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節(jié)
徐總不明所以,但他說抱歉,自己就不由透了半口氣,卻聽到那男人的一句話,他差點沒暈倒。 “但是——我們的東西確實被你們換了,這是不爭的事實!”那男人嘹亮地說。 眾賓客:“……” 這口氣,比那倆女孩多了霸道,也多了底氣。 但古玩這行,黑和白,有時候只能自認(rèn)倒霉,就算遇上內(nèi)行都白搭,能怎么辦? 就算場內(nèi)的內(nèi)行,也知道,如果換成自己是當(dāng)事人,沒辦法的事。 顯然記者也已經(jīng)掌握了這個重點,他們紛紛舉話筒對準(zhǔn)中間的男子,“周先生,那你怎么這么肯定?” 就見那周先生極其風(fēng)華絕代地一笑,“我們當(dāng)然——絕對有理由相信,對方換了我們的東西!”他停了一下,用所有人絕對沒料到的口吻說:“因為之前送來的所謂真品,只是個高仿瓷!” 眾人大吃一驚。 徐總愣的如同傻了般。 就見那周先生一臉笑意,“本來只想和大家開個玩笑……那是我們寶韻自主研發(fā)的高檔工藝瓷,我們不止送到了這一家,是好多家,原本想看看有幾家能認(rèn)出來,結(jié)果誰知道,出了這種事!” “轟隆??!”簡直如同一個驚雷,業(yè)內(nèi)的,有拍行業(yè)務(wù)的業(yè)內(nèi)人士,全都傻了,震驚了,這意思——威脅的意味太明顯,誰敢質(zhì)疑,不站在他們那邊,就要爆名單的意思嗎? 他憑什么這么自信?! 果然,人家又說話了:“當(dāng)然,我們的東西很好認(rèn)——我們每一件瓷器都有防偽標(biāo)志,現(xiàn)在流拍之后退回來的這一件,無論是釉色,發(fā)色,畫工,都有瑕疵?!彼涯瞧孔訌呐赃吪⑹稚夏眠^,捏著瓶口位置,倒拿著說:“我們送來前有錄像,這一個的款在里面,不信我砸了給你們看看!” 徐總面色慘白。 眾賓客簡直都不忍心去看他,原來萬丈深淵下面不是硬地板,還有十八層地獄。對方那是明明白白在告訴他,他們挖了一個坑,徐總跳的很歡暢…… 拍賣同行恨死徐總了,這是想挖他祖墳的深仇大恨,他得罪了人,讓這么多家和他陪著遭罪,敢說“不”嗎?反抗的下場人家已經(jīng)說的明白——里面都有款,誰知道誰家有,可誰都不想跟著他倒霉呀! 這是新時代的連坐嗎? ——他得罪了人,全行業(yè)跟著連坐。 眾人看著徐總,紛紛驚嘆——這才是真正的行業(yè)敗類呀! 第247章 夏聽音 酒店外 寶珠被乾啟扶下車,還是上次的酒店,她抬頭望著,對乾啟笑說:“這地方和我有緣,上次東方國拍就是在這里辦的拍賣?!?/br> 乾啟領(lǐng)著她的手說,“可惜我沒看到?!?/br> “是呀?!睂氈榭吹节w新幾人也下了車,對他說:“榮先生的女朋友也在,可惜你沒看到,很漂亮的女孩子?!?/br> 乾啟抬手整了下她身上的連衣裙,jenny packham水藍(lán)色v領(lǐng)百褶款,素凈的優(yōu)雅,把她的手認(rèn)真又拉過來,攥在自己手心中,抬起來……看著寶珠的眼睛,輕輕吻了一下掌心中她手背。 縱然是很小的一件事,她也會顧忌自己的情緒,又不會明著解釋,顯得自己很小氣,乾啟望著她,想起倆人第一次約會,她也是這么貼心,他說:“寶珠,你真好你知道嗎?”寶珠看著他,臉上淺笑,眼中閃出柔和的光,像浮了一層水波。乾啟看著那令人心動的樣子,覺得真是怎么喜歡都喜歡不夠。 他靠近寶珠的耳邊說:“我現(xiàn)在真想抱你,想抱不能抱的時候很難你知不知道。”寶珠低著頭笑,一臉的幸福。 向誠用鞋底挨了挨臺階上的地毯,低著頭說:“戀愛中的人真是不分場合地點,來掀場子還是談情說愛,咦——”他忽然看向薛利,“談情說愛都是說的廢話吧?”不等薛利說話他又說,“你說咱倆多好,從不在這上面浪費時間?!?/br> 薛利轉(zhuǎn)身拉開車門,“我在車上等?!?/br> 向誠看著合上的車門,愣了好一會,望向左側(cè),另一輛車前趙新站在那里望著他,這貨更沒開竅,向誠瞬間心理平衡。 ****** 會場里,依舊是最尷尬的安靜。 原本熱鬧無比的酒會,忽然變成了公審大會,徐總可以說,一輩子從未經(jīng)歷過這樣的狼狽,一時間他甚至不知道該想什么,安城來的……人家這樣明明白白在告訴自己,他們的來歷。 高仿瓷,如寶如珠的高仿瓷! 果然,此時反應(yīng)過來“寶韻”就是做出“如寶如珠”高仿瓷的人漸漸多起來。特別是加上青花旗袍的女子。有人甚至開始竊竊私語。 安城古玩圈曾經(jīng)出過大新聞,兩個穿青花旗袍的女孩子上電視,幾個高仿工藝瓷,令專家電視現(xiàn)場直播打眼,那丟了面子的專家甚至現(xiàn)在遠(yuǎn)走他鄉(xiāng)…… 耳邊不斷有竊竊私語傳來,徐總知道,此時就算是茍延殘喘,也得堅持下去,他不愧也是見多識廣,很快又找到漏洞,反駁道:“周先生,你的心情和立場我非常理解,但是古玩圈里面,靠的是眼力吃飯??膳馁u行,還有行業(yè)行規(guī)和職業(yè)cao守,這件事我愿意給你們一個完整的交代。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我承認(rèn),也許業(yè)內(nèi)真的有人手腳不干凈,但是瑕不掩瑜,我們共同查出真相才是道理!” 這話說的可真好聽呀,一下就把自己洗干凈了! 而且聽上去沒錯。他是老板,下面的事情并不一定都知道,就算有以假換真,也可以是別人所為,周達(dá)一笑說道:“徐總是吧……你這么說……我不大同意。” 他一指旁邊和身后的人,“我手下也有人,咱們是私營單位,大家還不是聽老板的,就算下面人犯了錯,老板也躲不開責(zé)任。沒理由人家?guī)驮蹅儝赍X的時候咱們就笑呵呵的分錢,什么也不問。出事了,就說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把責(zé)任都推給下面人,這樣太沒義氣了!”他一擺手,很不屑地說:“所以我完全不能同意你!” 徐總簡直能被氣吐血,這一下自己就被翻成卑鄙無恥,不講義氣,鉆錢眼里的小人了……簡直欺人太甚! 可是,這么多人看著,他又能怎么樣,當(dāng)自己成為萬眾焦點的時候,就不得不更加的寬容,更加的百忍成金,他心里把周達(dá)祖宗罵了九九八十一遍,面上堆上笑容說:“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說這個行業(yè)的一個事實——古玩這行,確實撲朔迷離,但就因為如此,最大的魅力和樂趣也在這兒。古玩的虛實難辨,就算是國家級的專家,也沒有不打眼的時候,如果是我們的專家打眼,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br> 哎……來賓中有人忍不住嘆息。 出賣完員工他又開始出賣自己的專家了嗎? 這其實倒是冤枉了徐總,在他的心里,專家本來就是這種現(xiàn)狀,他怎么能是“出賣”呢?說事實而已嘛?!b定專家,好聽是專家,不好聽的,真是磚家!就知道照本宣科,像研究元青花的,多少人一輩子還沒見過一個,有幸去了國外博物館,也是隔著玻璃看。 那也好意思著書立說! 今晚內(nèi)行多,就是因為內(nèi)行多,他才敢說這話,屋里這么多人,他敢保證,沒一個敢說自己眼學(xué)沒問題,就算是故宮的,不還買過高水旺的東西嗎?打眼那是多么正常的事情,不打眼的——說句難聽話,那才是不正常! 但他提到專家的用意并不再此,說道:“我就是想說,既然你這樣找上門,又是在今晚這么重要的時刻,還自帶了記者。那么……我想要糊弄你們也是不可能的,當(dāng)然,我也并沒有這個想法,只是——我想請教一下周先生”他看在周達(dá),眼中透出一種孤注一擲的銳利,他說:“周先生你是做高仿瓷器的,那么你們在燒這件雙耳瓶的時候,參照過實物沒有?” “當(dāng)然!”周達(dá)說,“這瓶子的實物在我一個朋友的叔叔手中,他當(dāng)初花八千萬拍的。我們就是仿著他的瓶子做了一批。 徐總臉上閃過一絲很古怪的表情。 眾人的反應(yīng)也一樣,大家都敏感地注意道,這位周先生剛剛使用的量詞,他說的是“一批” 一批,又不是淘寶賣家,弄高仿有弄一批的嗎?他們怎么知道這位周先生只是信口胡說,他其實是只剛?cè)胄械牟锁B,柴窯都沒見過,以為一燒就是一堆! 但一批也好,一個也罷,正是徐總要的信息,他說:“周先生!我愿意配合給你一個交代,查明真相,可也請你給我們一個公平的解釋。不知這要求是否過分?” 周達(dá)毫不猶豫地點頭,“你說?!?/br> 徐總看了一圈來賓,但卻沒有仔細(xì)看任何一個的目光或表情,他只是要借助這個動作,令大家明白,他還沒有一敗涂地,他依然還充滿自信。最后,他的目光回到那來踩場的周先生身上,一字一句問道:“你說送來拍行以前都錄了像,可是我們怎么知道送來拍行的瓶子就是錄像里的瓶子,我們又怎么知道,你們錄像里的瓶子,就是你們自己做的高仿瓷,像錄像這種東西,你們甚至可以是昨天晚上錄制,誰又能知道真假?” 他被逼至絕境,竟然顯出回光返照式的精明。越說越覺得順溜,“其實你說的這錄像,還不是和古玩一樣,真假難辨?你讓我給你們個說法,你們首先也得證明自己的說法可信!” 邏輯嚴(yán)密,思維清晰,質(zhì)疑合理! 眾人都愣住,沒想到被打壓成那樣,他還能敏銳地反敗為勝。 周達(dá)幾乎想拍手叫好。 徐總看他沒有立刻反駁,又說道:“這東西是件精品,我相信你們也許是能做出好的精品,但這是一件價值幾千萬的東西,如果是真的,那我們就算這么大的拍行,也難承擔(dān)這樣的責(zé)任!” 越說他還越來勁了,周達(dá)一抬手,止住他的長篇大論,毫不留情地說:“當(dāng)初送東西的時候,因為我們公司要做內(nèi)部資料,所以所有的過程,都有攝像機(jī)跟拍,從在酒店驗貨出發(fā),到送東西來到你們拍行,全程都有暗拍!而且跟拍的人里面,有兩個中央臺記者?!?/br> 嘩啦一下,如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紛紛議論起來…… “這還得了,找了央視的記者……” “不會是東方時空那一類的吧……” “現(xiàn)在紀(jì)實類的節(jié)目很多,也可以是今日說法……” 徐總已經(jīng)面如死灰,他望著周達(dá),眼神狠厲恨不能撕碎了他。 拍賣行的同行都要哭了。 ——媽的還有完沒完! 他們這是倒的什么霉,現(xiàn)在的意思,不止有名單,還有錄像是不是?那什么錄像呀,流出去丟死人了。招惹到中央臺,自己還沒有收到一點風(fēng)聲,這也不科學(xué)呀,除非后臺更硬……大家的心又被高高懸起,徐總?cè)f萬估計不到,這幫殺千刀的,竟然這么狠! 他真的有些絕望,絕望到,他竟然忍不住想在人群中看看……自己的股東,朋友,有沒有人會幫自己? 但很快,他就清醒起來,如果有,早就有了! 股東現(xiàn)在一定恨死自己。 同行也恨死自己。 朋友,一定希望甚至不認(rèn)識自己。 他甚至沒勇氣去看熟人的臉,但就這樣認(rèn)輸,他也差不多等會可以直接去跳樓了,這么丟臉,他都要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也許是上天真的可憐他,如此焦灼而孤立無援的時候,竟然又被他想出一個破綻,他心中一陣劇烈地跳動,看向周達(dá),說:“就算你們真的能做出高仿瓷,可你們怎么能證明,你們的瓷器被我們換掉了?我是說:最近國際上一個這種雙耳瓶成交的也沒有,當(dāng)然,就像你們說的。這東西,近年來一共才成交了兩個。你們說我們換了你們的東西,那換掉的東西呢?國際國內(nèi)沒有任何成交!” 他一指周達(dá)手里的,“那么這個,首先你怎么證明是我們換的?我們是不是也可以說,我們拍行退回去的時候是你們的高仿瓷,但你們重新用了一個更次的贗品來冤枉我們!” 周達(dá)一愣,不確定道:“你的意思是——我們送了一流的高仿去你們拍行,結(jié)果沒人要,流拍之后你們完璧歸趙還給我們,而后我們?yōu)榱嗽┩髂銈儯貏e自己弄了一個二流的贗品來訛詐你們?!” 徐總覺得他說的比自己好,清晰,明白,但是他不能跟著這樣說,太不大氣,他口不對心地說:“既然大家都想查清楚真相,自然是蛛絲馬跡,每一個可能都不放過,不然怎么體現(xiàn)公平公正?” 周達(dá)覺得今天是開眼了,越不要臉的人,說話的時候,越喜歡說這種場面話,還公平公正?他搖頭說:“徐總,我的客人里,最多你這種,說話總是非常高大上。離開我們那地方也是個人物,但是可惜……”他直搖頭,“可惜我見的太多了?!?/br> 徐總不明白他這是什么玄機(jī),問道:“你們的高仿瓷如果真像你說的那么好,怎么還需要應(yīng)酬客人?”據(jù)他所知,景德鎮(zhèn)真正的高仿專家,都是鼻孔朝天的。 周達(dá)一擺手說:“高仿瓷是我這個月剛接手的新業(yè)務(wù),以前我是搞夜總會的?!?/br> 搞夜總會的?! 徐總表情呆滯。 賓客有人捂嘴笑!感情徐總被繞彎子罵了。 徐總陰沉下臉,用老婆紅杏出墻時都沒出現(xiàn)過的表情說:“既然今天的事情是一場鬧劇,咱們就到此為止吧?!彼匾饪聪蛞恢笨钢鴶z像機(jī)的仁兄,“既然是誤會,就這樣吧?!币馑甲屗V箶z影。 那人鏡頭聚焦在他臉上,一動不動,直到那笑容僵硬到粉碎。 人家不停止,徐總也沒辦法,倒是賓客有些真的挺佩服他,他就像拳擊比賽中被打倒在地的人,裁判已經(jīng)開始倒計時讀秒,他卻一跳而起,揮出致命的一拳! 而且這一拳顯然有了效果。 這一拳,也許對內(nèi)行來說什么也不算,他們瞬間就能破解,但是周達(dá)——他是外行,之前寶韻的業(yè)務(wù)他接觸很少,現(xiàn)在寶珠把高仿瓷銷售交給他,這是直接和他分錢,雖然從忠誠度來講,他絕對是寶珠天字第一號狗腿子,但從業(yè)務(wù)能力上講,他還不如趙新呢。 這一下,真的把他問住了! 剛準(zhǔn)備拿出電話叫人,一陣腳步聲里摻著高跟鞋的聲音在外響起,男子輕言細(xì)語話中帶笑,“這周達(dá)怎么回事,是不是流連忘返?”原來門外等著的人,也早已不耐煩,找了進(jìn)來。 周達(dá)立刻臉露喜色,用一種高深莫測地眼神望了望徐總。 徐總被看的一心驚,那眼神的意思太多,有同情,更像有“你要死了!”那種等看好戲的幸災(zāi)樂禍。 身后的記者都是從安城跟來的,聽到聲音立刻給讓出地方。 眾賓客只覺眼前一亮,看著進(jìn)來的幾個年輕男女,各個一看就是人中龍鳳,眼力強的,更是一眼認(rèn)出乾啟來,他雖然住在安城,可他爸在哪兒名氣也小不了,乾啟平時再低調(diào)也經(jīng)不過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