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節(jié)
六郎道:“大概是生氣了吧?!?/br> 姜戎道:“這事真不是這么辦的。米摯雖然啰嗦討厭,可這件事兒,他是有道理的?!?/br> 六郎扶額,看來,這件事情還有得磨。只好氣弱地點頭:“我……”等等,“阿舅與阿姐說過了嗎?” 姜戎:……我去吃個包子冷靜一下?!拔疫@就去公主府?!?/br> 六郎:…… ———————————————————————————————— 親自將姜戎送出東宮,六郎頗不安心,歸而問阿蓉:“這樣,真的好么?” 阿蓉承過顏神佑的情,便問六郎:“不然呢?” 六郎道:“我亦不知。這與我讀的書全然不同,卻又與這些年的經(jīng)歷絲絲合扣?!?/br> 阿蓉慢慢地道:“我也有些不明白,不過,我倒覺得,這家里有些意思。我且問你,阿姐待你好么?可有什么負(fù)了你的地方?” “這倒沒有,阿姐待我很好。讓我為難的,只有眼前這一件事情?!?/br> 阿蓉道:“除此之外呢?” “再沒有了?!?/br> “我常想,這宮里真不像我知道的禁宮,這般和樂。這要不是皇室,只是普通人家,你會這么猶豫么?” 六郎道:“娘子說笑了,若生于民宅,阿姐該向著夫家……” 阿蓉見他若有所思,接口道:“是呀,咱們顏家,本就與旁人家不大一樣的?!?/br> 六郎也笑了。 阿蓉道:“大家都擔(dān)心什么,我也是知道的,不過是怕謀篡而已??墒茄?,阿姐做了什么,要人這么往壞里去想她?左右不過‘莫須有’三個字而已,為人,當(dāng)觀其行,而不是聽其言啊,你要為這三個字殺她么?退一萬步,她真有此心,卻無反跡,你因疑心而遠(yuǎn)骨rou,親外人。千載青史,落個昏君之名。不是么?為君者,不能懵懂無知,行事卻要光明磊落才好。人不負(fù)我,我不負(fù)人。天大的事情,一床被掩了,看起來才好看,你臉上也有光彩。你做太子,本就要比旁人承受得更多些,不是么?” 六郎長舒了一口氣,對阿蓉道:“我亦如是想,元后嫡子,我何懼之有?且阿姐兵權(quán)已解,退而教學(xué)著書。便是梟雄聚朋黨,也要積數(shù)十年之功,阿姐與一群女子廝混,退意已明。我何須多疑呢?” 阿蓉道:“只是不知阿舅去阿姐那里,又是什么境況了?!?/br> 六郎沒良心地道:“總不好我一個人被念叨,大家扯平了?!闭f著,跑去看兒子去了。阿蓉在他的背后露出一個擔(dān)心的表情來:希望真的沒有什么事才好呀! ———————————————————————————————— 公主府里,正有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訪客——顏靜媛。 聽到顏神佑要封王的消息,顏靜媛整個人都不好了!你能干是一回事兒,大家都寵你是一回事兒,你現(xiàn)在鬧成這么個樣子,就不對了吧? 整個盧家,都處于一種奇妙的狀態(tài)里。盧慎左右搖擺一回,就站到顏神佑這邊了,盧湛是不大樂意的,然而現(xiàn)在這個家里,盧慎說的話比較管用。就算是親爹親媽,還有一個話語權(quán)的問題。盧慎努力了這一、二十年,終于在家里取得了絕對的話語權(quán)。盧湛整天就哀聲嘆氣:“也沒人要她下野,她怎么這么沉不住氣呢?” 殷氏是個傳統(tǒng)的人,更是看不順眼的:“這……皇家的女人就是不一樣,太出格了!”這么看來,顏靜媛這么個軟面團的性子,倒是相當(dāng)順眼了。以顏靜媛的性格,就算是親婆婆,也得看她不順眼。要不是因為姓顏,殷氏早一天罵她八百回了。 算來算去,整個盧家就盧慎一個不反對這件事兒。顏靜媛如坐針氈,勸盧慎要慎重些。沒想到盧慎卻說:“外面的事情你不懂,以前你就管不了,現(xiàn)在也就不要管了?!?/br> 顏靜媛倒是為了顏神佑好,認(rèn)為封王這件事情,太過驚世駭俗,還是不要做。既然盧慎那條路走不通,她便難得地出來游說。先是找到了顏靜嫻,姐妹倆因為顏平之承嗣的事兒,不能說沒有心結(jié)。只是顏靜媛平素膽小,有什么都悶心里,外面不顯罷了。 這一回,姐妹倆聚到一處,顏靜媛便拿jiejie的身份來教訓(xùn)顏靜嫻:“你怎么也跟著攛掇著二娘做這種事情?這是亙古都沒有的,是將她架到火爐上烤??烊穸锸帐职??!?/br> 顏靜嫻與她不同,是支持此事的,反道:“你原便不管事,如今還是一如往昔罷。這里面的事情,你是不知道的?!?/br> 顏靜媛氣結(jié),便跑去勸顏神佑。 雖然顏神佑比顏靜嫻要兇殘得多,但是就顏靜媛的經(jīng)歷來看,她與顏神佑打交道的時候極少,被顏靜嫻數(shù)落的時候居多。所以,她并不如何懼怕這位堂姐。所謂無知者無畏,她還真找上顏神佑來了。 顏神佑就為了反駁反對者,特意從宮里搬出來住到宮外府中。原以為會是戰(zhàn)斗力強悍的家伙來踢館,沒想到先來的是個弱雞。 大家就不在一個次元,話不投機半句多。好在顏神佑的耐性不錯,忍著無聊聽顏靜媛說了許多“你現(xiàn)在名也有、利也有,不如退下來相夫教子,過過安穩(wěn)日子,把兒子養(yǎng)好了,比你自己出頭強百倍”這樣的話。 以袖掩面,顏神佑打了個哈欠,由著顏靜媛說到口干舌燥,終于詞窮,也沒有給顏靜媛一個答復(fù)。顏靜媛眼巴巴地等著她點頭贊同,然后說不再惹事了,從此還是一團和氣。 豈料顏神佑看一看天,說:“天也不早了,留下來吃飯吧?!?/br> 顏靜媛卻沒有她這么有耐心,頗為急切想要一個答案。顏神佑只是笑笑,留她吃飯。 顏靜媛:……“阿姐,你倒是給我個準(zhǔn)話兒??!” “吃飯吧?!?/br> 顏靜媛:……她被急哭了。每次聽人說“皇家的女兒就是不一般”的時候,她都打心里覺得臊得慌,總覺得不是句好話。 顏神佑溫柔地道:“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呢?有什么為難的事兒啦?”真像個關(guān)心meimei的好jiejie。顏靜媛終于被氣哭了。 還好,很快,姜戎就來了,免得她被氣死。 聽說姜戎來了,顏靜媛顧不上哭了,一邊擦眼淚一邊打嗝,抽抽著要回家了。顏神佑還說:“路上小心,你這是怎么了?在婆家受委屈了?說出來,誰敢欺負(fù)我們家的女孩兒,我讓他好看!” 顏靜媛敗退。 姜戎與顏靜媛擦肩而過,還覺得她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倒像是“掩面而逃”。不過他自己的外甥女都顧不過來,也沒空去理會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 顏靜媛是個戰(zhàn)五渣,只要微笑著聽聽,就能把她氣哭氣走。姜戎卻不同,他只要面無表情地坐著,一言不發(fā),盯著顏神佑看五分鐘以上,顏神佑就得琢磨琢磨:這大舅樣子不對,我哪里惹到他啦?是不是有需要改進(jìn)的地方? 這就是區(qū)別了。在顏神佑童年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姜戎一直扮演著一個類似父親的、靠譜的男性長輩的角色,顏神佑對他頗為敬重。 坐了一陣兒,還是姜戎心切,開口道:“你怎么不弄些驚人的事情不肯休呢?”語氣里是說不出的疲憊。 顏神佑低頭作懺悔狀,姜戎卻不吃這一套:“你給我一句實話,別讓我懸心了,行不行?你娘不容易……” 顏神佑仰起臉來,滿臉的誠懇:“我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不做點什么,讓想離間骨rou的小人閉嘴,以后會有數(shù)不清的麻煩的。有些事情,打一開始鎮(zhèn)住了,小人們不敢動,事情就會順利。如果一時軟弱了,小人見有機可趁,群起而攻,后面就會困難重重。蚊多咬死象啊?!?/br> 姜戎道:“你現(xiàn)在這就能堵住悠悠眾口了?信不信就要有你想謀奪東宮的話兒傳出來了?”這等話,也只有他能說了。 顏神佑翻了個白眼:“真無聊!我要真想做,會拖到現(xiàn)在?” “流言是不會管真相的?!?/br> 顏神佑道:“我就讓他們閉嘴,我會退而辦學(xué)的。” “嗯?!收買士人之心,你不想活了?!是,現(xiàn)在功臣們認(rèn)你,你們是一路的,是因為你沒做出格的事情,真要做了你試試。千百年的宗法,沒那么好破的,你已經(jīng)有些出格了。我要不是你舅舅,我早也鬧起來了?!?/br> 顏神佑心里有些難受,面上不顯,不緊不慢地道:“女學(xué)。我與阿舅交個底兒,我受封后,不會再多插手現(xiàn)今管的事情之外的事務(wù),除非有人要我管。我寧可多花些時間泡在女學(xué)里。” 姜戎頹然道:“你可記住了。” 顏神佑笑道:“好。” 姜戎道:“好了,舊族那里,我會遞話的。” 顏神佑長揖謝道:“有勞阿舅了?!?/br> 姜戎罵道:“自從你娘出嫁,就為你家cao心,好容易以為安穩(wěn)了,你又來!上輩子欠了你們的!我欠了你們十八輩子的債!” 顏神佑默默聽著,隨他罵。 姜戎罵了一頓,方覺得胸口暢快了些,起身道:“你好自為之?!鳖伾裼佑H自將他送到了府門外,直送到車上,姜戎才說:“你回去吧。好好歇歇。我說,你再生個孩子吧,收收心?!闭媸潜粴夂苛?。 顏神佑笑而不語,斜眼看到拐角那里有個眼熟的身影,一擰身擋住了姜戎的視線:“阿舅慢走。” 那熟人正是馮三娘。她雖在樞密院里任職,卻是時常往顏神佑這里報到。馮三娘很明白自己的靠山是誰,也很明白,輿部的許多工作,還是得顏神佑給點指導(dǎo)。故而在維護顏神佑這件事情上,她也是不遺余力。 馮三娘手上的探子多,這份工作極合她的八卦天性,暗探們神出鬼沒,探聽了不少消息。這一回,針對顏神佑封王之事,少不了牛鬼蛇神往外冒。馮三娘便偵知,有人欲借此生事。 這世上,有人造的祥瑞,自然就會有人造的兇兆。最簡單的是服妖,穿個奇裝異服、梳個奇怪的發(fā)型,出來跳個大神什么的。再高一等,就是弄個墻倒屋塌,路突然斷了一類。也有一些人,造個什么讖語,搞個或者似是而非,或者指向明確的歌謠,教會小朋友們沿街傳唱。 馮三娘便報:“就在京中有一處宅子里,有幾個酸丁碰頭,一頭編歌兒,一頭作怪。還悄悄找了個石匠,要刻個碑什么的?!?/br> 顏神佑道:“都盯住了?” 馮三娘道:“正是?!?/br> “這樣的事情,將來不會少的,要拿一個做大,宣揚出來才好??礈?zhǔn)了,他們正在里面造假的時候,弄出個響動出來?!?/br> 馮三娘會意。 次日果然傳來消息,京郊某地一處宅子里常傳出奇怪的聲音,鄰居本來沒想管閑事。豈料半夜這里屋頂被怪風(fēng)吹跑了,瓦片落了一地,真是奇怪!大家趕去一看,好么,幾個石匠在鑿碑! 顏肅之聞訊大怒,命杜黎徹查!一面催促著政事堂趕緊的,頒詔了! 姜戎既已改變立場,政令自然通行。楚豐又得楚氏暗示,自不為敵。舊族領(lǐng)袖都不起頭,反對的勢頭便弱。亦有太學(xué)生等上書,又復(fù)有些御史一類反對,卻不能動搖顏肅之的決心。 封王之事,終成定局。顏肅之以楚源為使,持節(jié)策顏神佑為齊王。 作者有話要說:反對意見是肯定會有的,不過她又是要當(dāng)皇帝,所以,阻力不會特別的大。 嗯,擔(dān)心她下場的同學(xué)真的不用擔(dān)心啊!我還沒寫完呢,大家不需要腦補太多的,我真的不想劇透太多。劇透了就沒意思了,不過我寫文會盡量讓邏輯圓一點,凡事都有一個能看得過去的解釋。 大家可以這樣想,拿一本成功人士傳記來讀,千奇百怪的經(jīng)歷,最后都是個成功。這是一部創(chuàng)業(yè)成功史,不是創(chuàng)業(yè)失敗史。成功要靠努力,不過也有偶然有運氣。不是每一次不確定都要選最壞的結(jié)果,影佐教習(xí)要是在第一集就被打字員妹子一槍打死了……就沒有紅色這部劇了啊親! 大家沒發(fā)現(xiàn)么?她正在進(jìn)行的事業(yè),其實是一個避風(fēng)港——一群女人,能搞什么呢?這是很多男人的想法。看起來是在釋權(quán)避禍。不然也不會跳出來這么多揀便宜的,看她有這么個想法,就跟在后面追著打,像是她被正義之士給逼退了一樣,借她退位這么個舉動來邀名邀寵。 外人不知道,她的目的并不是皇位。他們眼里的退讓,不過是她要培養(yǎng)女官蓄力而已。 六郎這里,他本人沒有什么很強烈的反對的意愿。 哪怕他真的有疑心病,顏神佑只要不謀反,他都不會明著動手的,遵的!皇室弄權(quán),但也好名。不到萬不得已,名與利,都是要的。實在不行的時候,才會撕破臉,不要名。最不濟也需要一個“我是逼不得已的啊”這樣的理由。比如玄武門之前,李世民弄得大家都知道他哥要害他,他是自保。特么跑李建成那兒喝酒,回來吐了好幾升的血,還能活蹦亂跳砍人…… 最著名的鄭伯克段于鄢,也是縱容弟弟謀反,再以正義之名弄死他。 所以,這么多勸說的人里,還是阿蓉說到了點子上去了,給他吃了最后的定心丸。夫妻么,熟??! ☆、317·正文寫完了 封王的儀式并不很隆重,也沒有什么大典。大典是冊封太子才有的,封王的典禮就沒有那么盛大了。只要有了最主要的環(huán)節(jié)——分茅裂土,也就夠了。 儀式是在大明宮里舉行的,楚源領(lǐng)了這么個任務(wù),也是一頭汗。憑心而論,這事兒要讓他發(fā)表意見,一定是投反對票。當(dāng)然,反對得不夠堅決。如果不問他的意見,就告訴他決定,他也會照著執(zhí)行就是了。讓他比較為難的是,一旦接了這么個任務(wù),估計就得有正義之士跑他家里抗議了。 抗議就抗議了吧,連皇帝都不是人人喜歡的,何況于他?只是接了這么個活兒,楚源是沒辦法一路笑著去做的。儀式上,正使便板著一張臉,顯得特別肅穆。一應(yīng)的儀式舉行完畢,還應(yīng)該設(shè)宴款待嘉賓??上У氖?,肯來捧場參加這么個儀式的人都是捏著鼻子當(dāng)政治任務(wù)來的,站那兒當(dāng)個布景板就算給面子了,很多人一等到散場,就麻溜地遁了。 留下來的人,也是千奇百怪。更有甚者,是來看笑話,或者要嘲諷一二了。山璞就很悲劇地被余道衡給不輕不重地刺了一下。余冼如今在家里韜光養(yǎng)晦,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洗白復(fù)出。余道衡還有一點記恨顏神佑,反對的上書里,正有他一個名字。反對沒有成功,還是讓顏神佑封王了。 余道衡被迫旁聽了一回封王的詔命,心里實是不喜。轉(zhuǎn)眼看到山璞,就更不開心了。山璞這貨,簡直不像是個男人!媳婦兒那么蹦跶,他也不管管。哪怕尚主,你也是她丈夫,勸,總是能勸的吧?山璞倒好,不但不反對,還挺支持。 余道衡蹭到了山璞身邊,眼睛看前望,也不看山璞,嗯出了一句:“公與齊王,差之遠(yuǎn)矣。” 山璞原本還挺開心的,被余道衡橫空來了這么一句,不上不下的特別惡心。心道,你有種跳出來說呀!面上卻作十分誠懇請教狀:“君臣有別,何人子可與皇女比肩?還請余翁教我?!?/br> 余道衡:…… 山璞說完,一轉(zhuǎn)臉,又去站隊了,留下余道衡在冬天的寒風(fēng)里被吹得發(fā)抖,半晌說不出話來。#極品都是扎堆的#難怪你們家這么奇葩!余道衡一甩袖子,氣乎乎地尋志同道合之人說小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