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得霍先生沒請來,反惹一身sao。進宮去告狀,唐儀已經(jīng)拉了他娘進宮了。越國長公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二郎,可不敢這樣!世人都是人眼睛的,請來的還是綁來的,人能不知道嗎?哪怕請不來人,也比放趙豬去丟臉強?。√澋媒泻⒆觽償r住了,攔不住,人捆了來,你要如何收場?旁的不說,老頭兒上了年紀(jì)了,一套折騰,他要死了,你愁不愁???” 趙忠沒在皇帝這里告上狀,回去跟顏啟說了。顏啟聽了就要發(fā)瘋,直奔回來要找顏肅之,哪里還找得著?倒是滿京城又傳開了他荒唐,又有知道舊聞的將原本吳氏的事情、顏老娘的事情拿來說嘴,顏啟好容易等了二十年,舊日事情淡了,結(jié)果因著顏肅之的中二病友,又把舊事翻了出來。 饒是顏啟不講禮慣了,也不好跟楚氏說他沒有存了不令顏平之分楚氏嫁妝的主意,他還真是覺得……這家,原就該有顏平之的份兒,顏平之也管楚氏叫娘了,不是嗎?顏平之喪母,還應(yīng)多照顧一些。楚氏眼看著他發(fā)瘋,直到他說:“夫人,好好一家人,總叫外人拿嫡庶說事,拿顯生份了,每弄得家宅不安,若三郎是夫人所出,想二郎也不致因讓一官而心生怨恨。三郎是個好孩子,要不……將他記到你名下,如何?” 楚氏手上一抖,將半盞未飲盡的蜜水放到身前案上:“三郎本就是我的兒子。君家并年載短,家譜也不全,如今大郎又添了孫兒,還有幾個孫女兒,不如總修家譜,單修君這一枝,都弄全了。君尋長史去做罷。” 顏啟歡喜道:“還是夫人周到。夫人先讓家里人準(zhǔn)備著,我尋長史,橫豎人口少,他那里修好了譜兒,咱這里便辦一大宴,好生慶賀一番?!?/br> 楚氏淡笑:“知道了?!?/br> 往日看她這般裝樣兒,顏啟都有些不自在,現(xiàn)在看她這樣兒,真?zhèn)€是穩(wěn)重可靠。顏啟得了夫人首肯,喜滋滋去尋長史去了。 ———————————————————————————————— 顏啟加了開府儀同三司,也就是有自己的一套屬員。開始是不拘一格的,后來發(fā)現(xiàn)不對,有些事情還真是得講規(guī)矩的人來辦,這才認(rèn)真篩選了一下屬員。譬如這位長史,長史真是倒了八百輩子血霉,才遇上這么個上司——遭遇僅比趙忠家的那位好一些,那位一定是前面一千八百輩子都沒積德。 顏啟的長史姓方,四十來歲年紀(jì),卻已頭發(fā)白了大半,全是給顏啟這貨愁的。他到顏啟府上比較早,經(jīng)過了顏老娘那一鬧,后來顏啟在家務(wù)上好多了,他才算少cao了一點心,否則光是應(yīng)付那些個彈章,他都要累死。顏啟被彈,上表謝罪,草稿都得他來打——顏啟最煩寫奏本的格式了。 方長史一聽顏啟說要修族譜,讓他來幫忙,倒覺得是個光彩差使,點頭答應(yīng)了:“如此甚好。” 再聽顏啟交待了具體要求說:“將三郎記在夫人名下,記做嫡子?!?/br> 方長史險些噴出一口老血,擦擦嘴角,方長史顫抖地對顏啟道:“將軍,下官沒聽清楚,您再說一遍?” 顏啟又重復(fù)了一回,方長史才確定,不是自己耳朵壞了聽錯了,是顏啟這貨腦子壞了!忍了他十幾年了,方長史再忍不住了,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他跳了起來,就差指著顏啟鼻子罵了:“將軍,不好這么沒規(guī)矩的!庶出就是庶出,從來嫡庶不能亂的!” 顏啟道:“怎么就不能記啦?三郎哪里不好啦?” 方長史誠懇地道:“從生出來就不好?!?/br> 顏啟怒了:“你不做,自有人做。” 方長史一甩袖子:“你以為我想做?記了又怎樣?不過是想奪嫡兄之利罷了,該知道他是庶出的早都知道了,自欺欺人有意思嗎?” 顏啟聽他說完,又強壓了怒氣,一把拽著方長史的袖子,又把他拖了回來:“你把話說清楚!知道了又怎樣?原先是庶出,現(xiàn)在記做嫡出了,我告訴所有人,他就是要當(dāng)?shù)粘鰜泶??!?/br> 方長史被他氣笑了:“要是趙豬揀家里個奴婢,說這就是她閨女,要嫁與三郎,你會答應(yīng)???” 顏啟必須不能答應(yīng)! “他說了當(dāng)閨女待的,你為什么不答應(yīng)呢?” 這不廢話么?那又不真的是趙忠閨女! 可他還是不甘心,必要方長史說個明白:“我這個跟他那個不一樣,你給我理會清楚了再走?!?/br> 方長史既存了炒老板魷魚的主意,也就不用再忍氣吞聲了,他要將這十幾年收拾爛攤子的惡氣統(tǒng)統(tǒng)發(fā)出來,歪著臉、斜著眼,嘲諷地道:“只聽說這花娘艷帳高織,為了多得纏頭大肆張揚的,沒聽過她從良也要吆喝的。哪家婊子從良,到了人家里不是盡力要掩了舊事的?弄得人人曉得她是娼妓出身,這從不從良,也就這么回事兒的?!边@種黑歷史不得瞞得死死的嗎? 顏啟將拳頭捏得咯咯響:“你說什么?” “您這要是不亂想什么記名的歪門邪道,那就還不算是我方才說的那樣,要真做了,那就真是了,”方長史看看他的拳頭,語氣變得特別誠懇,“嫡庶是生出來的,不是記出來的。您要把三郎記成嫡出,早干什么去了?那得一出生就抱到夫人身邊兒,說,這就是夫人生的,跟什么婢妾沒半點兒關(guān)系,這才能假裝是嫡的!還得不能叫旁人知道。他這嫡出的身份,是偷來的,不是真的。偷來的鑼兒敲不得,您還要敲鑼打鼓告訴別人,生怕人不知道他是個假嫡子???要不然,他生母是吳氏,哦,他又是夫人生的,他是一人生一半兒,生出來拼成的?。?! 還有,甭管嫡庶,只要您家認(rèn)了,都是夫人的兒子,也只能記在夫人名下,只管夫人叫娘。不過要記明了不是夫人親自生的,旁的不三不四的女人當(dāng)不得小郎君一聲娘的。您甭教那些邪門歪道的行不?現(xiàn)在才說要‘記’成嫡的,你當(dāng)天下人是瞎子還是傻子? 只要是您的兒子,除開承嗣子,分家的時候也是一樣待的??赡砩嫌芯粑?,這嫡庶就一絲兒也不能亂!否則有個萬一,您這是……要問罪的您知道嗎?” 氣死了、氣死了,不干了、不干了,方長史一甩袖子,爺不伺候了! 驃騎將軍將缺了個長史,一打聽,還是被氣走了,這可是個大新聞,方長史一點也不肯為老上司隱瞞,竹筒里倒豆子,全倒出來了。世人都夸,方長史真是個有節(jié)cao的好人,不肯與顏啟這樣的惡心貨為伍! 這便是禮法了。舉個例子,紂王的同父同母的哥哥微子啟,就因為他媽生他的時候還是妾,不是妻,雖然后來親媽扶正了,他排行還在紂王之上,大家就認(rèn)紂王這個扶正后生的是嫡出,微子啟偏就不能被認(rèn)做嫡出。只不過后來皇家實在不講究,可底下人家,還是要說道說道的。 顏平之這天還沒下班就聽到了消息。他的感覺很復(fù)雜,總以為自己什么也不比人差,就因為親媽不是正室,就要低人一等,他是想做嫡子的,但是……又不想做楚氏的兒子。反過來說,能享受嫡出待遇,又有父親的疼愛,真沒什么不好??墒恰H爹哎,你怎么鬧得滿城風(fēng)雨了呢? 一回到家里,才知道顏啟已經(jīng)讓全家上下準(zhǔn)備著了,顏平之不是顏啟這老天真,登時就是眼前一黑。這事兒,真像方長史說的,偷來的鑼兒,敲不得,打量誰不知道呢?這下可好,不是雞,也是雞了。趙氏還在那里喜滋滋的道喜呢,恨得顏平之破口大罵:“蠢婦!被看了笑話還不知道!”更深銜楚氏。 趙氏是真不知道,她娘家就是個亂窠子,哪里知道規(guī)矩二字怎么寫呢? 柴氏與姜氏聽了只管約束手下人:“都不許去傳這個話!”卻又分別教兒女,不許與三房親近。 顏神佑聽了姜氏囑咐,一面打哈哈,一面想,我吃多了撐的才跟他們好。本來就不是一路人,他們沒拿咱當(dāng)自家人,不想著把蛋糕做大,只想從咱嘴里搶吃的。這是有天然的利益沖突,人家已經(jīng)下手搶了咱家的資源(官職),還想你好我好大家好,這不腦子有病嗎?蠢也不是這么個蠢法兒的,反正她是不覺得自己有能力、有必要跟三房搞好關(guān)系,弄一個光環(huán)大開,照得三房誠心歸順,為了顏府的將來共同奮斗。 她更有一奇,怎么這個朝廷從上到下,皇帝蠢、將軍更蠢,它怎么還能開得下去的呢?這里面究竟有什么故事?她卻不知,這一伙人,從上到下,手里都頗有幾個兵,從來槍桿子里出政權(quán),這真是條顛簸不破的真理。 此時她只在瘋狂吐槽顏啟,這位便宜祖父真是……蠢到家了?。∈前?,都蠢到自己家里來了。朱棣,皇帝,夠牛了吧?為了弄個嫡子的身份,連親媽都不認(rèn)了,都從記錄里抹去了??!只認(rèn)自己是馬皇后生的。就這樣,還有人要挖墳扒他出身,還真扒出了蛛絲馬跡。顏啟這個……得,明白了,他根本就沒想掩蓋什么的,純是……既然想當(dāng)xx又想立牌坊,把天下的便宜都占了。真是,真以為天下就他一個聰明人了,所有人都該為他的利益讓路了。回憶起她外婆對她阿婆的評價,顏神佑忍不住為這對父子點了三十二個蠟。 姜氏頗為著急,顧不得女兒聽懂聽不懂,對阿圓道:“你與她們四個丫頭,必有三人在神佑身側(cè),不許令外人近她七步之內(nèi)!三房其志不?。 ?/br> 顏神佑心說,錯了錯了,要弄,也是弄大伯和大堂哥啊。 ———————————————————————————————— 事情還沒完,有大志向的根本不是顏平之,論起志向,顏啟比他大得多了。 好容易顏平之淚流滿面跟顏啟解釋了:“阿爹,這事兒,真不是這么辦的。嫡庶……真是……生來注定的。”他說這話十分艱難。 顏啟在長史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又看心愛的兒子一哭,也是十分心疼又很灰心:“委屈我兒了?!边@話說得有趣,有種你別娶高門大戶的女兒,你去娶吳氏??? 顏平之道:“兒有阿爹疼愛,并不委屈,阿爹總是為兒著想的?!?/br> 顏啟一想,不錯:“放心,我總要為你籌劃的!” 顏平之怕他再犯蠢,忙道:“何敢煩勞阿爹呢?兒已知足了,只是二哥……” 顏啟一擺手:“不要提那個沒用的東西!來,我有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