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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詩酒趁年華在線閱讀 - 第125節(jié)

第125節(jié)

    顏肅之笑道:“好!”撥轉(zhuǎn)了馬頭,對唐儀道,“聽到了沒?空手去的!”

    唐儀罵道:“你那點兒出息!”

    車上,姜氏又將女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將顏神佑頭上落下來的兩綹頭發(fā)攏了上去。顏神佑也有樣學(xué)樣,將姜氏也看了一看,姜氏卻是無一處不妥貼的。母女二人又將六郎好一番摸,看他衣服、看他襪子、看他頭發(fā),連脖子掛的鎖片都擺正了。

    六郎小聲道:“干嘛?”

    顏神佑笑吟吟地:“看你小媳婦兒去呀。”

    六郎也知道什么叫“小媳婦”,胖胖的小臉上一紅,小嘴抿得更緊了,表情也更嚴(yán)肅了。顏神佑以袖掩口,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姜氏道:“到了唐家可不許這樣了?!?/br>
    顏神佑用手?jǐn)n了攏表情,正經(jīng)地道:“是,”低頭嚴(yán)肅地對六郎道,“聽到了沒?到了唐家可不許這樣了!你臉紅的什么呀!”

    又被姜氏給瞪了。

    雖則說是空手去的,到唐家的時候也是空著手兒。姜氏在派人回家取衣裳和日用品的時候,也沒忘了讓他們將準(zhǔn)備好的禮物給帶過來。用唐儀的話說,這是女婿拜見丈母娘,怎么能沒有禮物呢?

    大頭顏神佑已經(jīng)代家里送過了,卻也不能自此有恃無恐、想要一勞永逸不是?

    這邊因為帶著車,所以走得慢,那廂卻是飛奔往邰陽公府里報信取物,速度頗快。家中楚氏與顏孝之聽了匯報,并沒有反對,只讓傳話給顏肅之:“明日怕朝中還有事,今晚不要喝太多。”

    唐府門前,顏肅之一家人才進(jìn)門,后面顏府里取東西的就到了,緊跟著也回稟了進(jìn)來。

    門內(nèi),蔡氏雖然時常會埋怨唐儀荒唐,今天這件事上她也抱怨了兩句——架不住想看看六郎——居然也盼著唐儀能將顏家人“劫”了來。

    待到見面時,見六郎長勢喜人,蔡氏就大方地原諒了唐儀當(dāng)街搶人的魯莽舉動。笑道:“可算將你們盼來了。”見顏肅之面上有點紅暈,這種紅暈蔡氏常在唐儀臉上看到——那是酒精在臉上踩出來的腳印——心內(nèi)有些納罕:他不是戒酒了的么?

    顏肅之自然是號稱戒酒了的,然而這幾天頗有幾場酒是要喝的。比如到舅舅家耍賴,比如到大舅子那里搶人家的兒子,這種時候就不要裝了,還是酒桌上拉點關(guān)系吧。只要自己控制,不喝得太多,不耽誤了事兒,倒也無傷大雅。反而可以借酒裝瘋,將耍賴進(jìn)行到底。

    唐儀也發(fā)現(xiàn)了,拉著顏肅之的手一面往屋里走,一面道:“你開始喝酒了?”

    顏肅之?dāng)[擺手:“好二年了,就回來這一回,又是正月里,就喝這一回?!?/br>
    蔡氏道:“那先醒醒酒罷,我這里有好茶,且用些茶果,許久不見,也好說說話兒。”

    通家之好,全家都叫了出來。招娣笑吟吟地推推她meimei,將小meimei弄得臉也紅了,往jiejie身后一躲。與后來那些講究到根本不算講究、簡直就是變態(tài)的規(guī)矩不一樣,一般家里不要說是因為互相欣賞而結(jié)親的了,便是有些利益糾葛的,也無不希望小夫妻能過得好的?;榍耙娒?,也稱不上什么天理不容。甚而至于,雙方親友會有意縱容一二,睜一眼閉一眼讓兩方稍微培養(yǎng)一點好感,這樣婚后生活才會更和諧。

    六郎也不好意思了,故意目不斜視,跟唐儀、蔡氏行禮,又紅著臉問了唐家姐弟好。唐家大郎比他還小呢,說話比他還奶聲奶氣,也乖乖叫一聲:“阿兄?!蹦泻⒆勇铮芨赣H的洗腦比較嚴(yán)重,唐儀的立場,那還用說么?

    招娣與顏神佑年紀(jì)差得不大,兩人頭碰頭,在那兒看這兩個小貨一處玩耍。唐儀的兒子如今也沒有名字,因為他看到六郎也還沒有大名兒,據(jù)說這樣孩子能養(yǎng)得大。如今一看,果然是能養(yǎng)大的。

    上了茶來,如今京中才流行喝團(tuán)茶,就是茶餅,喝的時候掰碎了,煮茶。顏神佑就喝不慣這個,再好的茶,這么一弄,都成渣渣了,還有什么意思?但是大家喜歡!還有放里面放個作料什么的,加糖加鹽都是小兒科,還有加姜的。顏神佑算是熟悉了一回原始風(fēng)味,才啜了一口,臉就皺了起來。

    招娣道:“才喝的時候是有些不太服口呢,習(xí)慣了就好?!?/br>
    顏神佑道:“加太多料,就嘗不出原本的味道來了呢。干嘛要習(xí)慣旁人呢?你愛喝什么,就喝什么?!?/br>
    此言大合唐儀的脾性,撫掌著:“正是,正是!重煮了茶來,不要加這些亂七八糟的!”

    蔡氏道:“只怕味苦?!?/br>
    顏神佑道:“凡食苦味,必有回甘。正好給阿爹醒酒,晚來好與伯父再喝下一場?!?/br>
    唐儀大笑。

    蔡氏也笑道:“正好?!?/br>
    于是重煮了茶來,這一回雖然還有茶渣,味道倒與顏神佑以前喝過的很像了。她慢慢品著,招娣也有樣學(xué)樣,喝了兩口,招娣先住下了——確實略苦。停得片刻,招娣道:“咦?果然是有些甜的?!?/br>
    女孩子們就飲食聊了起來,期間,顏神佑抽空看了六郎一眼,只見他正跟唐儀的兒子在一處說話呢。六郎努力板著臉,裝成個小大人兒,認(rèn)真地解答小舅子的各種小苦惱。比如“總是被女人摸臉,腫么破”,顏神佑憋笑憋得腸子都要打結(jié)了,一看招娣,也是忍得特別痛快的樣子,兩位好摸人臉的怪女人抱在一起笑個不住。

    姜氏與蔡氏便說些育兒經(jīng),蔡氏原本對于顏家并非世家的遺憾,如今已經(jīng)淡得看不見了。倒不是顏家大手筆的干股紅利起了作用,而是顏肅之上升的勢頭,讓蔡氏看到了顏家興旺的前景。

    唐儀和顏肅之在一起,就是取笑人,某某紈绔是白癡,某某中二把誰誰家的人給揍了之類的。唐儀還拍胸脯保證:“你遷府那一天,我一準(zhǔn)兒帶人給你熱鬧熱鬧!”

    并無一人提及什么鹽場之事,仿佛這事兒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飯罷,顏肅之一家果然留下來住了。蔡氏原本收拾了客房出來的,結(jié)果唐儀硬拉著顏肅之往書房里睡去了,招娣與顏神佑又投契——其實是一起吐槽弟弟,兩人都是長姊,比弟弟大好多歲,正有共同語言。唐儀的兒子對六郎好像也很喜歡。

    干脆各人尋各人了(……),做客做到這個份兒上,根本就是“合同為一家”了。兩家人卻都覺得這樣也不壞。

    顏肅之也沒從唐家搞一個人來給他當(dāng)縣令——沒有合適的——顏神佑認(rèn)為,最后一個縣令的名額,應(yīng)該給顏肅之以前的師友,最好是無牽無掛的。這樣才能將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割地為王的事業(yè)中來!哪怕?lián)撇坏揭粋€縣令,也好給六郎撈個好點的老師。

    這個人選,就不是顏神佑能夠決定的了。畢竟,這些人顏肅之比較熟。國子監(jiān)里紈绔不少,用功讀書的人也不是沒有。國子監(jiān)里沒有,太學(xué)里還能沒有嗎?總有一款合適的,就在于有沒有發(fā)現(xiàn)的眼睛了。顏神佑一個小女孩子,目下是無法與這兩處俊彥接觸的,這件事情,只能由顏肅之來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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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唐家出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上午了——蔡氏又留了一頓早飯。

    雖然是正月,好多衙門都處于半放假狀態(tài),唐儀是負(fù)責(zé)禁宮安全的,卻不能總是脫崗。顏肅之吃完早飯,陪唐儀去上班,直到送出長寧坊,才轉(zhuǎn)回來接了老婆孩子回家。

    到了邰陽公府,顏孝之已經(jīng)去上班了。一家四口見了楚氏,回稟了見聞。顏肅之也沒遮掩,直說了將姜云也搶了去做縣令的事情。楚氏道:“外面的事情,你們自己拿定主意便好——往親家下個帖子,約個日子,將家分一分罷。推讓了這些日子了,也該有個決斷了?!?/br>
    顏肅之答應(yīng)一聲,聽楚氏又說:“便在后日罷。那個時候,你們的袍服也該齊備了。新府業(yè)已建成,分過了家,正好搬過去。總不過好人已經(jīng)搬了,這里還在拖拖拉拉?!?/br>
    顏神佑心里一算,也是,已經(jīng)推讓了這么多天了,兄友弟恭的好名聲已經(jīng)傳出去了,再推辭,大家都有審美疲勞了。再者,歸義還等著她爹回去呢,總在京里耗著,像什么呀?顏神佑倒是相信,楚氏一定會從大局出發(fā),至少是面子上做得十分光滑,無可挑剔。

    這是不用說的。

    顏肅之寫了帖子,顏孝之與顏淵之也寫了帖子請了楚豐并各自岳家來做一見證。開會的時候又彼此推讓了一番,最終,楚豐做個主持人,除開已經(jīng)分與兩個小外甥的一千部曲之外,每人又各得一千,余下的四千戶全是長子顏孝之所有。顏家那個塢堡,也歸顏孝之主持。

    其余顏肅之表示不需要了,他已經(jīng)有了封地、有了府邸,什么田宅就統(tǒng)統(tǒng)不要了。顏淵之也推讓,道是也做官了,并不在意這些。

    最終,兩兄弟各分得一處京郊小莊,顏淵之另得一處京中宅子,兄弟倆又各有京中兩處鋪面。楚氏命開了家中的倉庫,與他二人每家十萬貫錢、千匹絹,千斛米,各人房中之細(xì)軟都?xì)w各人。三家約定,每年祭祀的時候還是要到長房這里來。

    三兄弟也都不在乎這些了,沒一個爭的,最終都畫了押。顏氏也被喚回來旁觀,自家兄弟團(tuán)結(jié),她在夫婿面前也十分有面子。

    接著,便是要給父祖上香、掃祭,告訴他們,兒孫有出息了,開枝散葉,分家了。

    這些事情搞定,二房便開始著手搬家的事情。楚氏且不令四房搬出:“分家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因開府賜宅,不得不為之。你們又將要往歸義去,何必再搬來搬去?且住下。”

    顏淵之一想,也對,將才拿起來的包袱皮又放下了,請示過楚氏,他去給二哥幫忙去了。

    顏肅之與姜氏的袍服下來了。撫著袍服上的翟鳥紋,姜氏眼中難掩激動,十多年了,再不曾過會有今天。院子里有些嘈雜,是打包行李的聲音。往歸義去的時候,幾乎是將家搬了過去,也只是幾乎。留在府里的東西也不少,都在庫里沒有動。顏肅之升做郡守時、封爵旨意傳出時,又有親友送來的賀禮,也都堆在庫房里,這些都是要搬的。

    仆役們訓(xùn)練有素,打包得都很快。打從前幾天就開始忙了,如今只是在掃尾,只是越是掃尾雜事越多,反而顯得更忙了。

    第二日,正式的旨意下來,要有一個儀式。依古禮,叫做“分茅列土”,拿白茅裹著泥土,由皇帝給被封者。表示這塊地就給你了,以后由你作主了,被封的人,就是那一片土地的主人,土皇帝了。

    現(xiàn)在雖然受封者已經(jīng)沒這方面的權(quán)利了。他們可以一定程序上的干預(yù)司法,享有租稅。但是,已經(jīng)不是真土皇帝了。朝廷是有權(quán)干涉這片地方的,如果受封者作得厲害,朝廷也要朝廷管束。顏肅之要通過的,就是這么個儀式。

    顏肅之的長相很撐場面,皇帝看到自己“一手栽培”的新生代俊杰,也是龍心大悅。整個場面既莊嚴(yán)又和諧,還透著絲喜氣。

    姜氏亦受封,夫妻二人皆得紫綬金印。原本楚氏應(yīng)該也有一個太夫人的職稱的,只是她已經(jīng)做了邰陽公的太夫人,泉安侯這里,就從簡了。

    儀式結(jié)束,顏肅之夫婦便回已經(jīng)收拾好了的泉安侯府,顏神佑與六郎帶著家中奴婢們相迎。泉安侯府與邰陽公府一東一西,在街區(qū)里隔得比較遠(yuǎn),離清遠(yuǎn)侯府卻比較近。對于這一條,顏氏有點尷尬有點得意,清遠(yuǎn)侯世子徐楊就覺得腦門直跳,一抽一抽地疼。清遠(yuǎn)侯夫人還記得顏肅之這個小流氓開過她兒子的瓢,奈何這個流氓外面轉(zhuǎn)了一圈兒,殺人無算還成了她鄰居,只得咽下一肚子的苦水,還得笑著說“恭喜”。

    泉安侯府比邰陽公府規(guī)制稍減,面積卻并不遜于舊府。顏肅之一家統(tǒng)共四口人,奴婢雖然不少,還是覺得有些空曠。蔣氏過來做客,看了就有點著急,于宴散后留了下來,看女兒滿面喜色,還是忍不住道:“你倒是上點兒心,再生兩個兒子才好。生完了,你也省事,我也省心?!?/br>
    姜氏已有六郎,倒并不很急,微笑著答應(yīng)了。蔣氏不好再多言,暗想:等她過了這個高興勁兒,我再給她細(xì)說。這么大的家業(yè),一個兒子不夠使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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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氏暫時還真沒想這么多,她現(xiàn)在要忙的是聽顏肅之說明天繼續(xù)拜會師友,他的一位老師給他介紹了一個厲害的人,如果不能拐來當(dāng)六郎的老師,就騙去當(dāng)新鄉(xiāng)令!

    姜氏問道:“是誰?”

    顏肅之說出了一個名字,姜氏比得了紫綬金印還要開心:“回京只要辦得成這一件事,也是值了?!?/br>
    顏肅之說的這一位,姓丁名號,字長明。比顏肅之大上五歲,乃是個有名的學(xué)者。治經(jīng)史第一,卻有一樣怪癖:不喜說話。然而著書立說,每有片紙傳出,便為人爭相抄誦。然而不甚喜見人,也不喜與人辯難。但有人問,只寫出來,他也書寫應(yīng)對。

    身居陋巷之中,名聞天下,卻不曾出仕。朝廷不是沒想過征辟他,坑爹的是下的詔書他不接,來使者說話,他一言不發(fā)。因有一個名頭比他還響的禍害老先生,皇帝就放棄了跟他對話。禍害雖然討厭,好歹能搭個腔?。?/br>
    于是丁號也就在學(xué)術(shù)的圈子里為眾人所知,他又不怎么說話,總是“中隱隱于市”,倒沒有什么其他方面的突出事跡。

    顏肅之卻不認(rèn)為他是個書呆子,真的書呆子,能一直保持這么個勢頭么?讀書的時候,還抄過丁號兄的手抄本來學(xué)習(xí)呢??催@位仁兄的文字,字里行間透著深深的禪意。當(dāng)時不解,現(xiàn)在回過頭來看,那都是種種謀略,十分透徹。

    也有人懷疑丁號是不是啞巴,因為曾有來請他的倒霉使者,在丁號面前說得嗓子都啞了,丁號屁者沒放一個。使者回來就怒了,宣傳了半個月,說丁先生是個啞巴。

    這一點,顏肅之可以為丁號辟謠:丁先生會說話,而且說得相當(dāng)有特色,聲母韻母分得相當(dāng)清楚——他不是啞巴是結(jié)巴!

    彼時顏肅之一家輕車簡從,跟在顏肅之的老師身后,十分有誠意地帶著六郎來拜師。丁先生的家并不大,他也不是世家,也不做官,并沒有多少錢。生活費靠家里幾十畝地的租子,還有來抄他的書、向他請教學(xué)問的人送的干rou條。所以住的院子就小。

    當(dāng)時丁先生也許是在暴怒,聲音頗大,連顏神佑都聽到了他的怒吼:“你——迤……迤……迤……迤,混——嗯嗯……嗯……”

    顏神佑猜,下一個字是“賬……昂昂昂昂昂……”怪不得要裝高僧,這特么根本是不裝不行吧?周勃好歹還能說“期期以為不可”,只重疊一次。鄧艾還能完整地說個“鳳兮鳳兮,共是一鳳”。這一位要是遇上劉邦,就只好“期夷夷譯”了。

    姜氏頭一回遇到結(jié)巴,這才知道,那種緊張的時候說“我、我、我我,我沒做壞事”的,跟丁先生一比,不是結(jié)巴,只能算是磕巴。真正的結(jié)巴,是把自己憋得直翻白眼兒,他知道要說什么,但是死活說不出下一個字來。這一個字的音也不是重復(fù)的,而是將韻母變音拖得老長。

    天下名士丁先生,是個大結(jié)巴!

    顏肅之一家四口,臉色都不怎么好看。顏肅之的老師,面色也十分詭異,顯然,他也沒料到。正要說什么,就聽里面丁先生又在拖長了調(diào)子唱大戲了“賬……昂昂昂——”

    可既然來了,總不好灰溜溜的走了吧?帖子都遞了,老師的面子都擱在里面了。硬著頭皮去敲門,果然見丁先生憋得臉紅脖子粗,翻著白眼,急得直跺腳:“來……矮……”

    顏神佑實在忍不住了,沖他做了一個樂隊指揮“收”的手勢,特別有張力。丁先生不愧是個思維敏捷的人,很快領(lǐng)會了顏神佑的意思。嘎嘣,止住了音,說了下一個字:“啦?”然后他自己也做了一個“收”的手勢。似乎覺得這個手勢很好用,丁先生給顏神佑投去一個“干得好”的眼神。

    下面他也不做手勢了,應(yīng)該是在心里比劃了。顏神佑就聽著這位先生用一種“機器合成音”一字一頓地,居然說了一句完整的話:“里、面、坐。”

    真是不容易?。?/br>
    顏肅之的老師有點尷尬,用眼神示意顏肅之:還繼續(xù)嗎?

    當(dāng)然要繼續(xù)呀!他結(jié)巴這像是都要被我閨女治好了,只要他有腦子,憑什么不用呢?顏肅之鄭重地向丁號表達(dá)了請他出山的意愿,出乎意料地,丁號一口答應(yīng)了??粗琅笥岩稽c也不明白的眼神,丁號差點翻白眼。他要是語言流暢呢,自然可以作一個高姿態(tài)什么的??伤郧笆莻€結(jié)巴,現(xiàn)在是個半結(jié)巴,還有什么架子可端的?去就去吧!

    天知道,自打小時候淘氣不懂事兒,學(xué)鄰居家胖兒子說話結(jié)巴,學(xué)了仨月,把自己變成個結(jié)巴之后,他有多久沒能這樣暢快說話了?!說多了真是眼淚呀!而且歸義是個好地方,丁號又不是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片空白,才好揮灑不是?就它了!

    丁號相信自己的眼光,又覺得機會合適,為什么不去呢?

    于是在愚蠢的忘年交張大嘴巴像條錦鯉的表情中,丁號向顏肅之一禮,表示接受他的邀請,去當(dāng)他下屬去了。

    老師:……md!這世界太瘋狂了。

    ☆、110·有令沒有城

    顏肅之沒費什么事兒,就把這么一位十分有名望的名士給請了回來。這會兒顏肅之與姜氏兩人的感覺,就像是挖到了一坨成了人形的人參精!寶貝??!那么多人搶都搶不到的,這一位這么容易就給弄來了!太好了!

    顏肅之這家伙,如今看起來像個正人君子,內(nèi)里還帶著nongnong的流氓氣息。心說,我表你當(dāng)新鄉(xiāng)令,然后把府衙建你地盤兒上,嘿嘿,你得給我兒子當(dāng)老師,我也要去蹭課聽!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郡守愉快地決定了,丁縣令也愉快地決定了,互相遇出了狼狽為jian的笑容。丁號其實長得一表人材,人材很魁梧,估計也有相當(dāng)?shù)奈淞χ?,臉是正直的方臉,面容剛毅,膚色也白,濃眉大眼,看著就正氣凜然。可是這一笑,居然讓覺得跟正在壞笑的顏肅之十分相似。

    顏肅之的老師搖一搖頭,忽然有點后悔,好像不該介紹他們認(rèn)識。瞧,這才打了一個照面兒,好好的一個名士就學(xué)壞了。不對,不是說顏肅之已經(jīng)改邪歸正了么?錦鯉先生一頭霧水的時候,經(jīng)他牽線搭橋的兩位已經(jīng)勾搭成jian了。原本想著,萬一丁號不肯做新鄉(xiāng)令,他就將兒子塞過來給丁號做學(xué)生,所以全家都出動了。

    現(xiàn)在既然他肯做新鄉(xiāng)令了,顏肅之就決定,當(dāng)老師的建議暫緩。先把人拐地自己地盤上再說,到了歸義,要蒸要煮,還不是由顏肅之了?

    丁號也覺得滿意,顏肅之舉家登門來請他,還請了錦鯉先生做中人,可見是對他相當(dāng)重視的。這樣,丁先生的某些家族抱負(fù)也可以實現(xiàn)了。

    當(dāng)下約定,過一陣兒顏肅之回歸義的時候,丁號也跟著一塊兒走。顏肅之又問丁號之家眷,這才知道,三十五歲的丁號,還是個老光棍兒,無妻無妾,連個侍婢都沒有。說走就走,只要帶上他的那些書就行。

    顏肅之當(dāng)即道:“某即回去為先生備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