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起先還在蹺蹺不服,現(xiàn)在聽著柳老夫人的話,柳明珠忽然覺得自己瞬間被人澆了一桶涼水一般,站在哪里驚得動都不能動。細細想過柳老夫人說的話,她越發(fā)覺得心寒,若真是這般,那她這一輩子便全毀了,嫁到不合心意的人家,門第比姐妹們的夫君要低,回來省親的時候都沒有臉面見人! 柳明珠哆哆嗦嗦的開口道:“祖母,真是如此不成?難道不是祖母偏心著那柳明媚,故意這般說的?”望了一眼坐在柳老夫人身邊的明媚,見她穿著一身淡粉色的新裝,更是心中有氣,憑什么她不給自己母親去守靈,去年在云州府,她還不是親親熱熱的喊“母親”,現(xiàn)兒攀上了靠山便翻臉不認人了。 “我還用騙你?你若是不相信,那你便依著自己的法子去做!”柳老夫人見柳明珠還有幾分執(zhí)迷不悟,實在不高興,重重的啐了一口:“我不想說多話,你只管自己愛怎么做便怎么做罷。” “祖母……”柳明珠略微一猶豫,正準備開口,玉瑞堂門口吹進了一陣微風,就聽蹬蹬蹬的腳步聲,柳大夫人帶著幾個丫鬟婆子怒氣沖沖的趕了過來,她臉上有很不高興的神色,走到柳明珠面前,大聲質(zhì)問道:“明珠侄女,你這是故意的不成?” 柳明珠有幾分驚詫,望著柳大夫人那張怒氣沖沖的臉,眨了眨眼睛道:“大伯娘,什么事情讓你這般生氣?” “你母親過世了,你傷心傷意自然不假,可你也不能這般鬧騰,才落氣多久,你便請了兩班子樂器來敲敲打打的,遠遠的都能聽得到那哀樂的聲音,還有,那爆竹放這么多這么響做什么,你是想干擾柳府的安寧不成?”柳大夫人一想著柳明卿明日便要去參加春闈,心中便有幾分慌張,這白日還好一點,晚上鼓樂齊鳴加上那爆竹的聲音,還不知道柳明卿能不能安睡呢。 “大伯娘,人過世了做道場自然會要放爆竹,也會有哀樂,難道侄女這樣做都不行?”柳明珠覺得心中十分窩火,自己做樁什么事兒,這邊來了一堆人反對,這究竟是為什么!她望著面前一堆人,心中沉沉的一片,感覺被人掐著脖子一般,很是不舒服。 柳大夫人被柳明珠反駁了一句,忽然間也啞口無言,她說的確實也是實情,自己總不能壓這不要她cao辦喪事,但轉了轉眼睛,她便想出了一個理由來:“明珠侄女,問題是你母親是暴死,按理來說,牌位本來不能進宗祠,自然也不能在柳府里頭辦喪事的,你自己可想到了這一點?” 柳明珠被柳大夫人這句話驚住了,轉臉望向柳老夫人,口中已是吶吶不成言:“祖母,大伯娘說的可是真的?” 柳老夫人點了點頭:“是有這規(guī)矩,那種橫死暴死,給柳家名聲抹黑的,自然是不能進宗祠的,更別說是在柳府里頭辦喪事。只不過是看在你外祖母安平公主的面子上,我這才沒有干涉你,只是提醒你不要大cao大辦,對沒有好處?!?/br> 柳明珠凄苦的望了柳老夫人一眼,眼淚珠子滾滾而下:“祖母,孫女不忍心瞧著母親就這般沒聲沒響的去了……” “這樣罷?!绷戏蛉饲浦髦槟前竦纳裆焓帜砹四砟谴咸捶鹬椋骸澳銓⒛隳赣H的道場挪到大相國寺那邊去,讓寺廟里頭幫你辦了道場,這樣京城里邊也就沒有動靜,旁人也不會來打聽你母親究竟是怎么過世的,先將棺槨存到大相國寺里邊,過了半年再去下葬,那時候對外邊說你母親久病不起,已經(jīng)故去,這樣也便順理成章了?!?/br> 柳大夫人聽了柳老夫人的話,不住的點著頭:“母親說得極是,這樣才是個穩(wěn)妥的法子。”只要能快些將柳四夫人的棺材抬出去,什么法子都是穩(wěn)妥的。 “祖母,大相國寺那邊會不會替我母親做道場法事?”柳明珠聽著柳老夫人說得頭頭是道,也有幾分心動,抬起頭來,真心實意的望著柳老夫人,希望她能夠給自己一點幫助。 “我派金花mama拿了我們柳府的名剌過去,由銀花mama陪著你去大相國寺,全權替我處理這事情罷?!绷戏蛉碎]了閉眼睛:“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事兒我不做,派我身邊得力的人去也是一樣的。” 柳明珠含淚點了點頭:“孫女謝過祖母恩典?!彼送髅模挠胁桓实溃骸澳鞘甿eimei要不要跟我去大相國寺呢?” “你又何必如此糾結?!绷戏蛉税櫫税櫭碱^:“你分明知道她不會過去。” “可她名義上說來還是我母親的女兒?!绷髦檎驹谀抢?,很是執(zhí)拗的瞧著明媚:“即便是我母親針對她母親,但卻沒有想要害她,她照常理是要去替我母親守靈的?!?/br> “照常理?”明媚在旁邊撇嘴一笑:“你也說了是照常理,可你母親亡故的這件事情能用常理來說嗎?她在京城沒有害我確實不假,可在云州想加害我的事情還少?你還想著我能安心去替她守靈?老實告訴你,即便祖母命我去了,我在那里絕不會掉半滴眼淚,而且也不會為她念半句往生經(jīng),或者我還會加幾句詛咒也說不定?!?/br> 亡者故去,僧侶會率親人念往生經(jīng),祝福他安心歸去,早日托生到一個好的家庭,可若是在念往生經(jīng)的時候加幾句詛咒,那可是大大的不妙,柳明珠望著明媚,臉上露出了憤恨的神色:“柳明媚,你真是囂張,別以為你總會順風順水,你總會有倒霉的時候!” 說完這話,柳明珠轉過身去就往外面跑,金花mama與銀花mama也趕緊跟了上去,柳大夫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笑著望向柳老夫人:“姜還是老的辣,果然母親考慮周到。” “這也是沒得辦法的辦法,我也不想讓咱們柳府成了京城里的笑柄?!绷戏蛉藝绤柕亩⒘肆蠓蛉艘谎郏骸澳愫蒙谥G丫頭,叫她管好自己的嘴,別拿了到處亂說,踩低了她meimei,卻捧高不了自己,這種費力不討好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不必做。” 柳大夫人被劉老夫人盯得背上一涼,連聲點頭道:“媳婦省得?!?/br> “老大媳婦,宮里頭打點那事兒我盤算過了,少說也得三萬銀子才能成一件事,你自己估量著,是拿六萬兩還是三萬兩出來,將銀票給我,我這就托了池姑姑去萬壽宮那邊去說道說道。”柳老夫人眼皮子都沒有抬,口中說得風輕云淡:“若是她還做不到,就只能我遞牌子進宮,看太后娘娘還賞不賞臉了。” 柳大夫人眼前一陣發(fā)黑,沒想到柳老夫人真是狠,一開口便問她要六萬兩銀子,她攢這些銀子容易嗎,就這樣被她一扒拉劃去了這么多!而且去宮里頭打點,怎么會要這么多銀子,就憑柳太傅的身份,宮里的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難道不會賞這個臉面?她要這么多銀子做什么,還不是留著給四房花銷的! “母親,既然你已經(jīng)讓明欣記在我名下了,明人不做暗事,我便是打了主意讓她替我的艷兒去大挑的,那她便注定要去試一試,我……給母親三萬兩銀子罷?!绷蠓蛉艘е溃闹袑嵲谑遣簧?,可三萬兩已經(jīng)是柳老夫人的最低限度了,若是自己不給,天知道她又會弄出些什么事情來! “如此甚好,就這樣說定了。”柳老夫人將身子靠在了扶手椅上頭,閉了閉眼睛:“你去忙你的罷,我這里有媚丫頭陪著我就夠了?!?/br> “是?!绷蠓蛉巳虤馔搪暤男辛艘欢Y,帶著丫鬟婆子走了出去,雖然剛剛辦了樁痛快事兒,吧柳四夫人的棺槨移了出去,可卻又添了件堵心的事,柳老夫人一耙頭摟走了三萬兩,她的心就如被火燒了一般,辣辣的痛。 “媚丫頭,你方才說話太狠了些?!钡戎T簾放了下來,柳大夫人的身影消失不見,柳老夫人這睜開了眼睛,望著明媚緩緩而言:“你這般說話,總怕珠丫頭已經(jīng)將你記恨上了?!?/br> “祖母,她原本就記恨我,也不差這一件事情?!泵髅男χ酒鹕韥恚骸疤澋米婺该髦牵@才免了孫女去受苦,明媚謝過祖母?!?/br> “你也別這般夸我,還不知道你心里頭的那小九九?!绷戏蛉宋⑽⒁恍Γ骸澳憧煨┗刈约涸鹤尤チT,去瞧瞧你娘,看她身子好了些沒有?!?/br> 明媚應了一聲,站起來便朝玉瑞堂外邊走了去,她的背影纖秀裊娜,就如落日凡塵的仙女一般,輕盈而美好。柳老夫人瞧著她的身影,有些困惑的問曼青:“怎么這些日子瞧著媚丫頭仿佛有些不同,變了好多的樣兒。” 曼青在旁邊抿嘴笑道:“女大十八變,十小姐是越發(fā)美貌了些?!?/br> 柳老夫人抬眼望了望曼青,頜首微笑:“我瞧著你也是越長越美,和你姑母差不多一個樣兒了?!?/br> 曼青低下頭頭,長長的睫毛覆蓋住了一雙烏黑的眼睛:“姑母雖然生得美貌動人,卻是命運多舛,曼青不希望與她一般,只愿能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彪m然說得平靜,可曼青的心中卻波瀾不斷,她永遠也忘不了家里被抄的那一幕,大批的將士將各個門口把守住,明晃晃的刀槍閃著眼睛,大聲的呵斥仿佛還在耳邊回旋。 雖然她那會子只是一個將近四歲的孩子,可那一幕實在太令人驚駭,就如一幅浮雕一般,已經(jīng)深深的刻在她的腦海。祖母將翡翠鐲子交給她的貼身奶媽,附帶著一封她急急忙忙寫下的親筆信:“快去找柳夫人,她是我的手帕交,為人仗義,定然能庇護我的孫女平安?!?/br> 外院是首先被看管起來的目標,祖母救不了哥哥,只能救下自己了。曼青還記得幾個丫鬟婆子搭成人墻,將奶媽奮力從墻上送了過去,而她則是從狗洞里被塞過去的,奶媽從墻上落地的時候摔傷了身子,可她依然還是堅持著抱了她奔到了柳府。 這一幕幕的情景仿佛發(fā)生在昨日,那般清晰,奶媽將她送到柳府以后沒幾日便亡故了,她成了柳府最小的丫頭,隨著年紀慢慢的大了,成了柳老夫人的貼身大丫鬟。柳老夫人對她很好,私下里邊簡直是拿了她當孫女看待,只是有旁人在場的時候才做出主子模樣來。 雖然這樣的日子很好過,但曼青卻怎么樣也忘不了自己家里的血海深仇,究竟是誰在暗地里這般下手,她一定要查清楚,要為自己一家人報仇雪恨。只是柳老夫人素日里總是安慰她,家里的仇恨她不必再掛懷,一個弱女子還能做些什么呢,平平安安便好。她知道柳老夫人是為了她好,所以也不想拂逆她的意思,口里邊應承著,心里頭卻還是有自己的打算。 “你如此想便極好?!绷戏蛉诵χ玖似饋恚骸芭阄胰ズ笤毫锪铩!?/br> “老夫人,你又是在想著去看孫子了。”曼青微微一笑,扶著柳老夫人走進了通向后院的小路,落日熔金般照在甬道上,兩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光與影巍巍顫顫的交織在一處,似乎是一幅被吹動的水墨畫。 明媚走到青蓮院的時候,門口那白色的花球已經(jīng)被摘了下來,鼓樂的聲音沒有了,爆竹也不再點放,只是空中依舊還彌漫著淡淡的硝煙氣味。一群長隨小廝正在拖著柳四夫人的棺槨往角門那邊去,柳明珠由香玉香桃攙扶著緊緊跟在棺槨的后邊,眼睛哭得有些腫,就如紅色的桃子一般。 明媚站在路邊,靜靜的望著那棺槨從自己身邊經(jīng)過,一道怨恨的目光飄了過來,她沒有轉臉,不用說那是柳明珠在望著她。望著那大群的人慢慢遠去,就如一片黑色的剪影,她嘆了一口氣:“自作孽,不可活?!?/br> “柳明媚,你給我記著,今日你如何對我,明日我也會如何對你!”忽然間,柳明珠轉過身來,歇斯底里的對著明媚吼叫了一聲:“你這心腸歹毒之人,見死不救,還敢妄稱神醫(yī),你簡直不是一個人,你是蟲豸,是畜生,你豬狗不如!” 香玉香桃唬了一跳,趕緊拉住柳明珠:“姑娘,快別喊了,老夫人交代過,這事兒必須得壓下來,否則姑娘以后便不好辦了?!?/br> 走在柳明珠身后的是公主府幾個婆子,她們往明媚這個方向瞧了瞧,也是一臉氣憤:“小姐,那不就是去年年前夫人帶了去公主府的?夫人這般誠心誠意對她,可她卻一點都不知恩圖報,著實可恨?!?/br> 本來安平公主派她們過來便是想要將這事兒鬧大,她已經(jīng)用銀子收買了幾個閑漢,只等著柳府這邊將喪事大cao大辦起來,他們便去京城各處放出風聲,說柳府的四老爺寵妾滅妻,先是將妾室扶成平妻,然后又為了這妾室將正妻逼死。等著議論的人多了些,安平公主便能再來柳府鬧上一鬧,怎么著也要將柳四夫人正妻的名分保下來。 盡管柳四夫人是服毒自盡,可這自盡的原因卻是多種多樣,在柳府還沒來得及開口澄清之前,便三人成虎的將這罪名定了下來,等著柳府再開口來分辯,即便滿身是嘴也分辯不清了。世人都有一種先入為主的想法,真想往往會被壓制在流言之下。安平公主就是打著這主意,想要用京城的輿論來挾制柳府,故此才想著要將柳四夫人的喪事辦得熱鬧些,也好讓京城的百姓知道柳太傅府家故了一位夫人。 好不容易勸著這明珠小姐同意了要大cao大辦柳四夫人的喪事,可剛剛才將鼓樂請過來,這邊柳老夫人便喊了明珠小姐過去,回來以后一切便變卦了。柳老夫人派了兩個門神一般的婆子過來,帶著一大群下人,二話不說便抬了柳四夫人的棺槨往外邊走,她們?nèi)柮髦樾〗?,沒想到她只是說,祖母交代的,一切都由祖母來安排。 這可真是強中更有強中手,柳府不動聲色的將棺槨送去大相國寺,這便沒得鬧騰的機會了,柳老夫人的意思分明是要將整件事情給壓制下來,不讓旁人再來指指點點。 柳府門口不辦喪事,這也沒有好散布留言的機會,即便到京城各處去煽風點火,人家也不會相信,若真是被逼死的,為何還能送去大相國寺?公主府難道不會來鬧?肯定其中必有隱情,誰也不會相信柳四夫人死得無辜,看來公主的銀子是白花了。 公主府的幾個婆子瞧著柳明珠那怨毒的眼神,在一旁敲著邊鼓:“小姐,這等以德報怨的人自然有老天來收拾她,你還是先給夫人去辦了喪事再說罷?!?/br> 柳明珠憤恨的跺了跺腳:“什么老天收拾她,以后我必然會要替我母親報仇,讓她也嘗到我今日這般的痛苦?!?/br> 暮色已經(jīng)慢慢的上來了,一片青蓮色的暮靄沉沉的籠罩著大地,暮歸的飛鳥也帶著落日的余暉停到了樹上的鳥巢里,一騎煙塵滾滾而過,英王府的門房見著那白色的駿馬,眉開眼笑的迎了上去:“世子爺回來了?!?/br> 喬景鉉將韁繩扔給門房:“去將爺?shù)鸟R栓好,添些草料到馬廄里?!?/br> 大步走進勁松院,門口的小廝攔住了他:“世子爺,王爺說讓你回來便去主院,仿佛他有要緊的事情找你?!?/br> 喬景鉉皺了皺眉,父王這時候找他,估計是為了韃靼人的事情,上元夜出現(xiàn)的那伙韃靼人還真是不讓人省心。 剛剛轉身想往外邊走,院子里邊奔出了一個人,氣喘吁吁的追了出來:“世子爺,今晚又不在勁松院用餐?” 一臉的笑容,眼睛里露出了些許希冀,香筆仰著臉望向喬景鉉,心中盼望著他點頭答應,這些日子喬景鉉都是早出晚歸,很少在勁松院里用過飯,每次她去廚房精心替他準備了喜歡的菜,可每次都是失望。見著空蕩蕩的房間,香筆覺得自己仿佛被喬景鉉拋棄了一般,她的生活變得一片灰暗無光。 “不用了,王爺找我有事?!眴叹般C絲毫沒有感到少女的心事,簡單的回了一句,甩了下身上的披風,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門邊的小廝望著香筆笑了笑:“香筆jiejie,咱們世子爺事兒可真多?!?/br> 香筆失神的應了一聲:“是啊,事情太多了些?!?/br> 拖著疲乏的腳步往里邊那進屋子走了去,走廊上閃過一個身影,手里捻著一塊素絲帕子,笑嘻嘻的望著香筆,眼中的快活神色任由是誰都能看得出來:“喲,香筆,你去追世子爺了?他不回來與你一塊兒用晚飯?” 香筆停下腳步,朝寶云看了一眼,嘴唇邊露出一絲冷笑:“寶云姑娘,我喊世子爺用飯是我應該做的事情,應該沒有什么可以被你嘲笑的?!彼屏饲茖氃拼虬绲酶裢饩碌拿佳郏齑焦戳斯矗骸暗故悄?,做了世子爺?shù)奈堇锶耍蓱撟龅氖虑椴⑽醋龊媚?。?/br> 寶云臉色一沉,咬著牙齒望向香筆:“你這小蹄子,竟然敢嘲弄我!” “我可不是在嘲弄你,這是實話實說!”香筆瞄了寶云一眼:“寶云姑娘,那時候你自己跟我說的,我可還記得清清楚楚,你說王妃指了你來做世子爺?shù)奈堇锶耍€說以后你要做姨娘的呢。瞧瞧你這打扮,著實想是個做姨娘的模樣,可我怎么就覺得你沒那種好命?” “你!”寶云怒目而視,胸口一起一伏很是不平靜,瞧著是該被氣壞了:“香筆,你是在嫉妒我,你不是喜歡世子爺嗎,可惜他只將你當丫鬟看,半個正眼都不愿意給你!” 一陣晚風吹了過來,將香筆的衣裳角兒吹得不住的翻飛著,她心中忽然有一陣暖流而過,想起了那日喬景鉉半夜起來讓她洗衣裳的事情來,他肯定是晚上夢見了心上人,或許就是自己,只是不好明說而已,借著那條粘著可疑物事的褲子委婉的向自己表達了他的想法。香筆微微一笑,對寶云歪了歪頭:“隨你怎么說,我才懶得理睬你?!?/br> 見著香筆的身影朝內(nèi)院走了進去,寶云呆呆的站在那里,手中的帕子慢慢悠悠的掉落在了地上,香筆與世子爺之間難道發(fā)生了些什么?一種驚恐不安瞬間占據(jù)了她的心,香筆說得沒錯,作為一個屋里人,她的職責便是要服侍喬景鉉歇息,讓他在自己身體上得到歡歡娛,可自己真是不稱職,沒有完全王妃交給她的任務。 她拉了拉身上的衣裳,這是府中統(tǒng)一添置春裳的時候王妃額外給她制的,王妃對自己如此好,還不是希望自己好好服侍世子爺,可自己卻愧對王妃了。寶云呆呆的站在抄手游廊上頭,瞧著慢慢席卷大地的暮色,捏緊了自己的手指:“怎么能這樣,世子爺不會與香筆有什么關系的。” 她吸了一口氣,撿起地上的素絲帕子,眼睛落在上邊精美的刺繡上邊,暗自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自己總要將王妃交代的任務完成,總要讓世子爺知曉男女之事的樂趣——或者他知道了其中的妙處,就舍不得離開自己了呢,寶云的臉上飛起了一片紅暈,只覺得雙腿發(fā)軟,幾乎要站不起來。 喬景鉉走到主院,大廳里已經(jīng)點上了明亮的燭火,英王爺正端坐在那里與英王妃說話,見著喬景鉉走進來,英王爺指了指左首邊的座位:“景鉉,你快坐下,跟我說說近日對韃靼人搜查的進展?!?/br> “父王,昨日我在北城門那邊抓了兩個,昨日交給云驍衛(wèi)的暗衛(wèi)審訊,沒有問出什么所以然來,今日我親自過去審問,其中一個已經(jīng)因著用刑過度身亡了,還有一個昏迷不醒,但根據(jù)我的推測,京城里頭應該還有一群韃靼人,正躲在哪位達官貴人的府邸里邊,因此我們搜查不到?!?/br> “為何不是躲在京城附近的山林里?”英王爺皺起了眉頭:“上回聽說鎮(zhèn)國將軍府的跑馬場附近就出現(xiàn)過韃靼人,這不就是線索?為何不抓住這線索查下去?” “父王,鎮(zhèn)國將軍府跑馬場那邊的山頭我都派人搜查過了,那里山并不高,不是那種可以藏人的深山,我們也仔細詢問過那里的獵戶,平常并未發(fā)現(xiàn)韃靼人的蹤跡,可見是偶然的巧合。要藏在山里,總要有一定的糧食儲藏,山里的獵戶們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運糧米進去,這些都表明了韃靼人應該是住在京城里邊,只是因著隱匿他們的勢力太大,我們找不到而已。”喬景鉉伸手拈起了果盤里的一塊水果,順眼打量了下坐在一旁的母親,見她笑容滿臉的望著自己,眼中似乎有嘉獎之意。 忽然之間,眼前閃過一張嬌艷的臉孔,耳畔回響起那清脆的話語,喬景鉉默默記起了明媚今日對他說的話,兩個人的地位應該是平等的,他若是與旁的女子說話,那她也可以與旁的男子說話,他們之間要互相信任,彼此尊重。 打量著父親與母親,喬景鉉很是疑惑,究竟他們之間有沒有彼此信任與尊重,他們之間的關系是不是平等的?這個問題很讓他困惑,他幾乎想象不出來那種所謂的平等,究竟會是什么樣子。 “炫兒,好久未曾一起用飯了,今日便留在主院用晚飯罷。”英王妃笑瞇瞇的瞧著喬景鉉,只覺自己的兒子越看越是年輕有為,真是氣宇不凡國之棟梁。 “你先別忙著插話?!庇⑼鯛斖擞⑼蹂谎郏骸拔遗c景鉉還在討論國事,現(xiàn)兒該做什么,你自己吩咐丫鬟去做便是?!?/br> 英王妃臉上的笑容微微凝滯住,她望了英王爺一眼,站起身來緩緩朝旁邊小廳走了過去,心中的怒火不斷在翻騰,王側妃這個狐媚子,這幾個晚上都纏著王爺歇在了她的院子里邊,也不知道吹了什么枕邊風,今日王爺對自己臉色一直不大好。 “景鉉,皇后娘娘跟我說,準備要你接手統(tǒng)管一部分云驍衛(wèi)。”英王爺壓低了聲音:“這部分云驍衛(wèi)身份很特別,可是連皇上都不知道的。” 喬景鉉吃了一驚,望向英王爺?shù)难劬锍錆M看疑惑:“父王,連皇上都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暗衛(wèi)?難道沒有入冊?” “我一直沒有跟你提起過,這是我們英王府的秘密?!庇⑼鯛斆嗣潭痰暮?,微微一笑:“景鉉,我們英王府是大陳唯一的異姓王,世世代代的大陳皇帝都對我們英王府有戒心,但又不得不籠絡著我們英王府,這又是為何?” “因著我們英王府手中有兵權?”喬景鉉略微一沉思,便想到了這個答案,只有手握重兵,皇上才不敢動英王府,否則就如前朝那些擁護太祖皇上登基的文臣武將們,早就被一個個的尋了不是給發(fā)落了。古語云“狡兔盡,走狗烹”,不就是這個理兒? “兵權?”英王爺搖了搖頭:“兵權是皇上給的,他想撤,自然能將兵權撤走,這個對皇上構不成威脅,皇上也不是吃素的,他難道不會想辦法?” 喬景鉉瞧著父親略帶狡猾的目光,心中忽然一動,喃喃道:“是不是我們英王府暗地里培養(yǎng)了一批人,例如父王剛剛提到的云驍衛(wèi)?” “炫兒著實聰明!”英王爺點了點頭,哈哈一笑:“咱們英王府暗地里培養(yǎng)了不少人,除了這云驍衛(wèi),還培養(yǎng)了自己的一批心腹在軍營里邊,現(xiàn)在不少人都已經(jīng)是正二品正三品的將軍,手中都執(zhí)掌著一方兵力,即便皇上將我手中的兵權收了回去,我依舊還可以暗地里調(diào)動那些心腹?!?/br> 原來英王府的勢力比自己想象得要大得多,喬景鉉望著英王爺,感嘆了一聲:“父王,難怪歷朝的皇上都不敢動咱們英王府?!?/br> “這個秘密他們倒是不知道,他們不敢動我們英王府主要是咱們根系太深,動了我們王府便要牽動很多的人,他們怕引發(fā)朝野動蕩不安,只能以禮相待,所以你姑母才會被選到宮中當了皇上?!庇⑼鯛敽軡M意的望著喬景鉉道:“方才我問你韃靼人的事情,便是故意想考考你的能力,現(xiàn)在看來炫兒很能讓我放心,你姑母也建議我將府中養(yǎng)的那批云驍衛(wèi)交給你來統(tǒng)領,明日你便同我去咱們王府的秘密營地罷?!?/br> “是?!眴叹般C心中高興看,站起來向英王爺行了一禮:“孩兒一定不負皇后娘娘與父王期待。” “炫兒,為父相信你。”英王爺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喬景鉉,豐神俊逸,玉樹臨風,不由得老懷大慰,有這樣出色的兒子,自己當然覺得自豪。 “王爺,晚膳已經(jīng)備好,王妃讓我來通傳一聲,請王爺與世子一道去偏廳用膳?!币粋€丫鬟站在門口,笑容滿臉的朝英王爺行了一禮:“王側妃與大公子也過來了。” 英王爺點了點頭:“知道了?!?/br> 喬景鉉心下一咯噔,這王側妃怎么跑到主院來了,還帶著喬景焰?他抬頭瞧了瞧英王爺,見他面無表情,仿佛這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一般,心中不由得有幾分困惑,父王究竟喜不喜歡母親?若是喜歡她,為何還能與王側妃同床共枕? 若是自己娶了明媚,定然不再愿意有第二個女人,日日夜夜寵著她都不夠,哪里來的時間去看旁的女子? 偏廳里一片明亮,丫鬟們垂手而立站在英王妃身后,目光似乎停留在桌子上邊,那里擺著美味可口的菜肴,盛在精雕細琢的碗盤中,更是顯得色香味俱全。 王側妃帶著喬景焰站在飯桌的一側,眼中略帶嫉妒的望著英王妃,雖然她在自己院子里邊是主子,可走到主院來便比英王妃要低了一頭,英王妃坐著,她便只能站著,王側妃瞧著身邊的兒子,不由得嘆了口氣,若不是為了他,自己又何苦來主院伏低做小。 英王爺?shù)纳碛皠倓偝霈F(xiàn),王側妃便一臉哀怨的迎了上去:“王爺?!?/br> “你今晚過來做什么?我不是已經(jīng)與你說過了,景焰的事情不是一日便能做到的,我自會留心,你何苦又跑來這里等我?!庇⑼鯛斄闷痖L袍坐在飯桌旁邊,指了指一側的椅子:“你與景焰且坐著?!?/br> “謝過王爺?!蓖鮽儒鷭傻蔚蔚膽艘宦?,揚起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向英王妃,里邊含著一種挑釁,仿佛在說,你瞧瞧,王爺對我多好,都舍不得讓我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