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明媚沒心思聽那易嫂子說奉承話兒,讓玉梨塞了個銀毫子到易嫂子手里:“嫂子真會說吉祥話兒,你且讓讓,我要過去。” 明媚帶著玉梨飛快的往前走,走到玉瑞堂后院,遠遠的便見著前邊有一個穿著藍青色大布衣裳的婆子由金花mama陪著往早已布置好的小院子里去了,心中一陣著急:“玉梨,快些跟上?!?/br> 大陳皇朝的習俗,產(chǎn)婦臨盆的時候被視為有血光之災,會另外單獨騰出一處地方,家里條件好的,會留出一間單獨的小院子,條件差些的,也會有單獨的一間屋子,除了接生的穩(wěn)婆旁人都不能進去,只能在外邊等著。 柳老夫人一早便讓人替杜若蘭收拾出一間屋子來,今日杜若蘭剛有了動靜,下人們趕緊將她從碧紗櫥里挪了出來——再怎么樣也不能讓血光之災沖撞了老夫人。柳老夫人打發(fā)金花mama趕緊去請譚穩(wěn)婆過來,自己扶了曼青的手在小院外邊等著。 明媚走到那小院門口,就見樹蔭下頭放著一張椅子,柳老夫人正坐在那里與曼青說話,那穿著藍青色大布衣裳的人已經(jīng)跨步進了小院。明媚心中一著急,也大步追了過去。 “媚丫頭,你不能進去。”柳老夫人見著明媚風風火火的從后邊趕了過來,飛快的往屋子里邊闖,有幾分吃驚,伸出手來想要制止她:“你母親在里邊生產(chǎn),那可是有血光之災的地方,千萬不能進去,沾了血光,總怕這輩子就會沾了霉氣了?!?/br> “祖母,我非得進去不可?!泵髅拇掖页戏蛉诵辛艘粋€半禮,不再望她,只是飛了一雙腳奔了進去,玉梨不甘落后,也飛快的跟了上去。柳老夫人見著主仆兩人一前一后的跑著進了那小院,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曼青,你說媚丫頭這是怎么了?素日里她都是沉靜如水的,為何今日卻這般慌張?” 曼青低聲回道:“十小姐也是太關(guān)心四夫人了,俗話說母子連心,做娘的要生孩子,她怎么能不著急?!?/br> “著急歸著急,可是也不能到里邊去呀,被沖撞了可怎么好?!绷戏蛉瞬粷M意的瞧了院子門口一眼:“金花mama,你去將十小姐喊出來,她年紀輕輕的,怕受不住里邊的血光之氣,怕以后的運程受影響呢。” 明媚氣喘吁吁的追上了那個穿藍青色大布衣裳的譚穩(wěn)婆,比她只遲一步跨進產(chǎn)房。她來不及喊住那婆子,抬眼打量了一下里邊。 屋子很是寬敞,有一張很大的床,杜若蘭正躺在床上,那個譚大嫂子正用手在她肚子上按揉著。明媚盯著那譚大嫂子的手勢,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不對,那手勢不對!接生的時候產(chǎn)婦難產(chǎn),穩(wěn)婆會用推揉來幫助產(chǎn)婦將孩子逼出宮去,可絕對不是這種推揉的手法! 那譚大嫂子的手法很是粗暴,也不是順著宮位推下去的,杜若蘭的嘴里正發(fā)出很大的呻吟之聲,聽起來極為痛苦。明媚的眼睛瞪得溜圓,怒喝了一聲:“住手,你在做什么!” 與此同時,她聽到身邊那個譚穩(wěn)婆也在怒喝:“老大媳婦,你這是在做什么!” 屋子里頭那個婦人被這兩聲怒喝唬了一跳,手停了下來,抬頭望向譚穩(wěn)婆與明媚,身子不住的顫抖著:“婆婆,我在給她推血過宮,好讓她那宮縮強烈些?!?/br> 譚穩(wěn)婆走上前去,舉起手來就打了譚大嫂子兩個耳光:“貪財好利的東西,眼皮子淺到這個程度!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為了那一點點蠅頭小利竟然能這般下得了手去!” 譚大嫂子捂著臉站在那里不敢說話,譚穩(wěn)婆見她那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劈臉又打了她幾個耳光:“是老二媳婦和你商量好的不是?我知道她不死心,特地沒派她過來,沒想到你們這兩個眼皮子淺的,為了那一千兩銀子,便將自己的良心給丟了!” 明媚聽著譚穩(wěn)婆在怒罵譚大嫂子,心中微微吃驚,莫非這譚穩(wěn)婆還是個好人不成?聽著杜若蘭在痛苦的呻吟,她沒有太多時間去細想,走到杜若蘭身邊,搭了一把脈,覺得那脈象有些虛浮。再伸手摸了摸她的腹部,這時肚皮上拱出一個小小的腳板印子來,里邊的胎兒擱著肚皮踢了她一腳。明媚看了看那個位置,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還好,沒有將孩子的位置推翻轉(zhuǎn)過來。” 估計那譚大嫂子是用推宮換位的法子,想要將杜若蘭肚子里邊的孩子姿勢給換了,變成難產(chǎn)的胎位。難產(chǎn)在大陳叫做寤生,也就是腳先出來,然后腦袋再出來,古時遇著寤生,大部分產(chǎn)婦都是熬不過去的,因著雙腿比腦袋占據(jù)的寬度要大,而且不好拉扯,有時孩子即便生了出來,也會因為穩(wěn)婆的拉拽形成殘疾。產(chǎn)婦便更不用說了,因著寤生,很多產(chǎn)婦會大出血,那時候又沒有輸血這一說,只能干瞪眼,瞧著產(chǎn)婦失血而亡。 “這位小姐,你也懂接生?”譚穩(wěn)婆在這邊訓斥兒媳婦,聽著身邊有人說話,轉(zhuǎn)過頭來見著一位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正在替產(chǎn)婦把脈檢查胎位,大吃了一驚。 瞧著這小姑娘的穿著打扮,該是柳府的小姐,她穿著云錦的外裳,底下一條淺紫色的湘水月華裙,梳著如意雙鬟髻,插著一支紅珊瑚的簪子,手上也戴著一串紅得晶瑩剔透的珊瑚手釧。 “略知一二?!泵髅囊娔亲T穩(wěn)婆驚訝的望著自己,毫不掩飾,大大方方的承認了:“這位是你的兒媳婦?她方才下手的那手勢,可不是來替我母親接生的。” 譚穩(wěn)婆張大了嘴瞧著明媚,這柳府的小姐還說自己只是略知一二,她瞧著自家媳婦的手法便知其中奧妙,就如經(jīng)年的穩(wěn)婆一般:“小姐說得是,她這手法不是來接生的,卻是來害人的,這黑心的東西,我、我、我都快要被她氣死了!” 見著譚穩(wěn)婆那氣憤的神色不似作偽,明媚心中有絲絲疑惑,那盧懋晟來送信不是說收買了譚穩(wěn)婆?為何她那模樣卻好像非常實誠,并不是打算來害人的。方才她與譚穩(wěn)婆同時進產(chǎn)房,見著譚大嫂子在按壓杜若蘭的肚子時,譚穩(wěn)婆也是第一時間便出聲制止,說明她根本沒有打算那般做。 “十小姐,十小姐?!遍T外傳來金花mama的喊聲:“老夫人讓你出去呢,產(chǎn)房乃是血光之地,你不能呆在里邊!” 譚穩(wěn)婆聽著外邊的喊聲,真誠的勸著明媚道:“小姐,你快些出去罷,產(chǎn)房可不是你呆的地方。這里有我呢,我會盡力讓四夫人安全的生下孩子來?!?/br> 明媚搖了搖頭,她怎么能出去?她要親眼瞧著杜若蘭安全無虞才放心。婦人生產(chǎn)的時候有很多意外情況,有時候即便是將孩子順利生了出來,可也會因為產(chǎn)后收拾不得當而誘發(fā)大出血。 “譚穩(wěn)婆,我留在這里幫你的忙?!泵髅闹噶酥缸T大嫂子:“叫她出去。” 譚穩(wěn)婆瞧著明媚眼睛里有堅定的光芒,似乎什么也不能勸說她改變主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呵斥譚大嫂子道:“黑了心肝的東西,還不快些出去!” 譚大嫂子低著頭,不敢說半句多話,慢騰騰的朝門邊上走了去,玉梨緊緊跟上了她,拉開門朝外邊的金花mama道:“mama,我們家姑娘先不出來了,她要幫著譚穩(wěn)婆給四夫人接生呢,你先將這嫂子看管起來?!?/br> 雖然玉梨并沒有說明什么原因,可金花mama如何聽不出來?她在柳府做了這么多年的管事mama,這可是話里有話。抬眼望了下譚大嫂子,見她臉上已經(jīng)微微紅腫起來,還有手指印,心中更是生疑,一個箭步躥上去,扣住她的手便往外拖:“跟我走。” 屋子里邊明媚與譚穩(wěn)婆兩人一起檢查了杜若蘭的狀況,譚穩(wěn)婆舒了一口氣:“這黑心肝的還是剛剛下手不久,這胎位還是很正,不礙事?!?/br> 明媚瞧著杜若蘭還未十指全開,知道生產(chǎn)時間還早,命玉梨去外邊說一聲,讓廚房里準備些吃食送進來,生孩子可是體力活,沒有力氣可不行。有些產(chǎn)婦身子弱,沒有力氣生孩子,胎兒不能順利逼出宮來,只能悶死在肚子里頭。杜若蘭身子瘦弱,可得要多吃些東西補充體力才行。 譚穩(wěn)婆見著明媚檢查起來手法純熟,吩咐玉梨去做的事情也是有條不紊,很是吃驚的望著她,吶吶不能成言:“這位小姐,你是跟誰學的,竟然如此老道!” 明媚笑了笑道:“我?guī)煆纳襻t(yī)錢不煩,在云州曾經(jīng)也給一位產(chǎn)婦接過生?!?/br> “錢不煩?云州?”譚穩(wěn)婆瞇了瞇眼睛,仿佛想到了什么:“柳小姐,你是不是那位華佗后人?我聽說云州有個產(chǎn)婦難產(chǎn),所有的穩(wěn)婆與藥堂都說沒法子了,結(jié)果有一位年輕小姐用了華佗神技,剖腹取子……是不是就是你?” 明媚笑著點了點頭:“那不過是事情緊急,沒法子的法子罷了?!?/br> “府上有這般神醫(yī),竟然還請我譚婆子來接生!”譚穩(wěn)婆一臉慚愧:“還害得夫人差點遭了我那兩個黑心媳婦的毒手!” 聽著譚穩(wěn)婆主動說起這事情,明媚趕緊追問:“譚穩(wěn)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兒?你能不能告訴我?畢竟這關(guān)系到我母親的生死,我有權(quán)力知道究竟是誰想要害她!” 明媚的眼中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堅定,一雙眸子燦燦,就如天上的星光,譚穩(wěn)婆望了望明媚,嘆了一口氣:“柳小姐,那日我出去買rou回來,我那二媳婦拿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告訴我,說公主府來了個mama,讓我們在給柳府接生的時候用點法子,將那四夫人與她腹中的胎兒都結(jié)果了?!?/br> “公主府?”明媚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安平公主為何要下手?她是替自己的女兒來斬草除根?那為何盧懋晟來報信的時候卻說是他姨母?“他姨母”這三個字指向性很明確,說的便是那柳四夫人,究竟是譚穩(wěn)婆還是盧懋晟的話是正確的? “是,我那二兒媳說是公主府的一個mama?!弊T穩(wěn)婆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當時我便教訓了她,做我們這偏門生意的,心要正才能去得遠,切不可因著貪財而昧了良心去做壞事,到時候還會妄送了自己的性命。” 譚穩(wěn)婆的臉上有一絲氣憤的神色,她雙手交握在胸前,眼中流露出一種無奈來:“我本想當即便將那銀票退回公主府,又怕那公主府會另外想旁的法子下手,所以想著先不去驚擾了那位公主殿下,等著四夫人順利生產(chǎn)以后再將銀票退了去??墒菦]想到我這兩個見錢眼開的媳婦,竟然聯(lián)手來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把我的囑咐都當成了耳旁風!” 明媚見著譚穩(wěn)婆的臉漲得通紅,顯見得十分生氣,回想這她進來的那一刻,怒喝那譚大嫂子,不是裝模作樣能弄出來的,也就相信了她說的話。朝譚穩(wěn)婆點了點頭:“譚穩(wěn)婆,我姑且信了你的話,等著替我母親生產(chǎn)以后,你再將這話告訴我祖母去?!?/br> “這是自然。”譚穩(wěn)婆點了點頭:“我譚穩(wěn)婆在京城給人接生三十多年了,從來都是本著良心做事,沒想到我這兩個兒媳竟然在挖空心思想砸我的招牌!”她痛苦的閉了閉眼睛:“這樣的人,我們譚家也不敢留了!誰知道什么時候她們會來算計我與我的兒子呢!” 兩人正在說著話,玉梨端了一個托盤進來,上邊放著一碗粥還有兩個煮熟的雞蛋:“姑娘,廚房里說早就已經(jīng)準備好了,說這粥是專給生產(chǎn)的婦人吃的。” 明媚接過那碗粥放在鼻子下邊聞了聞,沒有異常的氣味,又拿著湯匙攪拌了兩下,舀了些粥起來,慢慢喝了一口,仔細體會了下,里邊并沒有可疑的東西。玉梨在旁邊見她小心翼翼,笑著道:“姑娘,這是老夫人的小廚房里頭拿的,主廚的是老夫人的心腹嫂子,沒有旁人能進那廚房里頭去的?!?/br> “不管怎么樣,小心為事。”明媚讓玉梨將杜若蘭攙扶著抬高了頭幾分,端著碗坐到杜若蘭的床邊:“母親,來吃點東西,你要吃了東西才會有力氣生孩子。” 杜若蘭咬緊了牙關(guān)點了點頭,方才明媚與譚穩(wěn)婆的話她都聽得清清楚楚,有人想要害她和肚子里邊的孩子!她全身都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無論如何她也要保住自己的孩子,不能讓旁人將他害了去! 柳元久盼望兒子盼了十多年,她多么想給柳元久生下一個兒子來,讓他不再擔憂這膝下無子的事情,可偏偏有人卻看不得自己生孩子,要想盡辦法來害她。杜若蘭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來摸了摸肚子:“兒子,娘不會讓旁人來害了你的?!?/br> 她張開嘴,任由明媚喂了幾口粥給她喝,仿佛全身都充滿了力量,瞧著明媚的眼睛里也露出了幾絲光彩來:“明媚,多虧有了你?!?/br> “母親,你別說話,養(yǎng)著精神準備生孩子,等會要力氣的地方多呢?!泵髅奈沽硕湃籼m小半碗粥,讓玉梨將她放了下來,開始坐到一旁剝那雞蛋殼兒:“我會一直守在母親身邊的,你不用害怕?!?/br> 杜若蘭點了點頭,她一點都不怕了,有女兒陪著,肚子里頭還有一個小生命在不時的拱動,她真的什么也不怕了。她躺在那里,靜靜的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耳邊仿佛什么都聽不到,卻能清晰的聽到屋角那沙漏里的流沙之聲。 忽然雙腿之間似乎有熱流而過,杜若蘭抓住了明媚的手,大聲的呻吟了一句:“痛……”疼痛從肚子底下傳了過來,一陣接一陣,一波接一波,痛得她幾乎要睜不開眼睛來:“好痛好痛!”她抽著涼氣,額頭上冷汗直冒。 “宮門全開,羊水出來了?!弊T穩(wěn)婆檢查了一下:“夫人,你用點力氣,馬上就要生了?!?/br> 杜若蘭咬緊了牙齒,忍受著腹部那里傳來的撕裂般的感覺,明媚握著她的手,聲音輕柔:“母親,照我說的來做,先深深吸一口氣,然后使勁往下推這口氣,就像平素你如廁一般,有點力氣望外推?!?/br> 譚穩(wěn)婆將手放在杜若蘭肚子上邊,明媚一只眼睛瞄了過去,見她的手法純熟,確實是順位在往下推,這才放下心來,用手掐住了杜若蘭虎口那處,幫她使勁。 “玉梨,趕緊去叫旁邊燒熱湯的做好準備,還要送草紙進來?!鼻浦湃籼m肚子的隆起正在慢慢的往下走,明媚知道孩子就快要出來了,吩咐玉梨提前去做準備,譚穩(wěn)婆聽著明媚的話,心中暗自贊嘆,這位柳小姐真真是了不得,年紀輕輕就這般造詣,幸虧自己沒有背叛良心,否則自己想做點什么手腳,還不被她一眼就看出來了。 一聲嘹亮的啼哭聲在屋子里響起,譚穩(wěn)婆手中托住嬰兒笑著來到杜若蘭身邊:“四夫人,是個小公子?!?/br> 杜若蘭已經(jīng)是筋疲力盡,雙眼無神,聽到這句話,卻立刻活了過來一般,驚喜的睜大了眼睛:“真是男孩?” 譚穩(wěn)婆將那嬰兒舉起到她面前,讓她瞧了瞧那處特有的地方:“恭喜四夫人了?!?/br> 杜若蘭的眼睛盯著嬰兒不放,口中喃喃道:“男孩,是個男孩……”一線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床褥上邊。明媚在旁邊瞧著也覺心酸,雖然她的骨子里認為男女應當平等,可她卻十分能理解杜若蘭的心情,在這大陳皇朝,一個人如果沒有兒子便會被人在背后說閑話,而且有很多的麻煩也會應運而生,例如說現(xiàn)在孤零零住在聽雪閣里的黎姨娘,例如說二房那個虎視眈眈,想將自己兒子過繼到四房來的大姨娘。 不管怎么說,柳元久總算是有了個兒子,別人也不會再來念叨這些事兒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大陳皇朝里的這個后,指的便是要生兒子,任憑你生了多少女兒,沒有兒子一樣也會說是“無后”。柳元久做了這么多年不孝子,今日可算脫掉了這個“不孝”的帽子,邁入孝子的行列。 “母親,你不能睡,跟我說說話兒?!泵髅囊姸湃籼m慢慢的閉上眼睛,心中有幾分著急,有些產(chǎn)婦剛剛生了孩子便睡著了,這一睡便睡了過去,再也不會醒來,所以她得讓杜若蘭先提提神,不能因著太放松了而一去不復返。 “明媚,我聽著呢?!倍湃籼m微微一笑,吃力的睜開了眼睛:“咱們總算是要過上好日子了,是不是?” 明媚瞧著杜若蘭那蒼白的嘴唇,心中忽然明了,她在空cao心,杜若蘭其實很堅強,因著對于生活的一種執(zhí)著,她才會如此順利的配合著自己與譚穩(wěn)婆,一切都照著自己說的去做,今日生產(chǎn)才會如此順利。在她的心里,有柳元久,有為他生下兒子的念頭在支撐著她,而且還有要一家人和樂美滿生活下去的念頭在支撐這她。 門被推開了,幾個婆子涌了進來,打掃房間,給杜若蘭擦身子換衣裳,明媚走到了譚穩(wěn)婆身邊,她正在給孩子穿衣裳,那孩子不像一般的小孩出生便睡著了,正微微的睜了一只眼睛,仿佛瞇著往她身上看了過去。 “你瞧瞧,你瞧瞧,這精神頭兒!”譚穩(wěn)婆哈哈一笑,將那襁褓抱在懷里:“我可得向老夫人討喜錢去!” 明媚跟著譚穩(wěn)婆往外邊走,瞧著她抬起手來在眼角擦了擦,心中也是一陣悲涼,自己兩個兒媳婦是這種人,譚穩(wěn)婆心中肯定很不舒服罷。 柳老夫人開始被人勸了回內(nèi)室坐著,后來聽著說快要生了,又急不可待的從內(nèi)室里趕了出來,依舊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淖跇湎逻?。柳元久也得了信,急急忙忙從府衙里趕了回來,伸長了脖子站在樹下往那小院里頭看。 “恭喜老夫人,恭喜四老爺,是個大胖小子!”譚穩(wěn)婆抱著孩子出來,一雙眼睛笑得都沒了影兒:“我可得向老夫人討喜錢!” 柳老夫人望了她一眼,伸手將嬰兒接了過來,淡淡吩咐了一句:“賞!” 曼青走上前來,將準備好的那大紅封賞交到譚穩(wěn)婆手中:“譚穩(wěn)婆,辛苦你了?!?/br> 譚穩(wěn)婆將大紅封賞收了起來,垂了手站在一旁,若是在往日,她得了封賞便可以帶著兒媳婦離開,可是今日她卻不能,因著那兩個貪婪的兒媳婦,她要跟著遭殃。 柳老夫人抱著孫子與柳元久一道看了又看,指指點點的說著:“元久,瞧他那鼻子嘴巴都像你?!?/br> 柳元久站在一旁看著那孩子,雙眼已經(jīng)微微閉上了,根本沒有搭理柳老夫人,微微一笑:“我覺得倒是有幾分像若蘭?!彼а弁讼略鹤樱骸袄镞呉呀?jīng)收拾好了,我進去看看若蘭,想必她也正在盼著我進去?!?/br> 柳老夫人閉嘴望著那院子門,心里頭有幾分不高興,這杜若蘭人倒還是不錯,沒有什么歪心思,只是兒子卻有些過分關(guān)心她了些,哪有婦人剛剛生了孩子,做夫君的便急巴巴的跑過去看她,這不是將她捧到天上去了? 柳元久并不知道柳老夫人的想法,他已經(jīng)邁步走進了院子門,柳老夫人沒想到他不等自己同意便走了進去,趕忙喊了一聲:“元久!” 柳元久回過頭來看了下柳老夫人,臉上有幾分期待的神色,柳老夫人嘴巴動了動,最終揮了揮手:“你去罷,想去瞧瞧她便進去罷?!?/br> 明媚在旁邊見著柳老夫人的舉動,心中涌現(xiàn)出幾分心酸來,大陳這個朝代里頭,女子活得真是辛苦,即便像柳老夫人這種自詡年輕時曾經(jīng)離經(jīng)叛道過的,到了這把年紀,也是自覺的站在制高點上維護著男權(quán)制度,對媳婦進行各種打壓。 站在一旁心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還不知道以后自己會遇著什么樣的婆婆呢,若是能與喬景鉉修得正果,她想著那英王妃也不會是個好相與的。 柳老夫人抱著嬰兒看了又看,舍不得放手,曼青在旁邊嗤嗤笑著勸道:“老夫人,快些給奶媽去抱罷,現(xiàn)兒他睡著了,也不會與您說話,抱著手怪累的?!?/br> 旁邊的奶媽趕緊伸出手來,柳老夫人戀戀不舍的將襁褓遞給她,望了譚穩(wěn)婆一眼,眼神變得有些銳利:“都來玉瑞堂罷?!?/br> 眾人跟著柳老夫人來到玉瑞堂,譚大嫂子也被帶了上來,柳老夫人望了一眼明媚:“媚丫頭,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兒?” 明媚指了指譚大嫂子道:“祖母,我進去的時候,這位嫂子正在用手按壓我母親的腹部,她那手勢分明就是想要將那胎位弄倒,讓我們母親不能順產(chǎn)?!?/br> 柳老夫人的眉頭皺在了一處,嚴厲的盯著譚大嫂子:“誰指使你這般做的?” 譚大嫂子懊悔的低著頭,將弟媳婦與她說的那番話供了出來,她磕著頭懇求道:“老夫人,我也是一時財迷心竅才做出這等錯事,現(xiàn)兒四夫人與小公子都沒什么事兒,還請老夫人放過我!” “放過你?”柳老夫人冷笑了一聲:“若不是我這孫女兒到得及時,那我的金孫就要被你弄死了!”她望了望譚穩(wěn)婆,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氣憤:“京城里都說譚穩(wěn)婆是接生的遞一把好手,可是為何會有這樣的事兒出現(xiàn)?” 譚穩(wěn)婆行了一禮道:“老夫人,我這兩個媳婦跟我一道接生有幾年了,一直未出過差錯,這次怕是鬼附身了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貴府要怎么處置她,我都不會說多話,只是貴府還得考慮下與公主府之間的關(guān)系?!?/br> 畢竟譚大嫂子嫁進譚家也有好多年了,孩子都生了兩個,譚穩(wěn)婆也不忍心瞧著她被送去官府獲罪,得罪了柳家,哪里還會有她的活路!只能從這里邊的彎彎道道來說說,看能不能留得她一條性命。 柳老夫人的眉頭皺了起來,譚穩(wěn)婆說的話提醒了她,照著譚大嫂子的供述,這件事是安平公主在幕后cao縱,若是自己將譚大嫂子送去了京兆尹,少不得要將安平公主牽扯進來,到時候柳家與公主府的關(guān)系勢必緊張了起來,中間還隔這柳四夫人與柳明珠。 安平公主是先皇的胞妹,就連皇上見了她都十分客氣,柳府犯不著去得罪了她,可要是將譚大嫂子送去見官,這事情攤到明面上來說,柳府就肯定將公主府得罪了。 柳老夫人躊躇再三,臉上陰晴不定,一只手捻著那紫檀佛珠,轉(zhuǎn)了又轉(zhuǎn),玉瑞堂里邊靜悄悄的一片,誰也不敢開腔說話。幾個婆子站在譚大嫂子身邊,等著柳老夫人開口,大家心里邊都明白,柳老夫人只要說一句送官,譚大嫂子的性命可能就不保了。 譚穩(wěn)婆緊張的望著柳老夫人,明媚站在旁邊看得真切,心中也有幾分著急,若是將這事稀里糊涂的推到了安平公主身上,將那只幕后的黑手給放過了,實在太便宜了她?;叵胫侨毡R懋晟對她說過的話,十分篤定,他說的是他姨母要害杜若蘭,而不是說外祖母,這可分分明明的便是那柳四夫人崔慈音了。 這事情不能報官,一報官肯定又是一灘渾水,隨便找個什么由頭就將真兇給蓋過去了,安平公主還會讓自己的女兒吃虧不成?指不定收買一個下人去頂罪,就說自己素來痛恨杜若蘭,想趁著她生孩子的時候?qū)⑺馈?/br> 想到此處,明媚站出來道:“祖母,且聽孫女一句話?!?/br> ☆、第九十二章 救與不救 玉瑞堂的門簾是前天才換的,那幅厚重的彈墨織錦門簾兒已經(jīng)撤下,換上了湖州雙面縐紗繡的門簾,輕軟了許多。門簾的一面繡著孔雀開屏,一面繡著花開富貴,春風一起,門簾便跟著不住的搖晃,那簾子上邊繡著的花朵仿佛都要墜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