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節(jié)
丁、李、霍、杜等人抱手冷笑,樂得看這些傻子倒霉?;艉バ牡溃阂蝗荷底?,你們傻成這樣兒,難怪顏仲泰要用他閨女了。談論到現(xiàn)在,竟沒發(fā)覺她是個剛毅不可奪志的人么?還當她是愚昧婦人來哄! 顏神佑能被顏肅之和楚氏一同相中了來看家,就必然不是一個傻子,相反,她不但聰明,還十分有耐心。磨得沙生等人根本啃不下她,這女人簡直就像是一塊頑石!一點都不帶動的! 沙生等似乎有點明白,為什么顏肅之會讓她來留守了。 丁號見他們泄氣了,才一字一頓地道:“舊、稿、重、擬?!彼矊懥艘环菘偩V,意思與顏神佑想的差不多,只是具體的的還有些出入,需要重新修訂一下。修訂之后,分章便需要以總綱為標準,再行編纂了。 顏神佑也不是一味威壓,打完了棒子,又奉上甜棗:“事間輿論,頗易下克上。百姓不讀書,聽不來那么復雜的道理,是以要簡潔。家父遍邀諸賢,并不止為此一事。鉆研學問,使衣冠禮法不絕,自然不能如此簡略?!睆碗s的事情,讓學者去做。最簡單的輿論宣傳,讓百姓去傳。 有這么個誘餌,離指點江山是遠了點,卻也比總憋屈著強。沙生等人雖有些尷尬,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了。心道,你只是暫代而已,我等用心修書,待使君來,自然能看到我們的成績。 他們倒是有真材實學的人,低下頭來真做學問時,做起微言大義來,又是杜黎不能比了。 連李彥都有些哭笑不得:“自從他們來了,我比平日更費神了?!鄙w因這些人總有自己的思想,春秋筆法,一不留神就要被他們罵了。李彥既參與此事,自然不能讓過分偏頗的意見干擾了這件工程。如果這么亂著,有錢都拿去當軍費了??v然天下太平,沒個二、三十年也恢復不元氣來。可以說,數(shù)十年內(nèi),再難有這樣的機會了。 李彥一點也不想讓這件事辦砸了。將這想法與丁號一說,氣得丁號結(jié)巴著大罵:“豎子!只會誤事!”他還想早點修好了書,再在其他的地方發(fā)光發(fā)熱呢!有這么群人在這里,連丁號都不能不陪著小心了。搞得丁號和霍亥的心情也一起不好了起來。 ———————————————————————————————— 顏神佑卻不管這些,書稿最后總是要送到她面前來看的,她總會把這最后一關。作為一個有著豐富的“歷史經(jīng)驗”的人,就算她學問不夠深,也絕不會忽略這方面的問題。 現(xiàn)在,她在考慮著一些新流民的問題。 以文化吸引士人,以溫飽吸引民人。策略定得很好,具體執(zhí)行起來卻是千頭百緒。 昂州這幾年得天獨厚,旱災都沒能影響到它多少,流民奔來更多,管理方面便顯得愈發(fā)重要了。顏神佑也算干出經(jīng)驗來了,像之前集體毆斗這樣的事情是萬不容它再發(fā)生了的。 她一忙起來,連帶的李三娘李五娘等人,并杜黎都跟著好似轉(zhuǎn)陀螺一般。姜氏偏又在此時命人喚她過去說話。 顏神佑心道,難道是藥場那里出了什么事情?一想,又不對,以姜氏之能,這樣一件事情斷不至于出現(xiàn)難題的。 到了才知道,這事卻是與她有關的。 姜氏觀察女兒許久了,原本還擔心她新婚丈夫便出征,會抑郁?,F(xiàn)有的例子,顏靜媛前兩天被接過來小住的時候,那樣子就并不開心。一看女兒,這沒事人似的,姜氏有些焦急,怕她壓在心里,反而倒不美。故而使人叫她來,好開導開導她。 顏神佑聽姜氏說:“你就不想山小郎?”整個人都僵硬了,是有點想啦,但是……“我們都有事情做呢吧……”聲音慚慚低了下來。 姜氏大急:“你要做大事,我由你,可你怎么不大像個小娘子呢?”不應該多愁多思么?好歹有點閨怨什么的,讓我知道我生的是個閨女好嗎? 顏神佑有點遲疑地道:“那——什么是像個小娘子呢?那樣我就不該管現(xiàn)在這么多的事兒?!?/br> 姜氏怒道:“憑你管多少事,好不關心自己丈夫的?” 顏神佑語塞,尷尬地道:“這個……我……也往那里送了東西的,都……有阿爹的,就有他的……” 姜氏恨鐵不成鋼地道:“你不會寫個信么?要我教你么?”說完,又頓住了,臥槽!真的沒有教過這個呀!窩勒個去!本來么,小娘子長到十二、三歲,可能就會讀一點文辭優(yōu)美的詩句,也就慢慢明白了。再者,瓜熟蒂落,到了年紀,自然會有春情。 可仔細一想,別人家小姑娘讀著詩句思春的時候,她家姑娘在……砍人! 姜氏整個人都不好了!她說怎么總有什么不對勁呢!原來在這里等著她了!她生了一個女兒,但是這個女兒的思維方式……是男人的!雖然也有心細如塵的時候,可是,她整個模式是擰著來的。 姜氏苦口婆心地道:“夫妻之間,再有默契,也與兄弟朋友不同呀!兄弟朋友,或可一切盡在不言中,譬如你阿爹與唐大,縱隔千里,也是無礙。夫妻之間,總是要有些軟和話的?!?/br> 顏神佑驀地想起她爹從窗子底下舉著枝花枝浮起來時的樣子,忽爾失笑:“我知道了?!?/br> 姜氏愁道:“光知道有什么用呢?你這么坦蕩,就一點意趣也沒有了呀。” 顏神佑道:“等我閑下來,自然有心思折騰他。現(xiàn)在,且體貼著吧?!?/br> 姜氏聽聞“體貼”二字,叮囑道:“相敬如賓,未必便好,夫妻一體,過一世的人,只如主賓?不能交心,豈不凄涼?縱好強,也不必如此?!?/br> 顏神佑想說自己不是好強,然細細一想,自己確實是有那么些的。回來寄書與山璞,別無他詞,只說忽地想起山璞欠她一支歌。還真是忽地想起來了,他們少時,縱是拘束,卻也頗有幾分旖旎,如今成婚,反像少了絲什么。 姜氏一說,她便明白了過來,戀愛的感覺她倒是自然而后,婚后卻拿著二十一世紀的婚姻法去拍土著,豈不違和?既然覺得違和,何如順從本心? 山璞很快就回了信,隨信附的卻是一串狼牙。顏神佑琢磨著,這要怎么收拾收拾,便問阿婉。 阿婉見了便笑道:“阿姊只管留著,待阿郎回來,讓他親手做與你?!?/br> 顏神佑道:“頭人也要親手做的?”她知道,似山民等,會有一種風俗,除卻唱山歌一類,男子新手獵了猛獸猛禽,或取牙爪,或取其骨,鑲磨為飾,專贈意中人。只是沒想到山璞歸化日久,還念著這些舊俗。 阿婉道:“這是自然,阿娘在時,常逼著阿爹去做呢。不過,阿娘也送阿爹,將阿爹氣得不輕。兩人就打起來,總是阿爹認輸……”語氣幽幽,說不盡懷念之情。 顏神佑輕撫其背,兩人一時無語。顏神佑卻忽地一動,阿婉驚訝看她:“怎么?” 顏神佑撫胸跳:“忽然就心跳得厲害!”說完,驚疑地看著手中的匣子,里面數(shù)枚狼牙整齊排成兩列。阿婉心頭一跳:“是阿郎么?” 姑嫂二人皆以為是山璞出了意外,孰料三日后,荊州傳來消息——已克荊州,與郁大將軍會師,顏肅之卻受傷頗重。 顏神佑:…… 作者有話要說:作為一個小變態(tài),腫么可能只是管管后勤?!刺激的來啦! 我是不會爛尾噠! ☆、213·很肥的一章 消息來的時候,顏神佑本人并不在州府。因勘刻石經(jīng)須得用到石材,單是做顏神佑指定的那一部,并不需要太多。然而日后要是全部定典,要的就很多了。取石料的方法,眼下無過是鑿山。 顏神佑早就想弄出點火藥來了,先前時間倉促,最大的成績不過是弄出些煙花爆竹,還有一些用作信號之物而己。如今有這么個機會,且有戰(zhàn)爭的需要,顏神佑便將更多的精力放到這個項目上來。 心中也不是沒有猶豫“提前將火藥應用于戰(zhàn)爭”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好處,自然是先到先得,先用的人占便宜。壞處也是顯而易見的——戰(zhàn)爭的殘酷性增加了。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后面的事情,就不由她做主了。 在缺人手的時候,火藥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F(xiàn)在做出來的火藥,雖比幾年前有了大幅的改進,效果也好很多,但是與顏神佑記里的炸藥還相差甚遠。饒是如此,也是十分驚世駭俗的發(fā)明了。山中實驗場地里整日悶響,附近不用驅(qū)趕,都沒有人趕再住,皆以為是有神明發(fā)怒。 顏神佑還是覺得它威力不夠大,并且還有點不太穩(wěn)定,不過用來嚇人,也絕對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許多人都沒想到過將它應用到戰(zhàn)爭上面去。 顏神佑原本是想再猶豫幾天的,至少,跟楚氏、顏肅之等人商量商量的。 現(xiàn)在不用商量了,聽了這消息之后,顏神佑果斷決定,有多少上多少,不把對手燒成焦炭不肯休! 古尚書與杜黎二人正陪著她視察工程進度,聽顏神佑說:“還用老法子采石罷,這批火藥我有用處!” 古尚書一怔:“這有甚用處來?” 顏神佑冷笑道:“用處大著呢!”md!敢動她爹,都去玩兒蛋去吧!當即下令,“看守的人手多一倍,一定要保密!叫過熟手來,我有事吩咐!” 古尚書見她動怒,竟覺生出不敢違逆之感,忙答應了。 熟手是個四十余歲的長者,這么個年紀,在普通人里,已算是老人了,須發(fā)斑白,面上也布滿了皺紋,一雙手粗糙黝黑,關節(jié)處都有點變形了。見了顏神佑,顫悠悠拱了拱手,顏神佑道:“不須多禮,我有件事,正在老翁去做?!贝巳四昙o被顏神佑高估了,她平常見的,都是些細皮嫩rou的人,比勞苦大眾顯年輕。照她看來,此人當在五十歲開外了,叫聲老翁也沒什么。 匠人忙說不敢,請問有何吩咐。 顏神佑道:“給我造些地雷來!” “=囗=!”所有人。 顏神佑雖然不記得太清楚的什么的,黑火藥也只是知道個大概,具體任務都要匠人去搞。但是,她還記得,大炮什么的現(xiàn)在是別想了,雖然青銅鑄炮可用,但是代價比較昂貴,并且,一個弄不好,容易炸膛,那就不太劃算了。這個得慢慢搞。 地雷就比較方便一點了,拜愛國主義教育所賜,《地雷戰(zhàn)》這部老電影在小時候看了無數(shù)遍。那真是印象深得很!地雷可以自造!即使電影有夸張,比例放在那里,匠人放在那里,改進起來還是比較快的。 這一批的匠人,要單指望著昂州本地的,那是沒戲的。但是顏、姜等人自京城來,攜帶了大批的工匠,這些人的技術水平不假的。雖然做火藥方面的人極少,畢竟是京中的水平,上手卻是極快的。比如眼前這一位,正是楚氏后來帶過來的人。因全家都是顏家部曲,用起來自是極放心的。 吩咐完了事兒,顏神佑才帶著古尚書、杜黎,匆匆趕回州府坐鎮(zhèn)。這個時候,不是想咒自己親爹,她也得做好最壞的打算。這么一個大攤子,真要破產(chǎn)了,絕不是回家吃自己就能解決的事兒。到時候必有爭取殘殺,這可不是顏神佑樂見的。 ———————————————————————————————— 一到州府,正遇到方章笑得像朵花兒似的,從他四處亂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搓手的肢體語言中可以出來,他是真的很興奮。 顏神佑看得眼都直了,古尚書雖然不知道顏神佑接到的消息是什么,但是看完之后臉色就不對這一點,古尚書看得真真的。她心情不好,你還說什么大好事,這不找抽么? 知道方章是個老實人,覺得他應該不是在幸災樂禍,古尚書有心提醒他。孰料方章真是太開心了,任古尚書將眼睛眨得要抽筋,他都沒有看到。杜黎也覺得奇怪——方章不是這樣的人——便問道:“方尚書有甚開心事不成?” 方章響亮地答道:“大喜事??!” 顏神佑縱然知道方章不應該是開心她爹重傷,臉也不由自主地黑了。 方章猶不自知,用他以為很正常、實際上特別大的聲音道:“小娘子,真是大喜事??!黎家,原湓郡過來的黎家!他們在密林那里發(fā)現(xiàn)了大銅礦!” 臥槽! 古尚書心里爆了句粗口,看看顏神佑,再看看方章,他決定閉嘴了。 方章還在那里嘮叨呢:“這下好了,咱們的銅是夠用的了?!庇终f什么鑄幣等事,還說如何運輸,如何調(diào)爐冶煉一類。 顏神佑揉揉臉,對方章道:“且住,請大家都過來罷,我有事要說。” 方章這才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以眼神詢問古尚書。古尚書,裝死。 如今諸人的功夫,顏神佑往后面去尋楚氏。 楚氏聽聞顏肅之病重,驚得拍案而起,又坐了回去。問顏神佑:“消息可靠么?” 顏神佑道:“輿部傳訊,應該錯不了。不知阿爹現(xiàn)在如何了,無論如何,我都須召集諸員,商議對策。畢竟,大軍在外?!?/br> 楚氏道:“第一,將六郎帶過來,護好六郎、八郎;第二,召集玄衣;第三,城內(nèi)封鎖消息,一字不許泄漏;第四,命諸屬官各司其職,誰泄漏一個字,只管拿他全家!切記,外松內(nèi)緊,一切不明之前,不要擾亂民心!” 顏神佑道:“阿婆所言甚事,還有一樣,我在想,我要不要往荊州去?咱們家的兵,旁人帶不了。阿爹情形如何,我們也不知道,如今憂心如焚,不親自去看一看,我不放心!且荊州新下,無論是進是退,都須有人接應。阿爹原與郁大將軍相約討逆,如今出了這等事,不能讓旁人代阿爹與郁大將軍見禮。我今提兵往荊州去,城內(nèi)須仰仗阿婆了。” 楚氏道:“你放心?!?/br> 顏神佑道:“我這便與阿娘說去,舅家那里,也須動起來。是否需舅父引兵來護衛(wèi)?” 楚氏猶豫了一下,道:“請罷。將你四叔也喚來。” 顏神佑道:“好。” 又去尋姜氏。 姜氏聽罷大驚:“什么?”又掩住了口,一雙眼睛驚疑地看向顏神佑,“他是領兵之將,如何……會受重傷?” 顏神佑道:“天有不測風云,阿爹只是受傷,我才要去看看,家里還請阿娘多多擔待?!?/br> 姜氏聽她這口氣,與出嫁前無異,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對顏神佑道:“你打定了主意,便去罷。城里這些士人,猶不肯服你。也是時候讓他們明白些道理了。府內(nèi)事有我,外面事,有不明白的,可先問你阿婆,其次請教丁尚書,再次方是你舅舅、杜黎等人。李府佐且要靠后,明白么?” 顏神佑道:“我懂的,家里便交給阿娘了,我去見他們?!?/br> 言畢,匆匆往前面去。 前面諸官齊集,皆不知有何事發(fā)生??v是古尚書與杜黎,也只知道“小娘子原在采石場那里,接輿部一訊息后,便有些惱怒,徑自回來了。” 李彥問道:“小娘子現(xiàn)往何處去了?” 古尚書道:“往見太夫人和夫人了?!币痪湓捗摽诙?,便覺哪里不對。 李彥臉色也變了! 霍亥與杜黎、丁號一齊接口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