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淵之：=皿=！你這樣真的好嗎？

    顏神佑道：“不急?！?/br>
    丁號是被留在歸義的，當(dāng)時就說：“只恐我們中計了。這怕是調(diào)虎離山之計。”

    調(diào)虎離山？在座的一聽即明。

    顏神佑冷笑道：“他得想得美！管叫他有來無回?！边€好，城里她隨時保持了五百玄衣隨身帶著。又問警報的方位，得知方向，火速下令集合，隨她先往營地，再率兵去馳援。海邊村寨能放得出警報，就代表還能撐得信一時半會兒的。現(xiàn)在有了良馬，不消半日，即可抵達。

    低下頭，對六郎道：“六郎在這里，招待諸賢過年，好不好？”

    六郎想了想，仰著個大頭，對顏神佑道：“嗯，阿娘那邊有我。阿姐早去早回。”

    顏淵之：“……”喂，你托付錯人了吧？當(dāng)你叔我是死人吶？！

    顏神佑即刻下令：“放警報罷，令各處塢堡各自堅守。召集城內(nèi)壯丁守城。阿婉，我另有事托付于你。”

    顏淵之心道，這才對嘛，將母、弟托付給山民，海賊來了，往山里跑，也就是了。

    豈料他侄女兒卻說：“帶上你的人，去新城，給我穩(wěn)住了！不能讓他們炸營！”新城工地上，精壯勞力數(shù)以萬計——這個數(shù)字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升到了接近兩萬，這要是受了刺激反了營，破壞力顏神佑是不敢想的。

    阿婉一怔，大聲道：“好！”

    顏神佑道：“他們要是不亂，你也不要過于嚴苛。眼下穩(wěn)定第一，咱們得撐到他們?nèi)ドＭせ貋?。?/br>
    阿婉道：“放心，阿郎教過我了?！?/br>
    “呃？哦，嗯！等下，先取馬與你，路上小心，帶足了人手?！?/br>
    “好?！?/br>
    阿婉的常識也是山璞抽空教的，顏肅之點兵往桑亭去，是父子、兄弟只留其一，阿婉相當(dāng)不解。且不說山民群毆，通常是傾巢而出了。便是山下，戰(zhàn)爭激烈一點，就會五丁抽三，即，家里有五個男人，就得有三個去上戰(zhàn)場?！?】余下兩個也不得閑，不止是種田這么簡單，還有徭役征發(fā)，負責(zé)運糧啦、當(dāng)差啦、修城墻啦……壓力是相當(dāng)大的。弄得婦女不得不頂上去，種田女人包了。

    如果家里沒有五丁怎么辦？按同樣的比例來！這只是官方的規(guī)定，實際cao作中，大家懂的，逼急了肯定不止這個數(shù)。

    阿婉就不明白了，為什么要這么做。不懂就問是個好習(xí)慣。

    山璞不得不給meimei講了仁義道德，講了文明開化，實在不行就拿現(xiàn)實舉例：“我開始有不懂的時候，就告訴自己，你看，他們這樣做，就過得很好。慢慢的，你就懂了。人畢竟是人，有血有rou，有心有肺。也不能全把奴隸當(dāng)牲畜來看的，你看乳母她們，對我們就很好的?！?/br>
    阿婉慢慢聽著，好像明白了一些。此番聽顏神佑又額外叮囑，一瞬打通了任督二脈，明白了，她哥帶走了不少人，以她手上的這些人，要光憑暴力去壓制近兩萬的俘虜，難。如果換一種角度去思考，那就容易得多了。

    行了，帶點酒、帶點吃的，跟大家開個篝火晚會吧！告訴他們：勞動改造完畢之后，就都是自己人了，提前給你們慶功。哦，對了，可以分田地喲，安頓下來幫你們找家人喲。壞人是你們以前的頭人，他們害我爹娘，可你們是無辜的呀……現(xiàn)在干活，當(dāng)是為了換取土地而付的首付款了嘛。

    阿婉好像明白了什么，取了馬，拿了酒食，帶著三千人，奔去跟俘虜們開晚會去了。

    顏神佑這才對顏淵之道：“留在歸義的士卒這會兒已經(jīng)開始集結(jié)了，此城便交與叔父了?！?/br>
    顏淵之大急：“你呢？”打死他都不信顏神佑會閑著！

    果然，顏神佑微微一笑：“我得去告訴他們，下輩子記著了，我不是軟柿子?！?/br>
    下輩子下輩子下輩子……

    顏淵之：……媽蛋！你要去干嘛？

    當(dāng)然是去砍人啦！

    說時遲那時快，此時距守城卒看到煙火警報還不到一刻鐘，歸義的信號彈也發(fā)出去了，連發(fā)了七發(fā)。保證周圍的人都能看得見，顏神佑說話時，阿竹已經(jīng)取了臂繩來了。說完話，阿竹就給她綁臂繩，六妞等客女在她的眼色下悄悄退去，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來了。打扮都換了，個個紅綃包頭，腰挎長刀，一身軟甲，皮靴，手里還捧著顏神佑的佩劍弓囊軟甲。

    顏神佑道：“玄衣集合了么？”

    六妞道：“已經(jīng)在府門外了?！?/br>
    “哦，四叔，那我不見阿娘了，別招她哭?！?/br>
    顏淵之和丁號等人一齊出來相送。

    出得門來，五百玄衣靜默無聲，只有眼睛是活的，跟著顏神佑的腳步而動。

    凡京中來的人，眼下固知顏神佑是有些干材的，從權(quán)之下，聽她的也沒問題。但是，在看到歸義舊人的表現(xiàn)之后，他們都在懷疑一個問題：聽就聽了，可你們?yōu)槭裁催@么像鵪鶉一樣的老實？

    現(xiàn)在，他們徹底明白了。五百人無一聲咳嗽，連呼吸都仿佛是隱藏的，好似地上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大口子，從地下亡靈國度踏霧升起了這么一群似人而非人的人形物。隔著老遠，好像都能看到黑甲往下滴出的血。

    徐昭啃了啃指甲，他是新手，姜云也是，這兩位表哥雖然都在歸義，但是與顏神佑見面的時間并不多。但這并不妨礙顏神佑給徐昭造成心理陰影，從小到大，顏神佑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坑爹的是她還是個女孩子。好容易長大了，自己也當(dāng)官兒了，才發(fā)現(xiàn)這丫頭簡直不是人。有你這么管事兒的么？寫教程教男人怎么當(dāng)官兒？坑爹的是……章程寫得特別仔細，還尼瑪十分實用！

    從京城到歸義那么一路，徐昭是目睹過父女倆一起訓(xùn)隨行部曲的，那個時候，只覺得部曲有些沉悶。他的注意力在山璞那里，而旁人的注意力都在規(guī)劃自己將來的工作生涯上了。眼下一看，一下子從頭冰到了腳。

    再看顏神佑，什么廢話也沒有，取了塊黑巾覆面。她一動，玄衣們也動了，齊刷刷也將頭盔上的面罩拉了下來。五百人如一人。她走，他們也走，仿佛傀儡一般。

    這些兵是徐昭他表妹帶出來的，兵且如此，一手締造這么一群惡靈的人，她會是個什么人呢？

    徐昭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不是聽到了腳步聲，他還以為他表妹帶了一群鬼！

    摔！這日子沒法過了！mama，你要不要也過來？我覺得這里比較安全。

    徐昭正在發(fā)感慨，就聽到一個小胖子在說：“守城的回去守城，沒事做的回來繼續(xù)吃年酒。阿昭哥你沒城，陪我阿娘和四娘玩罷。諸位，請?！?/br>
    大家一回頭，就看到一個紅漆的冬瓜站在門檻兒前對他們招手。還說：“阿昭哥，不許讓我娘知道?！?/br>
    徐昭：“……”md！

    顏淵之：“……”md！他也被嚇壞了，愣是沒攔得住侄女兒，就這么活活看著顏神佑帶著人跑掉了！——就算攔，他也是攔不住了。顏神佑滿心滿眼想的都是上回阿花她們村子的事兒，恨得牙癢癢，這會兒她是不肯聽勸的。

    更有丁號，一伸手，就把顏淵之給拉住了：“這個時候，州府不能不管百姓?！?/br>
    費這么大勁，將顏肅之與山璞都調(diào)走了，所謀肯定不小。沿海那些小村寨，怕很難扛住。如果放任不管，過了沿海一帶，奔到新城那里，嘿嘿，近兩萬的俘虜。工地還有許多器械！尼瑪建城的設(shè)備也是攻城的良器呀！如果把他們煽動起來了，又有器械，這么多人，你以為歸義守得住嗎？

    整個昂州就沒一處城能在那樣的器械下存活下來的！送信？行啊，送到了，顏肅之再趕回來，黃花菜都涼了！要是海賊再聰明一點，來個圍點打援，大家就可以一起去死了。必須得自己將這事兒給解決了。

    你是成年人，可部曲你領(lǐng)不動，別人誰都領(lǐng)不動！她不去，誰去？

    這些話，丁號一個字也沒說，不是因為他結(jié)巴，說出來費力。而是不能說，說出來了，就要亂人心?，F(xiàn)在只求這位小娘子真像他猜的那樣，會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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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神佑一路都要急瘋了！

    丁號想到的，她都想到了。所以先派阿婉去穩(wěn)定局勢，阿婉能不能穩(wěn)定得住，她心里還打著鼓呢。如果阿婉穩(wěn)定不了局勢，那就是她將阿婉送到一群隨時會暴動的敵人那里加菜！真出了意外，她是沒辦法跟山璞交待的。

    可是，不讓阿婉去又不行。第一，他們同族，習(xí)慣相同，心理上很能理解，一件事情讓阿婉去做，比讓別人去做更容易收到效果。第二，顏神佑這里分不出人手來到新城去鎮(zhèn)壓可能出現(xiàn)的暴動了，昂州軍方的人還得守城，只有阿婉手里有山璞留下來的部分精壯可以用。

    顏神佑已經(jīng)不敢去想姜氏聽到消息的時候是個什么反應(yīng)了，她只想著，萬一失敗了，她死了，姜氏沒看到她走，心里會好受一點。姜氏還懷著孩子呢！經(jīng)不得嚇。死也要將這群海賊給拖住了。

    何況，她未必就會死！

    上百里的地，顏神佑跑得很快，顧不得愛惜馬力了，只要趕得到營盤和馬場，馬有，人也有！

    到了地頭上，顏神佑命隨行的人歇息：“去歇息一陣兒，套車，將那些家什帶上，你們?nèi)ズ＿?，他們必有船，砸沉它們！”作為軍地重地，攻城與守城的器械必然是有的。比如拋石機一類。用來架在岸上去干掉登陸的船只，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營盤內(nèi)，玄衣軍早已整軍列隊，等候通知了。海邊的信號彈升空，營盤的哨兵一眼就看到了，然后敲響了警鐘。原本準(zhǔn)備過年喝點小酒的，幸而還沒開餐。于是千戶下令，飽食、披甲、列隊，等通知。

    顏神佑到了，一點也不意外。這樣的規(guī)矩，是她定下來，要是做不到，她才該哭了。

    換馬，點兵！傾巢而出！營盤也不管了！打贏了，營盤依舊是自己的。打輸了，要這地方何用？！

    堂內(nèi)，幾十根牛油蠟燭點著，一幅大地圖掛在墻上，已經(jīng)用小紅旗標(biāo)出了出事地點。內(nèi)里一個封千戶道：“就是這里，還是上次那個村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些時辰了，怕他們撐不??！”（因是顏家私兵，不好以朝廷之校尉等官職分等級，顏神佑索性拿了千戶、百戶等稱呼了。）

    另一個戴千戶道：“撐不住還好，能拖延些時日，怕只怕海賊久攻不下，棄此處而奔他處，擾亂全境！”是的，肯定是海邊受過難的村子防守做得好，內(nèi)陸地區(qū)，除了土豪們的塢堡，一般村莊都不如。

    顏神佑心里咯噔一下，她想的不止是村莊，還有新城工地！

    當(dāng)即道：“上馬！”

    經(jīng)過發(fā)展，眼下這里倒有四千余人之眾。顏家沒用五丁抽三之制，而是一戶出一人，但是如果戶內(nèi)壯丁多，也有出兩個的。眼下戶口有三千來戶，又有分家的，是以披甲之士超過四千。除開留下的五百人，其余近四千人皆嚴裝，背弓攜弩，馬上拴槍、腰間懸刀。

    黑壓壓一片，在黢黑的夜里，幾乎要看不到人了。遠遠只見除了開頭一、二十艷紅衣裳的女人，身后跟著無數(shù)馬匹，各種毛色的馬上……木！有！人！

    身后，是五百人在一個千戶、五個百戶的帶領(lǐng)下，直撲海邊。

    馬跑得快、車走得慢，兩個隊伍漸漸拉開了距離。

    顏神佑趕到的時候，村子的大門就快要被打破了。

    能撐這么久，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海賊上岸，不曾攜帶重型的攻城設(shè)備——即使帶得了，登陸的時候往岸上搬也很吃力。以為拿了弓箭、火油等即可，了不起搬幾根木頭——這是準(zhǔn)備攻城的時候用的。反正，精兵已經(jīng)被帶走了嘛。

    村里人恨海賊入骨，更是在過除夕。各家通常是灶火經(jīng)夜不熄的，連一年忙到頭的女人們，也事先做了大鍋的菜，想吃就取一鍋來，水也是燒了大鍋熱的，或溫酒、或取來喝。這二年收成又不錯，稅又少，各種吃食大大豐富了。

    聽說來攻城的，各家灶上大鍋一揭，熱水往大木桶里一倒，男人們扛起桶來就奔到墻頭上往下倒，然后就留在墻頭上扛起扁擔(dān)往下拍。孩子們燒火，女人們運送熱水、石塊。最后木頭井欄都拆了當(dāng)滾木來使。

    是以撐到了現(xiàn)在。

    可也快撐不住了。

    就在此時，就見到海賊身后冒出了一群幽靈來。

    海賊攻城，還燒著火把。學(xué)過物理的同學(xué)如果還沒把知識都還給老師，就應(yīng)該記得，人眼能看到物體，跟眼睛在不在光線里無關(guān)，與要看的物體有沒有被光線照到有關(guān)。海賊舉著火把，正方便玄衣軍放箭。

    玄衣軍的箭法，是顏家拿箭喂出來的。半弧形散開，擴大打擊面，又是突襲，開始用的是勁弩，三輪射罷，海賊方面還沒回過神兒來。扭頭一看，臥槽！除了紅衣女鬼和馬啥都沒有！

    #當(dāng)時我就驚呆了#

    出海的人一般都比較迷信的，馬上開始跑。玄衣控馬上前，繼續(xù)追著打?；鹆褐剖裁吹模嫘乃?！

    走得近了，這才有眼尖的大嚎：“是人啊，不是鬼！”

    顏神佑滿頭黑線，恨恨地道：“給我打！”說完，面無表情地舉起了手里的弩。

    海賊人不少，比上回多多了，將人家村子團團圍住，鐵桶一樣。背面已經(jīng)有海賊攀了上來，舉刀砍傷了幾人，卻聽村里鑼響：“救兵來啦！”

    擦！白爬了！爬進去出不來就坑爹了。

    再往下跑。

    顏神佑這邊，玄衣照半弧形散開的，清完了一面，開始移動著去清理下一面。移動間，隊形并不怎么變——沒經(jīng)沖殺，十分完好的隊形。

    黑夜里，也不知道來了多少人。海賊軍師當(dāng)機立斷：“不要跟他們硬拼！將火把拋進里面，趁他們救火的功夫，走！去詐開城門！說是遭了海賊的百姓，要進城避難！”

    作者有話要說：yoyo家里有個小變態(tài)～

    【1】這是真實存在過的，所以也有管當(dāng)兵的出身叫“三五門”的。

    ☆、130·兩個小變態(tài)

    既然是傾巢而出,海賊的人數(shù)就不會很少,除了留下看船的——這是必須的,不然等搶完了回來一看，船呢？船順著海風(fēng)洋流飄不見了,這就坑爹了——其余的都上岸來了。此次海賊數(shù)有七千開外,乘著十?dāng)?shù)艘大船而來。看船的也得留下近千人,是以岸上足足有六千來人。

    對于海賊們的經(jīng)驗來說,揍趴下一個縣城，足夠了。對方撐不過三天。一件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是，昂州新建，根本沒有大型的城池。歸義這里,還不如桑亭等處，好歹以前是郡,郡守的治所那里是按郡的級別建的?，F(xiàn)在歸義這里，以前就是個縣，只有個小破縣城，偏偏最近又比較富——不搶你搶誰？

    以前總在桑亭、密林那里討生活的海賊們，現(xiàn)在又找到了一頭新肥羊！計劃著搶完了這一票，就將家再往北搬上一搬，比如，在懷化那邊往東二百來里，還有幾處不錯的小群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