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姨娘,奴婢喊了那張婆子的媳婦過來,讓姑娘先去喝幾口奶,明天再去找奶娘?!贝尬魍兄髅牡念^,看了她一眼只嘆氣:“姑娘不停的在動嘴巴,瞧著是餓得很了。” 坐在杜姨娘床頭的柳元久揮了揮手:“快些抱了去,莫要讓她再在這里哭鬧了!”他心疼的望著杜姨娘,這明媚簡直就是狼崽子投胎,竟然將若蘭前邊都咬壞了,讓他瞧著好生心疼。伸出手來撫摸過杜姨娘的臉:“若蘭,怎么樣?很疼嗎?” 杜姨娘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心里邊疼,只要聽著明媚哭,我就難過,都是我這個做娘的沒有用,不能好好照顧她?!?/br> 柳元久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若蘭,你別這樣說自己,都是我不好讓你受苦了。今后我會盡力照顧好你妹母子,讓你們順順當當的過日子?!?/br> 抬眼望著柳元久微微一笑,杜姨娘的聲音壓得很低:“元久,這事兒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幸虧現(xiàn)兒你放了外任,若是在京城,恐怕早就有那聽壁角的去回了你母親,到時候我又跑不了一個狐媚的罪名?!倍乓棠锏难廴ψ佑行┌l(fā)紅,望著柳元久白凈的臉,幾滴眼淚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轉:“她是公主的女兒,我的身份不能和她比,人人都說我是自不量力,可我卻還是如那一只飛蛾般撲到你們柳家這一團火里邊來了。” 柳元久顫抖著握緊了杜姨娘的手:“若蘭,我知道這幾年苦了你?!?/br> 如何不苦?一件件往事在杜姨娘眼前晃過,似乎有千萬支銀針在她心頭扎過,一點點細微的痛化作了抑制不住的悲傷,就如那洶涌而來的潮水幾乎要將她湮沒。 杜姨娘的父親是柳元久的授業(yè)恩師,她與柳元久自小便相識,那時候她在后院打秋千的時候總能見著墻頭那邊站著的白衣少年。她父親很欣賞柳元久,時常喊他進內院一起用飯,他們就這樣慢慢的熟稔了起來,最后兩心相知。 父母亡故以后柳元久不顧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規(guī)矩,自己遣了媒人向她來提親。“若蘭,以后便由我來照顧你?!彼穆曇裟前銏远?,充滿著不容反駁的熱情:“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獨自漂泊在這世上,你必須在我身邊?!?/br> 被他的話所感動,也因著心底里的一份愛戀,她答應了媒人,成了柳元久的妻。 ☆、第八章 暗算 “元久,雖然這日子苦,可能陪在你身邊,我也心甘情愿?!倍乓棠锉犻_眼睛,望著面前那張白凈少須的臉,微微笑了笑:“自從你說要娶我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經無怨無悔,這一輩子為你吃再多苦也愿意?!?/br> “若蘭,是我對不住你?!绷镁o緊的握著杜姨娘的手,兩人相對無言,默默的坐在那里,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一個小小的自己。 明媚被崔西抱著回來的時候正瞧見柳元久與杜姨娘兩人如泥塑木雕一般坐在那里,心里大為好奇,不知道兩人剛剛說了什么私房話兒,感動得臉上都是眼淚珠子。正在胡亂揣測的時候,杜姨娘伸手將她抱了過去,獻寶一般的送到柳元久面前:“你瞧瞧,她那眼睛長得像不像你?” 父母逗弄嬰兒的把戲又開始上演,明媚只覺索然無味,打了個呵欠便閉上了眼睛,懶得去捧柳元久的場。方才在隔壁屋子聽著崔西和那張婆子的媳婦說閑話,得知那柳四夫人竟然還有個只比她大半歲的女兒,心中便對這個便宜爹憤憤不平,瞧他那模樣好像是格外喜歡自己的便宜娘,可偏偏還與旁的女人生了孩子。 明媚狠狠的將柳元久打入了渣爹行列里,實在沒辦法對他產生好感,即便杜姨娘托著她的頭去貼柳元久的臉,她也裝作已經沉沉睡去,引得旁邊崔西驚呼:“姑娘竟然就睡著了,方才吃奶的時候還精神著呢!” “奶娃子還不都是這樣?”杜姨娘抬頭看了崔西一眼,將明媚交到她的手里:“你帶著姑娘歇息去,等奶娘來了再回我內室。” 過了幾日來了個奶娘,明媚提心吊膽好幾日,發(fā)現(xiàn)這奶娘沒有什么異常舉動,這才放放心心開口吃奶。崔西在旁邊瞧著明媚趴在奶娘胸脯上邊,嘴巴咂吧咂吧吃得有滋有味,捂著嘴直樂:“姑娘年紀小小就會挑人了,先頭那個奶娘她死活都不沾,現(xiàn)兒新來的這個倒是親近不過了?!?/br> 明媚一邊大口吃奶,一邊心中腹誹,崔西真是笨,難道就看不出那個奶娘有問題,怎么樣自己也要保住小命要緊。這柳府真是不好生存,便宜爹是個渣男,便宜娘是個軟面瓜,還有那個夫人實在惡毒,自己能不能平平安安長大還很難說呢。 這日子不緊不慢的過了大半年,明媚已經長出了幾顆牙,也開始能吃些煮得爛爛的飯菜了,她每日瞧著旁人捧著飯碗吃飯便覺得格外香,看著自己那碗里糊糊的一片便發(fā)愁。可這是個必然要經歷的階段,問題是怎么樣才能將這個階段縮短一點,明媚考慮了很久,決定要給些暗示,讓杜姨娘知道她對正常飲食的渴望。 陽春三月天氣晴好,空中蕩漾著一股甜甜的花香,到處都是花團錦簇,瞧著都心中舒坦。杜姨娘坐在前院的梨花樹下抱著明媚在懷里,手指輕輕在她臉上撫過,一雙眼珠子盯著明媚舍不得移開。明媚見她一副殷殷的表情,朝她笑了笑,杜姨娘開心得眼淚珠子滴滴的往下掉:“明媚在對我笑,笑得可真好看?!?/br> 正說著話,崔西帶著兩個小丫頭子端了飯菜往這邊過來:“姨娘,今日天色好,將飯菜擺到前院罷,姑娘喜歡在外邊呆著呢?!?/br> 杜姨娘笑著點了點頭,崔西吩咐小丫頭子們去抬桌子過來,明媚鼻子底下聞著香味兒,興奮得嘴邊流出了口水,偏生奶娘不識趣,伸出手來抱她:“姨娘,我來抱著姑娘,別妨礙你吃飯。” 瞧著這么多好吃的東西在面前,明媚怎么舍得離開,一雙手攀住杜姨娘的脖子,身子不住的扭動著,哇哇的哭了起來。前世她在美國念書時,教授曾經讓他們寫過小論文,有關于嬰兒的啼哭的含義。她在圖書館里泡了差不多一個月才將那論文做好,她的觀點是嬰兒的哭聲是他對外界的一種索求。 她的觀點一點也沒錯,現(xiàn)在的她,無論想要什么東西,只要扭著身子哭幾聲便能得到。在掙扎著扭動了幾下小屁股以后,杜姨娘終于妥協(xié)了,明媚一只手勾著她的脖子,一只手指向那幾盆菜肴,嘴巴里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姨娘,莫非姑娘是想要吃菜了?”站在旁邊布菜的崔西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將竹箸朝那碗湯里點了點便往明媚的嘴里湊。明媚瞧著竹箸上邊黃油油的雞湯,大為高興,將嘴巴張得大大的,任著那雞湯滴到了嘴巴里邊。 好久沒嘗過這般美味可口的食物了,明媚感動得幾乎要掉下淚來,杜姨娘和丫鬟們見著明媚小臉上表情不斷變化,都被她逗得笑了起來。杜姨娘見明媚愛喝雞湯,命崔西拿了個小碗喂了她半碗,明媚吃了個肚子圓圓,覺得這一頓飯實在是吃得舒服。 “姨娘,姑娘她……”崔西驚訝的喊了起來,方才還吃得開開心心的明媚,轉瞬間臉色發(fā)青,一雙眼睛也微微的閉上,整個人瞧著便不好了。 “明媚?明媚!”杜姨娘抱住明媚用力搖了搖,見她不似往日那般對著自己歡笑,心中緊張,手都顫抖了起來:“明媚,你究竟怎么了?” 明媚聽著杜姨娘的哭聲,心中也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委,為何自己才喝了半碗雞湯便成了這副模樣,她只覺得自己手腳發(fā)軟,全身沒有半點力氣,自己好像被放在火上烘烤一般,全身燙得驚人。 她努力想睜開眼睛,可那眼皮就如有千斤重一般,只能微微的張開一線,耳邊有杜姨娘撕心裂肺的嚎哭聲:“娘的明媚,你快些睜開眼睛,你別嚇唬阿娘,娘不能沒有你……” 明媚吃力的撇了撇嘴角,心里頭想著杜姨娘應該盡早給自己請個大夫來比較好,這時就聽身邊有崔西在小聲說話:“姨娘,聽說天門寺的廣慈大師渡劫最是厲害,姑娘生下來便身子弱,不如請他給姑娘渡劫。” 我現(xiàn)在是需要大夫,不是要什么渡劫的大師,明媚很想奮力吶喊一聲,可她卻只覺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眼皮越來越重,最終再也無力掙扎,慢慢的合在了一處。 ☆、第九章 渡劫 仿佛有潮水席卷著她,一波又一波的將她拋到了海浪的巔峰,她極力想睜開眼睛俯視下邊蔚藍一碧的的海洋,可卻怎么樣也睜不開,耳邊似乎有一個聲音不斷的在回旋:“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究竟是誰在這里念著咒語?明媚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身邊那個人,可一切都只是徒勞,她全身無力,四肢酸軟,根本用不了半分力氣。而且她似乎又回到了那日的飛機上,整個人的身子不斷在搖晃,慢慢的,一個巨大的漩渦將她吸引住,她沒辦法再思考,只是隨著那渦流飛速的旋轉,直到一切又慢慢歸于平靜。 睜開雙眼,明媚發(fā)現(xiàn)自己正置身于一個佛堂,面前坐著一個老和尚,他有一張慈眉善目的臉,眼神深邃,正在朝她微笑。眼神緩緩掠過佛堂,四角都點著巨大的牛油蠟燭,暖黃色的燭火里邊映著正中央的一座佛像,那佛像正靜坐在蓮花臺上,一手托著一個玉凈瓶,一只收正放在胸前做稽首之姿。那佛像通身金光閃閃,看上去寶相莊嚴。 “你醒了?!泵媲暗睦虾蜕行χf了一句話,明媚只覺奇怪,自己現(xiàn)在只是一個半歲的嬰兒,難道他還想自己與他交談? “沒想到你竟只是一縷游魂,難怪替你渡劫要花大半日功夫?!崩虾蜕兴坪踔烂髅牡男乃?,沒有搭理她,只是繼續(xù)自言自語:“你來自千年之后,又如何適應大陳的生活?只是你天生該要走這一回,也只能勉強行之?!?/br> 明媚眨了眨眼睛,自己到哪里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要好好的過日子。另外她還有一個心愿,若是能繼續(xù)懸壺濟世治病救人,那此生也無憾了。 “你會治病救人?大善!”那和尚合掌念了一聲佛:“施主有此仁心,又兼妙手,我大陳百姓有福了?!?/br> 這老和尚似乎會讀心術,明媚很有興趣的觀察著他,或者他該是一位得道高僧,能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不知自己這一世會經歷一些什么事情?她很想開口問問他,但卻驚訝的聽到那和尚開口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老和尚彎腰將明媚抱了起來,緩緩走出佛堂,明媚見著了正雙手合十跪在蒲團上的柳元久,見他嘴唇間不住翕動,細不可聞的在念著佛經,明媚忽然間心中一軟,不由得原諒了他。放在后世或許他很渣,可是現(xiàn)兒這是大陳,若是以此處百姓的眼光來衡量,他已經算是不錯的男子了。 他雖然軟弱些,不得不聽從父母之言,可在某些事情上邊他還是有自己的立場,也會堅持著盡力來保護他所心愛的人。昨日自己中毒,杜姨娘跪在主院外邊求柳四夫人開恩,想要抱著明媚去天門寺請廣慈大師渡劫,跪了大半日,主院的院門緊閉,沒有一個人搭理她,從府衙回來的柳元久知道了這事,二話不說,沖進香蘭院抱了明媚快馬加鞭的就趕來了天門寺。 自己這條小命有一半也算是他撿回來的,明媚望著柳元久那蒼白的臉色,心中默然,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他還沒渣得很徹底,自己那個便宜娘也還是貼心貼肺的喜歡他,自己還是不必太敵視他。 耳邊聽著廣慈大師在與柳元久說話,大意是要他送自己去學醫(yī)。不是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可廣慈大師說起話來一套套的,仿佛煞有其事,明媚聽了卻只覺好笑,這分明是在騙柳元久送她去學醫(yī)。 “令嬡命相來看,一生波折不斷,而且福薄命艱,以后還不知有多少劫難?!睆V慈大師將明媚交到柳元久手中,雙手合十,悲憫的看了明媚一眼,唬得柳元久的一雙手都在顫抖:“大師,還請指點迷津!” “若想要令嬡一生平安,那你須要舍得?!睆V慈大師微微頜首:“她此生需要投在華佗門下,一輩子行懸壺濟世之事,她救了多少人就能化去多少災,你可舍得讓她入了此門?” 行醫(yī)在大陳乃是不入流之業(yè),莫說是女子行醫(yī),便是男子也不被人瞧得起。柳元久望著明媚白玉一般的臉蛋,心中如有刀割,實在萬分難舍,可一想著廣慈大師所言,她福薄命艱需要積德來化災,心中便堅定了起來:“只要能保小女平安,我自是舍得?!?/br> “大善!天門寺后山有一華佗傳人結廬于山澗之畔,他的醫(yī)術是極好的,你速速訪了他去你家為令嬡醫(yī)治,并求他收了令嬡為徒。”廣慈大師朝明媚微微一笑,仿佛在對她說:“怎么樣?我已經替你打點好了!” 明媚朝廣慈大師感激的一笑,小臉燦燦然,似乎有蓮花升起,滿室生輝,廣慈大師驚訝的看了她一眼,見她一張白玉般的臉蛋上似乎有著熠熠光輝,心中默念了一聲,此女不同凡響,以后自有大造化。 柳元久得了廣慈大師指點,抱了明媚便往天門寺后山奔了去,在一處草堂里邊,他訪到了隱居于此的神醫(yī)錢不煩,聽說是廣慈大師引薦來的,錢不煩二話沒說便答應下來:“令嬡定是有慧根,方能得廣慈大師指點,令嬡現(xiàn)在年歲尚幼,等三歲的時候再送她過來罷?!?/br> 柳元久聽得此言這才放心下來,朝錢不煩深深行了一禮:“柳某先替小女行弟子禮。” ☆、第十章 栽贓 風聲雨聲響了一個晚上,颯颯的竹葉擦著窗戶,似乎有人用手指輕輕刮著那窗欞,屋檐下雨水滴滴答答的落著,不緊不慢,空階滴到明,給明媚的前塵舊事平添了些憂傷的色調。 她在柳府長到了三歲,這三年對于她來說簡直是一種煎熬,她時時刻刻防備著主院那位柳四夫人的暗算,就如一只刺猬將身上的箭都根根豎起一般。 這三年里邊,明媚經歷了各種意外事故:不慎從小床里摔出來、不慎落入池塘里邊、不慎喂錯了東西……很多事情看著都是不慎發(fā)生,可明媚心里頭卻知道得很是清楚,一切都是暗地里那只黑手在cao縱,只不過自己還真是命硬,一次次都躲了過來。 明媚心里知道得很清楚,柳四夫人該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自己,所以在閑暇的時候,她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觀察身邊的丫鬟婆子,心里猜測究竟有誰又被柳四夫人收買或是脅迫。她總在想柳四夫人下一步該想出什么點子來對付她,自己又該如何應對提防,可是很奇怪,就如那暴雨正是酣暢淋漓的時候,忽然就戛然而止,天上出現(xiàn)了一抹艷色的陽光。 “明媚,這時間過得可真快,你就快三歲了?!绷姆蛉耸种心弥恢徊璞K,笑吟吟的望著由崔西牽在手中的明媚,臉上有一抹溫情的神色,看得明媚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柳四夫人的臉上從未出現(xiàn)過這般熱絡的笑容,今日驀然瞧見,真讓她有些心中不安。 “也是我素日里疏忽了,只顧瞧著自己的明珠,卻忘記了在香蘭院的你?!绷姆蛉碎L長的嘆息了一聲:“明媚,你不會怪母親罷?” 明媚搖了搖頭,口齒清晰的說:“母親事務繁多,每日cao心cao力,哪還有時間顧及明媚,明媚又怎會埋怨母親?”這可是明媚的心里話,只要柳四夫人不關注自己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哪里還會去怪罪她。 柳四夫人眼中露出了一絲驚奇,沒想到這小小庶女竟然如此聰明,一口氣便能說出一長串的話來,而且十分的圓滑,讓人捉不住半分錯處來。眼睛微微瞟了瞟旁邊,自己的女兒明珠正被奶娘抱在懷里,瞪著一雙眼睛只是往這邊在看,卻沒有說一個字。 “明珠嘴拙有什么打緊,嘴拙之人心里明白得很?!逼牌诺脑捤坪踉谒吇仨懀骸皼r且小時候嘴拙,以后說話伶俐的孩子多的是,你又何必著急?!绷姆蛉艘Я艘а例X,明珠三歲半了,還只能簡單的說幾個字兒,素日里都不大開口,真真讓她心急,現(xiàn)兒與站在面前的明媚一比,那可是差到天邊去了。 若不是母親勸阻自己不要再暗地里下手,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將她弄死才是?!八茏審V慈大師出手渡劫,定然是菩薩庇佑之人,若是動了她,恐怕菩薩會怪罪?!卑财焦魍姆蛉藫u了搖頭:“我素知你心高氣傲,容不得那對母子,可畢竟現(xiàn)兒你才是柳四夫人,那杜若蘭已經貶為姨娘,她的女兒也不過只是個庶出的,到時候你給她挑一門好親事……”安平公主將那個“好”字咬得很重,一種nongnong的蕭殺之感透過那個字飄了出來:“你讓那杜若蘭眼睜睜的瞧著女兒受苦,這豈不是比除去那庶女更強了幾分?” 母親說得是,不過是一個小小庶女罷了,還能翻上天去?將她送走去學醫(yī),讓那杜若蘭嘗嘗離別之苦,雖然有個女兒,可卻終年不見。柳四夫人定了定心神望著明媚笑得更是春風滿面:“明媚,過幾日你便要出遠門了,你高不高興?” 明媚點了點頭:“回母親的話,明媚很是高興。”這絕對是真心話,柳府齷齪不堪,她早就想走出去透透氣了,更何況是能去修習醫(yī)術,這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柳四夫人挑了挑眉,伸出手來將明媚親昵的抱在懷里,一只手輕輕的撫摸過她的臉蛋,聲音十分溫柔:“明媚真乖,聽你這般說,母親也就放心了?!?/br> 明媚聞著她身上傳來的脂粉香味,有一種幾欲作嘔的感覺,可卻只能強壓著不適,抬頭朝柳四夫人嘻嘻的笑:“母親好美?!背弥姆蛉诉€在琢磨著她這句話的時候,明媚一只手揪住柳四夫人的耳珰,一只手抓住了柳四夫人鬢邊的一支多寶琉璃簪子,兩只手同時用力一拉,耳珰掛著rou往下拽,那支簪子勾著幾根頭發(fā)掉到了地上。 柳四夫人吃痛,猛的一松手,明媚便從她膝蓋那處滾了下來,打了兩個滾落在地上,然后攤手攤腳的大哭了起來,那聲音尖銳高昂,似乎要穿過主院的屋頂飛到云霄去。 才那么一瞬間,柳元久便匆匆奔進了內室,見著躺在地上打滾大哭大叫的明媚,快步上前,心疼的將她抱了起來,對著柳四夫人怒目而視:“你為何這般惡毒,定要將明媚置于死地?” 柳四夫人捂住了耳朵,咬著牙望著明媚,心中氣得發(fā)堵,偏偏口里還只能細聲解釋:“我只是逗著明媚在玩耍,一不留神她便滾到了地上?!?/br> “又是一不留神!”柳元久冷冷的笑了起來:“一不留神便發(fā)生的事情也太多了罷,而且此次都是落在明媚身上,怎么沒見明珠遭這樣的事兒?” “元久!”柳四夫人聽到柳元久在詛咒自己的女兒,心中大怒,捏著桌子一角站了起來,氣得聲音發(fā)抖:“元久,明珠也是你的女兒,為何你便要這般詛咒她?你心中只有那賤人和她生的女兒不成?” 柳元久抱著明媚靜靜的站在那里,望著柳四夫人不言不語,夫妻兩人對峙了一陣,柳元久將目光收了回來,抱著明媚轉身便走。明媚笑嘻嘻的揮著手兒朝柳四夫人做了個告別的姿勢,在這柳府熬了三年,臨走的時候自己也該清算點利息才是。 柳四夫人吃驚的瞧著明媚笑靨如花的朝她扮鬼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揉了揉眼,再看明媚時,卻只見她眼角邊依舊掛著淚花,兩條眉毛耷拉成一個倒八字,正可憐兮兮的伏在柳元久肩膀上抽抽嗒嗒。 ☆、第十一章 回府 這真是一個長長的夢,明媚最后的記憶定格在杜姨娘抹著眼淚依依不舍的將她送到馬車上邊,她來到了紫霞山,拜在了神醫(yī)錢不煩名下,度過了無憂無慮的十年光陰,現(xiàn)在大夢初醒,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又要去面對一些鬼蜮伎倆,實在是十分乏味。 陽春三月的微風很是柔軟,夾雜著淡淡的花香撲面而來,打開醫(yī)館的大門,只見紫霞山那抹青色的山嵐,隱隱的在煙樹之外靜默著,仿佛在做一幅屏風的背景。 “明媚丫頭,都收拾好了沒有?”錢不煩背著手從外邊走了進來,看著站在門邊朝他微笑的明媚,眼中有幾分不舍:“也不知什么時候你才能再回這紫霞山來了?!?/br> “師父,不如你跟著我去云州罷?”明媚扶著門檻,心中也是戀戀,她在這寧靜的紫霞山生活了快十年,只將這里當成了自己的家。這里沒有內宅之爭,只有熱心的師父,只有淳樸的村民,只有優(yōu)美的風景,真真是一處世外桃源。 “跟你回云州?”錢不煩擺了擺手:“見著我衣裳襤褸,柳四夫人還不得吩咐丫鬟婆子抄了掃帚將我趕出來?” 明媚“噗嗤”一笑,臉上容光熠熠:“師父,你也想得忒多了些!我只是想請你去云州與我一道開醫(yī)館。這紫霞山住的人少,素日里病人也不多,師父有這樣一身如神的醫(yī)技,為何不去那里濟世救人?” 錢不煩沉吟一聲:“再說罷,你先好好去籌劃,若真需要師父去云州,派人捎信過來?!闭f話間便聽著轆轆的響聲,抬起頭來一看,一輛馬車已經披著晨光往這邊奔跑而來,馬蹄得得,似乎要將這鄉(xiāng)村的寧靜踏破。 馬車在醫(yī)館門口停了下來,車廂前邊的橫木上坐了兩個人,一個是車夫,另外一個是柳府的家仆柳阿福,明媚識得他,每年他都會替柳元久與杜姨娘給自己送東西過來,瞧著該是他們的心腹,不會是那柳四夫人的人。 “二小姐?!绷⒏鸟R車上頭跳了下來,行了一禮,咧著嘴笑道:“二小姐可算是要回府了?!蹦切θ菡嫘膶嵰猓凰谱鱾?,仿佛在替明媚高興,可在明媚看來,這卻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兒。 “去幫我搬東西罷?!泵髅闹噶酥羔t(yī)館里邊:“東西不多,可也有不少?!?/br> 玉梨與唐大順搬著箱籠從屋子里邊走了出來,玉梨是紫霞山腳下農戶的女兒,幾年前明媚救了身患重病的她,于是玉梨自愿做了明媚的丫鬟。昨日知道明媚要回云州,玉梨回家辭別了父母,執(zhí)意要跟著去照顧明媚。 “玉梨,這柳府可不是紫霞山,日子不好過?!泵髅膿u了搖頭:“你還是呆在這里罷,難道你就不想見著大順?” 玉梨的臉微微一紅,跺了跺腳:“姑娘,你別取笑我!我定要跟著姑娘走,好好照顧姑娘,否則我這顆心都不踏實!” 明媚站在車子旁邊見著玉梨與唐大順來來回回的替她搬著東西,心中微微感嘆一聲,這世間有善有惡,有的人知恩圖報結草銜環(huán),而有的人卻一顆心黑得仿佛是在墨汁里染過一般,此次回府,還不知道會遇著些什么事情呢。 長長的鞭子甩了起來,拉車的馬又歡快的揚起馬蹄奔跑起來,車廂不住的微微側動,很快就消失在了小道上邊,錢不煩瞧著那遠去的馬車,無奈的嘆息了一聲:“此行回府,也不知明媚丫頭會遭些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