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沈娟憋著一口悶氣回到房間坐立不安。不行,她絕不允許一個外人住進她辛辛苦苦建立的家。憑什么來奪走她的一切。 女人的第六感使得沈娟愈發(fā)的慌亂,這個家是屬于她的!絕不讓任何人染指。 幾乎一整晚未眠,第二天一早,關(guān)蕭山一乘車離開,沈娟稍便也開車出了門。前往醫(yī)院的路上,她暗暗下決心,一定要讓林素云知難而退。笑話,這關(guān)家是想進就進的嗎!? 想到林素云,沈娟臉上露出一絲不屑于鄙夷,那個平庸的女人,二十年前不是自己的對手,二十年后,也休想反敗為勝! 林素云虛弱的躺在病床上,云姐正拿毛巾為她擦拭手,兩人像平常那樣聊著天,病房的門卻不期然地被人推了開來。 林素云扭頭看去,見站在門口的竟是打扮雍容端莊的沈娟,不由得一陣錯愕。 二十年不見,沈娟一如當(dāng)年的傲慢,臉上那種高高在上的神情,仿佛這世上沒有任何事能叫她放低姿態(tài)。 畢竟生在富貴之家,懂得保養(yǎng),雖然兩人年紀差不多,但是沈娟皮膚光滑細膩,幾乎瞧不見一絲皺紋,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五十幾歲的人。反觀林素云則蒼老得多,即便沒笑,也依稀能瞧見她眼角的魚尾紋,加上正在生病,整個人顯得蒼白而又羸弱。 兩人許多年沒見,再見也沒什么可聊的,一看沈娟目含怒色,大有前來找她質(zhì)問什么的架勢,林素云料想也不會有什么好事。 于是,她索性閉上了眼睛。有氣無力的說道,“你來做什么?” 沈娟抬了抬下巴,想說什么,但礙于云姐在場,不好發(fā)作,“我想和你單獨談?wù)劊 ?/br> 沈娟看起來柔弱,但身上暗藏強勢,當(dāng)她用那種近乎輕蔑的眼神看人時,會叫人渾身不舒服。 云姐隱約感覺到沈娟身份不一般,而她對林素云似乎又極其不滿,正猶豫著要不要出去,林素云淡淡開口道:“云姐,我這暫時也沒什么事,你先出去吧!” 云姐看著林素云,見她神色堅決,只得退了出去。 沈娟強忍著心中不滿。耐著性子走到病床前,林素云蒼白的臉在她看來卻是那么可惡。她究竟是真的病的嚴重,還是只是裝出可憐的樣子博取關(guān)蕭山的同情? 在心里冷哼了一聲,沈娟把視線投向了窗外,“說吧,要多少錢才肯罷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林素云微微一怔,抬起眼,看著面前這個不可一世的女人。 哪怕尚未起過多爭執(zhí),林素云心里已經(jīng)說不出的酸楚。二十年了,雖然當(dāng)初關(guān)蕭山要棄她而去,她幾乎痛不欲生。恨那個男人的無情,恨那個破壞自己家庭的女人,恨不能親手殺了他們! 等到冷靜下來,她決心開始新的生活。所以,她獨自帶著林嫣然隱忍著別人異樣的目光,堅強地生活。絲毫沒有想過還會再遇到,即便遇到,也只是陌路。 “只要你肯帶著你女兒離開c市,我會給你一大筆錢,保證你衣食無憂!”沈娟傲慢地說著,在她看來權(quán)錢皆能讓人屈服。只要有錢,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她也不相信在利益的誘惑前,林素云還要裝出一副無所求的樣子。 “你以為有錢就了不起嗎?”林素云突然從床上震了起來。一張臉又急又氣。怒聲吼道,“二十年前要不是你搶走關(guān)蕭山,破壞我的幸福。我要是你,就會有點廉恥心!你以為你是什么身份,是個大家千金就了不起,是市長夫人就很尊貴?不過是個令人厭惡的第三者,現(xiàn)在來給我說這些,怕我破壞你們平靜生活嗎?可你當(dāng)初干這種事的時候,又為何理直氣壯?!” 林素云一口氣說完。心里憋了二十年的話終于發(fā)xiele出來。從關(guān)蕭山和沈娟在一起,她就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的希望,若不是有嫣然,她可能早就支撐不下去了?,F(xiàn)在是沈娟來破壞他們平靜美好的生活,她反而反咬一口。 “哼?!鄙蚓昴樕霞t一陣白一陣。隨即換上一副強勢的面孔。絲毫不把林素云的冷嘲放在眼里。 “當(dāng)年,幸好是關(guān)蕭山明智娶了我,才換來今天的身份地位。若是和你在一起,只怕現(xiàn)在還是個小基層。你口口聲聲說我搶走他。那你心自問能給他什么?你知道耀山想要的是什么嗎?每天上班下班兩菜一湯嗎?可笑?,F(xiàn)在你想把女兒送回關(guān)家,不也是貪圖關(guān)家的家境與地位嗎?”沈娟尖銳的話語毫不留情。 林素云冷冷的想,也許他們的世界永遠不同,所以想要追求的生活也不盡相同。但沈娟若認為,是她自己想要送女兒回關(guān)家,想要從關(guān)家得到些什么的話,那她未免太勢利眼,也太小瞧人了些! “你走吧,你的錢我不會要的!”林素云無力爭吵。說完這一句,便再度緩緩閉上眼睛。太累了。 “哼,反正我丑話說在前頭,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最好還是想清楚?!辈幌朐俣噘M唇舌。沈娟自傲般俯視了林素云一眼。二十年前你已經(jīng)敗在我的手里。二十年后也不例外、 “啪!”——房門關(guān)上。 沈娟離開,林素云這才卸下剛剛的冷靜自持。裝作毫不退步原來很難。林素云看著天花板。腦海里如電視劇般放映著這二十年來的點點滴滴,慢慢變得模糊,化作慘白的影子。 “素云姐,你這是怎么了?。俊笨醋o云姐回來突然發(fā)現(xiàn)林素云的不對勁。走上前去細瞧,才發(fā)現(xiàn)林素云不知何時已經(jīng)暈了過去。 “不好了,醫(yī)生,護士!……”云姐嚇得手足無措,慌忙跑出去叫醫(yī)生去了。 當(dāng)林嫣然心急如焚地趕到醫(yī)院時,醫(yī)生正在急救室為林素云進行急救。 急救室的門緊掩,林嫣然透過門上的一小塊玻璃,看到病床上的母親戴著氧氣罩,雙眼緊閉,面色蒼白。這樣的狀況,讓她幾乎有些站立不穩(wěn)。 “怎么會這樣,昨天我來的時候,我媽還好好的啊,怎么會突然休克?!” 云姐也被嚇壞了,說:“之前確實好好的,可剛才有位太太進病房探病,我看你媽當(dāng)時臉色不好,有心陪著,可她把我支了出來。也不知道她們在里面說了什么,那太太一走,你媽就暈過去了!” 林嫣然愣了愣,疑惑的問:“太太,什么太太?” 云姐回答:“我不認識,以前從來沒見過,從她的的衣著打扮看,應(yīng)該非富即貴?!?/br> 林嫣然一聽更是疑云重重,她們根本就沒什么條件好的親戚,母親更沒有交過什么顯貴朋友。那個女人是誰?她究竟對母親說了什么,能令母親如此激動以至于休克?這一連串疑問,只有等母親醒來才能解答。 急救室里一陣忙碌,醫(yī)生不斷向護士囑咐著什么,護士門們則各盡其能地配合著醫(yī)生。林嫣然等在外面,心里擔(dān)心,面上也難掩焦急。擱在腿上的雙手緊緊絞在一起,時間每過去一秒對她而言都是煎熬。 看到有護士出來,林嫣然立即沖上前去,“護士,情況怎么樣?我媽沒事吧?” 她那美麗的臉龐上毫無血色,蒼白的容顏讓人不忍,護士告訴她,情況比較危急,雖然暫時是沒有生命危險了,但還是需要立即手術(shù)。 “你先去交手術(shù)費吧!”護士對她說完這句便轉(zhuǎn)身離開。 手術(shù)費?! 林嫣然愣在那,她哪來的錢?! 這些天她一直在煩惱錢的事,原以為與葉庭峰離婚會很順利,哪知道他遲遲不簽字,他不簽字,協(xié)議里提的補償她也就沒法拿到。 這一刻她突然很恨自己,工作幾年積蓄少得可憐,嫁給葉庭峰后她還答應(yīng)他做什么家庭主婦,讓自己與社會完全脫節(jié),才會落得這樣困窘無能的境地! 云姐見林嫣然在那急得眼淚直打轉(zhuǎn),連忙從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小疊現(xiàn)金來,“嫣然,這是你昨天給我的工資,先拿去湊你媽的手術(shù)費吧!” 云姐是個熱心腸,這段時間她見林嫣然又懂事又孝順,待人又和善,所以很是喜歡她?,F(xiàn)在,她看到林嫣然有困難,想也沒想就把錢拿了出來。 林嫣然看著云姐送到眼前的紅鈔,微微一怔,隨即把錢推了回去,“不行,云姐,我付你的錢本來就不多,你家也不寬裕,這錢我不能拿!” 云姐幾年前死了丈夫,兒子因為吸毒被關(guān)進了戒毒所,媳婦帶著一歲的孩子不能出去找工作,云姐賺的錢幾乎只夠家用。 云姐說:“救人要緊,我的工資晚點付沒事!” 林嫣然堅持不要,暫且不說云姐家里困難,這些錢于手術(shù)費來說也只是杯水車薪。 云姐聽林嫣然說會想別的辦法,也沒再多堅持,“那你找朋友借一借,以后還上就是了!” 林嫣然發(fā)現(xiàn),她能夠想到的人居然只有歐城東。 雖然打電話前也有一絲猶豫,畢竟昨晚他說在一起的時候她還拒絕了他,隔天又找他借錢,他會怎么想? 她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口不對心,然而,與他對自己的印象相比,母親的性命無疑更為重要,所以,她不再遲疑,將電話撥了過去。 “我沒看錯吧?你居然主動給我打電話,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醇厚的嗓音透著幾分慵懶,看樣子還沒起床。 被她的電話吵醒,他不僅沒有生氣,聲音反而有些愉悅。 林嫣然張了張嘴,卻無法發(fā)出聲音,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他也漸漸斂起調(diào)侃與玩笑,“出什么事了?” 她握著手機的纖手倐地緊了緊,艱難開口:“歐城東,你能不能借我些錢?” 電話一時間陷入沉靜,林嫣然咬緊下唇,心里想的是,如果他拒絕她,她該怎么辦? “你現(xiàn)在在哪?” 他終于說話,混合著窸簌的聲響,原來,他剛才并不是在猶豫,而是在穿衣服。 “在醫(yī)院?!?/br> “等著!”說完這兩個字,他掛了電話。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十分鐘不到,他就趕到了醫(yī)院。 “等著!”林嫣然腦海里似乎還回響著他低沉的嗓音,沒想到這么快,他那俊美頎長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醫(yī)院走廊。 走廊光線暈暗,襯得他身姿英挺,冷峻衿貴。林嫣然自椅子上站起來,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走近。 “情況怎么樣了?” 他垂頭,目光落在她蒼白的面孔上,心里一陣憐惜,聲音也不覺變得輕柔,生怕給她那顆惶惶不安的心再造成什么困擾。 “還在急救,一會要進行手術(shù)?!绷宙倘簧ひ舭l(fā)澀,干干啞啞的,轉(zhuǎn)眼看向急救室時,神情再度凄然迷惘。 歐城東頷首,漆黑深邃的眼繼續(xù)看了她一會,就走到一邊打起了電話。 中間,他忍不住別過頭,黑眸深深凝視她消瘦單薄的身影。 她坐在那,瘦弱的雙肩無力地往下垂著,面色蒼白,雙眼泛紅,神情慌亂無措,像是隨時會掉下淚來。 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孤單,如此無助,脆弱的如同一尊瓷娃娃,一摔即碎。 適才,他走進醫(yī)院,遠遠看到這樣的她事,心瞬間像是猛地被什么揪了一下,悶悶地疼痛。 很久以后,歐城東總是能想起這一刻,想起她笑意盈盈背后的落寂與無助,那般的楚楚可憐,讓人心痛。他想,應(yīng)該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他下定了決心,打算用一輩子的時間,好好保護這個女人,為她遮風(fēng)擋雨,再也不讓她掉一滴眼淚! 他打完電話,急救室的門剛好大開,尚處于昏迷狀態(tài)的林素云被推了出來。林嫣然一步搶上前去,叫道:“媽!”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奪眶而出,迅速順著臉頰滑落! 林素云的主治醫(yī)生摘下口罩,神情嚴肅,“病人必須馬上手術(shù),你先在手術(shù)同意書上簽字吧!” 林嫣然拿著筆,手卻不住發(fā)抖,怎么也寫不上自己的名字。 恰在這時,一只溫?zé)嵊辛Φ拇笳粕爝^來,握住她垂在身側(cè)的另一只手,緩緩收攏,直到將她的小手緊緊包裹住。 “別怕,有我在,不會有事!” 林嫣然抬起頭,就望進一片墨色的深邃里。此時,里面盛滿了溫柔,鼓勵,安慰,疼惜…… 心,莫名地安定下來,她深吸了口氣,終于在簽名欄屬下了自己的名字。 剛才歐城東已經(jīng)打電話叫助理交了手術(shù)費,所以手術(shù)很快就開始了。 歐城東的手始終緊握著她的,看她明明很疲憊,卻不肯放松緊繃的神經(jīng),他懷疑等不到手術(shù)結(jié)束,她就會累得倒下去。 他伸出長臂,攬過她的肩,隨后,霸道地將她的頭按在他身上,命令,“閉上眼睛,休息!” 他似乎總是如此,連溫柔都帶著強勢,林嫣然微微抬眼,看著他完美硬氣的下顎,嗅著他身上好聞的沐浴露味道,心弦一放松,就真的閉上了眼睛。 沒想到,一閉上眼睛,就迷迷糊糊睡著了。奇異的是,睡夢中她很安穩(wěn),完全忘掉了之前的惶恐與害怕。 那感覺就好像她身處在溫馨氤氳的花園里,周圍陽光四溢,氣清風(fēng)暖,舒適而又安好。令她貪戀,讓她陶醉,舍不得醒過來,甚至想要待在那一輩子。 待到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依然靠在他懷中,身上還蓋著他的外套。 抬起臉,可以看到他半陷在幽暗光線中的臉龐,短短的黑發(fā)。因為此時他是閉著眼的,看不見他那深邃迷人的眸子。下頜弧度完美,棱角分明的輪廓,在這樣的時刻顯得格外魅惑。 像是感覺到了什么,明暗兩種極端交疊的光線里,那雙眼睛突然緩緩睜開,正對上林嫣然凝視他的雙眼。 如同偷窺者被當(dāng)場抓住,林嫣然有些窘,有些慌亂,臉也紅了,忙自他的懷抱里掙了出來。 “醒了?”他深深地凝視她,攥住她的小手,嗓音低沉,似劃過夜色的大提琴尾音。 林嫣然點點頭,恰在這時,手術(shù)室的門被推開了,主治醫(yī)生摘下口罩,這次朝林嫣然輕輕一笑,“手術(shù)很成功!” 心中的焦慮不安終于完全自身體里抽離,林嫣然整個人輕松下來,似乎想起來什么,她轉(zhuǎn)頭沖一直陪著自己的歐城東道:“謝謝!” 今天,多虧了他及時趕到,幫助了她,母親才能轉(zhuǎn)危為安。并且,方才他的安撫也給了她無窮的力量,緩和了她緊繃的神經(jīng),若沒有他,她一定會慌得不成樣子! 原來,在需要的時候,有一個人能夠陪著自己,那種感覺如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