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知道躲了，剛才睡覺不知道是誰抱著我的手要死要活地喊人家的名字。”

    “你胡說什么？我喊誰名字了？”裴櫻驚得渾身發(fā)涼。

    “終于知道著急了吧，不過你放心，他沒聽見?！?/br>
    裴櫻心下稍安。

    她的反應(yīng)像是刺痛了蘇正則的神經(jīng)，他冷笑道：“我知道你在躲什么，你沒聽見護士說，他是來下鄉(xiāng)支援社區(qū)醫(yī)院的，要在這里待三個月，你躲得了一天，躲得了三個月嗎？”

    蘇正則遽然變臉，護士還以為他們真的在吵架，笑著說：“裴姑娘，你男朋友真關(guān)心你，昨天晚上為了你渾身都濕透了，還害得傷口都進了水，看你發(fā)燒守了你一夜。你就起來吃點東西吧，發(fā)燒空腹打針確實對身體不好。”

    “他不是我男朋友?！迸釞褮鈶嵅灰?，可病房內(nèi)人們卻很不以為然。他們這對男女，郎才女貌，在這盡是老弱病殘的鎮(zhèn)衛(wèi)生所人群里十分惹眼，更何況她還穿著蘇正則的襯衣，眾人只當(dāng)他們在打情罵俏，皆抿著嘴笑。

    蘇正則于是對護士好脾氣地笑笑：“她人其實不錯，就是對我脾氣大了點?？赡苁巧×税?，她平時不這樣？”

    裴櫻目瞪口呆，憤恨地看著蘇正則。

    蘇正則得意地把飯菜端過來，瞬間多云轉(zhuǎn)晴：“瞪我干什么，女朋友可不是我說的！”

    裴櫻的退燒針起了作用，渾身冷汗淋漓，沒力氣和他斗法，只能乖乖地端著飯盒吃起來。

    蘇正則微笑看她吃，不一會兒摸摸她的臉狀似寵溺地說：“你看你，吃成大花貓了?！?/br>
    裴櫻頭一偏，避開他的手，驚詫地看著他：“你今天是吃錯藥了嗎？”

    “你臉上有東西，我?guī)湍闩舳??！碧K正則訕笑，說著遞給她一瓶傷藥，“幫我擰一下，我一只手不方便?！?/br>
    蘇正則傷勢大好，可右手仍舊打著吊臂，經(jīng)過昨夜的雨淋，醫(yī)生給他換了新石膏，確實不宜動彈。裴櫻接過藥瓶，干脆利落地擰開，遞給蘇正則。

    “幫我數(shù)十粒出來。我不方便?！碧K正則搖搖石膏手臂。

    裴櫻依言將藥丸倒在手心，怕他難纏，干脆伸出去給他檢查，蘇正則卻頭一低，竟然就著裴櫻的手心把藥給吃了，裴櫻心一慌，順手就給了蘇正則一巴掌。

    蘇正則捂著頭不滿：“你想謀殺親夫?。俊?/br>
    聞言裴櫻又用力掐了蘇正則一把，蘇正則嗷嗚一聲。

    眾人莞爾，裴櫻驚慌四顧，終于知道蘇正則到底是吃錯了什么藥，病房門口站著的顧懷恩身形又僵住了。

    裴櫻手足無措，病房門口又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醫(yī)生，口罩上方那雙眼狐疑地望著背脊僵直的顧懷恩，口氣十分親昵：“懷恩，可以準備手術(shù)——”說到一半?yún)s停了，順著顧懷恩的目光她的視線也落在了裴櫻身上。

    女醫(yī)生帶著口罩，看不清面容，只是額頭飽滿，眉清目秀，皮膚白皙，聲音清脆，看樣子也是個長得不錯的妙齡女子。女醫(yī)生呆愣一瞬，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忙轉(zhuǎn)頭去看顧懷恩，卻見他臉上閃過一絲黯然，略一躊躇，終于又折身回了手術(shù)室。

    女醫(yī)生忙跟上去：“懷恩，那是不是——”

    女醫(yī)生話未完，懷恩冷冷地打斷：“準備手術(shù)吧。”說著一臉鐵青地關(guān)上了手術(shù)室的大門。

    這乍然出現(xiàn)的男女，男的高大俊朗，女的氣質(zhì)知性，等候就醫(yī)的鄉(xiāng)親們在他們經(jīng)過的時候目光總是若有若無在他們身上停頓兩秒，看了這么一大早晨，等候區(qū)的鄉(xiāng)親們終于忍不住開始八卦。

    每個看見顧醫(yī)生和文醫(yī)生的都有這個反應(yīng)，被問得多了，那做血壓測量的護士雙目笑意盈盈：“你們運氣好，那是我們顧醫(yī)生，是我們院最年輕的副主任醫(yī)師，美國名牌醫(yī)科留學(xué)歸來，三十剛出頭，在我們這種論資排輩等級森嚴的行業(yè)里是非常不容易的?！?/br>
    “他身邊的那個女醫(yī)生是誰？我聽說是你們院長的女兒?！憋@然已有人獲得更進一步的八卦信息。

    護士十分自豪：“是啊，那是文醫(yī)生，是我們院長的女兒。她是顧醫(yī)生在美國臨床醫(yī)學(xué)的師妹，這次也是跟著顧醫(yī)生過來的，所以說你們運氣好。有了文醫(yī)生，我們這次帶的設(shè)備和物資都是最好最齊全的。”

    鄉(xiāng)人們相視一笑：“他們是一對吧。”

    護士小姐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點頭：“快了?！?/br>
    聽到這里，裴櫻明明松了一口氣，可心底卻有一股小小的酸澀藏在角落，待她仔細去尋找，那委屈已悄悄逃跑了。她必須反復(fù)地控制自己的呼吸，這樣才不會讓人看出來。

    蘇正則拍拍她的肩膀：“我沒騙你吧，女朋友就是院長的女兒?！?/br>
    裴櫻懶得理他的瘋言瘋語，蘇正則自是不會放過她：“怎么了，吃醋了，拜托你注意一點，一看到他，你臉色都變了?！?/br>
    “不過，我知道像他這種級別的醫(yī)生所謂下鄉(xiāng)，無非是為了來鄉(xiāng)下鍍個金，爭取點政治資本，回去好評職稱。但像顧懷恩這種，自身水平過硬，又有女朋友當(dāng)靠山，下鄉(xiāng)也不會下到水頭鎮(zhèn)這鬼地方來啊，該不是為了你來的吧？”

    裴櫻點滴一輸完，燒退了，加上吃過東西有了力氣，不愿意聽蘇正則刻薄，便收拾收拾準備回家。

    蘇正則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裴櫻，看了半天，冷哼道：“干什么，人家不會拿你怎么樣，你看見沒有，人家是帶著正牌女朋友來的。”

    裴櫻懶得管他的風(fēng)涼話，掙扎著下床，蘇正則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那火熱的手掌竟像鐵箍一樣，裴櫻掙不脫，無奈道：“我回家還有事，我舅舅他身體不好，我不放心?！?/br>
    “那我不管，昨天晚上要不是為了你，我的傷口也不會進水，不進水就不會感染，現(xiàn)在護士叫我留院觀察，你也不能走，你要對我負責(zé)。”蘇正則拉著她耍無賴。

    ☆、第11章 把話說清楚

    “你別發(fā)神經(jīng)?！?nbsp;裴櫻家里躺著病重的舅舅，顧懷恩與她之間的往事又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可此時被蘇正則這么胡攪蠻纏，她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蘇正則傾身低語道：“你要走也可以，除非你把話說清楚，你和顧懷恩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櫻暗嘆自己和蘇正則果然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她也顧不得眾人目光，用力掰開蘇正則的手指，可蘇正則無賴得跟八爪魚一樣，松開手就用腳去纏。

    因蘇正則才換的包扎，裴櫻也不敢傷到他，二人扭打一陣，裴櫻已累出一身薄汗，正要發(fā)飆，蘇正則卻突然軟軟地倒在了她懷里。

    病房內(nèi)人們慌成一團，紛紛叫護士：“護士小姐，這里有人暈倒了?！?/br>
    裴櫻不知道蘇正則唱的是哪一出，用力推他：“你干什么，你別開玩笑了?！?/br>
    護士過來檢查，裴櫻這才發(fā)現(xiàn)蘇正則臉色發(fā)白，嘴唇烏青，身上冷汗淋漓。

    裴櫻嚇得拍拍蘇正則：“喂，你怎么了，你沒事吧?！?/br>
    蘇正則一動不動。

    裴櫻還要去推他，護士不悅道：“行了行了，別打了，沒看見他正在發(fā)燒嗎？他傷口本來就沒有恢復(fù)好，昨天晚上又淋了雨，傷口全部進水了，又不肯打針，肯定是感染了?！?/br>
    裴櫻手足無措地坐在那兒，連顧懷恩走過來她都沒有注意到。

    顧懷恩瞟了她一眼，讓人把蘇正則轉(zhuǎn)到隔壁的診療室。

    臨時搭建的診療室內(nèi)，顧懷恩幫蘇正則檢查著傷口，手卻在微微發(fā)抖，幸好文君在一旁時時接手，護士笑瞇瞇替他擦汗：“顧醫(yī)生，您別緊張?！?/br>
    好不容易幫蘇正則處理完，護士將蘇正則再度送進病房內(nèi)，文君跟著顧懷恩回到辦公室。舊式的窗戶油漆斑駁，玻璃沉積著擦不去的灰塵，顧懷恩坐在一張大書桌前，手指抵著眉心，像是十分疲憊。

    文君是在大四醫(yī)院實習(xí)時認識顧懷恩的，一路追隨他去美國留學(xué)，又回到省醫(yī)，在他身邊待了很多年。醫(yī)院護士們都說顧懷恩總是獨來獨往，氣質(zhì)憂郁，有一股金城武的調(diào)調(diào)，如果說金城武的憂郁看了讓人心動，那么他的憂郁無疑看了讓人心痛。

    顧懷恩雖然外表高大俊朗，學(xué)術(shù)成就高，業(yè)務(wù)能力強，卻性格孤僻冷淡，沉默內(nèi)斂，很難親近。醫(yī)生接觸的人多，懷恩的女病人又向來都比較熱情，死纏爛打的倒追，屢見不鮮，更有那纏人功夫一流的漂亮女醫(yī)藥代表，但顧懷恩自有拒人千里的神功，從不失態(tài)。

    護士們都謠傳他要么是個gay，要么就是千帆過盡受過巨大傷害所以導(dǎo)致愛無能。但是顧懷恩如此優(yōu)秀，性格又冷酷十足，基本不給人傷害他的權(quán)力，怎么會受人傷害。

    除了……

    她走到窗前，望著樓下那個瘦削的身影：“她要走了……”

    懷恩卻目不斜視坐到自己電腦前，專心致志地望著屏幕，竟好像根本沒聽見一樣。

    “你真不去看看她嗎？”

    上牛村，張家。

    經(jīng)過一夜暴雨，晾了幾天的衣服無人收都被吹散在地，裴櫻上樓收拾衣服，撿起一件蘇正則的襯衣，團了團，本想丟掉，想了一回，到底扔進了洗衣桶。

    晚上，一家人就著昏暗的燈光默默地吃飯，張醫(yī)師神色平靜，小浩難得地吃完飯沒有把筷子一扔往外家跑，他跟著裴櫻坐在灶臺邊。

    裴櫻用木盆攪拌著豬食，張醫(yī)師坐在矮桌前卷煙，張家節(jié)儉，家里所用燈泡瓦數(shù)不高，昏黃的光線灑在張醫(yī)師斑白的頭發(fā)和溝壑縱橫的臉頰上，越發(fā)顯得那張臉瘦弱憔悴。

    “舅舅，醫(yī)生讓你少抽點煙，你吃香蕉吧?！闭f著示意小浩給爺爺拿香蕉。

    香蕉還是白天裴櫻特意在水頭鎮(zhèn)街上買的，市醫(yī)院專家讓張醫(yī)師注意營養(yǎng)，裴櫻暫時不能帶舅舅去做透析，便開始想給舅舅做點有營養(yǎng)的，忍著心疼買了點水果。

    張醫(yī)師家經(jīng)濟拮據(jù)，家里從不買水果零食，小浩掰下一根香蕉依依不舍地給爺爺手里送去，張醫(yī)師了然道：“我不喜歡吃香蕉，你吃吧?！?/br>
    這幾天蘇正則住在張家，水果補品源源不斷地送來，蘇正則吃不完張醫(yī)師也舍不得吃，除了小浩吃掉的，多半都分給了鄰居們，剩下一部分裴櫻私藏給張醫(yī)師的，張醫(yī)師愣舍不得吃，竟然全壞了?，F(xiàn)在蘇正則走了，裴櫻想起方才收拾蘇正則東西的時發(fā)現(xiàn)那壞掉的水果就突然來了火氣：“這么多呢，小浩哪吃得完，既然買了，您該吃就吃一點吧，不然又要壞了?！?/br>
    張醫(yī)師勉強接過香蕉卻不吃，過了一會兒，他嘆口氣道：“唉，那年我在廣西，兩塊錢，買了一大串，十幾斤呢?！?/br>
    裴櫻怔了怔，有些后悔方才不該對舅舅那樣大聲。

    小時候，爸爸mama在城里醫(yī)院上班，忙不開，她被托付在舅媽家，舅舅也在城里打工，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回來。

    每次回來別人家的父親都會給盼望了一年的孩子帶點糖果禮物，但是舅舅節(jié)儉，從來舍不得買，總是讓孩子失望，舅媽嗔怪他不知道疼孩子。第二年暑假舅舅沒等到過年就回來了，舅舅一直在廣東打工，那一年不知怎么會去廣西。就是那次，他從廣西挑回來一大串香蕉，還帶了幾床漂亮的被子，一個電飯鍋，一個兒童用的小鋁碗，一罐牛奶，還有喜之郎果凍。從此以后舅舅家就有了電飯鍋，小鋁碗，罐裝牛奶。那也是她和表哥第一次吃牛奶，那個小鋁碗自然也給了她，她喜歡用鋁碗在煤灶上燒水，水燒開了，舀了奶粉往碗里倒，慢慢地調(diào)勻。奶粉有限，他們都舍不得多吃，雖然一大碗水只舍得放一點點奶粉，沖出來的牛奶卻很香。后來才知道，那牛奶都是過期了的。舅舅說，那是他在醫(yī)院里做事的時候，一個老人看他老實，出院后留給他的。

    不過喜之郎果凍卻不是過期的，半袋小果凍他們整整吃了一個夏天，那一整個夏天她和表哥都最愛看電視上喜之郎的廣告，因為嘗了這電視上才有的果凍，他們覺得很幸福。后來裴櫻就一直在想，將來她去大城市了，也能過上喜之郎廣告里那溫馨美滿的生活么？外面的世界真的有喜之郎廣告里那么美好么？

    那個夏天，世界就是這樣美好起來的。

    其后的二十年，日子雖然艱難漫長，可她一個人安靜下來時，她總有幾分恍惚，好像在做夢，總覺得一覺醒來父母都還在身邊。唯一深刻在記憶里的就是八歲之前，再次見到舅舅，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感嘆，但終究安心，這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會把她當(dāng)孩子一樣呵護的長輩。她在舅舅面前隱約有幾分孩子般的依賴，可是，怎么舅舅一下子就六十歲了呢，怎么一下子就老成了這樣。而且，他還面臨生命威脅，隨時有可能離她而去。

    想著想著，眼淚便一滴一滴往下掉。

    “舅舅，咱家兩頭豬要是賣了能賣多少錢？”

    “兩頭豬正長膘，現(xiàn)在可不能賣，再養(yǎng)兩個月，過年能賣個好價錢?！?/br>
    “那咱們把房子賣了，我去城里找事做?！?/br>
    “咱這破土坯房子家家戶戶誰也不缺，再說現(xiàn)在人人都往城里跑，農(nóng)村房子都沒人住，誰還會花錢買咱的房子啊?！?/br>
    裴櫻怕舅舅傷心，死命把眼淚壓住，張醫(yī)師緩緩說：“我知道你心疼舅舅，但是我也六十歲了，老家伙了，生死有命，我早就看開了，咱家沒錢，就不治了。你也不用太難過，咱們村里多的是得癌癥死的，誰家也不能把全家大半輩子的積蓄花在治不好的病上。你年紀輕輕的，不能被我這個老家伙給拖累了。阿櫻啊，我知道你看不上陳建州，但陳老師這孩子，雖然不出挑，但好在老實，你要是跟了他，一輩子安安穩(wěn)穩(wěn)的也算了了我一樁心事。我已經(jīng)讓人給小浩他爸打電話，讓他回來接小浩，你就不要管我們了，好好過好你的日子就行?！?/br>
    裴櫻不說話，卻早已淚流滿面，只得借口去喂豬，閃身去了后院。

    第二天裴櫻找來鄰村屠夫，將豬宰了，卸了門板，用三輪車拉到鎮(zhèn)上，臨時用門板條凳搭建了個案臺，開始賣豬rou。

    一個女人從案臺前路過，走出去好遠又回頭過來看看裴櫻：“小姐，外科同事說你那個朋友感染了，高燒很嚴重，也沒有人照顧，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裴櫻在水頭鎮(zhèn)哪有朋友，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我哪個朋友??？”

    “就那個男的，長得很高，挺帥的，手上打著石膏的?！?/br>
    裴櫻馬上明白是誰了：“他還沒好么？”

    那女人看一眼她那處變不驚的臉，到底沒忍?。骸澳阌锌杖タ纯此?，一個人發(fā)著燒，沒人照顧，也沒朋友，挺可憐的?！?/br>
    “好的，謝謝你！”

    裴櫻收攤完畢，躊躇好久，到底還是買了點水果拎了個飯盒尋過去。

    護士告訴裴櫻，蘇正則已經(jīng)單獨搬到了三樓的單人病房，裴櫻依言上樓。

    醫(yī)院三樓樓梯間走廊窗戶前站著一對男女，看穿著打扮都是城里來的，男人十分溫柔：“潔瑜，他是腦子糊涂了犯渾，蘇老爺子都被他氣得心臟病發(fā)進了醫(yī)院，你別跟他一般見識?！?/br>
    這男人聲音十分耳熟，只是此時他背對著裴櫻，她一時沒認出來。不過，她也懶得計較，想著快點把東西送給蘇正則，還要趕著回家。找到蘇正則病房，正要敲門，門卻從里面開了，一個男人從里面走出來，上下打量了她幾眼，警戒地問：“你是？”

    這人裴櫻認識，是鎮(zhèn)上的干部，還到家里來過幾次，裴櫻有些尷尬，也不知道如何介紹自己：“我姓蘇，是蘇……蘇董的朋友，是上牛村的。以前蘇董在上牛村出車禍，就住在我舅舅家。舅舅聽說蘇董發(fā)燒了，特意囑咐我過來看看?！?/br>
    “裴小姐，真不好意思了，蘇董吩咐過，不能讓外人隨便進來?！?/br>
    裴櫻并不在意：“沒關(guān)系，我就是買了點水果還帶了個盒飯，你幫我拿進去吧?！彼疽膊幌攵嗔簟?/br>
    “裴小姐真是有心，我替蘇總多謝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