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賈先生——”店門口響起了店員熱情的聲音,她的心一跳,想起來剛才他打過電話,說要過來的,連忙看向?qū)氈?,終于好像知道了她的用意。 心中冷笑,原來是來找人的。卻發(fā)現(xiàn),對面女人的表情很是難測。 寶珠透過巨大的透明玻璃墻,早把隔壁的人看的清楚,這一刻,她終于發(fā)現(xiàn),果然是否極泰來,自己最近這么倒霉,原來驚喜在這里,還是好事成雙。 她看著那個男人,心里有不可自已的激動。 唉……這是“自己”曾經(jīng)愛過的人,想起來就憋屈。 賈承悉已經(jīng)走了過來,昨天剛從云南回來,今天來各家店里看一眼,順便接女朋友吃個午飯,他一個個柜臺看過來,“柜臺這角有點灰”對著店長說,繞到貴賓區(qū)門口的柜臺,抬頭對上那邊站著的陶念晴,他笑著走過去…… “衣服都穿上了,可我還得……”話沒說完,卻發(fā)現(xiàn)對方表情不太自然,眼神示意他看左邊,賈承悉笑著轉(zhuǎn)身,眼睛霎時就睜大了。 她坐在那里,熟悉的眉眼,卻全然的陌生感。 她剪了頭發(fā),令人一眼只能望去她的眼,那里面沒有曾經(jīng)的瘋狂執(zhí)拗,只有看不盡的柔情似水,她的眼睛一向生的極好,自己也曾沉溺在那如水似波,層層疊疊的深情之后,只是新婚那晚之后,再不曾見。 一件銀紅色的大衣,黑色絨質(zhì)的滾邊,順著黑色的毛領(lǐng)一路向下,到她膝上交疊的雙手處戛然而止。那雙手,嫻靜溫雅地放在那里,沒有準(zhǔn)備張牙舞爪向自己沖來。 他傻在那里,以前想掉頭跑的沖動不曾冒出半點。 但這都不是最令他震撼的。 那一身的從容雅韻,輕弱嬌憐,這是曾經(jīng)的她,身上絕對沒有過的,他還在愣神,她卻已經(jīng)收回放在他這里的目光,輕抬了手,卻不是喚他,對著旁邊的導(dǎo)購小姐輕聲溫柔地說:“剛才你拿給我看的東西都包起來吧?!?/br> 導(dǎo)購小姐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卻隨即一臉喜色,搞不清這位客人的來路,但要買東西,她們自然歡迎。 連忙過去招呼同伴幫手。 陶念晴一直都站著沒動,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男人在場,這時候不用自己沖鋒陷陣。聽到她對導(dǎo)購這樣說,有些驚詫,剛才那些東西她也掃了一眼,都是對于甄寶珠來說的天價貨,這女人,她和賈承悉的情況她非常清楚,甚至,比賈承悉知道的還清楚。 到這里來消費,想刷存在感吧。 賈承悉還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當(dāng)然,任哪個男人一段時間不見自己老婆,她變得好像另外一個人,都會忍不住多打量一會的。 可她就是不看他,低下頭,輕咬著唇,好像在措辭如何和自己說話,明明是比曾經(jīng)更加明艷的妝容,卻令他無端覺得,——她有點故作堅強,不堪重負(fù)地可憐。 陶念晴有些不耐煩,看向賈承悉,卻心中一突,雖然這女人變化是挺大的,可是看了這么久也該夠了吧,忍不住輕聲提醒他,“承悉——” “小姐——”導(dǎo)購小姐拎著東西站在那里,手里拿著票,一副東西裝好,票也開好,客人您可以付款了的架勢。 寶珠抬起頭來,站了起來,手在大衣上順了一下,從容地走到賈承悉面前,仰頭輕聲問道:“什么時候回來的?” 賈承悉好像這時候才敢千真萬確的肯定,這是自己的老婆,又覺不對,如果是以前自己的老婆,從不會這樣和自己說話,他只好木訥地回答:“昨晚剛到?!庇忠幌?,他昨晚沒回家,連忙說:“有點忙,我就……” 卻見對面的“老婆”笑起來,很寬容的味道,“去爸媽家看過了嗎?前段時間小虎一直在生病?!?/br> 賈承悉繼續(xù)木木地說:“去了?!毕氲礁赣H還問起寶珠,他忙說:“我們……” 就見對面的“老婆”搖了搖頭,望著自己,柔軟的,無害的,隱隱開心的眼神,“看到你氣色很好我就放心了?!彼p聲說,走到導(dǎo)購那里,接過手里的東西,突然對著那些導(dǎo)購說:“忘了介紹,我是賈先生的太太?!鞭D(zhuǎn)頭對著賈承悉說,“我買了點東西,你把錢交了!晚上我在家等你?!?/br> 說完,她誰也沒看,拿著東西轉(zhuǎn)頭就走了! 導(dǎo)購小姐目瞪口呆,“客人——”又看向自己老板,那難道真的是老板娘? 又看向陶念晴……一時不知該不該追。 陶念晴沒想到寶珠會這樣,不要臉拿著東西就走,以前的甄寶珠死要面子,怎么會在賈承悉面前示弱。 急急地去拉賈承悉,卻發(fā)現(xiàn)他跟掉魂了似的。 望向店里其他人,卻見大家依舊都瞠目結(jié)舌。 不是大家不想追,但因為那女人太過理直氣壯,和老板說話的語氣太過夫妻,老員工隱隱有知道老板結(jié)婚的,但據(jù)說夫妻關(guān)系不好,所以陶小姐……一直是以老板娘自居的。 但現(xiàn)在真的老板娘來了,而且老板沒動,大家誰也不會傻的做去做出頭鳥。 而賈承悉,還完全找不到狀況,他根本不知道寶珠剛才看過什么東西,拿走了什么東西,但是重點是——她怎么就這么走了? 轉(zhuǎn)頭就想追出去,卻被陶念晴一下拉?。?/br> 她這時才發(fā)現(xiàn),如果男人追出去,自己就更沒臉了。 ***** 寶珠咬著牙根走到外頭,本來是準(zhǔn)備敲那第三者的,不過不分先后,另一個送上來也行,她快步繞過商場的正門,乾啟他們在外面,可不能被看見。 來到偏門外, 一眼瞅見旁邊有磚頭支著員工自行車,走過去二話不說抽出來,試了試分量,把袋子里的東西地上一倒,就是剛剛那幾個鐲子,包裝精美,很費了她幾下功夫,管它紫的綠的,摞著放地上:一磚頭下去,砸了粉碎! 痛快了! 寒風(fēng)陣陣吹來,她站起來,看了看手上的磚,扔去一邊拍了拍手。 這下追出來也沒用了。 然后蹲下,把那碎渣子搓回盒子里,袋子一裝。 一轉(zhuǎn)身,她呆了! 氣的一跺腳,“趙新你們敢跟蹤我?!?/br> ****** 當(dāng)天下午,這些東西就快遞回了賈承悉的公司:她不要他的東西有時候,能拿到和想要,是兩個概念,有時候一個人爭,但未必代表人家要! 第80章 超大的客廳,因為長時間缺少人氣,現(xiàn)在燈全亮著,依舊有種空落感。 賈承悉站在門口,看著入門的鞋柜上厚厚的一層灰,一時怔愣…… 臥室里傳來衣柜合上的聲音,他望著那里,躊躇著是不是該走過去,把包放在鞋柜上靠墻的位置,想了想,還是先換了鞋。 走廊里傳來腳步聲,“你回來了。” 他抬頭望去,寶珠抱著一個白色的大塑料箱走了出來,他靜靜地望著她,猶豫了一下,走前接過箱子,“這是要干什么?” 寶珠示意他放在門口,轉(zhuǎn)身走往飯廳,“是一些舊衣服,我一直沒時間收拾。”她拿起餐廳椅背上的一塊白色毛巾擦了擦手,又順便把椅子擦了一下,回頭來看著他,“過來坐?!?/br> 賈承悉審視地打量著她,交領(lǐng)黑色的無袖長背心,露出里面白色毛衣的袖子,古意嫻靜,長發(fā)挽在腦后,插著……嗯,他以為自己看錯了,走前過去一看,真是根——黑色的筷子。 他們家的筷子。 倒像是忙著干活隨便找了個東西弄頭發(fā),他笑起來,“身體好了嗎?”他走到對面,剛拉開椅子準(zhǔn)備坐,一塊白毛巾飛過來甩在上面,他看向發(fā)“暗器”的人,她下巴點著那椅子,“好久沒坐人了,上面都是灰?!?/br> 他的眼神凝在她身上兩秒,才低頭拿起毛巾,把椅子擦了擦。 “身體好了嗎?”坐下后他又問,順手用毛巾把兩人面前的桌子也擦了擦。 寶珠點頭,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根本不在意他關(guān)心不關(guān)心自己,看著他說,“東西收到了嗎?” “東西?”他笑起來,是指下午的快遞吧,中午見她時候的震撼太大,大到,下午收到快遞的時候他竟然笑了,女孩發(fā)脾氣沒關(guān)系,不過他認(rèn)識她這么久,這一次吃醋最合心意,含蓄而不失風(fēng)度。 視線掃到白色的毛巾上,卻皺起眉頭,“家里怎么臟成這樣?” “因為沒人住?!睂氈橹卑椎幕卮鹚?,“其實,你知道我今天約你回來做什么吧?” 他望著她,只覺得現(xiàn)在的她,說不出的不同,把手上的毛巾折了折,剛才染上臟污的地方折在里面,又用干凈的一面擦著桌子說,“我們是夫妻,我回來不是太正常了嗎?” 寶珠笑了笑,也沒太意外。 淡淡道,“我在醫(yī)院住了三個月,你一共來了三次,你知道,我是為什么出車禍的?!彼聪蛩?,提醒他那一天電影院的事。 他點頭,手還是慢慢擦著面前的餐桌,“明天讓爸那里的保姆過來先打掃一下吧!” 這人怎么好像沒事人一樣,老婆這么久不在家,他就不介意?寶珠靠向椅背,興味地望著他,“你不感興趣我這段時間住在哪嗎?” “難道不是住在你mama家,”他抬眼望向她,“你沒有回娘家?” 哦,原來還可以回娘家,寶珠抿嘴笑了笑,手臂搭上桌子,身子前傾看著他說,“不如開門見山吧,我想和你離婚?!?/br> 賈承悉瞅了她一眼,有些責(zé)備,看她的樣子像她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不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寶珠不明白,“我們感情不好,你在外面也有喜歡的人。咱們離婚了,正好成全你?!?/br> 卻見賈承悉笑了笑,順手把毛巾扔去一邊說,“寶珠,從我娶你那天就和你說過,我是不會離婚的人,你知道的?!?/br> 寶珠坐直了身子,轉(zhuǎn)著眼睛想,片刻,一本正經(jīng)搖著頭說:“真的沒有聽你說過,不記得了?!?/br> 他被她有些迷糊的樣子逗樂了,她以前撒潑撒癡的時候他尚且沒有想過和她離婚,何況是現(xiàn)在。 想不通她從哪里學(xué)來的這些氣質(zhì)做派,只覺有模有樣,他說:“那好,我就在再和你說一遍,我,是不會和你離婚的!” 這下?lián)Q寶珠更不明白了,“明明兩個人不好,為什么不能離婚?以前兩年,咱倆都沒有見過幾面?!?/br> “哪怕不見面你也是我太太,”賈承悉說,語氣平靜的能讓寶珠拍桌子。 但拍桌子不能解決問題,她靠近他,虛心求教,“那你能告訴我,究竟為什么不能離?” 卻見賈承悉望著她說,“寶珠,我知道有些事你受了委屈。但是咱們倆的關(guān)系走到今天,并不是我一個人的錯,可是我希望你明白,就算你再不懂事,再無理取鬧,再把我的臉抓了一次,我也不會和你離婚?!?/br> 寶珠說:“你答非所問,我問的是:你,為什么不能離?”她手指輕敲著桌子有點煩躁。 賈承悉在她的手指上又滯了兩秒,她做了指甲,水晶色的光,“你變得愛美了,”他輕輕說,“我很高興?!?/br> 寶珠等了半天,等來這樣一句話,輕輕呼出一口氣,——她很不高興! “好吧,你不離婚是你的事,但是我會離婚的,你要是不離,那我就只能去法院起訴了。”她耐著性子說。 賈承悉神色微變,這一刻才發(fā)現(xiàn),這個愛自己愛到骨頭縫里面的女人,真的想和自己離婚,他說:“寶珠,我一直都覺得你是一個有眼光的女孩,因為你喜歡了我這么多年,而你知道,我會是一個很好的丈夫?!彼粗?,慢慢說,“從結(jié)婚那晚開始,你見了我從來不能好好說話,現(xiàn)在這樣,我很高興……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出來,我不像爸爸那一輩的思想,那么大年紀(jì)再娶還娶個年輕的,平時連話也說不到一起?!?/br> 寶珠微靠在椅背上,兩手交疊放在自己腿上,等著他繼續(xù)。 他說,“在我看來,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事業(yè),當(dāng)然還有家庭,我和你說過,我受的是西方精英教育,真正的精英是從來不會離婚的,一個男人有本事,自然能照顧好自己的女人,所以對于我來說,婚姻失敗,就是做人的失敗。也許在你看來,這兩年咱們有點小矛盾,可我只是想晾著你,好靜靜你的性子……在我看來,你這樣,現(xiàn)在這樣就很好?!?/br> “……原來是這樣,”寶珠看著他說,“我真的開了眼界!原來你覺得婚姻不失敗,和太太粉飾太平,就是所謂精英。”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在心里說:“中肯的評價,他這種想法,倒是比他老爸強,一把年紀(jì)娶個比自己兒子還年輕的媳婦兒,很多人都會嫌沒臉的。娶妻娶賢,納妾才納色。賈承悉放到古代倒蠻合適。” 寶珠忍住心里的笑,好好和他說,“說真的,咱倆不合適,你覺得以前我喜歡你,但我現(xiàn)在都忘了。我出了一場車禍,現(xiàn)在看見你什么感覺都沒有?只記得因為你,害我出了車禍,心里恨的不得了,看見你就煩,咱離婚了吧?” 賈承悉站起來,走到她面前,伸手從她頭上,拔出那根筷子。 寶珠的頭發(fā)流瀉下來搭上肩頭,她有些錯愕地看著他,這時才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是這個身份的丈夫,他是有權(quán)利對自己動手動腳的。 她立刻坐的筆直向后閃了一下,卻見賈承悉溫柔地蹲在她面前,“寶珠,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我看到你,心里也很難過……我不是不喜歡你,我怎么能不喜歡你。不喜歡你,我們就不會結(jié)婚了。我不知道你聽了什么謠言?外面的人你都別放在心上,根本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快要過年了,我跟爸爸說,帶你去出國去玩兒好嗎?以后咱倆好好的?!?/br> 寶珠當(dāng)沒聽見,直奔她的主題,淡聲說,“如果我要是起訴離婚,你臉上也不好看,到時候讓你家里還跟著cao心。這件事雖然兩人都有錯,但當(dāng)我錯多一點,就當(dāng)你成全我,咱們倆離了吧?!?/br> 寶珠自認(rèn)是個很中肯的人,如果換成曾經(jīng)的甄寶珠,也許會原諒他也說不定,畢竟自己不是甄寶珠,每個人選擇生活的方式都不同,她能愛他那么多年,自己沒有那樣愛過,自然無法猜出如果此時換成人家會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