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記得給我打電話。”嚴岱川松開胳膊摸了摸邵衍的頭,刻意避開了靠近脖頸的位置。 邵衍答應(yīng)了一聲,起身的時候順嘴在嚴岱川臉上碰了碰,又去和李玉珂嚴頤他們擁抱。 嚴岱川僵在原地,臉頰被碰到的那一小塊位置的癢意像是癌細胞一樣朝周邊擴散開,明明只是靠近鬢角的位置,他的嘴唇卻都跟著麻了起來。邵衍衣服上淡淡的柔順劑味道飄入鼻子里,嚴岱川眼前一陣一陣發(fā)著暈,然后忽然那么一個瞬間爆開了漫天的星星,兩只耳朵里全是嗡鳴。 他捂著臉失語地盯著邵衍,邵衍似乎根本沒把這個親吻放心里去。他跟嚴家的人一一告完別,被邵母一邊叮囑一邊塞進了安檢處。站在安檢臺上的時候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回過頭來對眾人擺了擺手,用口型說著“再見”,臉上也帶出笑容。 嚴岱川那一個瞬間好像看到邵衍的頭頂打下了一柱圣光,周圍的世界整個黑暗了下來,喧囂也逐漸被這黑暗驅(qū)散開。世界的中心只剩下一個沐浴著光環(huán)的主角,讓他的視線根本無法從焦點轉(zhuǎn)開。 ***** 嚴岱川買的藥很好用,邵衍上飛機之后就開始睡,醒來的時候飛機已經(jīng)快落地了。雖然降落時的顛簸還是讓人有些不舒服,但遠不像他上次乘機到s市時那樣難受。 劉阿姨做飯不太好吃,在其他方面卻是個萬能阿姨,心細周到見識廣博,許多邵衍都不太清楚的流程都能帶他完成的極好。領(lǐng)行李的時候邵衍婉拒了劉阿姨拿行李的訴求,他知道這個時代的傭人并不像從前的下人們那樣有明確的尊卑之分,并且按照邵母的意思,劉阿姨從前就在她的娘家工作,從小帶她到大,結(jié)婚之后又跟著她來了邵家,地位跟從前的奶娘一樣尊貴了,邵衍便也跟著有些尊敬她。 劉阿姨佝僂著腰,卻很不滿意邵衍親自拿東西,一路上都在嘮叨:“你就逞強吧,你看你瘦的這個樣,胳膊一折就斷了。東西這么重,到時候再壓的長不高……” 邵衍深吸了一口氣,只當做沒聽到。 他視線四下搜尋,剛到出口就看到了不遠處正在朝里張望的李立文孔悅他們,這群人傻兮兮地舉了一個寫上“邵衍”兩個字的大手牌,一邊舉還在一邊抖動,似乎生怕出來的邵衍看不到。 “啊?。?!”李立文率先發(fā)現(xiàn)了出來的邵衍,激動地蹦來跳去,“邵衍!邵衍??!這里?。。?!” 周圍出站的乘客目光是詫異的,回頭看到邵衍的身形和五官時一副“臥槽這個是不是明星”反應(yīng),邵衍難得生出了幾分羞恥,快步上前抬手奪走了他手上還在揮動的大名牌:“有病啊?叫那么大聲干什么?” 李立文隔著護欄淚流滿面地抱住了他,痛哭流涕道:“天哪!?。∧銢]有發(fā)現(xiàn)我的憔悴嗎???大少你走了以后我過的生不如死啊?。?!沒有了你每天中午那一頓飯的慰藉,我的人生都失去了意義!老大你家里還缺寵物嗎?在讀大學(xué),會說人話的那種!” 邵衍和孔悅對視了一眼,孔悅無奈地朝他攤開手聳了聳肩肩膀,放假之后的日子確實有些難過。之前一段時間邵家中午給邵衍送的飯菜養(yǎng)叼了他們的胃口,放假之后猛然少了這頓盼頭,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天知道他們是怎么過的。連孔悅都在本該長膘的冬天減重了三公斤,實在是連吃年夜飯都提不起很大的興趣了。 李立文抱著邵衍痛哭完,余光瞥到安靜站在邵衍身后打量自己的劉阿姨,愣了一下,擦了擦鼻涕眼淚:“您好?” 劉阿姨第一次發(fā)現(xiàn)邵衍和除了家人之外還有朋友,雖然不太明白為什么邵衍的這位朋友性格那么鬧騰,但心中對此還是很欣慰的:“你們好。叫我劉阿姨就行,先生和太太讓我跟衍衍回來照顧他生活,難得看到衍衍有好朋友,有空可以來家里玩啊?!?/br> 土豪…… 李立文咬牙揪著邵衍外套上的布料心中恨恨地想,又是司機又是保姆,這人還老喜歡裝窮,出去吃根冰棍都不肯給錢,簡直沒天理了。 他轉(zhuǎn)念想到邵衍上學(xué)期間邵家送來的中飯,愣了一下,用膜拜的目光閃閃發(fā)亮地盯著劉阿姨道:“阿姨,之前家里給邵衍送的那些午飯,不會是您做的吧?”天哪這個老奶奶一看就很會做飯的樣子! 劉阿姨笑得滿臉皺紋,抬手在眼前揮揮,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怎么可能,我要是有這個手藝就好了。那些都是衍衍自己早上起來弄的,我就幫忙裝在保溫瓶子交給司機而已?!?/br> 邵衍掙脫開李立文的懷抱拉著行李皺著眉頭出去了,李立文聽到劉阿姨的回答后愣了一下,隨后盯著邵衍的眼神簡直跟看上帝沒什么兩樣。他們之前對那些飯菜大夸特夸,邵衍從來沒有解釋過東西是他弄的,自然沒人會主動朝這方面去想。這段時間在a市他們也聽說了一些邵衍的消息,比如這人去s市的交流會上大出了一回風頭那件事,回來之后幾乎被本地的那些教授們傳遍了,連報紙雜志都登載了幾次邵衍作品的照片。御門席在s市開的很好的事情他們也有所耳聞,各種渠道的消息也都在說御門席現(xiàn)在的掌廚們都是邵衍的親傳弟子,但這種事情哪怕說得再信誓旦旦,邵衍的同學(xué)們也是不會輕易相信的。 跟邵衍呆在一起那么久,他們對他的了解遠不像外人那么片面,雖然平時邵衍在很多方面也都表現(xiàn)的很優(yōu)秀,可對方考試掛科,單詞背不了數(shù)學(xué)一塌糊涂這種缺點也同樣存在的。邵衍字寫得好這件事情班里的同學(xué)都知道,可他和廚房之間……說實話自從他瘦下來后,除了和他開御門席的老爸一樣姓邵之外,跟做飯這種事情當真看不出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 李立文想起上學(xué)期邵家中午送來的那些分量越來越大的湯,原本還以為是邵家的傭人見邵衍每次都喝得干干凈凈所以陸續(xù)在增加分量。邵衍把菜分給他們的理由也從來是“我吃不下了”或者“我沒胃口”,現(xiàn)在一想,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沒眼色極了,想到什么就急忙要去問,被同樣想到了這一層的孔悅連忙拽住。他一邊掙脫一邊發(fā)現(xiàn)新大陸般激動地低聲朝孔悅說自己的發(fā)現(xiàn),孔悅看著前面越走越快的邵衍,朝天翻了個白眼,快步一腳踩在李立文腳背上。 李立文嗷的一下抱著腿跳開老遠,朝孔悅?cè)氯拢骸澳阕呗凡婚L眼??!” 孔悅心里琢磨著這么蠢的人到底是怎么活到這個年紀的,看著前頭邵衍腳下生風幾乎要飛起來的速度又覺得有意思,便斜斜瞪了李立文一眼,口中嘲諷:“哪那么多話,你不開口也沒人把你當啞巴。” 李立文一臉震驚,孔悅甩了下馬尾辮越過他就走了,留下他獨自抱著快被踩斷的腳傷心地回憶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 邵衍耳力好,老遠之外都能清楚聽到后面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他心想著自己以前肯定是發(fā)神經(jīng)了為什么會認識這種人,回去的一路上再不肯說話。 孔悅覺得自己似乎挖掘到了某些非常可愛的真相,不過并不像李立文那樣口無遮攔地亂說,而是在車里興致盎然地打量邵衍微紅的耳朵。 邵衍不耐煩極了,又不能打女人,想瞪她又覺得這樣太心虛。他煩躁的氣場讓孔悅也覺得自己這樣戳穿一個別扭的人的自尊心有些過分,于是故作無事地扭開了頭,自己一個人腦補到好玩的細節(jié),就安靜地弓著腰把頭埋進膝蓋里笑。 “……”邵衍聽到笑聲真想抽她。 嚴岱川的公寓在a市最中心的位置,車在擁堵的路面上都找不到地方停,從地下停車場登入電梯的時候來接機的一群人像進了大觀園似的到處亂看,李立文掏出手機擺剪刀手自拍,一邊拍一邊滿臉感動地說:“有生之年!媽蛋這就是土豪的感覺嗎?豪車豪宅和入戶電梯,a市居然也有那么高大上的地方!” 邵衍沒住過高層公寓,對帶景觀的居住條件也不太向往。高樓只讓他覺得現(xiàn)在的人們資源太緊張,小小一塊地上還要疊加出無數(shù)的住所。a市資源有限,房子再蓋也蓋不成s市那個模樣,寒假里見識了不少東西的邵衍越發(fā)不覺得這里到底稀奇在哪。邵家雖然在郊區(qū),但畢竟有花園,居住面積幾層樓計算計算也有個幾百平方,公寓里別的不要說,草地和花圃肯定就不會有了。 門打開的時候邵衍心中就嘆了一句果然如此,嚴岱川的房子和他本人風格一模一樣。狹窄的廊道用的是鏡面的金屬設(shè)計,電梯邊的小桌上擺了一盆鮮艷的假花,平常估計定時會有人來打掃,所以桌面上并看不到灰塵。 他把行李拖出電梯,有些泄氣地跟著打開門的李阿姨進了房間。嚴岱川的品味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家里搞個大銅門,屋里木質(zhì)的東西少得可憐,待客區(qū)空空蕩蕩的,從大門直接就能看到落地窗。 居住條件真是越來越……邵衍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只能心情低落地低頭換鞋。 站在門口的李立文扶著門框輕輕摩擦,摳著銅門上的雕花計算這么一大扇門得值多少錢。然后目光朝里一看,頓時就收不回來了——里頭的裝潢設(shè)計不要太合胃口啊?。?! 他淚流滿面,盯著邵衍的眼睛簡直是綠色的。這房子帥的跟拍科幻片似的,邵衍就特么帶著一個保姆住在這里!要不是今天來了一場李立文絕不相信a市居然也能有這樣的建筑。 他進了屋,盤腿坐在幾乎環(huán)繞了半個客廳的落地窗前,抹著眼淚心里詛咒著——有錢人太特么拉仇恨了。 ☆、第五十章 高家老爺子的大壽,向來是b市某些階層一年一度的重大日子。提前小半個月,各路人馬就忙碌了起來。高家作風簡樸低調(diào),這么多年了還是一家兄弟你姐妹擁住在同一座小院里,兄弟姐妹們在自家的崗位上看起來一個賽一個的清正,除了把家里的孩子都送出去讀書之外,他們從未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 像大壽這樣重大的日子,高家人通常也只是在自家住的小院里擺上幾桌,邀請親朋好友來吃一頓飯說幾句吉祥話,不留外人任何話柄。但高家老爺子退休那么多年積威尤存,高家兒女一個比一個出息,這注定了高家的低調(diào)只能浮于表面,暗地里總會有不同心思的人。 高老爺子近些年除了走得近的老朋友已經(jīng)不會輕易見外人了,年紀越大,他活的越如履薄冰,生怕自己一招不慎晚節(jié)不保還要拖累兒女孫輩。高家的人也將他藏得極好,高老爺子的身體近況、情緒浮動乃至于興趣愛好都成了家人絕不能宣之于口的重大秘密。這其中以興趣愛好為甚,折損在這上頭的老人古往今來從未少過。高家樹大招風,周圍全是虎視眈眈敵友難分的眼睛,短肋一旦被人掌握,后續(xù)的誘惑就會接踵而至。人的自制力總是有限的,躲得過初一,也沒人敢肯定自己下次一定能躲過十五。 早年高老爺子研究過一段時間的王羲之,坊間就都傳聞他是個愛字成癡的書法迷,登門拜訪時的禮物尤其以此為甚。高老爺子在婉拒那些從現(xiàn)代到近代再到古代一幅比一幅珍貴的名家墨寶時,心里總慶幸自己深謀遠慮早早放出了煙霧彈。他對這些東西雖然有點興趣,可遠遠達不到癡迷的程度,也就是一個業(yè)余愛好者罷了,才能這樣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推阻外人送來的禮物。投其所好四個字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很多時候面對心頭好時人們本能無法出口的拒絕,這是墮落的第一步,邁出去之后,剩下的路就很難回頭了。 但雖然保密工作做得夠好,高家自家人對老爺子總還是了解的。退休之后老爺子在家里休養(yǎng),平日里最愛的就是下下圍棋象棋和跟老朋友們喝上幾杯。他對酒,尤其是好酒的執(zhí)著是高家的許多小輩們很難理解的。高家的地窖里全是各種品牌不同味道不同年份的珍藏老窖——從高遠父親出生時埋在地里的狀元紅到后期兒女們孝敬回來的好年份的美酒,老朋友不來的時候高老爺子搬個小馬扎做后院里能嘗上一整天。他年紀大了,血壓血脂都高,喝酒不太好,高家的兒女們都盯得緊,生怕自家父親因為好酒鬧出什么事情。 高老爺子憋上一整年也只有在大壽這天能喝個痛快,從小看到大的年輕后輩和老戰(zhàn)友們歡一堂,高家氣氛熱烈,高遠的父親卻老抬手看表,嘴上把這個點鐘還不到場的兒子埋怨了個半死。兄弟姐妹們雖然團結(jié)親熱,但在老爺子面前多少有些個想爭個高低的心,高遠的其他堂兄弟們早早都到了,正擠在老爺子身邊討巧賣乖地送禮物。小輩們的感情并沒有父輩們那么深,有幾個關(guān)系不好的趁著機會就在老爺子面前拐彎抹角地說起高遠的不好來。高父聽火冒三丈,正想開口給這個沒安好心的侄輩一點顏色瞧瞧,屋里的賓客們從大門方向開始喧鬧聲一下子拔高了兩個分貝,讓他剛剛向下的嘴角一下子又翹了起來。 “抱歉抱歉,來遲了。”高遠顯然是被寵壞的孩子,進屋之后道歉都是笑瞇瞇的,明明是嚴肅顯老的國字臉,可這樣一看莫名又多出了幾分稚氣。他手上拎著一個沒有印字的黃色牛皮紙袋,一邊朝老爺子酒桌的方向走一邊將袋子提在半空朝看過來的老爺子笑:“爺爺你猜我給你帶了什么?” 高老爺子身邊的小輩都沒趣地退開,高遠從小受寵,他一來家里的其他孩子就沒什么事了。剛才說過高遠壞話的幾個人沒憋住暗暗朝高遠翻白眼,矛盾非一日之寒,高遠早有察覺,這會兒只當沒看到。 高家小輩里最大的堂姐綿里藏針地招呼:“早跟你說早點回來早點回來,你非得拖到昨天才上飛機。怎么樣,年紀大了有秘密了?i國的美女還是s市的美女,讓你那么流連忘返啊?” 這是說他為了女人怠慢老爺子的生日呢,高遠瞥了眼老爺子不太好看的臉色,在心底暗暗罵了自家堂姐一句蠢貨。他并不接茬,一副大肚能容的模樣,自顧自放下紙袋從里頭掏出酒,朝老爺子笑著晃晃:“酒!上等貨,您可不能一下給喝干凈!” 老爺子因為他大方的態(tài)度臉色稍稍回溫,伸手來拉,嘴里責怪道:“知道我血壓高你還買酒,你個壞小子!出國一趟你瞧瞧這眉毛眼睛,越來越不穩(wěn)重了?!彼f著拿起瓶子晃來晃去看了幾眼,看到瓶底處的三個字,辨別片刻后才贊道,“御門席?這三筆字寫得倒是不錯。你買了那么多,肯定是好酒了,趕緊讓人拿去收起來?!?/br> 高遠的堂姐高慧見自己的挑撥沒起到作用時并不意外,老爺子向來偏幫高遠,他們這群高家的孩子們一個個早就習(xí)慣了。只是心中不服氣總是難免,她在站原地盯著高遠和老爺子難掩親昵的互動,略帶嘲諷地扯了扯嘴角:“你在國外讀書的時候爺爺成天念叨你,你肯回來一趟他就夠高興了,帶這些酒干嘛?御門席這是哪里的牌子?國外的?” 桌上有聽說過御門席的人替高遠回答:“不是,是s市新開的一家店,聽說口味挺好的?!?/br> “哦~~”高慧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分析道,“你在y國讀書,去i國晚回來,然后在轉(zhuǎn)機的s市給爺爺買了幾瓶新牌子的酒……” “閉嘴!”老爺子聽著這不對味的話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自家這個小肚雞腸的大孫女是他最頭疼的了。他見高遠一副不打算搭理逆來順受的樣子,忍不住就要偏幫:“牌子牌子牌子,成天就知道牌子,大牌子就是好東西?你爸就成天教你這么奢侈?!” 高慧的父親嚇了一跳,趕忙連哄帶罵地把女兒弄坐下。高慧滿臉委屈和不服氣,高遠在心中笑了笑,心說他都離開多久了這個堂姐真是沒見一點長進。御門席的名聲雖然多熱在南方,但b市這邊不少人也聞得了風頭,飯桌上一個老爺子的老戰(zhàn)友回憶了一下,忽然一拍桌子:“御門席的酒!我聽說過??!” “怎么?”老爺子氣還沒過,聽到這話,還以為是戰(zhàn)友在幫自己給孫子找臺階,連忙搭話。 對方可沒這么重的心思,純粹是想到了自己聽聞中的對于御門席的各種酒的描述,心情立馬亢奮了起來,一面說著“這個可是好東西啊”一面攤手朝高遠討。老爺子哭笑不得地看著他,順手就把自己還在賞玩的那個瓶子遞了過去,口中罵道:“我的壽禮你也要貪,越老越不要臉了。這瓶子看著倒挺有幾分古趣,老何喜歡收藏這些玩意兒。他住院那么久了,下次咱拿一瓶去看看他?!?/br> 老戰(zhàn)友連扭帶啃的已經(jīng)打開了酒瓶,老爺子正說著話,鼻子嗅到一股聞所未聞的香味,整個人一下就精神了。 “這什么?” “酒?。 崩蠎?zhàn)友滿臉舒坦地湊近瓶口嗅了個盡興,然后小心翼翼地給自己面前的杯子滿上一杯,高老爺子的目光落在淺綠色的酒液上收不回來了,下一秒劈手就去奪! 老戰(zhàn)友哇哇亂叫閃避:“你干嘛?!你干嘛?!你自己說了給我的!” “老狗頭!”高老爺子力氣大,三兩下把瓶子搶回來,手指在瓶邊一抹,含進嘴里嘗嘗,立刻摸到瓶蓋將酒瓶塞好,罵老戰(zhàn)友道,“欺負我不知道,騙我孫子給我買的壽禮。你那一杯已經(jīng)夠多了,剩下的我要慢慢喝?!?/br> “你還有那么多瓶!小高!你這個白眼狼,我小時候白疼你了!” 高遠心中對這結(jié)果萬分滿意,臉上卻擺出頭疼的表情求救地看向自家爺爺。高老爺子得了美酒,看他比從前還順眼,連罵也不許人罵了,直接幫忙回嗆過去。 高遠默默吃菜,旁邊的老爺子匆忙收好酒瓶吩咐家里的傭人帶下去后一定要悉心保管好不要弄壞,他笑了笑,溫和的目光對上屋里一群年紀各異的堂表兄弟姐妹,除了幾個從來不對盤的刺兒頭,大伙在觸到他的目光時都謹慎地露出了略帶討好的善意。 出國那么長時間,高家的局勢瞬息萬變,高遠的父親這些年不太得志,以至于高遠一家在高家的話語權(quán)越發(fā)貧弱。他想起自己當時陰差陽錯被激將法弄的決定去御門席吃飯,腦海中又浮現(xiàn)在御門席里見面后甚至沒和他說過一句話的邵衍,對方冷淡中略帶輕慢的態(tài)度他不費什么力氣就回憶了起來,心中多少有些感激,也有些慶幸。 否則這次的祝壽之行,他不說受盡排擠,得些冷遇總是難免的。 ***** 路易斯的那群朋友在s市降落的時候,邵衍早已經(jīng)乘上了回a市的班機。 那么多古梅的成員從世界各地匯聚到c國,雖然組織里的保密措施很到位,外界也多少聞得了一些風聲。他們的到來引發(fā)了c國餐飲界不小的轟動,尤其以s市在上一次評選后才開業(yè)的新餐廳圈子為主,有些人脈關(guān)系的,雖然無從得知評選成員的真實身份,可也在盡量打聽有利于自家事業(yè)的消息。 古梅起源于法語中美食一詞,在當代,可以說是各國餐廳都夢寐以求的頭銜。c國作為美食大國,國內(nèi)被評上古梅餐廳美譽的卻比不上海外的一些小國家,這份招牌的含金量在c國美食界里的含金量自然不言而喻。有能耐得到這個評稱的,十個有十個都已經(jīng)飛黃騰達,如同茅家酒樓就因為餐廳有個古梅二星的名頭,一年到頭自費來拍節(jié)目替茅家宣傳的美食節(jié)目就不知道有多少,國內(nèi)國外慕名來用餐的客人更是數(shù)都數(shù)不清,仿佛進一次茅家的門檻整個人都能得到升華一般。 品牌效應(yīng)能衍生出遠超美食本身的價值,在古梅餐廳中工作過的廚師甚至都會身價倍增,這種等級區(qū)別對人人平等的現(xiàn)代人來說是無法抵抗的誘惑。能將餐廳經(jīng)營成一種人人追捧的奢侈品,也不是誰都有機會辦到的。 古梅那群行蹤不明的評審員,在很多人眼中無異財神爺?shù)幕?。各種小渠道的消息是如何流傳的外界無從得知,但很快的,一些遠離s市的內(nèi)部城市也有業(yè)內(nèi)同行們得到了消息。大家紛紛行動了起來。 沒人知道他們到底是抱著目的來的還只是純粹為走馬觀花,各地餐廳自己準備的同時,總少不了評斷一下有可能獲得古梅餐廳稱號的實力悍將。c國有品牌有口碑的餐廳太多,幾乎每個拿出來追根溯源都有好長一段歷史可講。業(yè)內(nèi)評判餐廳的實力自然有內(nèi)行的標準,沒過多久,就有好事者將下一任有可能當選古梅星級的餐廳都列選了出來。上面的排名水分不可說不大,基本上有些底蘊歷史的美食世家都不分青紅皂白地被提溜了上來。 這純粹是一場脫離評選內(nèi)容的炒作,對自家是否上榜邵父連關(guān)注都不會去關(guān)注。邵衍則是因為不上網(wǎng)學(xué)校里的學(xué)生又不會去討論這個所以完全對此一無所知,一點也不知道s市的路易斯在得知到他已經(jīng)離開了s市之后埋怨了那些動作太慢的同伴們多長時間。 雖然邵衍徒弟們的手藝同樣讓人很滿意,完全夠得上古梅二星的標準了,但在口味刁鉆的路易斯看來,決斷餐廳星級這樣嚴肅的事情絕不能如此輕率。二星和三星雖然只差了短短一步,最后的含金量卻有著天壤之別,二星餐廳在世界范圍內(nèi)少說幾百家,三星餐廳卻到如今為止也不過五十二家。值得一試和值得千里迢迢趕去嘗試之間的區(qū)別究竟在哪,也只有內(nèi)行和真正愛好美食的人才能解讀出來。 邵衍不知道有為尋找他的人在朝a市靠近,但各路消息靈通的內(nèi)行們卻敏銳地察覺到了蛛絲馬跡,評選人的各種行跡越看越像是在廣撒網(wǎng)遍捕魚。一時間很多原本以為自己地處不利不會有機會的餐廳都跟著活躍了起來,a省范圍內(nèi)就出現(xiàn)了好些家。 邵家的酒店在被廖河?xùn)|接手后大加整改了經(jīng)營方式,生意比起幾個月之前要好了許多,這讓他在集團里的話語權(quán)又得到了新一步的改善,砝碼越增越多。集團里雙足鼎立的趨勢越來越明確,邵玉帛和廖河?xùn)|的矛盾幾乎被擺在了臺面上。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便時時刻刻想著壓對方一頭。邵玉帛手握邵家最大一份的股權(quán),對廖河?xùn)|的上躥下跳卻難免有些憂心,支持廖河?xùn)|的股東越來越多,甚至許多的中立派都被拉到了另一方陣營。邵玉帛沒有顧慮是不可能的,但一時之間并想不出很好的回擊方式。 古梅餐廳評選人來到c國的消息一傳開他就迅速明白自己的機會來了。老爺子在世時對古梅的頭銜也曾有過執(zhí)念,只是他們身在a市,一直沒有機會接觸到那個神秘的團體?,F(xiàn)在老爺子已經(jīng)去世,邵家風雨飄搖無處可依,這個時候如果能得到這樣一頂頭銜,對邵家的集團來說無異于一枚強心針! 邵家的那家酒店哪怕得到了改善,現(xiàn)在也不過在保證收支平衡罷了,邵家真正的產(chǎn)業(yè)重心仍舊在美食上。只要能從這方面搬回一局,從今往后,邵玉帛就再也不用擔心廖河?xùn)|拿對公司的貢獻來壓人了。 *** 邵衍跟著李立文他們上完大課,幾乎就是發(fā)了幾十分鐘的呆,收拾書的時候,文獻班跟來的幾個同學(xué)就圍到了他身邊,各種壓低聲音竊竊私語—— ——“邵衍你沒發(fā)現(xiàn)這學(xué)期少了幾個人嗎?” 邵衍愣了一下,環(huán)顧了一下人已經(jīng)走了差不多的教室,讓他回憶這個實在是有些為難了。 “丁文丁武走了啊!就是好像跟你摔下樓有關(guān)系的那對兄弟!”李立文見他一臉狀況外的表情,忍不住插嘴提醒道,“我昨天就發(fā)現(xiàn)少了人,剛才幫你問過他們班的了,丁文丁武轉(zhuǎn)到臨市去了,居所的帶著家里人一起走的。你不會壓根兒沒發(fā)現(xiàn)吧?” 邵衍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丁文丁武是誰,恍然地點了點頭,心中卻并不驚訝,他都快忘了這對兄弟的存在了。自從上次找機會揍了丁家兄弟一頓后,那倆人看到他就跟耗子見了貓似的,有多遠躲多遠。邵衍原本還想耍弄耍弄這兩個人,但很快就被忙碌的學(xué)業(yè)和工作占據(jù)了精力。錄音拿出來之后邵家父母本來還想將他們繩之以法,但那時候邵衍一家在a市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哪還有余力來對付他們?邵家父母知道邵衍摔傷背后真正的主使人是邵文清,丁家兄弟不過是一雙工具罷了。但僅憑一個錄音就把邵文清拉下水的想法多少有些天真,邵衍最后除了腦震蕩外又沒有受到什么很實際的重大傷害,丁家兄弟哪怕被抓進去了,頂多也就賠點錢拘留一段時間,最后是非清白還不是只靠邵玉帛一張嘴? 邵衍從丁家兄弟的嘴里一早問出了他們跟邵文清交易的具體內(nèi)容,老早就猜到他們肯定要轉(zhuǎn)學(xué)的,如今一聽也不覺得意外,只覺得邵文清一家這樣掩耳盜鈴的應(yīng)對實在是怪可笑的。從前不追究,他們難不成就當自家人一點都不知道了么? 見他反應(yīng)平平,李立文他們還以為他是記不清從前的事了,聊了幾句也不再開口。坐在后頭還沒走的孔悅這個時候卻捅了一下李立文的后背,在對方轉(zhuǎn)頭看來的時候抬著下巴朝大門的方向怒了努嘴:“瞧誰來了?!?/br> 李立文往后一看,瞧見高處后門那里扶著門框朝里張望的衛(wèi)詩就覺得頭疼,恨不得現(xiàn)在就護著邵衍趕緊逃出去。 “邵衍!”衛(wèi)詩看到人群當中的邵衍,一下子辨認出了他清瘦的背影,上前兩步大聲地喊他名字。 邵衍已經(jīng)站起身,聞言下意識回頭去看,瞥到衛(wèi)詩的時候,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他扯了李立文肩膀的衣服一下,口中道:“趕緊走?!?/br> 衛(wèi)詩見他要走,哪里肯干,一邊喊停一邊三兩步追了上來要抓他衣服:“邵衍你躲我干嘛?!” 邵衍深知這姑娘刁蠻,又不能對一個女孩家做得太過分,躲開她的手后也只能停下腳步,滿臉不耐地問:“你一天到晚來找我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