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秦mama的臉紅了紅,從那人手里奪過紙條飛快的跑著走開,雖然有些窘迫,可心中還是為劉玉芝感到高興,想著姑娘終于苦盡甘來,日子總算是有盼頭了。沒想到剛剛回府卻聽說了這樣一件事情,秦mama不由得心慌慌起來。 劉玉芝正呆在窗戶下面繡花,就聽著外邊一陣腳步聲,急急忙忙,緊緊密密,心下吃了一驚,趕緊站了起來,和剛剛好跑進來的秦mama打了個照面。 看著秦mama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額頭上已經(jīng)有了細密的汗珠,劉玉芝拿著繡花繃子的手都不由得抖了起來:“mama……莫非是黎公子沒有過會試?”她的心驀然往下沉了沉,沒有過會試,那意味著自己還要熬三年,這三年豈是容易捱得過的?她悵然若失的扶著桌子,全身慢慢的冷了下來。 秦mama搖了搖頭,走上前去扶住劉玉芝:“姑娘,你且坐下!黎公子高中了,還是第二名呢!” 旁邊的金柳與金梅聽了都露出了歡喜的神色來:“mama,那你為何擺出這張臉來,莫說是姑娘,便是我們瞧了也是心慌慌吶!” 劉玉芝張大了眼睛,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了?第二?mama你仔細尋到那名字沒有?沒有看錯罷?” “準準兒的,沒錯!是旁人告訴我的,他們只看了下姑娘寫的那三個字,便直說黎公子中了,是第二,連榜單都沒去找,這事兒錯不了!”見劉玉芝臉色露出了快活的笑容來,秦mama有些憂愁,這事情可真是一波三折,自己把方才聽到的事情告訴姑娘,還不知道她會是怎么樣的反應呢。 秦mama反手把門關上,皺了眉毛把劉玉芝拖到角落里,擺出一副嚴肅的臉孔說:“姑娘,出大事了!舅夫人派人去柳太傅府提親了!” “去柳太傅府提親?”劉玉芝懵懵懂懂道:“這與我有何關系?” 秦mama用力的拍了下大腿,一臉焦急:“姑娘,她遣了媒婆是去幫她那三姑娘向黎公子提親的!我方才回來在門口遇著那媒婆了,涂脂抹粉的,手中拿了一張大紅帖子進去回話了!” 似乎耳邊打了個炸雷一般,劉玉芝呆住了,半天沒有說話,秦mama伸手搖了搖她,孰料她便就勢直挺挺的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姑娘,姑娘!”金柳和金梅也著急萬分,撲了上來,和秦mama一起拼命搖著劉玉芝的身子:“姑娘,你別這么著急啊,事情都還沒弄清楚呢,你何苦這般作踐自己的身子!” 劉玉芝的眼睛閉著,置若恍聞,根本不搭理她們。 金柳看著她這副模樣,眉頭擰得緊緊,站在一旁想了想,俯下身問秦mama:“你剛剛是聽誰說的呢?” “我瞅著那門房與媒婆在說話,見媒婆走了進去以后問了問那門房,他只說府里派了錢媒婆去提親,也不知親事成了沒有?!鼻豰ama懊惱的敲了敲自己的腦門:“嗐,我都老糊涂了,也沒問清楚就回來報信兒!” “秦mama,你是老人了,經(jīng)驗自然比我們要老到些,若是你都不能替姑娘把好關兒,誰還能做這事?”金柳跪倒了床邊,悲傷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劉玉芝,低低呼喚了一聲:“姑娘,這事兒都不知道成沒成,你何苦就做出這副樣子來!” 話音剛落,床上的劉玉芝眼角就滴下了一顆淚水,眼睛也慢慢張開了,看著圍在床頭的三個人,她艱難的吐出了一句話:“去打聽下,事情到底成了沒有?” “姑娘,你就放心罷。這個提親,總要有父母同意的,哪能媒人一上門,柳太傅府就能代黎公子應承下來的?你去過柳府幾回,又不是不知道柳老夫人可是一個穩(wěn)當人兒,定然不會做出糊涂事兒來的。姑娘呀,你就把心擱回肚子里邊罷!”金柳見到劉玉芝總算是肯睜開眼睛,悲喜交加,嗚嗚咽咽的說:“姑娘,若是你不放心,我現(xiàn)兒就去柳府,我去見那黎公子,問問他到底有沒有良心,我們家姑娘這般對他,幾乎都要把自己名聲都毀了,他卻要琵琶別抱!若是他不能憐惜姑娘的這份苦心,姑娘,這種人你不要也罷!” 聽到金柳這話,劉玉芝的眼神突然變得狠厲起來:“金柳,你在說什么呢?他怎么會變心?他上元夜里送我芙蓉手鐲的時候說過的話,難道他會忘記?”她伸出手來瞧了瞧,那只粉色的芙蓉手鐲閃著淡淡的光芒,溫潤而柔和。 劉玉芝舉起手腕放在自己面前看了又看,臉色蒼白,眼神迷離,似乎在夢游一般:“不,我現(xiàn)在就要去找明媚,叫她帶我去找黎玉立,我要當面問清楚他!” 她的舉動把屋子里三個人都嚇了一跳,秦mama和金梅趕緊抓住了劉玉芝的手,金柳哭著跪倒在劉玉芝面前:“姑娘,你可別著急,奴婢現(xiàn)兒就去柳太傅府找柳小姐,你放心在這里等著聽奴婢的好消息!” 劉玉芝虛弱的點點頭,按著胸口大聲咳嗽了下,喉頭腥甜,滑滑的一口吐了出來,金柳趕緊站了起來,從腰間拿出帕子捂在她的嘴邊,等她吐了這口,擦了擦劉玉芝的嘴角,向她行了個禮兒道:“姑娘,我這就去柳府。” “多拿點銀子,到門口喊個馬車坐過去,快去快回!”劉玉芝指了指梳妝臺上一個小匣子,金柳見她的手腕已經(jīng)瘦得似乎掛不住那枚芙蓉手鐲,眼中一熱,忍不住就流淚,又害怕劉玉芝見了心里更不舒服,生生忍住了淚珠子,打開那個匣子,取了一兩碎銀子,匆匆走了出去。 出得門來,走到角落里,悄悄打開帕子一開,卻是殷紅的一朵梅花般印在帕子上,金柳再也無法忍住想哭的念頭,淚珠子紛紛兒的掉下來,恣意的流個不停。 “不行,我得去求柳姑娘來給姑娘看病。”站在那個無人的角落小聲哭了個痛快,金柳心中暗自思量,現(xiàn)在也只有柳姑娘能救自家姑娘了,瞧姑娘這模樣,若是那黎公子真的不愛惜她,恐怕她也沒法活下去了。 想到這里,金柳走到角門那里,塞了一角銀毫子給那門房,走到街口雇了輛馬車,急急忙忙趕到了柳府。拐到柳府角門,那元婆子是認識金柳的,笑著和她打招呼:“今日怎么你一個人來了?你們家小姐呢?怎么便不見過來?” 金柳壓著心中的傷心,只是淺淺的笑了笑:“我這是替我們家姑娘給柳小姐送信來了,快到三月三,想約著出去踏青呢。” 元婆子瞧了瞧天上,點著頭道:“可不是,眼見著這天色越發(fā)的晴了,三月一到,什么花都開了,確實是好踏春的日子。” 急匆匆的從角門拐了進去,一雙腳幾乎不沾地,氣喘吁吁的跑到沉香閣,明媚剛剛從香蘭院那邊回來,見著金柳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很是驚詫:“金柳,你且歇口氣兒!究竟出了什么事,見你這般急急忙忙的!” 金柳眼中含著淚,將那揉成一團的帕子遞了過去:“柳小姐,我們家姑娘咯血了!” 明媚大驚,趕緊將金柳手中的帕子接過來,低頭看了看,舒了一口氣:“還好,這血跡看起來倒不像有什么病癥的,你家姑娘該是為著什么事急怒攻心所致,她究竟所為何事?” 聽著明媚說劉玉芝并未生病,金柳這才放下心來,細細的把今日這事情給明媚說了一遍,明媚聽了眉毛皺到了一塊:“這也真是巧了!怎么就被秦mama撿到了一句話尾兒了呢!今日確實有左府的人來提親,可黎公子卻沒有答應,玉芝也該來問問清楚再傷心,何苦這般作踐自己的身子!?!?/br> 金柳聽著明媚的話,眼前一亮:“黎公子沒有答應我們舅夫人提的親事?” 玉梨在旁邊嘆了一口氣:“何止只有左家派人過來了!今日來了幾撥人,每次都是四五個呢!只不過黎公子已經(jīng)說了,他現(xiàn)在暫時不議親事,要一心一意的等著殿試以后再說。你呀?;厝プ屇銈兗夜媚飳⒁活w心放下來,別東想西想的了。” 明媚看著金柳那模樣,心里一陣發(fā)酸,想著那劉玉芝,為了自己的前程,拋卻了諸多顧忌,把一縷芳心系在黎玉立身上,現(xiàn)在她的世界里只怕已經(jīng)是以黎玉立為中心了,若是黎玉立與旁的女子訂了親,還不知道她會是什么樣子。 “可是……若黎公子殿試也高中了,其余有權有勢的人家要與黎公子結(jié)親,他要是答應下來,那我們家姑娘可怎么辦才好呢?”金柳開始還笑嘻嘻的聽著玉梨的話,等聽到后邊卻只覺得有些不穩(wěn)當,這會試以后便來了這么多提親的,殿試中了那還了得!自家姑娘寄居外祖家中,父親又只是個正五品的同知,還有個糾纏不清的大姨娘,這些東西湊到一塊兒來看,自家姑娘肯定比不上那些京城貴女。 “這個……”明媚也有些猶豫,她也不能拍著胸脯包下來黎玉立就不會變心,俗話說女人心,海底針,男人的心也差不多,誰由能看頭人心呢?!凹仁悄銈兗倚〗悴环判?,那不如你隨我去外院問下黎公子,得了他的應諾,我再隨你去光祿寺卿府上看望李姑娘。” 明媚轉(zhuǎn)身吩咐身邊幾個丫鬟道:“玉梨,你們幾個和我去玉瑞堂,總得要塊腰牌才能出府?!?/br> “姑娘,那該如何說?”玉梨有些為難:“總要有個理由才好出去?!?/br> 明媚拿起桌子上那塊手帕子,微微一笑:“這不就是個好由頭?我就說劉家小姐生了病,她丫鬟來求我了呢,想必祖母也是會答應的。”轉(zhuǎn)身吩咐玉簫與玉笛:“你們幫我梳個涵煙芙蓉髻,配上那套紅珊瑚簪子,將那支蟬翼水晶金剛珠花給找出來,然后配套最精致的衣裳出來給我換著。” 玉簫應了一聲便去找衣裳了,玉笛一邊幫明媚梳發(fā)髻,一邊奇怪的問:“姑娘,你素來不喜歡如此隆重,為何去劉小姐外祖父府上要如此打扮?” “上回上元夜去左府喊玉芝出來,她幾個舅母都是一副小人嘴臉?!泵髅妮p輕的哼了一聲道:“聽著素日玉芝說的話兒,她那些舅母都是慣會踩高捧低的,若是我穿得簡單樸素上門去,她們更會看輕了玉芝,我得穿得隆重些,能顯出富貴氣兒才好去壓壓她們?!?/br> 不一會兒,玉簫與玉笛便將明媚打扮停當了,穿著鵝黃綠緞織掐花對襟外裳,金絲白紋曇花雨絲千水裙,那裙子上繡著的大朵曇花,花蕊皆是由米粒大的碎鉆鑲嵌,雨絲也是由銀線牽著那水晶絲兒由繁復回心紋針法繡上去的,走起路來婷婷裊裊,似乎全身有光彩流動般,一步一閃,熠熠生輝。她頭上帶著那名貴的紅珊瑚發(fā)簪,和手上的那紅珊瑚手釧配成了一對,加上鬢邊那朵薄如蟬翼的珠花,更是流光溢彩,照得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 “姑娘這一打扮,瞧著真是艷艷生輝一般,讓人眼睛都睜不開了?!庇窈嵍嗽斄艘环?,贊嘆了一句,眾人皆是點頭附和,明媚微微一笑:“說這么多沒用的話兒!以為我還會相信不成?孰不見鄒忌諷齊王納諫里邊說,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有求于我也?你們是哪一種?” 玉梨撇了撇嘴:“姑娘不相信也就罷了,還文縐縐的說了這么一大堆話!”偏了偏頭想了下:“我還是選私我也好了!” 大家都哈哈的笑了起來,金柳見著這般熱鬧,也沒那么愁苦了,跟著明媚去了玉瑞堂見柳老夫人。柳老夫人正在逗弄著她的孫子,一顆心全放在他身上,聽著明媚說要去給劉小姐看病,也沒有多想,吩咐金花mama去取了一塊腰牌過來給明媚,然后又讓曼青去打點一份禮品出來:“第一次去左府也不能空著手上門,免得說咱們太傅府看不起人。” 明媚心中暗道原來是這樣,上回自己與郭慶云去左府喊玉芝出來,兩人是空著手上門的,難怪玉芝的舅母一臉的不痛快。 曼青打點出了一個籃子交給玉梨提著,柳老夫人抬頭瞧了明媚一眼,眼睛里頭全是一種了解的神色:“你勸勸那劉小姐,不用太急躁,這世上的事情,想不到的多著呢,淡定便好,只要秉著真心,總有峰回路轉(zhuǎn)的機會?!?/br> 柳老夫人這是話里有話,明媚聽了便知道柳老夫人估摸已經(jīng)猜到了玉芝的病因,畢竟這么多媒婆登門造訪,自己又與柳老夫人交代過劉玉芝與黎玉立之間的私情,柳老夫人不難猜到劉玉芝的心事。 金柳站在明媚身邊聽著柳老夫人的話,心中頗有幾分驚奇,柳老夫人這話句句合著自家姑娘的病因,也不知道她是有心還是無意,聽起來竟然是句句吻合。 一群人跟著明媚浩浩蕩蕩去了外院。二門的婆子見著柳老夫人的腰牌,也沒說多話,將身子讓開,把那二門留了道空隙出來。 來到書房,那小廝松青遠遠的便見著了明媚一行人,趕緊迎了過來:“十小姐,是來找誰的?”覷著明媚穿得如此華貴,心中推測不知道究竟十小姐是來做什么的。 “黎公子可在?”明媚也有幾分擔心,聽柳明卿說過,黎玉立不是在書房看書便是去了書院會文,還不知道他在不在呢。這話音剛落,就聽走廊那頭悉悉索索的一陣響聲,黎玉立已經(jīng)站了出來,朝著明媚行了一禮:“柳小姐,找我何事?” 金柳在看著黎玉立走了出來,實在想沖到他面前去問問情況,可礙著這么多人在場,明媚都還沒開口說話,只能兩只眼睛緊緊的盯住了他,似乎要冒出火來。 明媚看著黎玉立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想著他今日上午在香蘭院表過的態(tài),心中暗道劉玉芝還是過分cao心了,黎玉立根本沒想到她會因此病倒了罷:“我現(xiàn)在要去光祿寺卿府上看望劉小姐,聽說她病得正厲害?!?/br> 黎玉立聽到“劉小姐”這幾個字,已經(jīng)是緊張了起來,再聽到“病得正厲害”,不由得心都提了起來,望著明媚的臉孔,他急急忙忙的問:“玉芝究竟怎么了?為什么會病了的?厲害嗎?” “原來黎公子還記得我們家姑娘,我還以為黎公子和京城千金喜結(jié)良緣,早就把我們姑娘忘到腦子后邊去了呢?!苯鹆犞栌窳⒄f話,已是按捺不住,從玉梨身后沖了出來,喘了喘氣,一雙瞪著黎玉立不肯放松半分。 “金柳,你在說什么話呢?”黎玉立聽到這些話簡直是一頭霧水:“我什么時候和京城千金喜結(jié)良緣了?” “今日我們舅夫人遣媒婆來柳府提親了,難道你不知道?”金柳看著黎玉立那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口氣也緩和了下來,原來黎公子卻是不知道左府遣媒婆的事情。 “哦,你說的是這件事情!”黎玉立恍然大悟道:“今日是有好幾家人家來提親,我都一一拒絕了。”看了看金柳那氣呼呼的臉,黎玉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心里一熱,對著金柳和顏悅色的說:“你回去告訴你家姑娘,我黎玉立一言九鼎,說過的話自然不會不算數(shù),只等殿試以后,我會親自遣人去光祿寺卿府上提親。” “光祿寺府上?”金柳慌得直搖手:“那舅夫人鬼精鬼靈的,忒會算計,若是你向光祿寺府上求親,我還怕她會把自己姑娘的庚帖給你,到時候合了八字,換了婚書,想反悔都沒法子了?!?/br> 明媚驚奇的看了看金柳,沒想到這個丫鬟倒是個細心的,想得如此周到,防范工作做得滴水不漏。細細想來,這種情況確實有可能發(fā)生,古時的人最講求信譽,雙方合了庚帖以后,想反悔便沒得用了,真還不能排除玉芝舅母使這一招的可能性。 “那我該去哪里提親呢?”黎玉立也愁了起來,現(xiàn)在劉玉芝住在外祖父府上,云州這般遙遠,按理就該派人去她外祖父家提親,可聽金柳這么一說,他也猶豫了,若是劉玉芝那舅母真的如此黑心,自己拿錯了婚書也無話可說。 明媚看著他為難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黎公子,你真是讀書讀糊涂了!殿試以后你盡可以去求我祖母,將你與玉芝的事情向她稟明,托她修書一封給玉芝的母親說妥這婚事,然后你再請你母親去李同知府上求娶便是。有我祖母在中間作保,相信玉芝的母親也不會嫌棄你們家里貧窮,自然會答應下來,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只不過這樣做,便要多花點時間罷了?!?/br> 金柳在旁邊聽著,一迭聲的拍手叫好:“就這樣罷,柳姑娘這個法子真不錯!” 黎玉立在旁邊聽了也連連點頭,對著金柳說:“你去告訴你家姑娘,好好將養(yǎng)身子,可別再胡思亂想了,我不是那樣的人,定不會負她?!?/br> 明媚看了看黎玉立,心中感嘆這對情人的不容易,上前一步對著黎玉立說:“黎公子,不如你現(xiàn)在便寫下一封信,交了給我?guī)Ыo玉芝去。我們說千句萬句,也比不上你的只言片語,就怕她以為我們哄著她,不愿相信,所以你還是寫個字兒,她見了也會安心了?!?/br> 金柳心里也點頭稱是,這口說無憑,再說千句萬句好話,到時候反悔了又去哪里尋?只有拿了黎玉立的信箋,這樣比較靠實,畢竟立字為據(jù),若萬一黎玉立反悔了,自家姑娘還能拿著這信來質(zhì)問他呢。 黎玉立聽了明媚的話,也沒再說旁的話,走到書桌旁游龍走蛇般寫了一頁信箋,細心的吹干了墨跡,然后把信套在一個封皮里邊交給明媚:“有勞柳小姐了。” 明媚接了過來放到了袖袋里邊,朝黎玉立點了點頭:“黎公子,你好些溫書,雖說會試高中,但殿試還得努力,莫要忘記玉芝還在盼望著你金榜題名的消息?!?/br> 看了看眼前一群女子,皆是目光關切,黎玉立心頭一熱,用力點點頭:“柳小姐,你幫我告訴玉芝,我一定不會讓她失望?!?/br> 明媚側(cè)臉想了想,眼睛里忽然露出了一絲欣喜的神色來:“黎公子,過幾日便是三月三,我們府里頭該會出去踏春,不如你一道兒過去罷。今日我去左府約了玉芝,到時候你們便能見上一面了,也好讓她穩(wěn)穩(wěn)心?!?/br> 黎玉立聽著眼中也露出了驚喜:“這樣可行否?我能與玉芝再見一面?” 三月三在大陳也算是一個約定成俗的節(jié)日,這個時候正是百花齊放春光無限,最是適合外出欣賞風景。明媚問過曼青,她說每年三月三,柳老夫人都會帶著女眷們外出,在園子里拘著久了,到外頭走走自然會覺得心里頭舒服一些。 “不僅僅是咱們柳府,京城里各府都會外出踏青呢?!甭鄿赝竦男α诵?,雙眼閃閃兒的發(fā)亮:“京城差不多是分了區(qū)域的,金水河畔那一塊,基本上是正三品以上的人家才能過去,一般百姓是去不了的。因著那邊風景好不說,還有不少的公子小姐們會結(jié)伴游玩,若是被人撞見了,少不得會被說了閑話去呢?!?/br> 原來這踏青還有相親這一功能,明媚那時候聽著只覺好笑,現(xiàn)在靈機一動想到了這個,不如安排劉玉芝與黎玉立在那日見見面,也好穩(wěn)住兩人的心。 “自然可以,黎公子,你且安心溫習功課,到時候我會派人來通知你?!泵髅某栌窳⑿α诵?,帶著一群丫鬟,衣袂聯(lián)翩的去了,屋子里立刻空蕩蕩的,黎玉立呆呆的站在那里,只覺得鼻尖下邊還有淡淡的香味繚繞,可面前卻不見了人影,剛剛的情景仿佛在做夢般,那樣的不真實。 光祿寺卿府與柳府隔了四條街,官員的府邸和他們的級別也是有關系的,越是官階高,住處就越靠近皇宮,像劉玉芝的外祖父這種正四品的閑職,就只能住在外圍地帶了。明媚挑了柳府最大的馬車,帶了幾個丫鬟婆子坐了上去,車夫問清楚地方,一甩馬鞭,馬車便轆轆的往前走了去。 “大舅老爺去年升了詹事府的少詹事,聽說才大半年便狠狠的賺了一筆銀兩,現(xiàn)在正謀劃著把府邸望前挪一挪,只是老太爺不同意?!苯鹆F(xiàn)在心情已經(jīng)大好,坐在明媚身邊打起軟簾的一角往外看。 “左府的老太爺為何不同意?”玉梨奇怪的問:“難道他不想住得熱鬧些?現(xiàn)在你們住的這個地方,也忒偏了些!” “嗐,你是不知道了……”金柳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話尾里有說不出的譏誚:“大舅老爺讓老太爺拿一半的銀子,他和二舅老爺湊齊那一半,然后合著去買一座新宅子,可我們老太爺怎么拿得出手?二舅老爺也在清水衙門,還是從四品的官兒,更沒錢了,這事兒起頭的時候鬧得亂哄哄的,最后一絲響聲都沒有,就這樣泡湯了。 詹事府專管宮里的內(nèi)務供給,倒也是個肥缺,明媚曾聽說過,御膳房采購的雞蛋都是一兩銀子一個,可這些物資審批都要經(jīng)詹事府過手,這一兩銀子里說不定就有半兩得孝敬了詹事府的老爺們,否則只能眼饞著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寫在賬面上,卻飛不到手里來。 聽著金柳這般說,明媚微微一笑:“你們那個大舅老爺恐怕是想自己搬出去開府罷?” 金柳把軟簾放了下來,回頭看了看明媚,驚奇的說:“柳姑娘真是水晶玻璃心肝人兒!我都沒說這里頭的古怪,你倒是全猜著了!大舅老爺自從得了少詹事這個官兒,就神氣了不少,老太爺說他幾句,也敢高聲回話了。而且有時候來了人拜府,少不得要送份禮兒給老太爺老夫人,舅夫人就在旁邊嘀咕,rou痛那些禮單上的東西都充了公中,所以一味攛掇著大舅老爺去買個宅子,出府單過,可畢竟不敢惹了老太爺,萬一被御史知道,一個不孝的帽子壓下來,恐怕頭頂烏紗都保不住,所以一直不敢動彈,只是舅夫人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了?!?/br> 其實這件事情,任憑誰去看,都會有這個結(jié)論。一個大家庭里,吃穿用度都是公中開支,兒子們的收益大半要上交,大兒子賺得多,二兒子賺得少,還有個不賺錢的老爹,也難怪大兒子和大兒媳心心念念想搬出去住。只是他們打的主意也忒精明了些,拿著銀子的事情做文章,只希望老爹和弟弟知難而退,讓他們一家人搬出去住,結(jié)果偏偏這位老爹是個執(zhí)古的人,就是不肯松口,于是這一家人還是維持原狀,該怎么樣就怎么樣。 京城的街道甚是繁華,到處都是人,馬車走得很慢,四條街竟然走了小半個時辰。到了左府門前,玉梨玉簫和金柳先下了車,打起馬車軟簾,扶出了明媚,剛剛出了馬車,強烈的陽光便照射了進來,讓她很不適應,不由得瞇了瞇眼睛。 左府正門的門房正咧著一口大黃牙在望著街道外頭,忽然間著來了輛精致馬車,不由得看直了眼睛,不說拉車的馬匹,單看那車廂就夠讓人開眼的。云錦抽紗繡,鑲嵌著金絲銀線,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fā)亮,耀得人的眼睛都花了,四角還垂著水晶瓔珞,風一吹便叮當作響,仿佛有人在彈琴一般悅耳。 那門房心中正在犯嘀咕,不知道誰家能坐這般豪奢的馬車,又怎么會來拜望自己老爺夫人,這時就見車上扶出一位美貌小姐,那穿著打扮,那氣度神情,全不是他素日看見過的。 就見那小姐身邊的mama走了上來,遞過一張拜帖,上面穩(wěn)穩(wěn)的放著一枚銀角子:“柳太傅府十小姐來拜望左府老夫人,煩請小哥通報下。” 門房一只手溜過去收攏了那枚銀角子,一只手接過拜帖,躬著腰道:“請mama扶小姐到臺階上歇息著,我這就進去通報?!闭f完轉(zhuǎn)背就跑了進去,一邊擦著額頭的汗滴,一邊暗自罵自己為何沒膽子仔細打量下柳府那位美貌小姐。 左老夫人得了這個拜帖倒也沒怎么吃驚,上回那位柳家十小姐便已經(jīng)來過了,看起來是來找玉芝這丫頭的。 坐在她下首的左大夫人笑嘻嘻道:“母親,合著那位柳小姐該是來看外甥女的,可這柳太傅府怎么就家規(guī)如此松弛,平白無故的怎么又來府上了。上元節(jié)不是來過的?隔著現(xiàn)在不過一個多月呢,這來往也太勤密了些?!?/br> 左老夫人瞧了她一眼,淡淡道:“一個多月不見面了,再見見又能如何?快些將柳小姐請了進來!” 當下吩咐管事mama趕緊去迎了明媚進來,一面又吩咐著把大堂收掇下,擺上家中最好的果子,沏上最好的香茶。 大堂這邊還在忙個不歇,就聽到環(huán)佩叮當,一群丫鬟婆子擁簇了一個年輕姑娘走了進來,走到跟前,她深施一禮:“明媚給左老夫人請安!” 柳府諸人全部把視線投到了明媚身上,上回她與郭慶云來去匆匆,又是晚上,燈燭昏暗,沒有看得太清楚,今日可得仔細瞧瞧。 左老夫人瞇了瞇眼睛,就見這位柳府的十小姐亭亭玉立,身量雖不高,但卻非常勻稱,腰肢纖細,鵝蛋臉兒,柳眉如黛,杏眼粉腮,小巧的嘴唇掛著微微的笑容,這么多人打量著她,但她仍然從容淡定,一點兒也不露羞澀的神色。 左大夫人一雙眼睛睜得溜溜圓,瞧著明媚的穿著打扮只是眼饞,心里暗自喟嘆,果然是柳太傅府嫡出的女兒,隨隨便便穿著什么出來都顯得貴氣逼人,那些釵環(huán)首飾,件件皆是精品,身上的衣裳都是少見的華美。難怪柳老夫人出手送的七寶玲瓏簪與那老玉鐲子這般值錢,原來還驚奇著柳府為何這般看重玉芝,沒想到這些東西在她們府里也不過是一般般的飾品罷了。 人比人,氣死人。左大夫人心中涌起了一股說不出的情緒,自家的幾個女兒也是鮮花兒般的年紀,可偏偏卻沒得福氣這般穿戴,左大夫人瞧著明媚,眼睛里頭都放出了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