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柳明欣坐在床上,身姿端正,眼睛也不敢到處看,只是眼觀鼻鼻觀心,經(jīng)過池姑姑的教育,還有宮里派來的姑姑們一個多月加強型訓練,柳明欣此時的禮儀規(guī)矩總算是能做到姑姑們口中“尚可”的程度了,所以現(xiàn)兒也沒出什么大問題。 雖然安安靜靜的坐著,可柳明欣的一顆心卻遠遠不如外表那么安靜,一直在躁動不安。究竟三皇子會進誰的房間?京城街頭那些閑漢們的閑聊仿佛還在耳邊,誰合了三皇子的眼緣,三皇子便會進誰的房間,而且今晚三皇子的腳踏進哪間廂房,這漱玉宮的風向自然會轉向哪邊。 漱玉宮是一個井字形的結構,外邊是主殿,里邊與主殿方向一致的,便是玲瓏郡主的房間,魏六小姐被撥了住在這院子的東邊,柳明欣住在西邊,剛剛好是兩兩相對。柳明欣在床上坐了差不多一日,也沒見著徐炆玔過來,心中不免有些驚慌,暗自想著三皇子殿下不知道是不是去了東邊屋子。 站在屋子里那個指引的姑姑似乎看出來柳明欣的不安,笑著安慰她道:“因著這是抬側妃,不比正妃的儀式,娘娘不必擔心,三皇子殿下還在中書省跟著各位大人忙呢。” 原來是這樣,柳明欣聽了總算是放下心來,等著暮色漸漸的上來,她又開始有幾分緊張,這時候三皇子總該要回漱玉宮了,他究竟會進誰的屋子?心中忐忑,想了又想,打發(fā)了綠茵到外頭去張望,綠茵剛剛伸出脖子,便看見東邊的門也打開了,一個丫鬟在那里探頭探腦,兩個人一對臉兒,互相尬尷的笑了一下,又把眼睛投向了院子門口,那邊來了一群人,徐炆玔被擁簇著走了進來。 徐炆玔今日沒有穿吉服,只是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錦衣,他背著手站在院子中間,略微停了停,然后大步朝綠茵這個方向走過來。綠茵心中一喜,悄悄退回屋子里,對柳明欣說:“姑娘,三皇子過咱們屋子這邊來了?!?/br> 柳明欣聽了,臉上飛起了一抹紅暈。 她忽然想起了魏六小姐對她說過的話:“爭寵也是要有資本的,你比我生得美貌些,而且你又擅長彈琴,真是多才多藝,我拿什么和你去爭?不如就在后邊幫你做助力,到時候你別忘了分點好處給我便是了?!?/br> 她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由得笑了笑,就連魏六小姐都夸自己美貌又有才情,怪不得三皇子會喜歡自己。她的眉眼忽然便彎了起來,就如屋子外邊夜空里那輪新月,彎彎似鉤。 “側妃娘娘?!睖\風慢慢退回到屋子里邊去,見著魏六小姐一臉期盼的望著自己,慢吞吞的搖了搖頭:“三皇子殿下去了西邊屋子?!?/br> 魏六小姐的身子垮了下來,半靠著床榻,一雙眼睛驀然失去了光彩。她一直在盤算著三皇子會到誰屋子里頭來,本來想著怎么樣也該是會來東邊,畢竟她比柳明欣要生得美,家世也要略略好些——否則怎么會安排她住東邊,柳明欣住西邊? 沒想到這柳府的七小姐一路占強,比她先進宮門,又比她先一晚上得了寵愛!魏六小姐瞪著那不住搖曳的燭光,臉上幾點淺淺的麻子被這燭光照著,仿佛都沒了蹤影,她咬了咬細白的牙齒,低聲對自己道:“既然進宮來了,只能忍著?!?/br> “娘娘,我們給你卸妝罷?!睖\風與淺雨走了過來,望了望自家姑娘,心中暗自嘆息了一聲,三皇子殿下走到西邊那屋子,以后姑娘的日子可不好過呢。 魏六小姐沒精打采的站了起來,伸直了雙手:“幫我脫了這衣裳罷。”嫁衣不能是正紅顏色,正紅只是能正妃出嫁的那日才能穿,她們的衣裳顏色稍微偏嫩一些,那紅色里邊透出幾分妖嬈,漸漸的模糊了人的眼睛。 “殿下。”柳明欣巍巍顫顫的跪倒在地,以一種虔誠的姿勢行了一個大力,她那紅色的衣裳在地上鋪開,就如孔雀那極闊的尾翎。 徐炆玔低頭瞧了瞧,只見到柳明欣那烏鴉鴉的一頭青絲,上邊簪著不少珍珠寶石簪子,閃閃的耀花了他的眼?!澳闫饋砹T,以后不必再行這樣的大禮。”一見著柳明欣的眉眼,似乎便見到了柳家十小姐一般,徐炆玔莫名的就對柳明欣有了一種好感。 綠葉將托盤端了過來:“三皇子殿下,可要飲酒?” 盤子上有兩只酒杯,似乎有交杯酒之含義。 按理來說,側妃是根本不可能有交杯酒這一程序的,可柳明欣有些小心思,還是吩咐綠葉去尋了一雙酒杯出來,問著漱玉宮的掌事姑姑要了一瓶美酒——雖然只是側妃,她也渴望能與徐炆玔一道暢飲這新婚的美酒。 徐炆玔瞧了瞧那一雙酒杯,驚詫的望了望柳明欣,沒想到她竟然還有這等想法。柳明欣見徐炆玔望著自己,臉上紅了紅,低聲道:“三皇子殿下,妾身只是想請殿下喝酒助興,并無其它意思。” 徐炆玔不肯伸手拿酒杯,自己也只能退而求次了,柳明欣雖然有幾分失望,但是想到自己畢竟只是側妃,也只能很壓抑的將那交杯酒的想法扼殺在心里。 “原來是這樣。”徐炆玔笑了笑,伸手拿過了酒杯:“來來來,我與側妃滿飲一杯。” 燈下的柳明欣,那面部輪廓有些像明媚,徐炆玔喝了兩杯酒,醉眼看花,越看越像,一把將柳明欣摟在懷中:“側妃,風高露濃,正是安歇的時候了?!?/br> 柳明欣身子軟得幾乎成了一灘水,一雙手攀住了徐炆玔的脖子,眼睛里也有了絲絲嫵媚的風情:“那明欣便伺候殿下安歇罷。” 是夜,徐炆玔宿在西邊,屋子里春意盎然,魏六小姐那邊,紅燭高照,只是她一人獨守空房,呆呆的看著那對蠟燭流下最后一滴淚。 玉爐香,紅蠟淚,偏照畫堂秋思。眉翠薄,鬢云殘,夜長衾枕寒。 一個人的新婚之夜,魏六小姐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貼身丫鬟淺風睡在外邊小榻上,聽到里邊的響動,也是很為自家小姐憤憤不平,自家小姐雖說不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總比那位柳太傅的七小姐要生得美貌些,柳七小姐那塊厚嘴唇兒實在長得不怎么樣,可是那三皇子怎么就這么沒眼光呢?寧可去西邊屋子也不來東邊? 半夜里突然下雨了,漱玉宮里又栽著成排的梧桐樹,這倒應了那詞里的景致: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上懺~的人已逝,不能和魏六小姐交流心得,該如何度過這寂寞空虛的夜晚,她只有抱了膝蓋坐在那里,皺著眉頭想著自己該如何在漱玉宮里立足。 經(jīng)過今晚,漱玉宮里有眼色的宮女內侍們,怕都是會往西邊屋子里鉆了罷?魏六小姐一只手緊緊的揪著那碧水九華帳,恨恨的咬緊了牙兒。幸好那柳七小姐不是個伶俐人,自己和她套幾句近乎,什么話都能跟自己說,若是自己設了圈套,她定也會往里邊跳的,想到這里,魏六小姐的臉上才露出點點笑容,鼻尖上幾顆淡如芝麻般的小斑點在燭光的映襯下格外調皮。 第二日清晨起來,徐炆玔便領著兩位側妃去了儲秀宮向喬皇后請安,喬皇后早就聽了宮女報告昨晚徐炆玔的去處,對著柳明欣也多了幾分笑影兒——玲瓏這個正妃,和徐炆玔成親一個月了,除了大婚那晚住在一間屋子里邊,后來都是分房而睡的,況且聽漱玉宮的姑姑說,那晚似乎他們也并未燕好,那元帕至今都未送過來,若是兩人一直是這個樣子,什么時候才能有孫子抱? 今兒一早,漱玉宮里的掌事姑姑就喜孜孜的來報,柳側妃的元帕已經(jīng)收了,昨晚三皇子歇在她屋子里,派去聽墻角的宮女回報說似乎非常融洽。喬皇后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見著柳側妃和陳側妃,淡淡的笑了笑,眼睛往柳側妃的肚子上不經(jīng)意的溜了一圈。 雖然這柳側妃長得不及陳側妃,但只要是炆兒喜歡,只要她能為自己生下孫子,她也不會管這漱玉宮里的事情。陳側妃進來的時候,她也仔細觀察了下,她似乎沒有睡好,臉色有些蒼白,眼瞼下有遮掩不住的青色印跡。喬皇后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是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點她兩句,切莫因為爭寵就使出一些不入流的法子來。 “玔兒,昨晚歇息得可好?”喬皇后言笑晏晏的望著徐炆玔笑:“母后可等著抱孫子喲!” 這么直白的話說出,柳明欣的臉唰的紅了一大塊,魏六小姐心里如打翻了一個醋壇般,強打著精神陪上了一副笑臉,徐炆玔卻很坦然:“母后,玔兒知道現(xiàn)在情形該如何做,請母后放心便是了?!?/br> 在儲秀宮陪著喬皇后用過早膳,喬皇后道:“柳側妃,魏側妃,按著這規(guī)矩,你們得去向正妃敬茶,別讓她久等了,你們去她那里敬茶罷。” 柳明欣和魏六小姐這才恍然驚覺玲瓏郡主并未來向皇后娘娘請安,心里有些疑惑,但也不好當面發(fā)問,兩人站了起來,向喬皇后行禮道:“遵母后懿旨?!?/br> 喬皇后看著柳陳二人的背影,對徐炆玔道:“你也去看看,玲瓏性子驕縱,怕她萬一發(fā)起火來,漱玉宮又鬧得不像話?!鳖D了頓,又語重心長的說:“玔兒,你要記住,這后院之事和朝政之事一般,你要好好掌控才是,可不能讓它失了控制?!?/br> 徐炆玔點點頭道:“母后放心罷,玔兒省得?!?/br> 漱玉宮的主殿里,玲瓏郡主坐在桌子上,心事不寧。 原以為三表兄娶側妃是一件好事,剛好可以讓自己得了空閑,可沒想到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情。昨晚上看著徐炆玔走進柳明欣的屋子,玲瓏郡主心里突然升起一種酸溜溜的感覺,又有些怒氣,仿佛自己的東西被人奪去了一般。 自己分明是喜歡景炫哥哥的,為何看到三表哥娶側妃也會有如此反應?昨晚,她也很久都沒能入睡,還是叫宮女點了安神香才睡著的。 昨晚沒有歇息好,今兒早上起晚了些,看了看時辰,已經(jīng)誤過向喬皇后請安的時辰了,索性就沒有過去,派了個姑姑過去說了一聲,就說自己身子不適,今日怕是不能來請安了。喬皇后聽著這般說,也沒有生氣,她想當然的認為玲瓏郡主是心情不好。 雖說玲瓏一直說自己喜歡喬景鉉,可畢竟嫁了玔兒,人都是他的了,還能分出神思來去想別人不成?她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點著頭道:“去和薛正妃說,讓她安心歇息,本宮著儲秀宮也不必要日日過來請安,心里記著本宮便是?!?/br> 自己還有不少隱秘事兒要辦,來的人多了不好下手,這請安也不過是個形式罷了,喬皇后已經(jīng)將那三宮六院妃嬪們日日請安給豁免了,只讓她們每個月的初一與十五過來,這兒媳婦請安嘛,也不必這般拘禮。 玲瓏郡主聽著姑姑回報,這才放下心來,讓紫玉伺候著梳洗:“給我換件正紅的衣裳。” 紫玉有幾分奇怪,自家郡主從來便不喜歡穿大紅顏色的,如何今日偏偏要選著正紅的穿?旁邊的姑姑笑吟吟道:“郡主想得周到,今日兩位側妃來敬茶,可不是該穿正紅顏色的?” 原來是這樣,紫玉轉身去找衣裳,心中卻有幾分疑惑,自家郡主分明喜歡的是那英王府的喬世子,可卻為何又對三皇子殿下的兩位側妃這般上心?她穿正紅色的衣裳不就是想要壓著這兩位側妃一頭?唉,自己是越發(fā)摸不準郡主的心思了。 玲瓏郡主換上了正紅顏色的衣裳,將那金玉首飾戴了一頭,坐在那里就如一座珠寶堆成的塔一般,熠熠生輝,她那精致的眉眼反倒被這全身的珠光寶氣給掩蓋住了,顯不出一點兒精致來,反而覺得有幾分俗氣。 “娘娘真美?!辟N身的姑姑在旁邊笑得舒暢,玲瓏郡主卻咂摸不出一絲歡喜來,冷眼瞧著自己鏡子里頭的模樣,忽然間沒了半分欣喜的感覺,美不美又能如何?喬景鉉不喜歡自己,就連徐炆玔心中也有旁人。 她端端正正的坐在主殿里悶悶不樂,任憑紫玉在旁邊說著閑話兒聽,用過早膳后不多時,就見掌事姑姑引了柳明欣和魏六小姐進來,旁邊還跟著徐炆玔。那掌事姑姑走上來行了一禮:“娘娘,魏側妃與柳側妃來給你敬茶了?!?/br> 旁邊紫玉聽了昂了昂頭,心中不免有幾分開心,按著這側妃今兒早上該給正妃敬茶的規(guī)矩,自己郡主定然是要踩在她們兩位側妃頭上的了,這大概和大戶人家里姨娘向正房夫人敬茶是一個意思兒。 玲瓏郡主連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淡淡道:“有什么好敬的,未必她們敬了我的茶就真心將我當主子看?” 柳明欣與魏六小姐聽了這話,心中很是不舒服,她們在家中也是主子,丫鬟婆子一大群的喊著“姑娘”的,如何才進了宮便變成了別人的奴婢了?兩人低頭望了一眼,都有幾分不忿。 “娘娘,這是規(guī)矩?!闭剖鹿霉迷谂赃吿嵝阎?,招了招手,兩個宮女便托著茶盤走了過來,上邊放著兩只琺瑯茶盞,寶藍色的底色,上邊是金色線條勾出的團花牡丹。 因為徐炆玔昨晚是歇在西邊,所以柳明欣被安排在第一個給玲瓏郡主敬茶,她端起那杯茶,在玲瓏郡主面前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說:“妾身柳氏敬薛正妃茶。”然后,把那茶高高的舉了起來,抬頭看著玲瓏郡主。 玲瓏郡主也低頭看了看柳明欣,這兩道視線巧巧的撞到了一處,今日柳明欣穿了櫻桃紅的宮裝,戴著一個別致的項圈,上邊還打著八寶絡子,人看上去神清氣爽。經(jīng)過昨晚,她已經(jīng)成了一個小婦人,眉眼之間全沒有青澀,有的只是一種淡淡的幸福。 看著她那模樣,玲瓏郡主就氣不打一處來,感覺柳明欣看著自己完全是一種挑釁的舉動——自己與徐炆玔成親一個月了,雖說是自己拒絕了他,可也不能容有人在自己面前炫耀得到了徐炆玔的寵愛!玲瓏郡主心中一口惡氣,沒法子排解,伸出手來端起那碗茶,猛的就往柳明欣臉上潑去。 玲瓏郡主這動作出人意表,又做得行云流水一般,沒有讓人有半點準備的余地,徐炆玔趕緊站了起來,可還是沒有來得及,那一盅茶水已經(jīng)全部淋在了柳明欣的頭上。 “玲瓏,你在做什么!”徐炆玔走過去,大喝了一句:“柳側妃在向你敬茶,哪點惹了你?”低頭看了看柳明欣,就見她一臉的茶水,頭發(fā)上還粘著幾片茶葉,那模樣兒狼狽極了,一雙眼睛里也滿是委屈。徐炆玔順手把她拉了起來,接過掌事姑姑手里的帕子幫柳明欣隨手擦了下臉道;“還好,這茶已經(jīng)不燙了,若是熱茶,柳側妃的臉豈不是毀了?” 玲瓏郡主看著徐炆玔護著柳明欣,心中更是不喜,沒好氣的說:“毀了又如何?我還懊惱這茶水不是guntang的呢!”然后看了看站在一邊瑟瑟發(fā)抖的魏六小姐道:“你要不要來敬茶?想要來敬茶就快些,本宮可沒耐心等你磨蹭?!?/br> 魏六小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了過來,跪倒在地,把茶盅高高舉起,也不敢抬頭,心里祈禱著玲瓏郡主不要再發(fā)脾氣,沒想到玲瓏郡主非常爽快的接過她的茶盅,喝了一口便放了下來;“起來罷。”聽到這句話,魏六小姐如蒙大赦,趕緊爬了起來,行了個禮便站到一旁。 徐炆玔冷眼看著玲瓏郡主這反應,知道她是因為自己昨晚歇在西邊所以想給柳明欣一改下馬威,回想自己和她大婚的那日,她拒絕和自己同床,而現(xiàn)在又拿自己的女人撒氣,真是驕縱到了極點,白了玲瓏郡主一眼,朝旁邊的姑姑喝道:“都一個個的當自己是主子不成?沒看到柳側妃的衣服濕了、趕緊扶下去幫柳側妃換了衣裳?!?/br> 主殿里邊姑姑們一看徐炆玔發(fā)話,明顯的在護著柳側妃,心里嘖嘖稱奇,這位柳側妃看著模樣不出眾,倒是得三皇子歡心,也不知道有些什么旁的本事。也不敢說多話,走上前去伸手去扶了柳明欣。 “站住,本宮要你走了嗎?”玲瓏郡主在身后大喝一聲,眾位姑姑心里直犯難,兩位主子吵起來,自己不知道該聽誰的吩咐好。 徐炆玔看著坐在主位上的玲瓏郡主,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心里想著這位表妹真是胡攪蠻纏,她不是喜歡喬景鉉嗎?他忍了,可她為什么又不允許自己和別的女子同房?難道她為喬景鉉守身如玉,自己就該為她守身? 昨晚徐炆玔去柳明欣房間并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柳明欣是明媚的jiejie。 不能娶明媚為妻,這是徐炆玔最不開心的事情,可形式所逼,他不得不娶玲瓏郡主為正妻,又納了魏六小姐與柳明欣為側妃,這三人里邊,只有柳明欣與明媚最為親近,而且她們的臉部輪廓也有幾分相似,所以他心中自然將柳明欣當成了明媚的代替品。 昨晚和柳明欣同床時,徐炆玔模模糊糊的竟把柳明欣當成了明媚,做完那事以后,心里竟有一種無比的甘美,以前和屋里人紅藥行事,都從未有過這樣的滋味,對柳明欣越發(fā)憐愛了起來。 現(xiàn)兒看著柳明欣被玲瓏郡主這般欺負,徐炆玔心里也憋著一口氣,對著那幾位姑姑道:“還不把柳側妃扶回房間去?萬一病了你們這些奴才可吃罪得起?你們給我聽著,今日起柳側妃的生活起居皆由劉姑姑打理,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去打擾她!” 劉姑姑是徐炆玔的奶媽,在這漱玉宮里身份自是不同的,徐炆玔這般一說,等于把柳明欣在漱玉宮里的地位提高到了頂峰,連玲瓏郡主都不曾達到——三皇子的奶媽親自照管柳側妃的生活,那柳側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就等同于正妃一般? 劉姑姑扶了柳明欣下去,主殿里一片肅靜,大家都看著那帶著薄怒的徐炆玔,誰也不敢說話。徐炆玔看了看玲瓏郡主道:“玲瓏,你是我表妹,嫁給我以后便是我的妻。你在家做女兒時驕橫無狀,和我并無關系,可現(xiàn)兒你是我的妻子,若是再這般不識大體,還是和在家做女兒一般,那休怪我對你沒了兄妹之情,夫妻之義。”說罷,也不看那呆若木雞的玲瓏郡主,拂袖而去。 宮里是個藏不住話的地方,還沒一個時辰,秦太后與喬皇后這邊馬上接到了信兒,兩個人聽了也是愁眉苦臉,一籌莫展。玲瓏郡主這性格,自小就養(yǎng)成了,一時想改,哪里又能改得過來!秦太后是真心疼愛玲瓏郡主的,趕緊叫人把玲瓏郡主傳到了慈寧宮。 “玲瓏,你現(xiàn)在是玔兒的正妃,做事情可得要好好想一想,不能再任性行事了。那兩個側妃的身份哪里能與你相提并論?你又何必與她們去計較?正妃就該有正妃的范兒,只管冷眼看著那側妃蹦跶,不要與她們發(fā)脾氣,真鬧得狠了,悄悄兒下手也就是了。”秦太后拉著玲瓏郡主的手叮囑著:“外祖母現(xiàn)在身子還康健,若是哪天不在了,誰來護著你?” 玲瓏郡主悶悶不樂道:“我本來就不想嫁給三表哥,你們非得叫我嫁,我嫁來以后不開心,想發(fā)脾氣,我也沒辦法收斂?!?/br> 皇太后摸了摸玲瓏郡主的頭發(fā),望著這張和自己年輕時長得極為相似的臉,她的眼角有些濕潤,把外孫女指婚做徐炆玔是有自己的私心,她希望玲瓏能坐上中宮之位,做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讓秦氏一族的榮耀延綿下去。可現(xiàn)兒看起來自己可能做錯了,玲瓏這性子,根本不適合在宮中生存。 柳太傅府里也是一片愁云慘霧,聽說三皇子獨寵柳側妃,這幾日每天晚上都歇在柳側妃那里,根本不曾踏足薛正妃和魏側妃的屋子,柳老太爺拍桌大怒:“七丫頭倒底有沒有腦子!她這幾分姿色,這般愚蠢,竟也想獨寵漱玉宮?我看她是想要往死路上邊奔了!” 柳老夫人也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握住柳老太爺?shù)氖值溃骸袄蠣?,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和我們的愿望越來越遠了,我們且靜觀其變罷,你在這里發(fā)怒,也解決不了欣丫頭的事。” 聽著她的話,柳老太爺平靜了些,緩了緩神:“下個月八丫頭要出嫁,她回來送嫁的時候你好好的和她說道說道,在宮里想要生存下去,這般風光是不行的!問問她,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懂不懂?” 柳老夫人想了想,搖了搖頭道:“艷丫頭發(fā)嫁還得二十多日,只怕這些天她不知輕重的又胡作非為,我明日便遞塊牌子進宮去,好好的敲打敲打她。” 柳老太爺點了點頭:“這樣甚好,你明日與她去說說。”停了停又道:“帶上十丫頭過去,她們姐妹間也好說話些?!?/br> 柳老夫人微微閉著眼睛想了想,明媚是自己孫女里邊最聰慧的,與柳明欣關系也很好,自己帶了她去也能幫著自己好好勸勸柳明欣。將檀木珠子捻了捻,柳老夫人下定了決心,怎么著明日也該進宮去看一看。 “曼青,你去與十小姐說一聲,讓她做好準備,明日一早便同我進宮去?!绷戏蛉朔愿懒艘宦?,心里頭想著,明日進宮,先去覲見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最后再去柳明欣那邊。 明媚得了柳老夫人的吩咐,心中好一陣詫異,又一陣煩躁,自己又要進宮去了,這回還要去三皇子的漱玉宮呢,她皺了皺眉頭,一雙手敲打著桌子,不知道明日那徐炆玔在不在宮中,若是被他撞見了,還不知道會不會像上回一般,有那種曖昧的舉動。 “姑娘,你便別擔心了,明日是跟老夫人進宮,還有誰敢欺負你?怎么著也該看咱們老夫人的面子?!庇窭嬖谂赃呉娭髅囊桓辈婚_心的模樣,笑著將幾本書撿了起來:“來了麻煩事兒,你便躲到老夫人身后便是了?!?/br> 明媚笑了笑:“你說得倒也是?!?/br>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進宮 第二日一早醒來,屋子外邊已是有些光亮,這秋日一來,白晝漸漸短些,天亮也晚了,明媚起得早,見著東方那一點點魚鱗般的云彩,再看看沙漏,不由得驚呼了一聲:“喲,怎么就這般晚了?!?/br> “姑娘?!庇窭嫘ξ⑽⒌溃骸澳睦飼?,素日里你都是第一個過去的,今日去得晚了些也沒關系?!?/br> “如何會沒關系,趕緊給我梳洗?!弊詮幕氐骄┏牵约罕銢]有懈怠過,從來都是第一批去玉瑞堂請安的,正是這樣,柳老夫人才會對自己比旁的姐妹要好,怎么著也不該將自己在柳老夫人心中的形象給破壞了。 急急忙忙的趕到玉瑞堂,額頭上已經(jīng)是一層細密的汗珠子,柳老夫人見著明媚進來,笑著道:“別著急,這還早著呢,就你六jiejie來了?!?/br> 明媚瞅了一眼,柳*端端正正的坐在右手邊第二把椅子上頭,臉上沒有半分欣喜的表情,瞧見明媚望向她,也只是微微點了下頭,便將頭低了下去,長長的睫毛將眼睛蓋住,看不到她眼里的神色。 柳*這些日子越發(fā)沉默了,明媚從她身邊經(jīng)過,見她正伸了一雙手在看,十個手指甲上涂得紅艷艷的,那蔻丹的顏色極其隱秘的將她的心事泄露了出來。 她是恨嫁了,明媚心里頭暗自揣測著,否則也不會有這種古怪的表情。柳*在柳家姐妹里邊排行第六,現(xiàn)在排第七的柳明欣早幾日已經(jīng)進宮做了側妃,第八的柳明艷過些日子便要嫁去幽云,而柳*卻連親事都沒有定下來,怪不得她這么一臉苦大仇深的神色。 “媚丫頭,你穿得也太素淡了些?!绷戏蛉丝戳丝疵髅模缫怊?,上邊一支白玉梅花簪子,翡翠耳珰,垂下了幾線細細的流蘇。一身水碧色的衫子,挽著淺淺銀色的披帛,上邊繡著穿花蛺蝶,栩栩如生般紛飛起舞。 “祖母,我們進宮是去看七jiejie的,又不是去進宮大挑,明媚穿得太顯眼了也不好罷?”明媚淺淺一笑:“穿得素淡些不打眼?!彼媾麓r艷了,到時候玲瓏郡主會拿了她的著裝說事呢。 旁邊柳*聽著明媚說要進宮,猛然抬起頭來,一臉羨慕嫉妒的神色。 明媚暗自嘆氣,這人總是心比天高,可奈何命薄,出生是庶女,那便無形中低了一等,除非想法子攀成記名嫡女,即便是這樣,也還是沒得正宗嫡出的好。柳*這親事遲遲不定,恐怕是柳老太爺與柳老夫人另有安排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