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哦,竟然有這樣的事情!”明媚有幾分驚奇,這夫君剛剛死,尸骨未寒,做妻子的轉背便回了娘家,看來龔夫人是個不好相與的,大少夫人半分都不想在龔家停留。 自己要在龔府住上一段時間,少不得要了解下龔府的內情,免得莫名其妙就將人得罪了,故此明媚花了些銀子,讓玉梨去打聽了下龔府的秘辛。龔大人家祖上經商,十分有錢,到了他祖父那一代,花錢買了個捐官,也算是脫了商戶身份,變成了官吏人家。龔大人的祖父十分精明,又肯花銀子討好上司,慢慢的在官場上混得風生水起,到了龔大人的父親和龔大人這一代,官越發(fā)當得大了,日子越發(fā)過得好了,簡直快到了白玉為堂金作馬的境地,真真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那位傅小姐,乃是龔大人的外甥女,龔大人只得一個同胞妹子,早幾年沒了,去年這傅小姐的父親又歿了,龔大人唯恐外甥女兒被傅家的親戚欺負,派人將她接到并州來,吃穿用度皆和自己女兒一般對待,算是個好舅舅了。”玉梨點頭感嘆:“只是不知為何她的心思卻歪了?!?/br> 這寄人籬下的日子并不好過,恐怕心里總會有些負擔,無論龔大人與龔夫人對她如何好,這傅曉如還是會想東想西,君不見林meimei那心思,更是細到了極致。明媚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玉梨,你坐下,咱們吃飯,且不管他們了。” 第二日的早晨起來,外邊已經有了金色的日影,推開雕花窗戶,便見床前落著幾個尚未成熟的李子,拇指大小,瞧著那青色的外皮,便覺得牙齒有些酸。 “姑娘,坐好,我給你梳頭發(fā)。”玉梨取出梳洗的用具,將明媚一頭青絲放下,一雙手飛快的在她的發(fā)間移動,很快便盤出了一個如意髻來?!肮媚镒约耗弥R面兒瞧瞧,今日這頭發(fā)梳得怎么樣?” “反正比我要梳得好?!泵髅男α诵?,拿著兩面鏡子一前一后的照著,忽然間鏡子里邊怎么便多出了幾個人影,回頭一瞧,傅曉如帶著兩個丫鬟正站在門口那里,掛著一臉熱絡的笑容,正在抿嘴望著她。 “柳二小姐起得真早!”傅曉如笑吟吟的說,臉上沒有一絲兒尷尬,仿佛昨日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發(fā)生過。 “傅小姐起得可沒比我們姑娘晚,我才給姑娘梳了頭,傅小姐卻已經是衣裳齊整的過來了?!庇窭嬲驹诿髅纳磉?,看著那傅曉如嬌怯怯的模樣,心里就有點來氣:“傅小姐,怎么就這樣早的?” “我想著柳二小姐定沒有用早飯,想問下柳二小姐想吃什么?我叫叮當報去給張嫂,讓她順道做過來,咱們一塊兒吃飯?!备禃匀鐩]有一點生氣的模樣,仍舊笑瞇瞇的看著明媚,顯得涵養(yǎng)很好。 “多謝傅小姐如此掛念?!泵髅淖亓俗雷忧斑叄骸拔也惶糇?,隨意罷。玉梨,來給我將這多寶琉璃簪給插上。” 玉梨應了一聲,走過來在梳妝匣里挑出一支簪子來,比著明媚的發(fā)髻瞧了瞧,然后將簪子給她插在右邊的發(fā)髻里,一邊拍著手笑了笑:“姑娘,這樣可好?簪子配著耳珰,剛剛好是一套。” 明媚拿起鏡子照了照,忽然鏡子里多出了一張臉,傅曉如已經貼著自己看了過來,鏡子里邊兩張臉挨在一處,顯得格外親親熱熱。 “傅小姐?”忍著心中不快,明媚將鏡子放到了梳妝匣上邊,轉臉瞧了傅曉如一眼,站起身來坐到了美人榻上:“可有什么事情?” “事情倒沒有,只是想和傅小姐來聊聊天而已?!备禃匀缫哺^來坐在美人榻上:“柳二小姐,你我一見如故,不如姐妹相稱如何?我喊你meimei,是不是會顯得更親熱些?” 明媚奇怪的掃了傅曉如一眼:姐妹相稱?自己可不稀罕這個突然出現的jiejie,家里有個大姐柳明珠也就夠了,現在還要多出一個更會演戲的jiejie?而且自己前世看的那些小說里邊,正妻和姨娘之間好像不少有用姐妹相稱的,聽了便覺得有些別扭。 “傅小姐,我家中已經有個jiejie,若是和傅小姐以姐妹相稱,恐家中的jiejie會不依呢。”明媚笑了笑,搬出了柳明珠做擋箭牌:“恐會叫傅小姐失望了。” 傅曉如眼圈一紅,拿出手帕子擦了擦眼睛:“柳二小姐,你有所不知,曉如沒有兄弟姐妹,母親只生得我一個女兒,去年父親過世,曉如失了祜持前來投奔舅舅,雖說舅舅舅母待我若己出,可究竟是寄居龔府,孤單得緊……” “龔家不是有幾位年輕小姐嗎?那正是你的姐妹,何必舍近而求遠?”明媚很是受不了傅曉如的紅眼圈,動不動就裝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現在龔亦奇又沒有在這里,裝給誰看呢?不知道的,遠遠瞧著還以為是自己欺負了她。 “那些姐妹都是姨娘所出,眼皮子淺,見識少,曉如和她們始終談不到一起去,昨日見了meimei,方知世間竟還有meimei這般驚才絕艷之人,一心想著要好好的和meimei結交,沒想meimei卻嫌棄我了?!备禃匀绲难蹨I倒是真的,手帕子上全是濕濕的。 “傅小姐,我也是庶出的?!泵髅牟痪o不慢的開了口,一雙眼睛很無辜的望著傅曉如:“眼皮子淺,見識少,所以明媚與傅小姐自然也談不到一起去?!?/br> 傅曉如張口結舌面紅耳赤,自己怎么便忘了這一茬事兒,柳二小姐也是庶出的!她懊悔得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尷尬的坐在那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玉梨在一旁憤憤道:“傅小姐,既然你看不起庶出的,何必又巴巴兒來于我們家姑娘攀交情?我們家姑娘都說過了不愿意姐妹相稱,為何你又擅自稱她做meimei?我們家姑娘幾時認了個jiejie?你莫要逼人太甚!” 一雙手氣得直打顫,傅曉如幾乎要將手中的素絲帕子扭成一團麻花,沒有想到一個小小丫鬟也敢出言不遜的頂撞她!原來在傅家,哪個丫鬟見著她都得趕上來,堆著一臉笑巴結著喊聲“姑娘”,來到這龔府,雖說是寄人籬下,畢竟是龔大人的至親,身份兒擺在那里,丫鬟婆子們個個對自己都是恭恭敬敬,卻未曾想到一個知府家的丫鬟竟這般目中無人! “柳二小姐,你的丫鬟似乎太多嘴多舌了些。”鈴鐺在旁邊有些不忿:“哪有主子說話的時候丫鬟插嘴的事兒?” “那你便是將自己看成主子了?”玉梨笑嘻嘻的望向鈴鐺,臉頰上梨渦深深,瞧得鈴鐺的臉都紅了一片,被玉梨噎得半句話都說不上來。 “傅小姐,你別擔心,若是真如了你的意嫁了龔家二公子,那以后你的姐妹可會多著呢!”明媚拉了拉玉梨的手示意她不要逞強說話:“傅小姐完全不必打著主意來結識我這個meimei的,我也沒去給旁人做meimei的心思?!?/br> 傅曉如臉色一紅,瞧著明媚有些訕訕然:“我卻不知道柳二小姐這話里頭的意思?!?/br> 這傅曉如真是會裝,自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這也是所謂的大家閨秀要練成的一種神技罷?明媚搖了搖頭,朝傅曉如笑了笑:“你以為龔家二公子只會娶你一個不成?這次他去云州便已經定下了一位貴妾,乃是云州同知家的小姐,生得貌美如花,過了中秋就要抬進府了?!?/br> “什么?二表哥要抬貴妾了?”傅曉如此時已然顧不得裝柔弱,睜大眼睛望著玉梨:“你說的可是真話?” “騙你有什么好處?不用到我家姑娘面前來試探,你那點小心思誰又看不透?我們家姑娘豈是你這種人能隨便攀得上的?你該去找和你想法一致兒的去做姐妹,別找錯人了!”玉梨嗤之以鼻,瞧著傅曉如那張慘白的臉便覺心中舒暢,她將門簾兒一掀,朝傅曉如微微屈膝行了一禮:“傅小姐,我們家姑娘和你不是一個道上的人,你就別想太多,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玉梨自小在鄉(xiāng)間長大,那些撒潑放賴的手段早已耳濡目染,拿了這個來對付傅曉如這樣的嬌小姐真是恰如其分,明媚望著傅曉如倉皇奔出門去的身影,微微一笑:“玉梨,下回你也收斂些,免得旁人說我沒有教你。” “姑娘,對付這種纏夾不清的,便該給她下狠藥?!庇窭嫘ξ淖吡嘶貋?,伸手按住了明媚的胳膊:“這壞人都是我做了,更能襯得出姑娘的和善,這樣豈不是更好?” 主仆兩人正在打鬧,忽然外邊有個婆子隔著門簾在說話:“柳二小姐,有人給你送東西過來?!?/br> 明媚與玉梨面面相覷,初來乍到的,會有誰來送東西給她? ☆、第六十八章 糾結 一個丫鬟弓著身子走了進來,細紗門簾從她背上溜了下來,在門檻上不住的晃蕩著,地上的影子也跟著不住在晃蕩。她的雙手捧著一個盒子,走到明媚面前行了一禮:“柳二小姐,我們家公子讓我送點東西給你?!?/br> “你們家公子?”明媚覺得有些好笑,龔亦奇昨日被她說了幾句,現兒就改變戰(zhàn)略戰(zhàn)術,想通過送禮來收買她了?這龔府也真是亂,病秧子卻喜歡尋花問柳,小孤女偏偏又在打著要霸占表哥的主意,自己可千萬不要蹚到這趟渾水里頭去,免得節(jié)外生枝。 那丫鬟見明媚一副迷惑的模樣,笑著點頭道:“我叫春梅,乃是三公子的丫鬟?!?/br> 怎么又鉆出個三公子來了?明媚恨不能大吼一聲,春天早就過了,這桃花也開盡了,怎么還是一朵一朵的往她身上落啊!這三公子應該就是昨日在園子里遇到的那個藍衫公子罷?明媚皺眉思量了一番,怎么也想不起他究竟長什么模樣來了。 若是想要人能記住相貌,要么便要如那喬景鉉,生得實在英俊,讓人一見便有深刻的印象,要么便要如那龔亦奇,長得十分有特色,不記住也不行。像這位龔家的三公子,扔到人群里分分鐘就不見的,那就只能說抱歉了。 “我與你們家公子素昧平生,他為何要送我東西?”明媚給自己壓了壓驚,平心靜氣的望向那個丫鬟:“這樣不太好罷?” “我們家公子聽說柳二小姐冰雪聰明,不僅會醫(yī)術,還能寫得一首好詩,所以特地將他撰寫的一本詩集送過來,請柳二小姐點評?!贝好泛⒑凶臃旁诹俗雷由线叄故至⒃谝慌裕骸傲〗?,若是沒有旁的吩咐,春梅這就回去了?!?/br> “你去罷?!泵髅某c了點頭,就連讓玉梨打發(fā)她銀角子的興致都沒有了,坐在那里瞅著那個盒子,簡直有些哭笑不得。 轉眼之間她便成了龔府上下關注的焦點,龔家二公子、三公子、傅小姐、龔夫人……明媚苦笑一聲,將那盒子拿了過來,伸手將那盒子蓋打開,便見著里邊有一本薄薄的書,上邊還壓著一個圓形的玉佩。 “姑娘……”玉梨伸脖子過來一看,也唬了一跳:“那三公子也真奇怪,讓你點評詩歌也就罷了,怎么還送玉佩?” 明媚將那玉佩拿了起來,那玉佩左邊是由淺至深的碧色,右邊則透出些淺紫的氤氳來,映著陽光發(fā)出溫潤的光澤,里邊似乎有碧水在流動一般,瑩瑩的發(fā)亮。雖然明媚暫時還沒有修煉到一眼便能看出玉器品質的優(yōu)劣,可瞧著這光澤便覺得這玉佩絕不是凡品。 “玉梨,趕緊拿了這玉佩去追那個春梅,將這玉佩讓她帶回去?!边@東西太貴重了,她怎么能要,那位龔家三公子怕是腦子有問題,哪有才見一面就塞玉佩給人家的道理。 玉梨應了一聲,拿了玉佩匆匆追了出去,不多會便折身回來,將手掌攤開,那玉佩依然在她掌中?!肮媚?,傅小姐與她的丫鬟婆子正在與那春梅說著閑話呢,我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兒,所以回來了?!?/br> 明媚皺了皺眉,看來只能想想辦法,不動聲色的將這玉佩送回去才行。拿起那本詩集翻了翻,里邊的詩讀上去朗朗上口,這三公子倒也是個有才氣的,只可惜腦子有些不大好使,做事十分魯莽。 將詩集合了起來,明媚吩咐玉梨道:“咱們去二公子那邊瞧瞧,看他今日身子好了些沒有,你繼續(xù)給他行針灸之術。” 兩人整理了下藥箱,就聽窗戶外頭傳來一陣輕言笑語,就如珠子落在玉盤里一般清清脆脆,煞是好聽:“我來早了,也不知道柳二小姐有沒有起床?” “早起來了,我們家姑娘開始那陣子還和她去說了話,只是她不太愛搭理人。”這個聲音能聽出來,那是傅曉如身邊的叮當在說話。玉梨皺了皺眉頭,推開窗戶朝外邊瞧了瞧,就見叮當帶著一個丫鬟正在沿著抄手游廊往這邊走過來。 “喲,這可是柳二小姐的丫鬟?生得好標致!”叮當身邊站著一個穿著淡藍色衣裳的丫鬟,長相很是一般,只是那把聲音卻是甜得發(fā)膩。 玉梨朝她眨了眨眼睛:“多謝夸獎!不知道是哪個院子里的jiejie,找我媽家姑娘做什么?” “我是二公子園子里頭的,喚作翡翠,昨兒我出去給二公子抓藥了,你們來的時候沒有見到我,所以不識得。”翡翠笑盈盈的朝玉梨點了點頭:“我們家公子想請柳二小姐過去一遭?!?/br> “我家姑娘還正準備去瞧瞧呢,翡翠jiejie你等著,我們一道兒過去。”玉梨將窗戶給關上,提起桌上的藥箱:“姑娘,咱們走罷?” 翡翠引著明媚與玉梨往萬花園外邊走,到了園子門口,遇著了傅曉如,她身邊站著鈴鐺與葉mama,見了明媚走出來,臉上有幾分不自在?!傲〗闳ソo我二表哥看診?”她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一只手扶著樹干,頗有弱柳扶風的風致。 “我們家公子特地遣我來請柳二小姐的?!濒浯涞穆曇羰謰擅?,就如那空谷黃鶯般婉轉,說話的時候身子也微微的扭動,甚是裊娜:“表小姐,公子在等柳二小姐呢,我得趕緊帶她們過去,先失陪了?!?/br> 傅曉如眼睜睜的望著翡翠扭著身子走在前邊,明媚與玉梨昂首跟在后邊走著,三人的身影越來越遠,漸漸淡沒在綠蔭從中,慢慢的不見了那點影子。傅曉如只覺扶著樹干的手沒有半分力氣,雙腳如踩在一堆棉花上面似的,軟綿綿的踏不到底,心里還堵著團東西一般,好半天喘不過氣來,臉色也慢慢的轉白了。 “姑娘,姑娘!”叮當鈴鐺看著傅曉如那模樣,一頭的汗涔涔,也慌了手腳,一疊聲的喚著她。 葉mama聽到叮當鈴鐺喊得著急,趕緊走過來瞧了瞧,一看傅曉如這模樣,也唬了一跳:“咱們趕緊將姑娘扶回去,外邊風大,姑娘怕是被風吹了,得了傷風。” 三個人將傅曉如扶回了屋子里邊,鈴鐺叮當好一陣手忙腳亂,嗅鹽藿香水一通亂用,傅曉如總算是動了動手腳,回過神來。 “姑娘!”葉mama含淚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傅曉如,心里痛惜不已:“姑娘,你怎么著就這樣想不開了,怎么能苦著自己!” “表哥讓翡翠來喊柳二小姐了!”傅曉如閉上了眼睛,兩線淚水從眼角滴落,滑過她細瘦的臉頰。她幽幽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有了她,表哥不會再和我談詩論詞,不會想再見到我了!” “我的姑娘喲,是你多想了!”葉mama幫傅曉如擦去額角上不住冒出來的冷汗,一邊安慰她:“表少爺只是身體不好,這喊柳二小姐去瞧病的,姑娘何必在這里胡思亂想苦了自己?那表少爺的心里還能有別人嗎?” “mama,你就別安慰我了?!备禃匀鐟K淡著一張臉,用力將眼皮子撐開,可一雙眼睛卻是渙散無神:“那柳二小姐心靈手巧,不僅有一手好醫(yī)術,還能做出讓人稱羨的詩詞,曉如是萬萬及不上的!表哥是公子多情,喜歡她也在情理之中?!?/br> “那你不如直接和那柳二小姐挑明,看她可否愿意和你姐妹相稱共事一夫?”葉mama臉上露出深思的神色來:“表少爺也只不過是一時迷惑而已,等著到時候成了親,自然會有個親疏遠近,怎么樣也不會冷落了姑娘。” “今天早上姑娘就試探過了,那柳二小姐根本不愿意理睬姑娘呢!”提起這事兒站在一旁的叮當便覺得很是氣憤:“不過就是知府家庶出的小姐,若是在京城,還不知道能不能進我們傅家的大門呢,可現在就連她的丫鬟都那般張狂,看了好叫人生厭!” 傅曉如乏力的擺擺手:“叮當,你快別說了,我再仔細想想該怎么辦?!?/br> “姑娘,既然她不愿意理睬你,指不定她根本不想嫁二公子呢,你卻在這里這般傷心,還不是苦了自己?”葉mama松了一口氣:“姑娘何必鉆到那牛角尖兒里邊去?” 鈴鐺在旁邊也趕緊附和:“我聽著她那丫鬟后邊幾句話的意思,可不就是這樣?她們家姑娘根本無意于想要攙和到二公子的親事里邊來,姑娘你又何苦總惦記著!” “她是不愿意,可架不住舅母與表哥愿意!”傅曉如翻身坐了起來,一臉苦惱:“這親事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若是舅母只想讓她做兒媳婦,卻沒有想到我,那我又該如何自持?昨日她說的那句話,分明是在試探我,隱隱的說著看我會花落誰家,還不是含著要將我往外推的意思?可我只想嫁給二表哥,不想嫁給旁人?!?/br> “姑娘,若是那柳二小姐嫁了旁人呢?”叮當眼珠子轉了轉,臉上露出了笑容來:“或者捉住了柳二小姐與旁人有私情的證據,總怕舅夫人也不會喜歡這樣的女人嫁給表少爺罷?” “嫁了旁人、有私情?”傅曉如瞧著叮當的臉,心中若有所悟:“不錯,今日三表哥遣了春梅過來,這倒是個好主意?!?/br> 明媚跟著翡翠往龔亦奇的園子走了去,今日這一路上倒是愉快,那翡翠很會說話,妙語連珠,講了不少并州的奇聞趣事,聽得明媚與玉梨連連稱奇。 龔府后花園有個很大的湖泊,繞著那湖泊走著能感受到涼風鋪面,甚是舒適,湖泊中央有一條石頭建造的長廊,彎彎曲曲從萬點銀波中穿了過去,擠擠密密的荷葉擁簇在漢白玉欄桿的旁邊,不時還能見著箭桿一般的長莖上挑出一個粉色的花蕾,微微張開花瓣,迎著那早晨的朝霞,似乎馬上就要怒放了一般。 長廊的盡頭有一個水榭,立地的窗戶上雕琢著精美的花紋,剛剛走到水榭那邊,就見一扇窗戶忽然間打開,窗戶后邊伸出了一個腦袋,大聲念了一句詩:“關關雉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翡翠見了那人,吃吃的笑了起來:“三公子,怎么你一大早就在這里念詩了?” 龔亦良望著走在翡翠身后的明媚,臉上紅了紅,飛快的將視線調轉開來,可畢竟舍不得移開,不多時又偷偷的往明媚臉上瞟了一眼:“我聽聞早上湖里的荷花開得最好,故此特地來這水榭,想要畫幾幅墨荷圖?!?/br> 翡翠指著龔亦良對明媚道:“柳二小姐,這是我們龔家的三公子,他可是并州城有名的才子,棋琴書畫樣樣精通!” 明媚朝龔亦良點了點頭:“幸會,幸會!” 龔亦良一張臉頃刻間又紅了幾分,整張臉就像一塊大紅布,被那暗紅色的雕花窗戶襯著,格外的滑稽。明媚朝他微微一笑,帶著玉梨從水榭下邊走了過去,龔亦奇一雙眼睛追著明媚的背影,口中喃喃念叨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公子,柳二小姐都去得遠了!你還要不要繼續(xù)畫畫兒?”站在旁邊的丫鬟一邊研著墨汁,一邊提醒他:“公子,你再朝那邊瞧,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來了!” 龔亦奇苦笑了一聲,坐在水榭的窗戶邊上,瞧著湖泊里一池盛開的蓮花,心中亂紛紛的一片,昨日在園子里見到這位柳二小姐,他便如同遭了雷擊一般,渾渾噩噩的回到自己園子里,眼前全只有她的笑顏。 一個晚上輾轉難眠,聽著窗戶外邊的風響露滴,睜了眼睛就是無法入眠。一清早起來在園子里兜了好幾個圈,忽然頭腦發(fā)熱的喊了春梅來讓她去給柳二小姐送東西,借著請她點評自己寫的詩歌,順便將隨身佩戴的玉佩放在盒子里,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愛慕之心。 剛剛見著明媚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樣,龔亦良心中忐忑,莫非她還沒揭開盒子看到那玉佩不成?大陳皇朝有這樣一個習俗,年輕男子送玉佩給女子,便是說他心中有意要求娶她,若是她不愿意,便將玉佩退回來,若是愿意,便要回一支她常戴的簪子,表示兩情相悅??蛇@位柳二小姐既沒有將玉佩退回來,也沒有回簪子給他,這讓龔亦良的一顆心提在了空中,猶如犯人在等待宣判一般,可那審案的卻一點都不著急,只是慢悠悠的端著茶在一旁品嘗,完全不管他的心情。 “你說柳二小姐究竟是什么意思?”龔亦良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站回到桌子旁邊,丫鬟已經替他磨好了墨,正將清水倒進筆洗中間,聽他這么問,抬起頭來看了龔亦良一眼:“公子,這女子的心思最是難猜測,你都不知道,奴婢如何得知?” 龔亦良有幾分喪氣,摸起筆來在硯池里蘸了蘸,吸滿了墨汁以后將柔軟的毛停留在雪白的宣紙上邊,一個墨團瞬間便出現在那里,慢慢的皴染開來。龔亦良望著那團黑色越擴越大,有幾分失神,忽然間他眼中又重新有了神采,低聲說著:“不管她心中有沒有我,我都喜歡她。” 這話似乎是在說給他自己聽,聲音很小,卻十分堅定,說完以后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來,仿佛有一種無比的滿足,平凡的面孔忽然有了一種說不出的光彩來。 翡翠領著明媚走進龔亦奇住的拿進房子,還沒有走進內室,就聽到一陣低低的調笑聲從里面透了出來,翡翠臉上一紅,停住了腳步,高聲說:“公子,柳二小姐來了?!?/br> 就聽那內室里低低的“哎呀”一聲,女子懶憊而嬌憨的聲音似乎在撓著人的聽覺,接下來龔亦奇吃吃笑著的聲音各位刺耳:“你個小妖精,知道爺找了柳二小姐過來,可還是不知死活的來勾引爺,沒由得怠慢了嬌客!” 明媚站在門口聽著那句話,眉頭皺了皺,這位龔二公子莫非準備表演真人秀?特地喊她來現場圍觀? 雖然自己前世在解剖室看那些光著身子的尸體無數,但并不代表會喜歡看真人,特別是一男一女表演的現場秀!再看了看身邊的玉梨,雖然素日里伶牙俐齒,可畢竟還只是一個豆蔻少女,哪里經過這種仗勢,正羞得滿臉通紅,低著頭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派了拍玉梨的手,明媚示意她不用慌張,清了清嗓子對著內室說道:“二公子看起來身體康健得很,并無大礙,明媚這就回去了。翡翠,拿筆墨過來,我留個藥方,補腎大有功效,煮些湯藥給你公子吃些,免得傷了元氣。” 聽到這話,內室的聲音停了下來,接著聽到有人悉悉索索走動的聲音。須臾,那龔亦奇披著外袍走了出來,身后追著水晶,衣衫不整的模樣,伸著手幫龔亦奇整理衣服。 “你們郎情妾意,明媚不便打擾,先行告退?!泵髅奈⑽⒏I恚瑴蕚鋷е诀唠x開屋子。誰知那龔亦奇卻一個箭步躥了過來,攔在門口,涎著臉嬉笑著說:“只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蘇姑娘何必當真?”說罷對著那水晶喝道:“好個沒有眼色的,還不趕緊滾回去穿好衣服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