(jīng)無需用客套來拉近距離。 茅家是個什么情況,邵母前一天還聽李玉珂提起。這一家人當初發(fā)跡在g省,正宗粵菜大廚出身,茅老爺子極擅長烹調(diào)魚唇,也是靠這一道菜為自己打下了顯赫的名聲。茅家那似真似假的歷史也璀璨的很,早先的已無證可考,最近的近代史,卻有明確證據(jù)證明茅家先輩在清廷中活動過。甭管是哪個朝代,扯上了皇家地位立刻就不一樣了。于是茅家也躋身進了s市大大小小的“御廚后人”行列當中,且手段非凡,來s市十多年的功夫,已經(jīng)把自家的招牌做滿了這片土地的每一個角落。茅家的酒樓自然也成了高端的代名詞,近些年已經(jīng)擴散到了周邊好幾個經(jīng)濟發(fā)達的省市,好評不斷。 這樣一個歷史和邵家相似又有些不同世家姿態(tài)卻并不陳腐,家里的兄弟也很明顯比邵家要和睦很多,現(xiàn)在雖然茅老爺子還在世,可餐廳的經(jīng)營卻早已經(jīng)全權(quán)交到了大兒子手上。大兒子也不藏私,茅家公司下的分公司子公司都是交給弟弟meimei們負責的,一家人到現(xiàn)在也沒鬧出過什么難聽的丑聞。光這一點,就足夠吃盡兄弟鬩墻苦頭的邵父感到羨慕了。 車停在一處和嚴家差不多大小的房子前,傭人打開大門后邵母遠遠看到里面有人朝外跑了出來,剛下車,就被一個看上去四十出頭的胖婦人給握住了手:“你就是趙家妹子吧?哎呀,長得好漂亮!” 邵母愣了一下,發(fā)現(xiàn)對方穿戴衣著無不奢貴,結(jié)合起這個熱情的態(tài)度,一時間竟然不敢確定對方的身份。見她愣了一下后胖婦人拍著大腿笑起來:“你看我這人。我叫鳳祁芳,你叫我芳芳姐就好,要不跟著玉珂叫我阿芳,我都不介意?!?/br> 鳳祁芳邵母哪能不知道啊,茅老爺子的大兒媳,板上釘釘?shù)南乱蝗蚊┘遗魅?,邵母原來以為對方哪怕不像普通人家的太太那么冷淡,肯定也會比較高傲些的,結(jié)果沒料到卻碰上一個這樣前所未見的人物,心中的忐忑立馬去了一半。 看到邵衍的時候鳳祁芳眼睛一亮,忍不住湊近想來摸邵衍的頭。邵衍對這樣熱情的人向來吃不住,躲避不及居然也被摸了個正著,半晌沒回過神來,就聽茅家太太心滿意足地夸獎他:“這一定就是衍衍了吧?玉珂把你夸的千好萬好,果然百聞不如一見,可比我家那幾個臭小子要好多了,又白凈又斯文。” 邵衍遲緩地問了聲好,鳳祁芳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熱情地招呼一家人進屋,沿路還不住地說:“多謝你那兩瓶酒,我們家老茅聞到香味就喜歡的不成,連碰都不讓我碰?!?/br> 邵母趕忙客氣了兩句,剛進屋暖熱就撲面而來,真是整個人都舒坦了不少。邵衍皺了皺鼻子,從空氣中捕捉到一絲已經(jīng)快要消散的酒香。 屋里坐了不少人,除了李玉珂夫婦外都是生面孔,年輕的年長的一齊朝門口方向看過來,李玉珂知道m(xù)eimei膽比較小,立刻起來幫著活躍氣氛。 原來屋里坐的都是茅家的人,茅老爺子的兒女除了出國的和不在s市的都聚在了這里,一共兄弟姐妹四個,加上他們的孩子,數(shù)量實在可觀。茅先生是個看起來很富態(tài)的光頭男人,啤酒肚又大又挺,臉上紅光滿面,表情卻有些嚴肅,和茅家太太看起來簡直是兩個世界的性格。 茅先生端坐著,腿叉開,雙手扶在兩腿的膝蓋上,鄭重地跟邵父道謝:“多謝你們送來的酒?!?/br> 邵父倒不至于怕他,心中不自在卻是難免的,只能客氣道:“剛才茅夫人也說這個話,哪里值得兩位這樣感謝了。都是犬子心血來潮的作品,當做禮物還怕是怠慢了?!?/br> 茅先生一下子轉(zhuǎn)頭將目光落在了坐在邵父旁邊的邵衍身上,邵衍正在低頭剝花生,察覺到對方的目光后一邊朝嘴里塞花生一邊抬起頭來,頓時屋里蹭蹭蹭又多了幾道射向他的視線。 這家人怎么回事…… 邵衍心中有那么點古怪的感覺。 茅先生看他吃花生,盯著他微動的嘴唇,眼神有些糾結(jié),好一會兒后才鄭重問他:“你叫邵衍?” 面對同行的時候邵衍從來不會把姿態(tài)放太低,便只是點了點頭:“是?!?/br> 茅先生問:“你師從何人?這酒也是你師門傳下的辛秘嗎?” 沒想到對方會問自己師門,邵衍眉頭微皺,自然不能據(jù)實相告,含糊敷衍了兩句:“酒不過是自己瞎琢磨的,哪里稱得上辛秘?!?/br> 沒想到這個茅先生竟然意外的刨根問底:“師門不方便透露嗎?” 邵衍看著他沒有說話,邵父見兒子不開口,還以為他倔脾氣又犯了看不得茅先生這樣沒禮貌地和自己說話,趕忙幫著回答:“沒什么師門不師門的,就是小的時候跟他爺爺學過一段時間?!?/br> 茅先生點了點頭,嚴肅的表情淡了一些,眼里浮上些許的滿意:“既然沒有師承,那你可愿意拜我為師?” 這下可不止邵家,連茅家的一群人都齊齊愣住了,原本旁邊不太明顯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了邵衍的身上。邵衍坐直了身體,有些不可思議:“什么?” 那邊叫爸爸的叫大哥的也嚷嚷開了,茅先生可不理他們,撫摸著自己的膝蓋看向邵衍的目光無比慈愛:“聽你嚴叔說你釀的這種酒原料用的是雪水花瓣和蜂蜜,我這些年研究古籍食譜,也算看了不少大同小異的配方,怎么試也沒能成功,就以為那些記載不過是故弄玄虛?,F(xiàn)在一看,恐怕還是我巧思不夠。你能釀出這種酒,在廚藝上的天賦實在是我見所未見,就這樣埋沒了豈不可惜?” 邵衍見對方說的情真意切,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他并不想朝對自己心懷善意的人出言不遜。那邊的邵家父母也有點愣,兩兩對視片刻后也有種和邵衍一樣的為難,李玉珂在一陣愕然之后干笑著站了起來:“這才剛見面呢,哪就說到拜師了,這也太草率了!” 茅家有幾個小輩也目光不善地看向邵衍,聽到這話也跟著出口相勸,茅先生的固執(zhí)卻遠超他們的預計,被這樣一阻攔立刻就生氣了:“這有什么草率的?你們一個個自己天資不行,還怪我找到天賦好的徒弟嗎?” 邵父看對方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沒辦法,只好出聲推辭:“茅先生的好意我們一家心領了,只是衍衍早就過了拜師的年紀,現(xiàn)在也收了不少徒弟,御門席里的不少菜色都交給他負責,拜師已經(jīng)不合規(guī)矩了。” 茅先生一愣,盯著邵衍的眼神帶上滿滿的驚訝:“他才多大?怎么就帶徒弟了?” “帶了,還帶了不少?!崩钣耒孚s忙解釋:“要不說老茅你會看人呢,衍衍這孩子別的我不敢說,天賦絕對是好,別看他年紀小,做菜的本事可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比他爺爺還地道?!?/br> 茅先生聽到這話肯定是有點不高興的,他幾十年來第一次主動開口提出要收徒弟就被拒絕,運氣也太差了點。他上下打量邵衍,看對方不過二十歲上下的年紀,哪肯相信李玉珂的推辭. 邵父邵母一看他表情就頭痛,感情這是個和邵衍一樣的倔脾氣,一時間也站起來幫著李玉珂推脫。茅家的小輩們剛才被罵一通,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外人被自家大長輩收成徒弟,也跟著一起勸阻,屋里鬧嗡嗡吵得邵衍頭都疼,手上抓著的一把花生也吃不下了,隨手丟回了桌子上。 “好啦!”人群當中的茅先生板著臉聽了一會,聲如洪鐘地喊停了眾人的喋喋不休,目光炯炯看向邵衍,“你跟我進來!” 他說著起身就朝廚房的方向走去,片刻后兩個還在忙碌的廚師被趕了出來,大廳里的眾人還有些不在狀態(tài),鳳祁芳一拍腿大步追了上去:“你這個狗脾氣,人家是客人,你這是干什么……” 邵衍被今天見的這一家奇葩弄的有些言語不能,看茅家夫妻倆都離開了,也不知道是該告辭好還是留下來好。他目光落在跟茅家更加熟悉的李玉珂身上,李玉珂猶豫了一會,朝他揮揮手,示意讓他也跟上去。 邵衍本身就無可不可,見狀也真的就起身去了,邵家夫婦有些惶恐,他們是來拜訪的可不是來砸場子的。 “沒事?!崩钣耒孀^來拍拍邵母的手,“茅先生就是這個脾氣,你就當他撒嬌了。他這人惜才,邵衍要是能讓他滿意,日后對御門席在s市的發(fā)展也是有好處的。” 作者有話要說:一會兒改錯字。大大們是沒有激情了嗎qaq,昨天留言驟降,十點大魔王碼字的時候沒刷不到評論嗷嗷叫的,都被樓下鄰居用拖把打了! 【重點是鄰居很壞】 ☆、第三十四章 茅家的小輩們坐不下去了,心情復雜地和大人們說要去別處玩玩,在后院里一湊齊,立刻放開膽子大肆抱怨邵家人起來。 茅家二先生的小兒子茅躍文憤憤不平地對自家jiejie道:“真是不知道大伯他是怎么想的,爸以前托他教我和大哥,他口口聲聲說什么爺爺規(guī)定只能把茅家手藝傳給拜入師門的弟子,爸讓他收我他又不同意?,F(xiàn)在來了一個外人,還沒說幾句話呢,就上趕著要把人家招攬進來?!?/br> 他jiejie茅悅美臉色也不太好看,卻心有顧慮地看了眼不遠處坐在休息椅上的茅少峰,推了弟弟一把:“少胡說八道!這也是你能說的?!” 茅躍文咽不下這口氣,但順著jiejie的眼色看到一邊正在閉目做沉思狀的茅少峰時還是硬生生把怒火壓制下去了。包括他們姐弟倆在內(nèi),出來的這一群茅家小輩都不能算是茅先生的正經(jīng)孩子。茅家父輩兄弟姐妹四個大多沒少生,茅先生這個正經(jīng)要繼承家業(yè)的老大膝下卻只有兩個小孩,大兒子茅廣陵目前去了國外進修,小兒子茅少峰就在國內(nèi)跟父親學習管理。在茅家小輩中茅少峰這個未來的領頭羊自然是地位最高的,誰也不敢在他面前當面吐槽他爹的奇葩之舉。 就算再郁悶,話題的尺度也只能保持在攻擊邵家身上。小輩們本來就對生意場上的事情了解的少,加上嚴家為了避嫌,并不會輕易和茅先生的其他弟妹多來往,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家大伯為什么要對這莫名其妙的一家人那么重視。 茅家這種長幼秩序分明的人家,留給長子之外的蛋糕本來已經(jīng)少得可憐了,現(xiàn)在又來了一個疑似要大加搜刮資源的外人,不覺得緊張才是有鬼。 “真是莫名其妙,這家人上門來拜訪就帶兩瓶酒來。那個邵衍,坐下來就開始吃花生,大伯跟他說話也當做沒聽到似的,一點都沒有禮貌?!?/br> “一看就是小白臉一個,恐怕鍋鏟都掂不動。” “樣子懶洋洋的,進來也不跟我們說話,畏畏縮縮,一看就是小地方來的人?!?/br> 茅少峰從兜里摸出一根煙來叼在嘴里,一旁還在唾沫橫飛的幾個人立馬停下動作去掏打火機,茅躍文快一步點著火送到了茅少峰跟前,見對方湊過頭來點煙,忍不住問了一句:“峰哥,那家伙那么討厭,你也不動手教訓教訓他?” “教訓誰?”冬日的太陽曬起來暖洋洋的,茅家后院藤編的休息椅上鋪了軟墊,坐在里面柔軟舒適,茅少峰抽了口煙,半瞇著眼看他,“教訓邵衍?干嘛教訓他?我覺得他蠻有意思的?!?/br> “……蠻有意思?”茅躍文合上打火機蓋子的速度慢了一瞬,有點意外地重復了一遍他的話,“他悶不吭聲的,哪里有意思了?” 茅少峰想到自家父親剛才邊說話邊糾結(jié)地盯著邵衍吃東西時的眼神,不由失笑。因為是家里老大的緣故,茅先生從年輕時起性格就較同齡人沉穩(wěn)冷淡,面對家里的孩子也不見片刻松懈。小輩們,包括茅少峰兄弟倆在內(nèi),看到他時氣焰永遠會被壓成短短的一截,沒人敢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不遜,連開玩笑時都得夾帶著五分正經(jīng)。 邵衍這樣敢一邊吃花生一邊懶洋洋回答他問題的人,茅少峰除了自家爺爺和母親外再找不出多一個了。這可不是有沒有禮貌的問題,邵衍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不禮貌,他只是不怕茅先生罷了。 居然會有人不懼父親的威嚴,茅少峰真的覺得挺新奇的。堂兄弟們在一旁嘰歪個沒完反倒讓他聽著厭煩,這群人一副擔心父親會被別有用心的人欺騙的嘴臉,實際上也不過就是擔心邵衍的出現(xiàn)會瓜分他們的利益。拜師都還八字沒一撇,他們已經(jīng)開始害怕邵衍算計茅家的東西了。誰又比誰強到哪去? ***** 邵衍在廚房門口聽到鳳祁芳抱怨丈夫的聲音:“你想干嘛?。坑耒鎺齧eimei他們來做客你就非得攪局是不?還有逼人拜師的,真沒聽說過。要不要臉了?年紀越大越不要臉了?” 邵衍眉頭微挑,心道現(xiàn)代社會果然處處悍婦,對女人的敬畏忍不住更多了一層。他沒有立刻進去,而是故意弄出了比較大的靠近的動靜,鳳祁芳很知分寸,立刻停下了抱怨的聲音,轉(zhuǎn)頭一看,語氣中帶上兩分抱歉:“衍衍你別理你茅叔叔,他這個驢脾氣,就是在瞎胡鬧!” 茅先生已經(jīng)在她身后自顧自圍好了圍裙,老婆的責罵就跟耳邊風似的左耳進右耳出。等到鳳祁芳說完話,這才朝邵衍招招手:“進來幫我一把?!?/br> 鳳祁芳一臉的無語,茅先生又轉(zhuǎn)向她:“你先出去?!?/br> 眼看她要發(fā)火,邵衍也不想自家人第一次上門拜訪就弄個無法收場的結(jié)局,只能朝鳳祁芳笑了笑:“沒事,我留下來就好?!?/br> 鳳祁芳看看他又看看自顧自開始擺弄廚具的丈夫,深吸一口氣,實在對此無從下手了,只能憐惜地拍拍邵衍的肩膀,轉(zhuǎn)身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茅先生沒有抬頭,很專注地將黃酒倒進醬料里腌漬魚唇,他攪拌的手法很嫻熟,富含膠質(zhì)柔軟易破的魚唇在他手中幾乎成為了一塊任人揉捏的果凍,沒有幾十年的苦練,必然達不到這樣的效果。 邵衍看了一會兒,心道果然還是大一些的城市臥虎藏龍。不必看別的,就憑這一身處理食材的本事,茅先生就比許多邵衍見過的廚師強了去了。 茅先生見他沒動作,忽然就出聲了:“我六歲起開始學廚。” 邵衍愣了一下,微微一笑:“我是八九歲時,也差不多?!?/br> 茅先生的聲音沉而沙啞,語氣并聽不出特殊來,仿佛只是在最自然不過的陳述:“我父親說我天賦過人,可我那時候只覺得做菜辛苦,勺鏟沉重。后來也就習慣了,做菜也有不同的樂趣。十多歲開始掌勺之后,我才懂得廚道的精深。但出色的廚師太多,天外又有天,我總是比不過,只能加倍努力,除了我父親外,又去拜訪名師,鉆研技藝,到之后能撐起茅家的生意,已經(jīng)快四十?!?/br> 邵衍點點頭,挽起袖子洗了把手,上前去幫他料理干鮑。 茅先生看他的眼中有著欣賞:“這世上天才不多,就越要珍惜。你有天賦,更不該為任何原因埋沒。你們一家的困難,我們在s市也有耳聞。我知道你肩上擔子重,但為長遠想,這樣的困境,你才更應該學習才對?!?/br> 邵衍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回答,手上把鮑魚洗凈后提刀在裙邊劃出深口。茅先生還在感懷,看到這一幕時不由愣?。骸澳氵@是做什么?” “裙邊rou緊易入味,劃在這里進料深又不影響美觀?!鄙垩芸粗_子上小盆子里裝的滿滿的兩頭鮑,開口問,“勾個欠還是燉湯?” “燉湯用海參就好?!泵┫壬姞罘畔铝耸稚弦呀?jīng)腌的差不多的魚唇,跟邵衍一起處理鮑魚,他大手一抓,刀尖在裙邊旋轉(zhuǎn),卻發(fā)現(xiàn)割入裙邊看似容易做起來卻沒那么簡單。茅先生拿起邵衍料理好的鮑魚掰開一看,裙邊都整齊劃一地保持著一皮相連的距離,掰開一看,里面似乎也內(nèi)有乾坤,刀口雖然只有一處,但由外向里,刀痕卻是有三道的。 他不由有些驚異:“你這是什么刀法?我父親年輕時也和你爺爺切磋過,并不見邵家有這門刀法。” “我自己瞎琢磨出來的,”邵衍手上很穩(wěn),將灶上正在滾小火的砂鍋端到角落的灶口,自己開了一直鍋,問茅先生:“不介意我用吧。” 茅先生朝他抬了抬手,自己則很有興致地去看那幾顆鮑魚,撫摸著刀痕他忍不住皺起眉頭,不可思議地去看了眼邵衍的手:“照理說你這個年紀,手上用刀的力氣不應該這樣穩(wěn)才對。” 邵衍隨手給他挽了個刀花,雪白的瓷刀和手指也分不清哪個更瑩潤。茅先生不由失笑,嘴角淺淺勾起,面上嚴肅的眉紋和法令紋看著也不像平常那樣嚴肅了。他也到邵衍身邊起了個鍋,在鍋底嗆起材料來。 茅家的灶臺很大,兩個人中間甚至還有些距離。茅先生一邊朝鍋里丟蒜片,一邊對邵衍道:“砂鍋里燉的雞湯就是拿來煮鮑魚的,你把東西丟進去就好,火再開大一些。” 邵衍卻沒有聽從他安排,他取了個耙在鮑魚上打出小孔后就晾到了一邊,鍋里入油,燒熱,用筷子夾著擦干的鮑魚在油里迅速地過了一遍。生鮮在油鍋里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邵衍的動作很快,除了顏色變深外,幾乎沒在鮑魚的表明留下任何痕跡。茅先生看他糟蹋東西也不出聲阻止,反倒興致勃勃地問他:“你這是在做什么?!?/br> 邵衍笑了笑,這才將鮑魚放進了砂鍋里,合著蓋子開了大火,不到片刻,砂鍋的蓋子就開始發(fā)出咕咚咚的響聲。 茅先生將油里炸的調(diào)料細心地撈出來,留下底油,開極小的火,將蔥段碼進去,又將魚唇鋪平在蔥段頂端,均勻地晃動著鍋子。等蔥段底部金黃了,又將黃酒均勻地倒進鍋中。 “刺啦”的一聲響,nongnong的酒香氤氳出來,還不待成霧,就被油煙機吸了個干凈。邵衍也有些新奇,他哪里見過有人用黃酒用的這樣狠的。黃酒微酸,味濃,加入少量可以給菜品提鮮,但放這么多,無疑就有些喧賓奪主了。但轉(zhuǎn)念一想他又明白了過來,茅先生腌的這些魚唇都是大腥的材料,不放黃酒,恐怕就不好去掉那股海腥味了。 邵衍搖了搖頭,心說果然如此,越是珍貴的東西其實缺陷越多。邵衍其實并不知道人們吃這些東西能有什么樂趣,讓他選擇,無疑是烤羊腿燉rou這些滋味濃郁的菜品更合胃口,但古往今來,人們卻總愛追求那些難得的、稀有的,需要花費廚師大量心血去制作的材料。 這恐怕也并不全是口味的問題。 眼看時間差不多,他關掉正在正在燉煮的砂鍋,將鮑魚撈出來碼在了一邊。 蓋過刀的鮑魚一受熱就蓬開了一朵傘狀的花,顫巍巍的,模樣及其好看,邵衍將肥火腿片入油鍋煸出油,蔥蒜爆香,加進少量的黃酒,開了桌上的一瓶老白干倒進去一小瓶蓋,然后把雜料都撈出來,又加入了一些鮮露。 鍋內(nèi)轟然炸開的香氣讓一邊正在打量他動作的茅先生忍不住睜大了眼,他從未試過將這幾樣調(diào)料在不放入食材的時候就入鍋翻炒。邵衍又將幾勺燉鮑魚的湯倒進鍋里,湯汁和油碰撞出激烈的響聲,等一切平復后,才又重新將撈出來的鮑魚倒回去,上蓋子,小火,收汁兒。 茅先生看的有點傻,他湊近邵衍的鍋邊,看著透明玻璃蓋下正在隨著湯汁不斷跳動的鮑魚,忍不住問:“你這是哪門子的菜系?” “邵家菜系?!鄙垩芑卮?,見對方一雙眉頭困惑地皺起,忍不住指了下他的鍋子:“我覺得你這個魚唇,要是下鍋之前也像我這樣嗆一下,說不定也不用放那么多黃酒了?!?/br> “哎呀……”茅先生若有所思地摸起下巴,忍不住點了點頭:“你這倒是個……好想法。不用大油,魚唇也不會化,還提前調(diào)好了味道……我怎么就沒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