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一條好狗
高頻刺耳的尖叫聲就近在耳畔,幾乎要刺穿薄透的耳膜,震碎顱骨。 顧海成一把捂住舒笑的下半張臉,讓那尖銳的高音變成琴鍵上的壞音,悶悶地只有短暫且急促的敲打聲。 化妝鏡幾十個燈泡就在舒笑上方,照得那張細(xì)膩精致的臉猶如曝光過度似的白。 即便被限制了行動力,舒笑依舊在小幅度的掙扎扭動。 鼻尖、額頭和鬢角沁出細(xì)密的薄汗,浸濕了黑色的碎發(fā)卷貼在臉上,連眼尾都濕漉漉地暈著薄紅,如一尾紅鯉在亂顫飛抖的長睫中若隱若現(xiàn),生出勾人不自知的綺麗和艷色來。 久違的凌虐欲滾上心頭,顧海成忍不住舔了舔唇,任由深重的欲望從深淵底端慢慢爬上來。 喉嚨很癢,就連吞咽下的津液也變得guntang。 他俯下身,熱燙的吐息順著舒笑繃緊成弦的脖頸筆直向下。 微微凸起的喉結(jié)就在眼前,就在唇畔,“咕咚”一聲滑落。 顧海成忍不住嘆服,這人怎么能小到脖子都讓他這么喜歡。 纖細(xì)的光潔的,激動時,從純白皮膚里透出淡淡的粉色,讓人忍不住就想咬上去。 他不自覺地手上用力,青筋如枝椏在手背虬結(jié)凸起,指腹陷入柔軟滑潤的皮rou里,帶給他一種錯覺—— 他們?nèi)允且惑w的錯覺。 他亢奮起來,唇瓣上下開合,吐露的每個字都如釘子般,死死地將舒笑釘在恥辱柱上。 “阿笑,你乖一點(diǎn),你看我對你這么好,每次你抖成這樣,我都忍住了沒碰你,沒道理路暖可以,我就不可以。今天你行也是行,不行也得行,又不是沒綁著玩過,是吧。” 顧海城陰沉沉的話舒笑好像聽到了,又好像不過一陣清風(fēng)過耳彌散。 眼前一陣陣地發(fā)白,窒息感越來越強(qiáng)烈,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意識正在抽離。 與此同時,是他的掙扎越來越微弱,他抬不起氣力,內(nèi)心卻生不出絲毫恐懼,反倒隱隱有種解脫之感。 這樣也好,這樣不也是他一直想要的么? 在那足夠漫長又太過短暫的幾秒鐘,舒笑仿佛看到自己走進(jìn)一條又黑又長的胡同,兩邊是高墻筑起的百姓人家,聽不見聲音,也看不到人影。 隔了一段距離,便有壁燈灑下清冷冷又臟黃黃的光線,卻照不清腳下的路。 他一直在徘徊。 并非想要找尋出口,這里沒有他的出路,只有他要等的人。 他在等誰? 他想要看到誰? 極度的缺氧讓他的意識無法集中,直到那就在嘴畔,仍在苦苦思索的名字突然被耳朵捕捉到。 如岸邊垂柳拂動,吹皺了一池死水。 他陡然生出求生之意,軟軟垂下的雙手復(fù)又往上,將牢牢捂住口鼻的手扒開一絲縫隙。 舒笑下意識地張嘴,將全身力氣集中在一點(diǎn),狠狠咬下。 甜腥的鐵銹味充斥了口鼻,封閉的五官在氧氣灌入的一瞬被重新開啟,鏡頭加速倒退,顧海城過耳不入的話在腦海中重新慢速播放了一遍。 他止不住地想干嘔。 喉間干吊了兩下,舒笑強(qiáng)忍著咽下泛涌而來的酸氣,濕漉漉黑亮亮的眼中哪里還見絲毫怯意,血絲暴漲猩紅一片,惡狠狠地直盯向顧海成,宛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沼澤,吸著人一起墮入。 顧海成脊背如陰風(fēng)掃過,罕見地生出森森寒意,可下一秒就被熯天熾地的怒氣取代。 他像是感覺不到痛意,根本就不管那只被舒笑咬死的手,用身體的重量代替鉗制舒笑的另一只手,一把薅住舒笑散亂的碎發(fā),拉扯著往上抬起。 輕蔑笑起來:“阿笑,你看看你這樣子,真像一條狗啊?!?/br> 他手上使勁,絕對安靜的環(huán)境中,甚至能聽到頭皮拉扯的聲音,可舒笑眉目顫都不顫一下,仍是用那雙瘆人且瘋狂的眸光看著他。 “狗就要有狗的樣子,誰他媽給你的膽子敢咬我?”隨著一字一句地蹦落,他也撕下那張常年扒在面皮上的斯文持重,面目猙獰著將舒笑的頭拉得更緊,抬得更高,“你記性不好,那我就好心幫你回憶回憶,那些視頻和照片,你還留著么?” 僅僅一句話,就將舒笑打回了原形。 從瘋魔狠厲到蒼白、從毫無血色到萎靡,從一蹶不振又慢慢變成了匍匐在他腳下的一條狗。 一條蜷縮起來,奄奄一息,不會吠不會咬的“好狗”。 他心滿意足,又有些失望,失望過了這么多年,舒笑仍然被簡單的兩個字困住。 耳邊突然傳來嘈雜的喧鬧聲,隔著一堵墻,只隱約聽得紛亂匆忙的腳步交錯奔來,顧海成無心分神,只專注地欣賞舒笑落魄狼狽的身姿。 還差一點(diǎn),現(xiàn)在的舒笑和以前相比,還差了那么一點(diǎn)。 他總有一天會讓舒笑心甘情愿地回到他的身邊,回到他最喜歡的模樣,那身處泥潭滿身臟污,分明已經(jīng)自身難保,卻依然保留且堅守著一塊干凈的寸土,小心翼翼隱藏起來的樣子。 太蠢,太真,讓他簡直要發(fā)笑。 碎碎的黑發(fā)被輕柔撩起,絲絲縷縷如時光從指尖流逝,可他再沒碰到過這樣的人。 他的世界“聰明之人”太多,“癡愚之人”太少。 這酥酥麻麻的輕觸卻是讓舒笑如臨大敵,他低垂著頭,伶仃腕骨顫顫巍巍地?fù)卧谧烂妫s著想要遠(yuǎn)離,卻又不敢太過明目張膽。 嘴里嗚咽著已經(jīng)不成語調(diào):“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能不要…” 顧海成“嘖”了一聲,目光沉暗陰邃:“阿笑,現(xiàn)在求饒可沒用了,你知道我想聽什么,別再惹我生氣。” 壓低的身子又湊近了些,近到舒笑能感受到后脖上傳來溫?zé)岬臍庀ⅲ瑖姙⒃谒嗳跤置舾械牡貛А?/br> 舒笑捏緊了手,額頭抵在冰冷的鏡面上,倒映出平靜又詭異的一笑。 顧海成的手已經(jīng)撩開衣角一擺,涼颼颼的空氣順著鉆進(jìn)毛孔,讓舒笑身體的每一寸都僵硬如鐵,他死死地咬緊牙根,額上有青筋微微凸起,忍耐著,忍耐著,直到—— 門像是被氣彈沖開的,“嘣”地一聲回彈在墻上,微弱的晃了兩晃。 顧海成被這突如其來打斷了動作,還不等他抬起身子回過頭,松松圈住的領(lǐng)帶卻被人收緊了猛地拽下,撞上另一具本就近在咫尺的身子,不讓他離開。 與小徐驚呼出聲的“笑笑!”一道響起的,還有舒笑壓抑著恐懼和慌亂,語調(diào)破碎字句清晰的話:“顧海成,你放開我,我不想這樣,求求你放過我,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我可以為你工作,幫你賺錢,什么都可以……” 聲音不大,卻足夠走廊來來往往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顧海成很快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地扯了扯因重力收緊,箍在脖頸處的領(lǐng)帶,沒有任何的阻力,他輕輕松松就將軟塌塌垂落在舒笑腰際的領(lǐng)帶重新握在手中。 還真是被狗咬了一口。 顧海成拎起嘴角似笑非笑,鎮(zhèn)定自若地舒笑身上爬起來,隨手松開讓他有些呼吸不過來的桎梏,冷冽森寒的目光掃過被聲音吸引而來的吃瓜群眾,最后停留在傻愣愣像個木頭樁子釘在門口的單燁燁身上。 單燁燁看上去比他還要緊張,他吞了吞口水:“顧、顧大哥?你和笑笑哥……?” 話沒說完,背上就加了股強(qiáng)勁的推力,他一個踉蹌跌進(jìn)屋內(nèi),與此同時,助理小徐閃身關(guān)門,將越來越多的竊竊私語與好奇觀望隔絕在外。 “笑笑,你怎么樣?你沒事吧?”徐深前一秒還在懊悔沒能阻止單燁燁的莽撞闖入,下一秒?yún)s無比慶幸自己晚了一步,畢竟舒笑才是給他發(fā)工資的,而不是此刻目光不善冷冷盯著他的顧老板。 舒笑當(dāng)然不是沒事,他的狀態(tài)rou眼可見的差,臉上連著脖頸紅成了一片,汗水涔涔,嘴唇卻是發(fā)白發(fā)干,邊緣翹起一層皮。 可當(dāng)徐深靠近了想問問他要不要喝水時,舒笑卻將自己佝僂成一團(tuán),滑下桌面縮在桌角,仿佛退化成受傷的小動物,防備著一切靠近的生物,害怕得直哆嗦。 徐深立時停下動作,無措間聽到顧海成吩咐他:“打電話給費(fèi)弘,讓他過來處理?!?/br> 腦子差不多已經(jīng)宕機(jī)的徐深這才想起,急忙摸出電話。 “嘟、嘟、嘟”的忙音在此時此刻猶如火上滴油,將他焦灼到要噴火的喉頭燒出陣陣苦味。 電話和視頻通話輪番上陣,不知道轉(zhuǎn)到第幾圈,余光中,他發(fā)現(xiàn)顧海成不知何時竟又靠近了舒笑。 徐深如臨大敵,肌rou收緊了隨時準(zhǔn)備發(fā)力,一有不對勁便上前阻止顧海成。 可那人連手都沒伸,僅僅彎下些腰,覆在舒笑耳邊,似乎輕輕說了句話。 電話不知何時已經(jīng)接通,徐深被費(fèi)弘一貫洪亮的聲音干擾,聽不見顧海成說了什么。 只眼睜睜地看著舒笑薄紅的臉驟然褪去顏色,面如死灰,一派枯槁,抖成篩糠的牙齒上下打架互相碰撞,伴隨著越來越粗重,越來越急促的呼吸,占滿了整個房間。 徐深握緊了手機(jī),訥訥開口:“弘哥…笑笑他,他好像又過度呼吸了,” 他只聽費(fèi)弘提起過,還是第一次親身遇到,霎時慌亂如熱鍋上的螞蟻,救命兩個字就咬在舌尖,總算理智還在,“我、我現(xiàn)在要怎么做?弘哥,你快點(diǎn)過來?。 ?/br> 單燁燁也發(fā)現(xiàn)了舒笑的不對勁,他不敢貿(mào)然靠近,只好湊身問離他不遠(yuǎn)的顧海成:“顧大哥,笑笑哥是怎么了?” “有點(diǎn)不舒服吧?!鳖櫤3抢淅淦蚕乱痪?,像是這才想起他的存在,皺了眉頭:“你怎么會過來?”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不甚在意地打斷單燁燁的欲言又止,“算了,你是個聰明孩子,應(yīng)該知道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吧?” 單燁燁靈動的目光在顧海成與舒笑身上來回切換,想起圈中關(guān)于兩人的傳言,自覺地做出閉嘴的動作,眨了眨眼,“我什么都沒看見呢,顧大哥?!?/br> 顧海成目光如炬,說是放心,更像敷衍地點(diǎn)點(diǎn)頭,“我還有事,先走了?!?/br> 筆直的長腿跨出,與好不容易找到個外賣早餐袋的徐深錯身而過。 一吸一呼間,生理淚水不自覺地盈滿眼眶,婆娑間眼前是霧蒙蒙的一片,他聽到門吱噶打開,又看到門在眼前緩緩閉合。 呼吸流動起來,輕緩綿長,他終于能放任自己沉入更深幽更靜寂的識海。 ================== 小說 :『52ьしωχ.cο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