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jié)
顏肅之一看自己忙成狗,閨女在一邊清閑,心里頗不平衡,故技重施,他又把丁號推給顏神佑對付去了。 ———————————————————————————————— 顏神佑看到丁號也頭疼,向他請教問題吧,每每問題得到了解決,卻總要被捆綁銷售造反理論。在丁號那里,顏肅之這就不是造反,這叫“解民于水火之中”,這個詞以后還會出現(xiàn),并且時常被替換為“解民于倒懸之?!薄?/br> 顏神佑苦逼得要命,還不好翻臉,每天都忍著“把他毒啞了吧”的想法。特別能理解至尊寶!她特別想對那只猴子說:至少你聽的還是正經(jīng)人話,老子特么聽的是電子合成音! 終于,顏神佑忍無可忍,給他看了一張小紙條: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 丁號稍稍滿意了一點,看向顏神佑的眼神帶了一絲意思味深長。前六個字顏神佑早就說過了,后三個字……是當(dāng)時就想到了,還是現(xiàn)在加上去的呢? 丁先生表示,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真是太開心了,得到了明確的表示了呢,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膽,擔(dān)心他們父女倆又想當(dāng)一回忠臣了。伸手就要取那張紙條。 顏神佑的手腳比他快得多,伸手一抹,又把小紙條給收了回來。丁號扼腕,對上顏神佑似笑非笑的眼神兒,只好垂下頭來自認(rèn)倒霉。顏神佑慢條斯理地問:“先生還有事么?” 丁號郁悶地道:“沒了,我干活去了?!?/br> 顏神佑等他一出門兒,臉上鎮(zhèn)定從容的表情就垮了,對會這么個人物,真是相當(dāng)不容易。還好,暫時將事情壓下去了,否則他這么頻繁的串連,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了,那就真的不好了。 一等把丁號打發(fā)走,她就跑到姜氏那里去避難了。雖然姜氏抓到她就要念叨一回養(yǎng)生,不過眼下,還是姜氏那里最安全了。 姜氏那里今天沒課,連日陰雨,搞得大家都沒有什么心情,姜氏便放了兩天的假。見顏神佑過來了,十分歡喜,口上還要責(zé)怪道:“你終于曉得回來啦?” 顏神佑貼著她坐下,好奇地四下打量:“阿萱她們呢?” 姜氏道:“她們還不能閑下來歇息一下了么?我又不是牢頭,見天地看著她們。她們想去園子里走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顏神佑一想,也對。姜氏卻又小聲說:“你也不要一心只擱在外頭了,分一只眼睛看看這家里。” “呃?” 姜氏嘆道:“看你這傻樣兒。你縱能干,終是要嫁出去的,山小郎看著是個忠厚老實的人不假,可女人呢,一半看夫家,一半也要看娘家。”這一點姜氏是深有體會的。 顏神佑奇道:“那又怎樣?家里現(xiàn)在挺好的呀。” 姜氏伸手在她額上戳了一指:“我就說,一處不管你就一處不行。現(xiàn)在是很好,以后呢?” 顏神佑有點愣神,旋即明白了:“阿蓉?” 姜氏滿意地道:“還沒傻到家呢。父母以后終究是要走了的,兄弟姐妹之間要相互扶持,明白么?尤其女孩兒家,嫁出去了,娘家爭不爭氣,也是頂要緊的一條兒。六郎是個懂事的孩子,你一向也很心疼兩個兄弟,我不擔(dān)心你們。可是呢,若是與兄弟媳婦處得好了,豈不更好?” 顏神佑:……心里有點沉甸甸的。在姜氏殷切的目光下,她也只能點點頭:“是?!?/br> 姜氏又多叮囑了一句:“可一定要記得呀?!?/br> 顏神佑乖乖繼續(xù)答應(yīng)了下來。跑親媽這兒,心沒散心,又添了一樁任務(wù)。她原本與阿蓉姐妹倆就不錯,當(dāng)然,與阿蓉的年齡差有點大,是以與阿萱處得比較好。姜氏不說,她也會與她們好好相處,現(xiàn)在一提,就略有一點……顏肅之看到楚氏來信時的味道了。 略心塞。 正想說什么,外面阿竹匆匆進來道:“娘子,小娘子,外面人來尋小娘子回事兒?!?/br> 姜氏心知是有正事,對顏神佑道:“去罷,只一條——” 顏神佑無奈地接口道:“我曉得的,一定照顧好自己?!?/br> 姜氏道:“你別不當(dāng)一回事兒,去罷。阿竹看好她。” 阿竹應(yīng)聲答是,顏神佑聽得好不無力。 ———————————————————————————————— 出得門來,阿竹便輕聲道:“輿部消息,揚州有些變故?!?/br> 這個揚州與顏神佑穿越前的那個揚州還不是一回事兒,不是一個城市,才是一州。原本昂州這塊地方也歸揚州管轄的,實在是個大州。后來被分出一個昂州去,剩下的都是原本比較富裕一點,秩序比較好的地方。 顏神佑聽了,心里一動:“回去再說?!?/br> 到了為她單設(shè)的的外書房內(nèi)坐下,取了竹筒打開一瞧,臉色就不太好了:揚州也出義軍了。當(dāng)然,官方的說法,是亂民。 年初回昂州的時候,顏家的車隊就在揚州境內(nèi)遇到過那么一撥人,當(dāng)時數(shù)不過幾百,很快就被打發(fā)了。這不到一年的時候內(nèi),居然又生出一股“聚數(shù)千人”的隊伍。這樂子可真是大了! 顏神佑匆忙去見顏肅之,顏肅之還奇怪:“你不是去見你阿娘了么?怎么又急匆匆地過來了?” 顏神佑道:“看看這個罷!” 顏肅之一眼掃過小紙條,神情也嚴(yán)肅了起來!揚州亂了,就代表著昂州也要不得安寧了。雖然道路毀了,然而只要想,必然會有人過來。比如說,義軍如果干不過官軍,就會逃竄,這個逃竄的方向很可能是往官員力量薄弱的南方來。如果義軍打贏了,昂州也不安全,昂州已經(jīng)是全國有名的產(chǎn)鹽的地方了。 以及,不管誰贏誰輸,受到涉及過不下日子的百姓,很可能就成為無地流民,往昂州這個地廣人稀的地方討生活來。以前光是遇天災(zāi),就有逃荒的過來了,現(xiàn)在加上人禍,逃亡的隊伍只有更大。 顏肅之道:“傳令,阿胡領(lǐng)命守住北上關(guān)口!方章、盧慎,準(zhǔn)備接應(yīng)游民安置諸事宜?!?/br> ☆、162·人口多起來 因事先有所準(zhǔn)備,且流民潮并不是一開始便洶涌,聞訊而來的屬官們的情緒都很穩(wěn)定。自打來了丁號,雖然是個結(jié)巴,然而名望比自己強、本事好像也更大一點,名氣就更不用說了,盧慎雖做著長史之位,在丁號面前也是十分恭敬的。 丁號這里呢,卻是隱隱將自己當(dāng)作顏肅之的“謀主”的,雖在州府的序列里,心理上卻頗為超然。發(fā)言的時候,只有丁號是不怎么按照官階次序來的。難得的,州府里的人也并不以為意。倒是都認(rèn)可了這個前啞巴的智力。 是以丁號是最先開口的:“雖是早有準(zhǔn)備,我等也可處置,只是,若真?zhèn)€來勢洶洶,說不得,還是要使君親往相迎一二?!?/br> 顏肅之感興趣地摸了摸下巴道:“這是何意?” 盧慎一臉的不忍看,心道,明知道他是個結(jié)巴,還要這么問,真是愁死人了,聽得人頭皮都要發(fā)麻了。 丁號也不負盧慎所望,本意并不吊人胃口、開口卻讓人想掐著脖子把他想說的話都給搖出來,嗑嗑巴巴地道:“以示使君愛民之意,也與流亡之人做個約定。留他們,是使君仁厚。可別拿使君之仁厚當(dāng)應(yīng)該!這些事情,要從一開始就養(yǎng)成風(fēng)氣,不可驕縱。” 與會者的心情真是大起復(fù)大落,上一秒鐘還想掐死這個折磨強迫癥的王八蛋,下一秒胸中便豁然開朗。沒錯!不愧是當(dāng)世大儒,這話真是說到點子上去了。昂州人口本就少,想要有所作為,必然要吸引外來人口,外面來人了,可不是請他們來當(dāng)大爺?shù)?!有本事的,?dāng)然不會埋沒,但是也不能讓他們太拿架子了。 人在聽別人說話的時候,潛意識里都會對自己關(guān)注的內(nèi)容劃上著重符號。比如丁號說的這一段話里,顏肅之父女聽出來的是:要引導(dǎo)民風(fēng)。 而盧慎等人則不然,他們的重點在于“不可驕縱”,這個“不可驕縱”的對象,也止是平民百姓,而是與他們有競爭關(guān)系的外地知識份子、世家等等。 丁號的建設(shè),兩者都有,然而立場不同的人,必須是有不同的側(cè)重點的。若說顏肅之父女與盧慎完全忽略了其他方面,那也不盡然,注意,肯定是會注意的,只是重點就不同了。 然而無論如何,丁號的建議都被采納了。在顏神佑看來,這件事情就該是讓他爹出面的。將來整個昂州的領(lǐng)導(dǎo)者,也必須是她爹,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至于她自己,一是大環(huán)境不大允許,二也是……沒事跟自己親爹爭權(quán)?她又不傻! 當(dāng)下分了一下工,接到有大批流民,或者某批流民里開始出現(xiàn)比較有名的十人的時候),顏肅之便親往昂州與揚州交界的大道關(guān)口上,親迎流亡百姓,對他們致以最親切的問候和最深切的關(guān)懷。什么安民告示都沒有他露這一臉兒頂用。 顏神佑就留州府里代顏肅之處理一些庶務(wù)。 哪怕是坐鎮(zhèn)留守,事情也挺復(fù)雜的。首先一樣,就是……連著下這么長時間的雨,鹽的產(chǎn)量降低了不少。無論是煮鹽還是曬鹽,第一步都是需要鹵水的。天不好,哪種方法都沒轍。這得盤點一下倉庫,考慮一下產(chǎn)量問題。其次就是流亡安置的后續(xù)問題。 這就需要期待一下顏肅之有沒有王霸之氣了,如果顏肅之第一炮能夠打響,將人鎮(zhèn)住了,那下面的事情就好辦得多了。否則一開始鎮(zhèn)不住人,后來事情就不好辦了。 庶務(wù),正常套路的庶務(wù),對于顏神佑來說并不困難。已經(jīng)代理過多少回了,早已駕輕就熟。只要不再天降一個從未接觸過的大麻煩,她都應(yīng)付得了。何況,她也不是沒有幫手,丁號留下來了。 丁先生言辭犀利不假,口舌卻委實不夠伶俐,還是留下來讓有耐心聽他說話的人跟他打交道吧。顏肅之就帶了盧慎過去,陪同的還有張瀚兄。蓋因張瀚所轄之地與揚州接壤,不少流民是需要就地安置在他那里的。 就在州府開完會不久,天便放晴了。最為坑爹的是,這一回放晴,天是真的晴了,不是醞釀著再下一場的短暫中場休息,而是就變好了。天瓦藍瓦藍的,云潔白潔白的,泥土也不再泛著水光了。古工曹也向顏肅之遞交了一份“整修公共建筑計劃書”,將因暴雨沖壞的道路、溝渠,都作了一個安排,先盡著境內(nèi)的修。至于那條官道,不好意思,昂州境內(nèi)的路還沒修完了,壞了的部分主要是在揚州那里,還是讓揚州刺史想辦法吧。 顏肅之看了一眼,就批準(zhǔn)了這么個建議。顏神佑心頭一動,道:“若有流民來,莫如以工代賑!”她越說越開心,“先前竟然忘了這么一條兒。光想著來了之后要白養(yǎng)活著這些人到明年有收成了,來了的人,口糧照發(fā),若肯上工,還有多一份糧?!卑褐菥硟?nèi)的勞動力,快不夠用了。按照正常的規(guī)定,每年也就二十天的徭役。然而事實上,無論哪里,哪怕是天子腳下,這個數(shù)額也是超支的,有的地方甚至到了“無日不在征發(fā)”的地步。 昂州這里經(jīng)過暴雨,想要修復(fù),征發(fā)量必然要超過往年。雖是無奈之舉,能征發(fā)能少一點,還是少一點的好。 顏肅之聽了,覺得這個意見可行。丁號與盧慎等都認(rèn)為:“閑著也是閑著,太閑了,不用干活,還有飯吃,容易養(yǎng)出惰性來。將這一切當(dāng)成應(yīng)該,就不好管了。原本招了人來,縱不征發(fā)徭役,也要或征兵,或cao練的?!狈凑⒁呀?jīng)下令了,許各地自募兵。 當(dāng)然,昂州府一致決定,本地?zé)o匪患,官軍支應(yīng)得過來,士紳不用cao心了。有匪情,上報,州府去剿,包管比你們自己干剿得干凈。什么?官軍不夠?沒事,州府會統(tǒng)一招募、統(tǒng)一訓(xùn)練的,州府比較專業(yè),肯定比你們這些良民專業(yè)得多。 想要自己招募?不好意思,州府的黑名單上給你留塊空地!罪名大概就是:耽誤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一心想要攛掇著良民造反……吧! 昂州的士紳們也很識趣,沒一個說要“散盡家財,募兵勤王”的,都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兒,老老實實愁著天干愁著暴雨。州府也沒有放松警惕,顏神佑手中的輿部如今規(guī)模擴大了不少,具體的結(jié)構(gòu)只有父女倆知道,昂州四野沒少撒人,不時探聽些大戶的動向、民間的風(fēng)評一類。 哪怕募了當(dāng)兵,短時間內(nèi)也成不了軍,還是烏合之眾。想要達到目前昂州老兵的水平,光是紀(jì)律,就得訓(xùn)上幾個月。正好,做工程也講究個紀(jì)律配合,先搞個編隊吧。 此議一出,自上而下都說好。顏肅之道:“這議甚好,不過……還是先看看動哪一筆預(yù)算罷。既然要人干活,口糧就要多發(fā)了?!?/br> 于是又核算口糧一類。古工曹又問:“今冬之前能來多少個工?屬下也好有個數(shù)兒,好安排人手?!币郧暗念A(yù)計都不頂用了,還得重新評估。 于是又是一通忙。 這些才估算完,流民便來了。這一次不是小規(guī)模的了,一次來了上千戶,卻是一處耆老,依著宗族等南遷。 顏肅之接到消息便即啟程,顏神佑依約看家。 ———————————————————————————————— 顏神佑焦急地等待著消息,而傳來的消息,也讓她大跌眼鏡。要不醫(yī)院做健康檢查的時候怎么都要問一聲有沒有病史的呢,顏肅之這個中二病,在他親閨女看來,這輩子是不能好了。 他遇到流民,好聲好氣接了,這一批流民人數(shù)不少,而且是組團來了,安置好了,就是以后的范本了。耆老們也是沒有辦法了,輕易誰肯離開故土呢?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可架不住家門口見天兒地干仗呀!今天官軍來了,看有沒有通匪的,明天義軍來了,看有沒有官府的狗腿子。 摔!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其時鄉(xiāng)村,幾乎全是聚族而居,一個莊子可能就只有一個姓兒,名字就叫張家莊李家村的,然后跟隔壁幾個村莊通婚。大一點的村落,有兩三個姓,每個姓都是本家。大家有貧有富,到底是一家人。你今天來說這個不好,明天來說那個不對的,宗法有時候能抹去階層、階級差。一家人,誰肯互相攀咬呢? 況且,每來一次,都要搜刮一回。義軍是白手起家,沒糧草,肯定要征——主要是搶大戶。官軍開始還文明些,后來義軍越打越大,有時候補給吃緊,也要臨時“征發(fā)”。 大家商量一下,干脆,相鄰的三個村子里的人就一塊兒卷著包袱南逃了。因為據(jù)說,昂州那里比較安定,稅也不高,大家還是過去混口飯吃吧。畢竟是相鄰的兩州,以前還是同一個領(lǐng)導(dǎo)的,昂州再封鎖消息,有些小道消息還是得以流傳。 于是便拖家?guī)Э趤砹恕?/br> 顏肅之也不是在路上專等著他們,而是讓驛丞先看著。然后假裝派人通知顏肅之,顏肅之再出現(xiàn)。驛丞拿著臺本念臺詞,指出這些人大批逃亡是違法的。 沒錯,違法。擅自離開居住地,還是拋荒,還是大規(guī)模的,連戶籍都扔了,這是不對的。 先嚇唬他們一下,然后才好拿捏,這也是事先寫好的劇本。照著這個劇本走呢,驛丞是盡忠職守,顏肅之要收留他們呢,就是悲天憫人且擔(dān)了很大的風(fēng)險。而百姓們呢,只是走投無路了而已,是需要同情的。大家都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界……不對,是亂民的錯! 驛丞的臺詞也很精彩:“不曉得使君現(xiàn)在在不在城里哩,他老人家因本州遭了災(zāi),還要四下尋訪災(zāi)情哩,我派個人去尋尋看罷哩。你們可不敢四下亂走,被當(dāng)成亂賊捉了打,可沒處訴冤?!?/br> 耆老等掏空了箱底攏來的一點私房錢,他也沒收。就那么仨瓜倆棗兒的,以后都還要一個地盤上兒討生活,現(xiàn)在拿了人家這一點保命錢……驛丞覺得燙手,連忙推了。在一片殷切的目光中,不自在地說:“我們顏使君是個善心的人(……),你們只要守規(guī)矩聽安排,大概……會留罷?!?/br> 弄得幾位耆老十分擔(dān)心。 顏肅之來得不快也不慢,掐著點兒,讓人等了半天。虧得是驛站,為接待來往人等,屯了些糧。逃亡的村民也自攜了一點干糧,驛丞招呼著燒了些熱粥分派下去。再看村民攜帶的,不過是些攙了米糠的干餅,糠比糧食還要多,也沒什么菜肴,委實可憐。命取了幾壇老咸菜來,分給眾人用了。一家也就分拳頭大一個疙瘩頭兒,還舍不得吃。有刀的,細細切出比頭發(fā)絲粗不了的幾根小條,一人分一根,舔一舔,喝口粥。 驛丞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幾年前,昂州也不是沒這樣的人家,驛丞在此地幾十年了,都是看慣了的?,F(xiàn)在卻覺得這一幕刺眼了起來。 顏肅之過來的時候,驛丞已經(jīng)開始收咸菜壇子了。耆老等吃飯慢的,飯碗才放下來,聽說顏肅之來了,急忙放下碗扶杖站了起來。 一照面,顏肅之的臉還是相當(dāng)能看的,盧慎也長得十分撐門面。一干人等在三村耆老的帶領(lǐng)下哭著跪下,含糊地說著求包養(yǎng)之類的話。 顏肅之十分親切,并不曾穿得十分鄭重,很有一點“匆忙趕過來”的樣子。先說:“大家受苦了?!比缓蠹殕柺窃趺匆换厥隆sA丞因有些個可憐這些人,代為轉(zhuǎn)達。無非介紹一下情況,說大家過不下去了一類。 顏肅之一眼望去,心里就有數(shù)了,道:“這好有上千戶了罷?”尼瑪比他剛分家時的部曲也不算少了。驛丞答道:“是?!?/br> 顏肅之皺眉道:“以往零零星星來一些人(這是真的),總是不多(這是胡扯,來了好幾千戶了呢),我也睜一眼閉一眼的?!?/br> 耆老等忙道:“我等委實沒有活路了,求使君垂憐。賞口吃的就行!” 鄉(xiāng)民也有聰明人,一個婦人抬眼見顏肅之生得慈眉善目的,好看又和氣,狠一狠心,掐了懷里孩子一把。小嬰兒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