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喬南醒過神，看他跟自己一樣穿著球衣，于是打起精神笑著問他，“等一下要打一局嗎？”

    喬伊搖頭，“只是為了顧著場合罷了，我等一下還有事。”

    簡喬南笑，“其實(shí)我也是。我?guī)湍憬辛嗽绮??！彼f著一揚(yáng)手，示意一邊的服務(wù)生可以上早餐了。

    喬伊微笑起來，“謝謝?！?/br>
    在等早餐上來時，他主動開了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喬伊好像并沒有繞圈子的打算，很直接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我有事想跟你談?！?/br>
    他“嗯”了一聲，抬眼看著他，等著他再開口。

    兩人都是側(cè)對著太陽，陽光從側(cè)面照在喬伊的臉上，讓他的臉一半隱藏在陰影里。

    他在這時不知怎么的，想到一個人心里，或許就像這陽光側(cè)照下的臉，一半住著天使，一半住著魔鬼。

    而他在早些年，親手殺死了凌小小心中的那個天使。

    “喬南?！眴桃梁鋈婚_口，恰好服務(wù)生端著早餐過來。他停下來，等到那人又恭敬地離開，才拿起刀叉，開始切他面前餐盤里的三明治。等到切下一角后，他并沒有急于送入口中，反而抬頭看向了他，“我想請你離開小小?！?/br>
    ☆、第八十七章

    簡喬南一時怔住了。

    他知道喬伊喜歡小小，就算是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喜歡著。雖然他很善于掩飾，可是他看李暮曉的眼神，實(shí)在不像是在看自己喜歡的人。而年前那場酒會上，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刻意壓抑，可是還是忍不住將眼光落在小小身上。

    就連舞池里他們擦身而過時他的那句表白，他相信也是對小小說的。

    可是，以喬伊的性格，他沒有想到他會這么直接地來和他談判。

    “喬伊，”他咽了口口水，“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小小是我太太?！?/br>
    喬伊手中還握著的刀叉，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一點(diǎn)耀眼的寒光。他的神色一如繼往地平靜，“小小是你太太，可是你不能讓她幸福。而我……坦白說，我很愛她?！?/br>
    他太直接了，完全不像他平時的性格。

    他的身后是微微起伏著的綠茵地，再遠(yuǎn)處，是淺藍(lán)色的天空，大片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面前的那杯牛奶還在裊裊地冒著熱氣，可是他臉上的神情卻讓簡喬南有種正在談判桌上的錯覺。

    “小小是我太太，你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你還跟我說這樣的話？”他略微有點(diǎn)氣憤，喬伊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單身，又怎么可以這么輕率地說著愛小小這種話。

    喬伊冷漠的臉上稍稍有點(diǎn)動容，他放下刀叉，直直地坐在那里，很平靜地和他對視著。

    他和喬伊是表兄弟，從小一起長大，喬伊即使從小就喜歡嗆他，可是那些都是善意的。他真遇到什么事，喬伊都會盡心盡力地幫他。

    可是現(xiàn)在，他看他的眼神那么冷淡，甚至還帶著輕微的不屑。

    “我已經(jīng)和暮曉分手了。她是個很通情達(dá)理的人，完全理解我對小小的感情。事實(shí)上她自己也能感覺出來，我并不愛她。”他頓了一下，目光一下子柔和起來，“我愛的人，一直只有小小一個?！?/br>
    不管他和小小現(xiàn)在關(guān)系怎么樣，小小始終還是他妻子，讓他這樣聽著另一個男人說著在如何愛著他的妻子，讓他覺得有種很匪夷所思的感覺。

    “喬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定義‘愛’這個字的，可是在我看來，我愛小小，就會希望她能幸福。所以以前她告訴我她愛你，跟你在一起很幸福，我就只能放手。不過現(xiàn)在，我知道她在撒謊?！?/br>
    他的神色那么冷峻，甚至隱有薄怒，“她現(xiàn)在并不幸福……因?yàn)槟阋郧白龅哪切┦?，她一直活得很痛苦。?/br>
    他放在桌子上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因?yàn)橛昧阂种⑽l(fā)著抖。

    簡喬南一瞬間想起那一次在會議室里，他打他的那一拳。以喬伊的性格，那個時候，他應(yīng)該真的是氣到了極點(diǎn)了吧。

    “喬南，我已經(jīng)知道這一年來，你們一直在分居……小小她，其實(shí)也跟以前不一樣了?！?/br>
    他眼里的痛楚讓簡喬南心悸，不由地叫了他一聲，“喬伊?！?/br>
    喬伊的神色有一瞬間的茫然，然后慢慢地鎮(zhèn)定下來，“喬南，我能理解你想彌補(bǔ)的心理，也相信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真的愛著小小，可是你已經(jīng)差不多毀掉了她……她再跟你在一起，只會一直痛苦下去。所以，如果你真的愛她，放她離開吧?！?/br>
    他的神色那么認(rèn)真，而且懇切，可是他不能。

    簡喬南只是搖頭。

    他的反應(yīng)好像在喬伊的預(yù)料之中，他就那樣看著他，神色復(fù)雜，好像是憤怒，好像是憎恨，又好像是憐憫，說出的話卻是堅(jiān)定而咄咄逼人：“我只是想看到她幸福，既然你給不了，那我只好親自給她?！?/br>
    他眼中的狠戾讓簡喬南心中一驚，這樣的喬伊太陌生了。

    這一場談判還沒開始，他其實(shí)就已經(jīng)處于劣勢了?？v使他有再多的談判技巧，在他曾經(jīng)對小小造成的那些傷害面前，就變得什么都不是。

    “不行，表哥，不行，我愛小小……我現(xiàn)在很愛她。你不要跟我搶……你不要在這個時候跟我搶?！彼偷匚兆桃恋囊恢皇?，用力地求他，“你不要在這個時候跟我搶她。”

    他現(xiàn)在在小小心中，幾乎已經(jīng)沒有任何地位，而喬伊，一直是小小特別信賴的人。喬伊這個時候來搶她，他肯定是要輸?shù)靡粩⊥康氐摹?/br>
    所以他只能求他。

    這么多年，他最不喜歡叫別人“哥”，可是這個時候，他希望喬伊能看在他們的兄弟情份上，不要再來雪上加霜。

    他真的一點(diǎn)點(diǎn)勝算都沒有了。

    “喬南。”喬伊的聲音略微有點(diǎn)無奈，“這不是小時候搶玩具，你說兩句好話，我就可以讓給你。你真的忍心看到小小一直這么痛苦下去？喬南，你看看現(xiàn)在的小小是什么樣子，你還記得以前的她是什么樣子嗎？你難道真的要徹底毀掉她？”

    簡喬南茫然地松開了手。

    他當(dāng)然不想看到她痛苦，他比誰都渴望讓她快樂起來，可是他不知道該怎么做。

    小小完全不給他機(jī)會，無論他做什么，都只會讓她更加討厭他。

    只是就算是這樣，就算他不能讓他幸福，難道喬伊就能嗎？

    “喬伊，你想過以我們兩家的關(guān)系，舅舅舅媽，還有我媽，甚至包括我爸爸，會同意小小跟你在一起嗎？你讓小小她以后如何在這么多親戚面前自處？”

    喬伊點(diǎn)了點(diǎn)頭，神色坦然，“我知道，不過你放心，我會保護(hù)好她。我爸媽那里，我會說服他們?？赡芩麄円粫r之間是有點(diǎn)難以接受，但是這是我的事，我自然有辦法。至于姑姑姑父，我覺得以你以前的作為，他們應(yīng)該沒有理由反對你們離婚。至于其他親戚，他們怎么想跟小小的幸福相比，完全不重要……如果小小愿意的話，我們會一輩子都住在國外也說不定?！?/br>
    “那么佑嘉呢？你知道小小有多愛他，你忍心看她骨rou分離？”

    喬伊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diǎn)，他很認(rèn)真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所以喬南，我可以很坦白地跟你說，佑嘉的撫養(yǎng)權(quán)我一定會幫小小拿到手?！?/br>
    簡喬南剛想說就算我同意，我爸爸那里，喬伊卻微笑著打斷了他，“我知道姑父那一關(guān)會不好過，不過他畢竟是個很明事理的人，你以后再婚，肯定還可以再生，簡家并不是一定要佑嘉不可，可是對小小來說，佑嘉是唯一的……我其實(shí)也不希望把這件事鬧到法庭上，讓其他人看笑話，不過如果真的一定要走到那一步，我也只好奉陪到底?！?/br>
    他那種成竹成胸的樣子讓簡喬南身上一陣陣發(fā)冷，陽光照在身上也不能帶來一點(diǎn)點(diǎn)的熱度。

    喬伊在某些方面，其實(shí)跟他的父親簡伯年有點(diǎn)像，他現(xiàn)在的態(tài)度差不多可以說明他已經(jīng)做了很充足的準(zhǔn)備。

    所以他只能從其他方面打動喬伊。

    “那么你以后的孩子呢？你讓兩個孩子以后怎么互相看待對方的身份？怎么看待小小？”以喬伊的性格，他其實(shí)不擔(dān)心喬伊?xí)惶塾蛹?，只是以后那兩個孩子如果知道各自生父之間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會讓小小覺得難堪吧。

    “這個完全沒有問題?！眴桃撂裘夹Φ?，“如果小小也會有跟你一樣的擔(dān)憂，我并不介意只有佑嘉這一個孩子。”他看著他微笑，笑得那么自信，“喬南，你放心，我能給佑嘉的父愛絕對不會比你少?！?/br>
    簡喬南徹底明白，他完全是有備而來。

    喬伊就是這樣，從小做事就極是穩(wěn)妥而有條理和計(jì)劃，跟總是頭腦一熱就去做，完全不計(jì)較后果的他完全不是同一種人。

    他幾乎找不到喬伊的漏洞。

    “可是，你覺得小小會愿意嗎？”他幾近絕望地看著他。

    其實(shí)他知道，小小肯定是愿意的。喬伊比他好了千倍萬倍，事事都已經(jīng)想得這么周到，小小跟他在一起，肯定會很幸福的。她沒有理由放著這么好的人不選，卻繼續(xù)留在他這個只會給她帶來痛苦的人身邊。

    可是他現(xiàn)在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在掙扎中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個東西，哪里還會去管它是不是真的會救自己的命。

    一直自信滿滿的喬伊忽然沉默下來，他的臉上甚至有種孩子式的無助。

    他極慢極慢地?fù)u著頭，“我沒有把握。”

    他的嘴角有了一絲苦笑，“喬南，其實(shí)我很羨慕你，甚至可以說是嫉妒你。我就算為小小做再多的事，可能還是無法取代你在她心中的地位……所以現(xiàn)在，是我來求你……你放手吧?！?/br>
    簡喬南無法立即回答他。

    或許他放手才是對的，小小可以因此得到快樂，喬伊也可以因此得到幸福。

    可是他真的舍不得。他那么愛她，愛著他們的孩子，他……

    喬伊的目光越過了他，落在一個虛無的地方。他的眼中有種近乎絕決的孤注一擲，“就算她一輩子都不會愛上我，我也認(rèn)了……我一定要把她從現(xiàn)在這種痛苦中帶出來?！?/br>
    ***

    簡喬南晚上回到家時，凌小小正在簡佑嘉的房間里給他講睡前故事。

    孩子平躺在床上，睜著大眼睛看著自己的mama，而她就坐在他的床頭，低著頭微笑著看著他。

    她的聲音那么輕，那么柔。

    長頸鹿寶寶問mama：“我是從哪里來的？”

    長頸鹿mama指著自己的肚子：“這里。你是在mama的肚子里出來的?！?/br>
    “那爸爸呢？”長頸鹿寶寶問，“他什么都不做嗎？”

    “當(dāng)然不是啦?！遍L頸鹿mama笑著說，“他在一邊給mama打氣，說‘加油’?！?/br>
    她說了一遍，可能是見簡佑嘉沒怎么明白，于是笑著捏了下他的小鼻頭，“我的佑嘉不明白嗎？嗯，那好吧，mama再說一遍?！?/br>
    “mama，我是從哪里來的？”簡佑嘉忽然打斷她。

    凌小小怔了怔，漸漸地，嘴角翹起的弧度更大了一點(diǎn)，“這里啊，”她指著自己的肚子，“你是從mama這里出來的。佑嘉開始時只有這么大，”她笑著用一根手指比了一下，然后用雙手比劃著，一點(diǎn)點(diǎn)拉長兩手的距離，“然后佑嘉越變越大，等到這么大時，就離開mama肚子了。”

    孩子似懂非懂，像故事中長頸鹿寶寶一樣好奇，“那爸爸呢？”

    凌小小慢慢地放下雙手，將孩子的雙手放進(jìn)被子里，又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俯□親了親他的小額頭。

    “你爸爸他……”她的聲音低了下去，臉上的笑容卻仍然那么溫柔，“他一直在一邊給mama打氣，說‘加油’啊?！?/br>
    孩子雖然不明白那意味著什么，可是他mama說的那些，和故事中的內(nèi)容一模一樣，這讓他覺得很開心，于是笑了起來。

    凌小小笑著“嗯”了一聲，“很晚了，佑嘉該睡覺了，我們閉上眼睛好不好？”

    孩子那么聽話，眨了兩下眼睛后，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凌小小就那樣坐在那里，低著頭凝視著他。有什么東西落在孩子的被頭，一滴，又一滴。

    ***

    簡喬南悄悄地退到了一邊。

    如果他放手，小小她是不是從此就不會再像這樣偷偷地掉眼淚？

    如果她跟喬伊在一起，她肯定愿意再生一個寶寶?；蛟S會是個女兒，跟她長得一樣，哪里都小小的。

    喬伊肯定會很疼她們，甚至包括疼佑嘉。

    她兒女雙全，還有疼愛自己的丈夫，應(yīng)該會很幸福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就……放手吧。

    作者有話要說：盜文的朋友能給小真空作者一點(diǎn)點(diǎn)活路，給正版讀者一點(diǎn)點(diǎn)尊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