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張玉珊冷聲道:“不要以為人人都拿姓蘇的當寶,她現在只是求一口飯吃,你別把事情做絕,我吃飽了,下午還要上班,先失陪了?!?/br> 兩天后,張玉珊未及找借口遣走裴櫻,天明集團oa上卻發(fā)布了一條關于副董事長助理的任命通知。集團一向只有高管任免升遷才涉及發(fā)布內部公告,這種助理還不夠資格。但是擔任蘇正則助理的偏偏是王潔瑜,集團除蘇正則王承孚之外個人持股量最多的大股東。 公告發(fā)布沒一個小時,立刻有女同事過來找張玉珊。 公司里雖然關于張玉珊的閑話多,但是想巴結她的擁躉也都不少,好些女同事同她走得近,不時主動來找她八卦,又常約她下班打麻將逛街美容吃飯。張玉珊雖然常對裴櫻追根究底,但對外頭人話卻極少,她們愛說什么她都只聽著,偶爾也會關門閉窗密談上幾十分鐘。 但一般有客人造訪,張玉珊極少主動叫裴櫻進來,這日卻仿佛是故意,叫她進去泡茶,茶好了又不放人出來命她撿沙發(fā)坐。 那幾個女人都知她的身份,繼續(xù)熱火朝天地討論著。 其中一人道:“聽說楊明慧連位置都給她騰出來,自己到后頭搭了個新桌,剛才還叫it部的人去那邊給瞧線路呢?!?/br> “電視臺那邊怎么辦?” “辭了??!” 那女人駭笑:“辭就辭了,憑她手中股份,來公司想當個什么‘總’不行,竟然非要給人當助理?!?/br> “你以為副董事長助理是想當就當的嗎?也只有她才有資本說當就當,說不當就不當?!?/br> 張玉珊慢條斯理飲一口茶,不瘟不火道:“天明集團表面上是蘇王相爭,其實誰說了算,還不是憑她喜好,她想抬舉誰,誰就當董事長。雖然死乞白賴給蘇正則做助理與親叔叔撕破臉,手里的股份卻一直都替王承孚說話,誰都拿她沒辦法,這姑娘,心里精著呢?!?/br> 幾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以往這幫人精在張玉珊面前是盡量忽略王承孚,假裝蒙在鼓里,張玉珊也從不主動提起,此時大家都不接話。 十秒過后,才有人道:“那依你看,這兩人竟是要成?” 張玉珊但笑不語。 另有人道:“這不明擺著的事嗎?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紗,更何況還是手握重大股份的美貌氣質女主播。蘇正則這樣的,真讓他娶個花瓶擺回家也不可能,一般的大家閨秀也拿不住他,還真得王潔瑜這種旗鼓相當才吃得住。好男怕刁女,烈女怕纏郎,王meimei是鐵了心,我瞧這‘表哥’也是半推半就,他們這種人,真不想讓人家當助理,辦法有得是?!?/br> “搞半天原來在?;ㄇ?,這些有錢人談戀愛,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73章 翻案 等那幫人離去后,張玉珊單獨留下裴櫻,同她商量讓她負責北京一個項目的項目助理,那項目原先項目助理叫對手公司高薪挖了過去。裴櫻進公司這么久,壓根沒負責過什么實際項目。就連公司一般的日常運轉機制,待人接物她都在努力學習熟悉中,而且她目前明明是張玉珊助理,怎么又出去負責項目? 張玉珊道:“當助理負責項目又怎么了?公司用人本來就不拘一格,能者居之,現在蘇正則的司機手上都掌握著大把客戶和項目。我想了很久,你這樣的,不通人情世故,不能做人事行政;又不會來事,放不開,也不能做銷售。你這種性格就適合做技術,可做技術你又沒有專業(yè)功底,也成不了純技術人員。我找了一圈,才幫你找了這個崗位,這事不需要你顯本事,天塌了有項目經理負責。你就先跟著他們做,熟悉一下整個流程,順便查漏補缺,有不懂就及時請教,惡補課程。這樣一整個項目下來,好歹能記住幾個專業(yè)名詞,將來培訓一段時間,再給你搭個技術人員,到產品那邊做個行銷什么的勉強也能勝任。到時候我不在了,你也可以以此安身立命。” 裴櫻心里躊躇,她小時候天不怕地不怕,十幾歲每天想著離家出走。而現在經歷太多,反極懼冒風險,對那些無法預測結果的事,無論如何不敢放手去做。 裴櫻心里拿不準,卻是徐燕如得悉張玉珊打算,第二天一早向張玉珊請示完工作,順路向她道喜:“公司行銷可不少賺,原先他們行銷最吃香的那個女人,聽說是中專畢業(yè),沒有任何技術背景,現在帶著技術小帥哥出去忽悠,一忽悠一個準,那單簽得?把他們那幫男同事看得眼紅得要命,這一行,女的,再長得漂亮點,可占便宜了?!?/br> 徐燕如這套生存法則把裴櫻說得心里滋味莫名,卻也是實話,只不過她漏了一條,行銷不僅需要與客戶打交道,還需要與公司生產部門、財務、人力等各個部門協調,既要為客戶籌劃,還要在內部綢繆,哪一個山頭都不好拜,做行銷的更是沒有哪個不是能說會道,業(yè)績特別好的那個女人,在公司里也是個拼命三娘,聽說為了簽單,無所不用其極。 裴櫻說出自己的顧慮來,張玉珊心道短短幾天,這小妞本事大漲,卻找不出更好的說辭駁回,干脆搬出溫世安:“你去北京讓溫世安冷靜兩天也好,天子腳下畢竟不比省城,溫世安好歹有所顧忌,我也放心些?!?/br> 說完不等裴櫻再抬理由,發(fā)郵件叫行政部給她訂了第二天赴京機票,又說住的地方昨天已叫那邊給安排了,看樣子竟是叫她過去打持久戰(zhàn)。 天明集團業(yè)務分散全國各地,總部派出去出差的人員常在酒店一住就是大半年,像裴櫻這種需特意準備住的地方,已有些“常駐”人員的意味。 張玉珊令她回去收拾行李,她卻還在徘徊,一會兒找it幫忙安裝駐外的各種軟件,一會兒又交接收拾,忙來忙去,心神不定。晚上被張玉珊押回家,吃過晚飯那人帶著家樂監(jiān)督她收拾行李,順便耳提面命,說了許多北京分公司的事,囑她到了那邊盡快進入工作狀態(tài),道這項目就是蘇正則近日用來翻盤的,在業(yè)內很有點名頭。末了才道:“男人就那么回事,而蘇正則這種,不管是大家閨秀賢妻良母還是煙視媚行,娶哪種都不費事,你期待也沒用,不會有未來。到了北京,要是能遇見合適的,倒可以留心考察,你年紀不小了。” 裴櫻陰沉著臉,闔上箱蓋去洗漱。翌日清晨,張玉珊開車送她去機場,到了航站樓前,裴櫻下車去后備箱取行李。張玉珊在前頭打電話,也不知道打給誰,裴櫻過來跟她道別時只瞧見她笑靨如花:“小程程,這可是我meimei,我把她當親生的,這會兒交給你,你可要給我照顧好!” 不知那頭人怎樣回應,張玉珊越發(fā)笑得燦爛,說了一會才注意到車窗外彎腰示意打招呼的裴櫻,朝她擺擺手:“進去吧,到那邊有人會來接你,我先回公司了?!闭f著車子朝前駛去。 裴櫻推著行李箱,心情復雜地進了燈火通明的航站樓。 幾個小時后飛機落地,裴櫻隨著人流下機。手機有短信進來,一個陌生的號碼說在門口等她,她滿臉惘然在國內抵達的通道張望,便有人舉手叫住她,裴櫻瞧那滿面笑容的人,悚然暗驚,竟是程遠。 程遠笑著上前接過她的行李道:“我車停在外面,先跟我來?!币贿呑?,一邊道,“沒想到張總的助理竟然是你,你也沒想到來接機的人是我吧?” 裴櫻木訥地隨著他走出大廳,上了車,才記起來問:“我們去哪兒?” “住的地方?!?/br> “住哪?” 程遠含糊笑:“跟我一起住?!?/br> 裴櫻瞬間覺得整個頭都大了,不好做聲,上了車,程遠話也少。她給張玉珊發(fā)了一條短信:“你能不能給我另外安排個住的地方?” 張玉珊立刻便回了過來:“怎么了,不滿意?人可是鉆石王老五,三十歲了,沒結婚,沒女友,品行端正,潔身自好。給你透點料,年中董事會的意思是,不久要提他回來集團當副總?!?/br> “你跟我說這些干什么?” “我早上的話你仔細想想,不是跟你開玩笑的。人家可是搶手貨,想要登堂入室的小姑娘多得很,你可要懂得珍惜機會。我教你個辦法,反正你倆住在一起,找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把人灌醉了,生米煮成熟飯?!?/br> 真是越說越離譜,裴櫻回道:“別開玩笑了?!?/br> “那說說看你為什么不肯住?” 裴櫻明知說出來又要被張玉珊打趣,雖難以啟齒,考慮一下,到底實話實說: “程遠是我高中同學?!?/br> 張玉珊:“既然是同學,那更好,下班了還可以一起敘敘舊情。不過,我倒沒看出來,你竟還有這么出色的高中同學,看來我這也算歪打正著。” 裴櫻:“我是說真的,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太尷尬了?!?/br> “有什么尷尬的?這都什么年代了,孤男寡女又怎么了,人外頭還流行男女合租呢。你心里沒有歪心思,怎么就不能住在一起,還是你怕人家對你起歪心思?” 裴櫻被張玉珊堵得又氣又急,那邊廂程遠偏過頭來瞧她一眼:“忙著跟誰發(fā)短信呢?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 裴櫻被人一語道破,窘迫道:“沒有?!笔掌鹗謾C不好再發(fā)短信。 不多時到了住的地方,房子在北三環(huán)附近,小區(qū)安靜,房子簇新,兩室一廳,房間據說被小秘書布置過,溫馨舒適,卻有些過于幼稚,窗簾床品都是甜美活潑的碎花荷葉邊。 程遠讓她先休息一陣,晚上再過來接她出去“接風洗塵”,順便介紹北京這邊項目組的同事們。 程遠前腳方走,裴櫻便給張玉珊打電話,張玉珊有備無患,搶先道:“不管怎樣,先住一陣子,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溫世安,你一個人住哪我都不安心。” 提到溫世安,裴櫻無可奈何,張玉珊打蛇隨棍上,馬上又打聽起“高中同學”的典故來,裴櫻不愿多說,找借口掛了電話,幸好張玉珊那頭也忙,未就此事過多糾纏。 稍事歇息,下午五點多程遠又回來了,接她去了飯店,到的時候包廂里早就已經坐了好些男男女女,程遠一一介紹開去。飯前稍加寒暄,待菜一上,程遠便端著酒過來敬:“裴助理,您是分公司跟總部的紐帶橋梁,上通下達都靠您費心,分公司這邊的事情就拜托多多關照?!?/br> 這樣客氣,裴櫻受寵若驚。 在座程遠級別最高,有他做榜樣,剩下的年輕男女一個一個也跟著上來敬酒。說話客氣斯文,卻綿里藏針,裴櫻面皮薄,不懂耍滑,一頓飯下來,竟已被敬得頭發(fā)暈。胃里不舒服,趁著買單開票找了個機會去洗手間,怕人看見,特意下了層樓才進的洗手間,不好意思在洗手盆里吐,蹲在廁所想吐又吐不出來,兀自難受。 不多時外頭又進來幾個女人,洗了手正照鏡子,整理儀容。 其中一人道:“媽的,我真替你不值,先前那個助理撂挑子,多少活都是你幫著干的,現在項目收尾,卻空降個女人過來白撿便宜。” “人家是‘皇親國戚’,‘欽差大臣’,沒看見程總都要賣她幾分面子,機場親自接機,還讓她登堂入室?” “真惡心,有后臺了不起,算了不說這些。我聽說總部最近又出事了,‘瘟神’在停車場半夜叫人給打了,這事你知不知道?” “不清楚?!?/br> “打人的那位來頭肯定不小,不然監(jiān)控視頻不會憑空消失,還查了這么久都沒查出來……” “公共場合,別亂說話……” “這有什么,這里就算有外人也不認識我們,未必那女人在樓上也能聽見我們說話?怕什么?” 一時無人接話。 那女人神秘兮兮道:“我聽說,溫蘇二人先前就有積怨。那兩人是高中校友,還搶過女朋友,蘇總氣不過被溫總撬了女友就把人車給點了。溫又找人在夜總會把他藥翻了,差點讓同性戀占了便宜。后來雖然被孫總救走了,但是蘇總的好兄弟被同性戀那啥了,蘇帶人去報仇,卻讓溫捅了刀子,差點一命嗚呼。現在過了這么多年,兜兜轉轉,竟然又被王總請來擔任公司獨立董事,不但每天要面對不說,聽說姓溫的經常借故幫著王總對付蘇總,我覺得,蘇總只怕早就想收拾人了?!?/br> “這事以后別出去胡說八道,你們這幫應屆畢業(yè)生,正事不上心,瞎好奇,得了點八卦就人來瘋。走了走了,別照鏡子了,別讓領導久等?!?/br> 等那兩人走后,裴櫻歇了會,用清水漱了口,往樓上去。 大家都喝了酒,程遠車也不開,攜裴櫻打車返家,眾人鳥獸散去。 一回到家,程遠進了房間,便緊閉房門。程遠住的是主臥,帶獨立衛(wèi)浴,裴櫻住的客臥洗手間卻是公用,她取了衣物出來洗漱,完畢后回房,一直都未見程遠再出房門一步。 第二天早晨上班,程遠在客廳碰見她,跟她說自己先去樓下等,一會開車一起去公司。 裴櫻整裝完畢,一邊下樓一邊猶疑,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也還罷了,又在一處上班,每天還坐他的車,這以后真不知該多尷尬。不覺已走到程遠車邊,她猶豫了一下該不該坐副駕駛,若不坐前面,豈不是堂而皇之把人當司機了,若是坐進去又……她想著卻還是開了前門。 副駕駛座上卻放著一只電腦包,她愣了一下,程遠仿若才反應過來:“啊,不好意思,我每天一個人都習慣了……”說著要去把包拎到后座。 裴櫻忙道:“沒關系,我坐后面好了?!瘪R上打開后座將電腦包扔進去,矮身坐了進去。 此后幾天雖然依舊坐程遠車上下班,但除了早餐,二人都在公司解決剩余兩頓,晚上下了班,程遠若無應酬也是關在房內絕不出門半步,雖然偶爾撞見還會有些尷尬,卻比初始她預料的要好多了。 裴櫻沒上幾天班,又被張玉珊一通電話十萬火急召回了省城,不待她同意,已提前知會行政部給她出了機票。 傍晚五點鐘,張玉珊的別墅花園。 花園里建著個紅漆木質小涼亭,亭子立在水上,一條小徑連接主路,周圍隔水種著高大的合歡花,樹下密密實實簇擁著大蓬大蓬的梔子。梔子花幽暗潔白墜在郁郁蔥蔥間,又隨茂盛枝葉爭先恐后往水央木亭探頭,合歡花高大的樹枝橫溢斜出搭在木亭八角頂上,粉色花須洋洋灑灑鋪滿半邊屋頂,間或飄下幾朵落入水中,池底水波微漾,幾尾艷麗的錦鯉姿態(tài)嫻雅,悠游擺動長尾。夏末的暑氣蒸騰著濃花厚草,風乍起,吹開一園清涼芬芳,說不出的愜意。 此時木亭中央木桌旁坐著一男一女。 桌上擱著數份文件,那年輕女人正用簽字筆認真簽署自己的名字,手肘擱在一旁文件上,偶爾能瞧見漏出的文件名《檢察機關刑事損害賠償申請書》。 不多時她把所有文件簽署好,那男人仔細查看過,這才將文件收在包里對她說:“大概半個月后會有結果,我還有事,先不打攪你了?!?/br> 裴櫻又感激又尷尬,卻不知如何表達,只得干巴巴地連連道謝。 那人含糊一笑,意有所指:“要謝也不該是我!” 裴櫻一時語塞,心里又煩了起來。那人已里拎著公文包沖她微笑道別,又朝不遠處那一大一小散步人影點頭,這才走到路邊的雷克塞斯前鉆進去,開走了。 張玉珊把兒子交給保姆,走過來,裴櫻仍舊混亂著,也不及回避。 張玉珊隔著不遠不近審視她:“陳巍已經很久不接案子了?!?/br> “……” 張玉珊笑:“還說不是王潔瑜的對手,你哪里省油了?” “我……”裴櫻想了想,結果雖然已擺在面前,她卻仍舊理不出頭緒,更不知如何解釋,“不是我?!?/br> “我知道不是你,你有那本事嗎?”張玉珊一屁股在她對面坐下來,探看她臉色,“這都過去多少年的事了,還能幫你爭取到賠償,算起來你自己當年認了罪,也算妨礙公務。” 裴櫻關心的不是賠償,心中慚愧又希冀,忐忑不安問道:“真的有用嗎?” 自從聽說王潔瑜手中掌握當年李心雨的罪證,她就試圖上網查過。但是過了這么多年,她當年也認了罪,而且兩年前王仕堯的案子牽連部門甚多,下獄的下獄,自盡的自盡,關鍵人物死無對證,李心雨又下落不明,國內司法關于受理賠償這一塊一直區(qū)分不明,只怕有冤無處伸,查來查去心也灰了。 “陳巍當年可是本省律政界炙手可熱的金牌律師,后來雖然隱退了,但仍不可小覷,他既然說半個月后有結果,那就一定會有結果?!?/br> 裴櫻懵懵懂懂“哦”了一句,似乎仍舊不敢相信夢想多年,眼看要成真。 張玉珊道:“人證據都幫你搶來了,不聲不響交到該交的地方,又找人幫你辦妥手續(xù),你這邊打算怎么辦?” 驟降的喜悅將裴櫻沖得暈頭轉向,她根本來不及思考,此時此刻,張玉珊點醒了她,可她仍舊不愿正視,故意縱容自己的忽略。 張玉珊悶聲笑:“我說錯了,扮豬吃老虎,你才是高手,王潔瑜不是你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