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上，除開地方官之外，又有轉(zhuǎn)運(yùn)使等，也是將地方主官的職事一分為三。誰鬧過割據(jù)誰知道，地方的軍政、民政、財(cái)政要是都集中到一個人手上，那不割據(jù)也是割據(jù)了。必須得分。

    同時，縮減了蔭職的權(quán)利。她認(rèn)為暫時應(yīng)該是舉薦、蔭進(jìn)、科舉并行的，即使是科舉，也不能保證考上的都是正經(jīng)人不是？一刀切還容易引起反彈。

    顏肅之看完了，一摸下巴：“蔣老廷尉怎么辦？”

    顏神佑道：“還老讓人家當(dāng)廷尉?。俊背鲇趯︻伱C之的尊重，她沒有列具體的某人任某職。

    顏肅之想了一想，反手一撈，摸到了筆，把蔣廷尉的名字寫到了丞相的后面。六郎眼尖，發(fā)現(xiàn)蔣廷尉的名字前面還有一大塊的空白，悄悄看了看顏肅之。

    顏肅之問道：“怎么沒有尚書令呢？”

    顏神佑道：“已經(jīng)有七個宰相了，還要尚書令做甚？若要議政，大伯是親王，也盡夠了。”

    顏肅之搖了搖頭，又添了一個尚書令，寫在宰相的下面，然后看了一眼顏神佑，寫上“丫頭”兩個字。顏神佑滿頭黑線：“別鬧！”

    顏肅之一瞪眼：“我怎么鬧啦？你以為七個宰相就能拿定主意啦？就算現(xiàn)在一心，以后，嘿嘿。不趁著現(xiàn)在把你安排進(jìn)去，以后你想都別想啦，真想在家里帶孩子吶？”說完，一摸六郎的腦袋，“是吧？”

    六郎想了一想，認(rèn)真地道：“自家人總比外姓人好說話，沒顧忌?！?/br>
    顏神佑還是心疼閨女居多，六郎想的就更多一點(diǎn)了。歷來之賢臣，有時候也是十分煩人的，很多時候，他們會用各種禮法將皇帝捆得死死的，力氣小點(diǎn)兒能被憋屈死。是得需要有這么個有一爭之力的人，占據(jù)著這樣的一個地方，幫皇帝、往大了說是皇室，掙點(diǎn)生存空間的。

    顏神佑一呶嘴：“那阿姊和五娘怎么辦？”

    顏肅之道：“各憑本事了。大娘還好，五娘嫁得不對味兒，得叫她放明白些才好?！?/br>
    顏神佑道：“她已經(jīng)察覺了。”

    顏肅之再細(xì)一看，笑了：“這下好了，憑空又多出不少官職來，倒能安排不少人了。開始嫌人少，后來人多了，又怕安置不了，現(xiàn)在都齊活了?！?/br>
    顏神佑道：“昂州交給誰？人放心了，我這些手下還能坐得住么？”

    顏肅之道：“那就調(diào)姜家小五回來。不對，你那些人，你不帶著開府嗎？”

    顏神佑道：“我怕我一走，就前功盡棄了。”

    顏肅之卻說：“有大娘在呢?！眲e人家是兒子不夠侄子湊，再不夠就女婿湊。他們家是男孩不夠女孩兒湊，也虧得他能想得出來了。

    顏神佑這才不說話了。

    六郎看了看，問道：“張益州如今做了太府，解昂放到哪里才好？留在益州怕會生事?！?/br>
    顏神佑笑道：“給他一郡，讓他做主官去?！?/br>
    顏肅之道：“很是。山小子不日往荊州去，可趁機(jī)往濟(jì)陽那里取一地，發(fā)給解昂。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br>
    顏神佑問道：“房寬呢？”

    顏肅之道：“你說呢？”

    顏神佑笑道：“我看新來的二嫂有點(diǎn)意思，興許能制得住這個舅舅呢？總不好將益州舊人都弄走吧？掏空了益州，再拿什么人去填？現(xiàn)在益州那么亂。如今一動不如一靜?！?/br>
    顏肅之道：“善?！?/br>
    顏神佑還是不放心，跟顏肅之道：“這些事，阿爹還是問一問葉先生他們，再做打算的好?！?/br>
    顏肅之道：“放心。”

    ————————————————————————————————

    也不知道顏肅之跟葉琛、李彥他們說了什么，這些人并沒有反對。而山璞也被顏肅之調(diào)往了荊州，于是原在荊州的霍白部入益州，山璞領(lǐng)兵鎮(zhèn)荊州，也是貫徹了軍民分治的做法了。

    顏希仁接了岳父的職位做益州刺史，南宮醒調(diào)回昂州。顏肅之又調(diào)了原昂州府的王宜，并李彥之孫李紀(jì)，都扔給顏希仁做幫手去。李紀(jì)雖然比姐妹們少一點(diǎn)靈氣，卻是個持重的人。王宜是杜黎薦給顏神佑的人，以杜黎的腦筋，自然不會推薦一個草包過去。

    房寬亦被留在益州，算一算，真正動了的也就是親濟(jì)陽派（幾乎全滅），以及解昂等少數(shù)幾個人。解昂在外面看來也算是高升的，予他一郡做主官，做好了，前途無量。顏肅之身邊之人，皆是經(jīng)世大儒，解昂還真不夠湊過去跟人家競爭的。

    顏肅之這里調(diào)兵很忙，顏神佑也很忙。她之前欠了不少的功課，現(xiàn)在少不了一一揀起來。更兼顏肅之還抽走了王宜，她還要找人補(bǔ)這么個缺。她的手下比較難找，因?yàn)槭且芨俟彩碌?，還得是正人君子，這就難上加難了。

    與此同時，還有些熟的，不熟的，都來撞木鐘。好在家里寶寶的兩個乳母頗為懂事，久跟著顏家人混，曉得他們的風(fēng)格，什么為家里人求官的話都不說。甭看玄衣被顏神佑練得上陣時都成了啞巴，可私底下心里比誰都明白——這家人不好糊弄，得手上有硬貨才行。話又說回來了，也沒見顏家人虧待過自己人呀。

    兩個乳母私下一嘀咕，又跟阿圓聊了一聊，倒是達(dá)成了一個共識：有這份舊情誼，何必不留到有自己兜不住的時候來使呢？

    比如阿圓，就想留這份情誼到后來，給他兒子謀個出路的時候用。不一定要讓顏神佑插手，哪怕請顏神佑看她的面子上給出個主意指點(diǎn)一二，那都頂用。何必非得在顏神佑正忙的時候去討嫌呢？她也不往姜氏那里去討人情，就一心一意在這兒伺候著顏神佑吃喝。

    付出就有回報(bào)，阿圓能想到的事情，顏神佑更能想到了。百忙之中，還抽了個空兒，對阿圓道：“你家大郎那里不要著急，我心里有數(shù)的。”阿圓臉上笑開了花：“哎呀，我不急的，不急的，我們做奴婢的，主人家怎么吩咐，我們便怎么做就是了?！?/br>
    顏神佑微一笑，對她招招手。阿圓附耳過去，聽顏神佑說：“我看中了一件事兒，就適合他去做。只是這事兒我得跟阿娘說去?，F(xiàn)在六郎的事兒還沒定呢，得六郎定下來了，他才能跟著定下來?！?/br>
    阿圓道：“嗐，小娘子別叫他擔(dān)大事兒，他擔(dān)不大起來?！?/br>
    顏神佑道：“他一直跟著六郎，沒什么名聲不假，可也沒聽說有什么不好?！绷梢恢痹谌鸫笊竦难燮ぷ拥紫?，王大郎真有不妥，早死不知道幾個死了。現(xiàn)在既然還活得好好的，也跟著六郎伺候筆墨，還跟著讀了一點(diǎn)書，可見是比較妥當(dāng)?shù)牧?。不過，顏神佑也要問一問六郎的意思就是了。

    顏神佑給王大郎相中的職位卻是太子家令，這個職位比較奇特，是太子的管家，但是呢，又不是由宦官擔(dān)任的。妙在因?yàn)楣苁掠蛛s又碎，清流們都是掩鼻而過，沒人肯做。顏神佑覺得有這種想法的人都特別的傻缺，可是當(dāng)時的風(fēng)氣就是這個樣子。

    清流既不樂做，那以王大郎的出身去做這么個職位，引起的非議就會少，事情也就順當(dāng)了。不過因?yàn)榱傻奈蛔舆€沒有定，顏神佑自然不好提前說這么個話。只取笑阿圓：“往后我可不敢再支使你了，眼瞅要做老封君?！?/br>
    阿圓聽了，雙腿一軟：“小娘子說得什么話來？我生就是姜家的奴婢，跟著夫人做了陪嫁。自打小娘子落草，我就伺候著您，不伺候您，還要往哪里去？”

    顏神佑忙扶了她起來：“我是說真的，你要悶了，往家里一去，也是開心的。跟我的人，怎么能讓你不跟著享福呢。”

    阿圓偏不讓顏神佑再說這樣的話，一直說“不敢”，又念叨著什么主仆之分一類。如此嘮叨，讓顏神佑回味了一次幼時被她洗腦的美妙經(jīng)歷，真是不提也罷。

    至如戴、封二娘子，顏神佑也對她們道：“且靜待時機(jī)。”玄衣本就是顏家舊部曲，一齊升格，也是應(yīng)有之義，只是不好在現(xiàn)在提就是了。

    安撫完了眾人，顏神佑果然回娘家跟姜氏咬了一回耳朵。姜氏也是意動：“我知道了，這事兒你不好明著插手的，我與你阿爹說去。不過，六郎……”

    顏神佑笑道：“咱們都別提，那是該阿爹做的事兒?！?/br>
    姜氏一指戳在了她的額角上：“你又弄鬼。不說這個了，阿萱的婚事迫在眉睫，兩處都急。八月末就要辦。六郎明年就十三了，阿蓉比他還大，我想明年把他們的事給辦了。”

    顏神佑道：“已經(jīng)定了親了，六郎的事就不急。說句沒見識的話，明年辦事兒，可不夠風(fēng)光。不如再等兩年，真要安大長公主之心，”

    姜氏道：“大長公主那里，怎么安置？”

    顏神佑道：“我想請奉她為越國夫人，原來的食封不變。一旦她故去了，以原地封其子為越國公，實(shí)封降作三千戶。這可已經(jīng)不算少了?！?/br>
    姜氏道：“我就不問旁的了?！?/br>
    顏神佑道：“總不會虧了舅家的，阿爹心里有數(shù)呢。只不過雍州那里……”

    姜氏道：“我的娘家怎么能比得過你阿婆的娘家呢？你不要胡思亂想，你阿爹那里，我親自去說。”

    顏神佑心說，親娘，給跪，您這樣我就放心了。

    ————————————————————————————————

    顏肅之也沒忘了召集諸人將官制之事議上一議，最晃眼的丞相一下子出了七個，因?yàn)橹案艟褪沁@么多，眾人也勉強(qiáng)同意通過了。余下的就沒太多需要討論的了，顏神佑拿出來的，就是“經(jīng)過歷史考驗(yàn)”的成熟模式，可修改的地方委實(shí)不多。

    詭異的是，顏肅之突發(fā)奇想讓他閨女做尚書令這等事，居然沒有人反對。顏神佑都覺得特別奇怪，沒人反對就罷了，提都沒有人提，這是幾個意思？

    這個時候，誰反對誰是傻子了。什么大義禮法，之前已經(jīng)被破壞了個干干凈凈，此時此刻，君子們也不好意思跳出來說：事兒都辦完了，你出過力了，我們知道了，你回去吧。然后什么表示都沒有。

    往更深了想，現(xiàn)在顏肅之也只拿了半拉天下，將來奪了天下，雍、涼、冀、青等地也不是沒有人材，到時候必有一爭。顏神佑的戰(zhàn)斗力，大家都懂的。有她在，好歹能保證昂州系不會被擠占太多的份額。

    這些大叔老伯們的算盤，打得是相當(dāng)?shù)木摹?/br>
    顏肅之見沒什么人反對，將文書一合，問起諸事準(zhǔn)備得如何了。古工曹那里是比較顯眼的工程，他的禿頭在黑紗帽都隱隱泛著興奮的光彩，報(bào)告說：“圜丘已成，正在筑壇。冬至日必成。只是如今之宮室，縱不大動，好歹給起個名兒吧？”

    顏肅之一拍腦門兒，要不怎么說是菜鳥呢？這事兒都忘了。問大家：“諸位有何見解？”

    唐儀的心早飛到嫁閨女上了，張口就來：“房子是你住，你定就是了?！?/br>
    顏肅之道：“還有城門呢……”作州府的門，大家尊它一聲“大門”就行了，當(dāng)皇宮的門，且得有得說道了。更有甚者，昂州城的幾個城門，也不能再東門南門的叫了，都得有個名兒才好。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連大門都跟著升格了。

    盧慎是深知顏肅之心意的人，已猜著他要與舊京舊朝作切割了，再一想，昂州城就是顏神佑規(guī)劃的，這事兒還得落在她身上，便建議顏神佑去想。顏神佑此時十分謙虛低調(diào)說自己年幼無知，還請她爹和老先生們決定。

    顏肅之道：“一事不煩二主?！?/br>
    顏神佑便小心地“擬”了幾個名字，都是信手拈來，完全沒有技術(shù)含量的。比如姜氏那個主屋，就叫未央宮，楚氏那里，就是長樂宮，等等等等。這些名字與她拿出來的官制一樣，都是千錘百煉的，也沒啥好挑剔的，顏肅之大筆一揮：“就這樣了。”名字忒好聽，以后營建新京他還準(zhǔn)備挪過來用呢。

    議事畢，唐儀就嘻皮笑臉請大家到時候一定去喝喜酒。大家想他的長女出嫁一回可是真不容易，都說要去。顏孝之目瞪口呆，他還沒開口呢！對唐儀的不著調(diào)又有了全新的認(rèn)知。

    八月二十四，據(jù)白興說是個不錯的日子，顏、唐兩家的頭一回正經(jīng)婚禮開始了。作為雙方的親友，顏肅之忙得不得了，連帶的全家都兩處送禮。顏肅之特別下令，讓顏神佑去唐儀家里，給唐家撐場面。

    陪嫁寶石盆景還是顏神佑當(dāng)年造的孽，這一回她也少不得奉上厚禮。蔡氏覺得她運(yùn)氣不錯，頭胎便生了兒子，拿她給的添妝去給阿萱壓箱子。顏神佑就仿了當(dāng)初給顏希真的賀禮，又拿鹽糖堆了小山送過來。

    又說阿萱：“我原是你阿姐，如今反成你妹子了?！?/br>
    兩家又依京中舊俗，擺了明晃晃的兵馬迎親送親，唐儀嫌自家那點(diǎn)人不夠威武霸氣，跟顏神佑借了兩百人。他本該立于庭上，肅容作最后叮囑的。結(jié)果看著外面一路火把扎過去，軍容整肅，猛地就想起自己當(dāng)初跟顏肅之合伙，鬧了趙忠嫁女的事兒。

    【艾瑪！能有今天這奇景，不是我跟顏二一手造成的嗎？】

    然！后！他！就！笑！場！了！

    坑爹啊！

    好在他一直不大著調(diào)，大家也不特別驚訝。只是在這種場合，這種甩掉燙手山芋的喜悅感……

    還是姜伍比較厚道，給他圓了一回場：“唐大也不容易啊！看到女兒好事多磨，終成正果，開心也是應(yīng)該的?！?/br>
    大家忙說，對對對，你說的對，唐大他閨女真不容易（有這么個抽風(fēng)的爹）！

    ————————————————————————————————

    阿萱成婚，很好地緩解了，大長公主的情緒。而顏孝之緊趕慢趕，一個月里打了個來回，得到了雍州方面明確的回復(fù)，也讓顏肅之緊繃的心放了下來。顏孝之此來，不但帶來了楚豐的答復(fù)，還順手把姜宗的丈夫給打包了過來。

    顏孝之往雍州去，其實(shí)是帶了個名單的，要把在雍州的部分人給拐過來。比如米丞相家部分代表，又比如能把楚源搞過來就好了！這兩個還都讓他帶來了，尤其是楚源，真是顏肅之朝思暮想的人??！

    更讓顏肅之驚喜的是，不止這兩個人來了，楚豐也一搖三晃地來了。楚豐此來，也是親自過來給曾孫女定親的。論輩份，八郎比這女孩子長一輩，但是年歲相仿，乃是楚攸的親孫女。顏肅之親自出城接了他舅，妥妥地往“戚里”安置了，一天跑他家八回，做足了乖外甥的樣子。

    姜氏對于侄女婿能過來，那是一萬個開心的，特別鄭重謝過了顏肅之。顏肅之不好意思地道：“夫人為我著想，我又怎么能不為夫人著想呢？”

    就這么一片和諧之中，冬至日到了！

    白興等人最后定的吉日正是在冬至，冬至日，天子要祭天的。這回是兩件并作一件做了。

    顏肅之須登大駕，先往郊外登壇。大長公主也給他面子，親自捧了玉璽再給他一回。由于前面已經(jīng)演過三請三辭了，這一回顏肅之就痛快地接了玉璽。然后加冕，定國號為周，明年改元，是為開元元年——這個年號據(jù)說是丁號給起的，讓顏神佑無語了很久?！?】

    給他戴帽子的是趕過來的郁陶，幫他收大印的是楚豐，念詔書的是蔣老廷尉。詔書卻是李彥的手筆。

    事畢，燎祭。

    還宮。

    至此，江山易主，虞家天下至少這南邊半拉歸了顏家的大周朝。

    百官因請尊奉皇太后、冊皇后等，顏肅之道：“不然?！毕确庠絿箝L公主為越國夫人，食封萬戶。唐儀已經(jīng)知道連顏孝之這樣的，也不過五千戶，回去跟大長公主說了，大長公主也不傻，先辭了。死活只要了五千戶。

    顏肅之便以大長公主的孫子，唐儀的次子過繼虞氏，改名虞泰，封安樂公。奉舊朝正朔，以為國賓。

    大長公主失聲而哭，蔣廷尉與郁陶領(lǐng)頭稱贊他真是個厚道人。楚豐捋須，直到此時才能斷言，他妹子這算是熬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前面順手把希仁的名字打錯了，感謝提醒的親=3=

    【1】其實(shí)“開元”是個很有意思的詞，有研究的同學(xué)會發(fā)現(xiàn)，它是唐明皇的年號，但是在唐高祖李淵的時代，法定的鑄幣叫“開元通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