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顏神佑可憐巴巴地看了顏肅之一眼,顏肅之夾在這一大一小中間,苦逼地上前討好老婆。 顏神佑將可憐巴巴的眼神兒在這一家三口身上飄來飄去的,姜氏又不忍心了,轉而炮轟顏肅之:“以后不許將部曲交與她,客女也……” 顏神佑搶答:“部曲原就是阿爹的,我要來做什么?客女是我要來的,就是陪我玩耍的……不,不行么?” 姜氏閉了閉眼睛:“不許再將部曲交給她了!去去去,歇著去,晚上還有事呢?!?/br> 顏神佑起身道:“我先將帶來的東西都分一分?!庇艏业忍幍奈锲凡豁毸齺韼?。姜家、唐家的,卻與了她很豐厚的回禮,她都交給父母了,然后請示,如何孝敬楚氏,再分與兄弟姐妹們。 姜氏道:“你分來我看。” 顏神佑便將一些珍玩奉與楚氏,筆紙一類分與堂兄弟,綢緞之類與柴氏、郁氏,姐妹們得了些堆紗的假花之類。 姜氏看了,道:“勻出些兒來,散與眾仆?!?/br> 顏神佑答應一聲,又撥了物項。 姜氏此時已經(jīng)緩過臉色了,將六郎要抓她耳墜的手握住,對顏神佑道:“你明日歇一天,后日開始,也要學些烹煮之道了?!?nbsp;女孩子,還是像個女孩子的樣子比較好。既然女紅不能阻擋變態(tài)的步伐,那就試一試學做飯吧。 顏神佑毫無異議,學就學唄。 等到一家四口去聚餐的時候,各種禮物已經(jīng)送到各人的手里了,見了面,大家不免又是一番客氣。顏靜嫻明顯比兩個胞姐活潑些,還特意跑來說:“二jiejie,我喜歡你給的那條發(fā)帶?!?/br> 顏神佑也笑道:“你喜歡就好?!?/br> 聚餐時,楚氏的表情像是很高興,還問了許多京中風物,又問顏神佑都在京里做了什么。顏神佑順勢就說,自己抄了許多藏書。楚氏一怔,旋即道:“那是很好的啊?!?/br> 顏希真因問何書。顏神佑報了幾個書名,楚氏道:“這些都不大常見,便是我昔年在娘家,也未得全。你舅家那里有一本,書倒還罷了,卻是前朝大師親手批注的,很是難得。我當年就曾想借來一閱,只是事情太多,都耽擱了?!?/br> 顏神佑道:“我原樣抄了的,咱家那一本,卻是沒這注得好?!?/br> 楚氏點頭,顏希賢已有些心動了,便問可否借閱。顏神佑道:“我的字寫得還不好,阿兄要看,不如自己抄來?那注釋,百看不厭的?!?/br> 顏希賢正有此意,笑著道了謝,與顏神佑約定了,明日去取。 這一餐飯,因有了這個話題,都不用尋新話題了。都是讀書識字的,便一齊說些風雅趣事。 豈料第二日上,顏希賢依約來取書,卻發(fā)現(xiàn)顏神佑病了。做人家哥哥的,書自然先放到一邊,且問妹子的病情。 顏神佑就是渾身乏力,又有些風寒之癥。命人將書交與顏希賢,顏神佑道:“別過了病氣給你,你只管抄,抄完了依舊還我就是?!?/br> 顏希賢將信將疑,回去便稟告了父母,不多時,連楚氏都知道了。 ☆、70·抄書與回京 顏神佑這一病,說輕不輕,說重倒也不重。只是她平素身體健康,不但能跑能跳,還能爬樹揍人,在京城里還客串了一回土匪。一回來便躺倒了,將她的長輩們嚇得不輕。 塢堡說偏僻不偏僻,說熱鬧,也實是比不上京城這樣的地方,醫(yī)療水平不如京城。是以姜氏十分焦心,一面讓阿方看好了六郎,休要讓六郎亂跑,萬一是傳染病,到時候她就要忙不過來了。顏肅之親自帶隊,去將塢堡內外、方圓五十里的郎中都抓了來。 帶楚氏都驚動了,親自過來看她。 這樣大的陣仗,反將顏神佑給嚇了一跳。她就覺得自己應該是累了,又有些上火,到了自己家里,一放松,才發(fā)了出來。既然發(fā)了出來,那就比較好了嘛。她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接受了一個觀點:不經(jīng)常生病的人一旦病起來才可怕,平常就是應該隔一、二年感個冒什么的,偶爾發(fā)個燒,將體內邪火散了出去,才不致積攢過多,病來如山倒。 是以楚氏在柴氏等人的陪同下來看她的時候,她還強撐著起來說:“阿婆,我沒事兒,就是有些火氣,發(fā)出來就沒事兒了。這是排毒呢,多喝些水就沒事了?!?/br> 柴氏見她小臉兒發(fā)黃,嘴唇干裂,聲音都變了,還說這樣的話,更覺得她懂事。她曉得顏神佑從京中抄了好些個書,已是認定了顏神佑是為了給家族做貢獻,才把自己累壞的。 柴氏的心理活動,代表了所有長輩們的觀點。楚氏想到顏平之匯報過的作息,當場拍板:“那你趁此機會好生歇著,你書讀得夠快的啦,再這么下去,我只好把你妝成個小兒郎送去國子監(jiān)了。” 顏神佑知道她在開玩笑,且自己是一點也不覺得作出了多大犧牲的,也含笑答應了。 姜氏便下定了決心,以后不要讓她學得太多,太累。兄弟都給她生出來了,親爹也靠譜了,哪里用她這般勞累? 這些個長輩還都迷信一種說法:有時候人太出色了,老天爺看不過去,就會在旁的地方拿去一些福運。顏神佑這個樣子,大家怕她夭折,到時候就虧大發(fā)了。 顏神佑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被放了個大假,楚氏出得門來,還吩咐姜氏:“不要太拘束她了,你不管她,她尚且要自律呢。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讓她散散心也好?!?/br> 姜氏連聲答應了,且向楚氏討主意:“我想,等她這病好了,便教她些廚藝。來年教她養(yǎng)養(yǎng)蠶,調調胭脂,侍弄花木,不知阿家意下如何?” 楚氏笑道:“她們姐妹都半大不小的了,也該學一些了。” 姜氏見楚氏也肯定了這個做法,自去準備不提。 ———————————————————————————————— 顏神佑發(fā)了兩天熱,覺得自己兩個眼窩都能冒火,還又被按飯點兒灌了好幾天的苦藥。等到被允許下地的時候,很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下地頭一件事兒就是洗澡洗頭,這幾天又是發(fā)汗又是吃藥的,人都餿了。整束干凈了,才是去見父母、見楚氏。在姜氏那里,她又見到了六郎。六郎還在一跺一跺地走路。小寶寶才會走路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蹬蹬蹬地,特別逗。 看到顏神佑,六郎還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嘴角掛著一點可疑的液體。顏神佑也對他扮了個鬼臉,才對姜氏道:“阿娘,我好了。” 姜氏本來是要教育她一下的,被她這一病,將所有嚴肅的心思都打飛了,十分慈愛地道:“去給你阿婆問安,回來倒要將你的功課改上一改了。” 顏神佑好奇道:“要怎么改呢?” 首先就是作息時間,每天早上不用起太早,可以多睡。其次是中午必須午休,不休不行。最后是晚上不許看書,怕傷到眼睛。 然后是課程的調整,鍛煉身體是必須的,體育課不減,但是文化課什么的,就只有單日來上了。雙日要跟著姜氏學習一些在新娘課程什么的,比如調個胭脂做個飯什么的。 顏神佑毫無異議。 姜氏見她全盤接受,也開心了起來:“冬日天也冷了,總往外面跑,我還擔心你要受涼呢?!?/br> 六郎已到了顏神佑跟前,顏神佑跟他手握手,六郎又開心地原地跳了兩跳。顏神佑看了就笑了:“他不會雙腳一起跳?!绷捎痔藘上?,他是左腳起跳,抬起后右腳再跟著騰空。落地的時候也是左腳先著,右腳再落下。 姜氏看了,也忍不住樂了,捂著眼睛道:“哎呀,真是看不下去了?!?/br> 顏神佑又逗六郎讓他叫阿姐。六郎居然磕磕巴巴地道:“剛、剛才叫過鳥……”說完還打了個小噴嚏。 小孩子要這么聰明做什么?一點都不好玩。顏神佑掐了掐他的胖臉,將他攬過來聞一聞奶香味兒。 母子三人笑鬧了一陣兒,姜氏便說要一同去見楚氏。 楚氏見顏神佑康復,神色緩和了許多,叮囑了一回:“所謂人材,有人,才能有材?!?/br> 顏神佑心說,明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忙道:“是。” 從此老老實實跟著姜氏學習去了。 不但是顏神佑,包括顏希真、顏靜姝,都要開始學一點廚藝了。小些的顏靜媛與顏靜嫻卻還在讀書,她們基礎功課還沒學完呢。 學廚頭一天,楚氏親自過來了,告訴她們:“誰個家里沒有幾個庖廚?何嘗用得著你們親自動手?學這個,其用有二,一是為祭祀,二是為孝敬長輩?!边@兩樣,都涉及到出嫁后。嫁為人妻,尤其是宗婦,逢祭祀,都是要親自動手的。古早之前,從頭到尾都要參與,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很多了,許多工作都不用主婦親自做了——但是要會指揮別人做。 所謂孝敬長輩,多數(shù)時候是個表面功夫。也就是剛出嫁那會兒,新婦拜見舅姑,洗手做羹湯而已。 除了這兩樣,哪個大家主母天天泡廚房呢?一大家子的事兒,不管了么? 所以,學廚藝第一要緊的,根本不是神馬家常小菜和秘方,而是做祭品、了解祭祀時需要用什么,知道流程。然后再會一兩樣拿手小菜,也就可以了。 楚氏便將教授廚藝的工作,交給了三個兒媳婦輪流來做。 讓人家覺得坑爹又不太意外的是,顏神佑學這些還是最快的。與顏希真、顏靜姝兩個不同,這兩位生來便是錦衣玉食,顏神佑雖然這輩子跟她們一樣,可她還有上輩子呢。上輩子身為大吃貨國的普通人,自己做個飯什么,真是太平常了。在和宿管阿姨的不懈斗爭中,她們能用一只普通電飯鍋一鍋十八用,做出種種菜色來呢。 現(xiàn)在沒有電飯鍋,可也不用她自己燒灶。且此時烹飪的手段也略單調一些,多是蒸煮燒烤,炒菜這種技法還沒有普遍出現(xiàn)呢。 做祭菜,延用了相當傳統(tǒng)的技法。比如豬頭就是用蒸的。只是蒸之前要做一些處理,顏家姐妹要學的就是這處理的手段一類的。 除了廚藝,原本要學調胭脂的,但因為季節(jié)的關系,收集花瓣不易,暫停。且學合香,也不過學了幾樣簡單的。似柴氏與姜氏,都有些個壓箱底的配方,這個就不大愿意教給顏靜姝了。 如是匆匆過了月余,臨近年關,塢堡里便忙碌了起來。收各自租子,往各處送禮,顏神佑就專管自己房里的事,下令打掃衛(wèi)生,給大家發(fā)新年紅包,再給客女們放假。顏神佑挑選的那些客女,如今又有了一些變化。譬如本次隨她赴京的十人,就比旁人顯得有臉面了一些,這其中六妞與陶九妹又更為出挑。 何二女原就是留在塢堡內的,沒了顏神佑的特殊關照,她頗覺不如之前。好在姜氏知道她父親得用,發(fā)下話來,不令人欺負了她,她才能松松快快地存活下來。 因過年,顏神佑照例給了她們假,又與姜氏商議:“明年便要赴京,阿爹無法帶這許多部曲上京的,我這些客女們,也怕帶到京里無處安放哩。不如在這幾個月里,再仔細看上一看,將得用的帶走,略次一些的,還是發(fā)還家里為好?!?/br> 姜氏道:“卻也不必,若有用得著的,都帶了去又如何?家內放不下,我還有地方呢。自己的心腹,是不能放棄的。”說著一皺眉,又想起何二女來了,暗忖,總要想個辦法,將這沒甚大用,又不得不留下的女孩子給安置了。 顏神佑見姜氏保住了她的客女,心頭一松,又說:“也不知她們樂不樂意?” 姜氏笑道:“你便問問,她們樂不樂意依舊去過原來的日子?便是她們愿意,她們家里也未必肯呢?!?/br> 顏神佑默。 姜氏道:“好啦,過年了,你只管開開心心玩去罷?!?/br> ———————————————————————————————— 年宴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顏神佑總覺得,楚氏與顏孝之對顏肅之的態(tài)度似乎親近了很多,顏淵之的眼睛里更是顯出一絲名為崇拜的光彩來。忍不住,她晚上回去就問了顏肅之。 顏肅之哂笑道:“不過是將訓練之法告知他們而已?!?/br> 顏神佑還有些擔心:“那……這樣流傳出去,會不會不好?” 顏肅之大笑:“哪有這么容易流傳的?既訓了,自然就要教他們閉嘴。我且問你,同樣的先生在教,怎么你就比旁人學得快些了呢?書本在那里,為何有人就讀得通,有人讀過了跟沒讀一個樣兒呢?” 都是一家人,顏肅之的訓練方法自然也漏出了一絲給顏孝之等人。楚氏雖不曾親自掌管過這些,卻是個識貨的人,一看即明,令顏孝之、顏淵之效法。然而,同樣的方法,不同的人來做,效果卻是不同的。 顏肅之訓出了聽話的隊伍,指哪兒打哪兒??墒遣壳搅祟佇⒅掷?,看著也像那么一回事兒,若論執(zhí)行力,感覺上就打了個折扣。這個折扣而不是因為訓練時間短而造成的,只是這精氣神兒就不一樣。 要非讓楚氏說的話,那就是狼和狗的區(qū)別。 時至今日,楚氏也得承認,楚豐讓他們兄弟分領部曲來試手這件事情,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顏神佑想,認為這是因為顏孝之身上缺乏了一股中二病的狠勁兒,事事順遂,養(yǎng)得他的氣質里少了一些陽剛的東西。行伍之中,想要被認同,堅毅果敢卻是必不可少的。 看看顏肅之大笑的樣子,顏神佑心說,光練兵有什么用呢?顏啟、趙忠,武力值夠了,軍功也夠了,大家提起來都要掩的。再者,現(xiàn)在還沒打起來呢,你想要撈資本,還得弄點斯文的名聲才好。原本踩了顏平之之后,顏肅之名聲好了許多的,可惜殺了一回雞,又回去了。 不過,顏神佑已經(jīng)想好了對策。 刷聲望這種事情,她已經(jīng)仔細研究過了。最通常的做法呢,不過是展現(xiàn)孝悌忠義廉信,還要會炒作,這才能成名。次一等的呢,就是刷文化界的聲望。比如你研究某項經(jīng)義,又或者治史,水平很高,那也是相當好的名聲了。 舉個相當極端的例子,李后主,其實是個丑貨,但是寫得一手好詞,所以連偷小姨子這種事情,都能被后人美化了。亡國也被很多人惋惜。 顏神佑要走的,卻是第三條路。榜樣是大名鼎鼎的宦官——蔡倫,他一朝改良了造紙,參與宮斗誣陷人的黑歷史就被人為地淡化了。 研究印刷術什么,不是顏神佑現(xiàn)在要做的。原因很簡單,做出來也是束之高閣。本來讀書人就少,流傳得廣的,不過是些個通用的經(jīng)籍史書,經(jīng)籍不是能夠隨便刊印的,它耗資巨大。 哪怕搞個活字印刷成本低,顏神佑還有一個顧慮,印刷了,你得校對吧? 歷來是都由國家??苯?jīng)籍,勒石公布,立于國子監(jiān)、太學,供天下士子去觀摩學習的。上次??苯?jīng)籍,是在百多年前了,近百年來,不管朝廷是哪家開的,它都忙到顧不上這個事兒。 顏家要私下做了,這工程就太大了,找得不是工人,得是鴻儒學霸,還不一定請得來,不劃算。除非將這項技術上繳,讓朝廷領頭來做,可以朝廷這個窮樣,拿了也做不出來。 其他的書籍,受眾又少,定制印刷一本起印還差不多。尤其現(xiàn)在人讀書,用的還是卷軸。卷軸你怎么印啊?!一卷十幾米的都有??! 顏神佑想要做的,是先改變書籍的形態(tài),做最簡單的改變——做書。做出穿越前常見的那種翻頁的書。然后要將這個功勞,放到她爹頭上! 等書籍的新形式為大家接受了,再徐圖印刷術。 新的書籍樣式還有一個最方便的地方,那就是它的頁碼!每頁編碼,前置目錄頁,有了目錄頁和編碼,查閱起來十分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