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柳嬤嬤跟著蘇慕錦去了楚家的車隊,跟著緩緩而行的馬車一起上山走去,蘇韻錦則是瞧著大jiejie去了楚家微微松了一口氣,眸子里就露出幾分歡欣來。 今后大jiejie有舅母撐腰,夫人就不敢待她如何了吧。 只有劉氏眸子陰鷙的可以淬毒了。 孫嬤嬤瞧著人都走干凈了只有劉氏一動不動,忙小聲上前勸慰,“夫人且讓她得意去,她能得意的了多大會兒?!闭f著聲音越壓越低,“……只要計劃成功了,就是有楚家的人撐腰又怎樣?” 終究逃不了一個“死”字! 那邊楚君韜剛剛要踏上馬車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的邁了上去。 想到她的計劃,劉氏滿腔的怒火和憤懣都舒緩了下來,孫嬤嬤說的不錯,只要她的計劃成功……蘇慕錦還不是由她捏扁搓圓?! 思及此,她面上重新掛上了得體的笑容,扶著孫嬤嬤的手臂就登上了馬車。 楚家的馬車先行,蘇家的遠遠的跟在后面頗有種井水不犯河水的感覺。 很快到了寺廟的大門口。 早早的有師太帶著身著土黃色道袍的姑子等在大門口,劉氏下馬車的時候楚家的人早已在和師太見禮寒暄。 接待吳氏的是寺里德高望重的靜心師太,她正引著吳氏往廟里進,邊走邊道,“您的房間已經(jīng)安置好了,還是往年那幾間房子,在后山那里倒也僻靜,空地也大適合做法事?!?/br> 吳氏雙手合十,無比虔誠,“有勞師太了?!?/br> 好容易安置妥當就已經(jīng)到了用午膳的時候,吳氏留蘇慕錦用膳,“……今兒個在舅母這里用膳,等你娘親的除服禮結(jié)束之后你跟我一起回楚家,你外祖母這些年為了你娘親頭發(fā)都白了不少,瞧見你也能有個安慰。” “是錦兒不孝,這些年都沒有去看望外祖母……” 吳氏心中嘆息,依著前兩年老太君對蘇家的怨恨恐怕她去了也是吃閉門羹。 “你外祖母最疼的就是你娘親又怎的會跟你計較,日后多多跟你外祖母親近親近也就是了?!闭f著已經(jīng)有小丫頭端來凈面的水來,吳氏凈了面便拉著蘇慕錦讓她上桌。 蘇慕錦推辭,“舅母,錦兒就不留下用膳了?!彼崧暯忉岉永镞€有淡淡的擔憂,“聰兒這一次跟錦兒一起來的,他年紀小方才在馬車上睡著了,聰兒自幼在錦兒身邊長大,最是黏著錦兒,醒來在陌生的地方,若是瞧不見錦兒恐怕會害怕……” “懂事的孩子……”吳氏心中對蘇慕錦的憐惜更甚,想起膝下比蘇慕錦大兩歲的女兒對她更是憐愛,她那個女兒今年已經(jīng)十五歲馬上都要出嫁了還單純無知。而錦兒今年只有十三歲還是個孩子,不只是要應(yīng)對刁鉆的繼母還要照顧幼小的弟弟……心下更加堅定,這一次回府一定要把錦兒的處境跟老太太詳細的說一遭。 “好孩子既然放心不下就回去瞧瞧,你那個繼母我瞧著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別讓他虐了聰兒去。明兒個舅母再去瞧你們姐弟?!眳鞘戏愿郎磉叺膵邒?,“送錦兒回去罷?!?/br> “是,夫人!” 一番告辭,蘇慕錦正要跟著嬤嬤一起走,小院外卻傳來楚君韜清淡的嗓音。 “娘,兒子送錦meimei回去!” …… 那邊劉氏也安置了下來,她留了相熟的趙師太用午膳,讓孫嬤嬤守著屋子跟趙師太也不知道商量了什么,等素齋用完劉氏才送趙師太出門。 瞧著趙師太遠去的背影,劉氏面上的笑容落了下來,招手示意孫嬤嬤進屋。 “事情可都安排好了么?”她心里隱隱有些不安,覺著事情順利的過了頭。 孫嬤嬤點頭,滿臉陰鷙,“夫人放心,明日的除服禮定讓蘇慕錦有去無回!” ☆、第四十八章 強勢爭吵 蘇慕錦以為楚君韜有話跟她說才提出要送她,可一路上他都沒有說一句話來。后山的小路有些崎嶇,蘇慕錦緩步行著,一個不慎險些跌倒。 “小心!”楚君韜眼疾手快的扶住蘇慕錦,待她站穩(wěn)之后就知禮的松了手,輕聲道,“山路不好走,小心些?!?/br> “多謝大哥!”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蘇慕錦覺得還是跟楚君韜十分合拍,他雖然瞧上去淡漠了些可是在他身邊卻覺得十分舒服,讓人不自覺的就放松下來。 靜心師太給楚家安排的院子跟趙師太給蘇家安排的院子有一段距離,楚君韜跟蘇慕錦保持著適當?shù)木嚯x,身后的柳嬤嬤瞧著他們兩個頭一次見面能這樣已經(jīng)十分欣慰。三人緩緩前進,蘇慕錦心中有淡淡的疑惑卻沒有問出來。 今天表哥送她回去很不正常。 蘇慕錦瞧得出來楚君韜眸子里的淡然,他應(yīng)當是那種看待事物不太會上心的男子,楚家的家風嚴謹,他一個成年男子竟然提出送她這個表妹,這本就于禮不和,這中間應(yīng)當是有什么她不明了的事情。 可一直把她送到趙師太安排的小院子門口楚君韜都一句話都沒有說。 這太不合理! 眼看著他微微頷首便要離去,蘇慕錦不由得問出聲來,“大哥難道沒有話要對我說么?” 楚君韜清淡的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心下有些驚異。 他緩緩搖頭,只留下一句,“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事情便讓身邊的丫頭來尋我!”便飄然離去。 蘇慕錦站在原地瞧著他遠去的背影良久,眸子氤氳,看不清在想什么。 柳嬤嬤剛想叫她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囂聲,她下意思的抬頭看過去,只見離她們不遠處還有一個小小的院落,只是隔著幾棵大樹方才沒有注意才沒有看到,那喧鬧聲就是從那里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大漸漸的夾雜著哭喊聲。院子門口守著幾個粗壯的婆子,聽到聲音婆子們竟然也沒有進去看望,漸漸的那聲音便小了下來,幾不可聞。 蘇慕錦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眸子微微一深,問柳嬤嬤,“嬤嬤可知曉那院子里住的是誰?” 柳嬤嬤搖頭,“不知!不過瞧著那守衛(wèi)婆子們的穿戴想來應(yīng)當不是普通人家?!闭f著柳嬤嬤自己便皺了眉,咕噥了一聲,“奇怪!” 的確奇怪,若是大戶人家又怎么會在佛門境地吵吵嚷嚷。 蘇慕錦想了想,吩咐柳嬤嬤,“嬤嬤想法子找機會探聽一下是什么人家,然后來告訴我?!?/br> “好!”柳嬤嬤也正有此意,除服禮要辦個六七天,既然要住下自然要打聽一下“鄰居”是誰! 蘇慕錦進院子的時候劉氏正在用寺里準備的素齋,蘇云錦和蘇韻錦還有聰兒都跟她同桌而食,幾個人用膳的時候皆沉默不語瞧著倒有些詭異。柳嬤嬤瞧著就有些生氣,到了用膳的時候竟然都不通知姑娘回來用膳!太不把姑娘放在眼里了。 瞧見蘇慕錦回來,蘇云錦當即便冷哼一聲,“啪——”的一下扔下手中的調(diào)羹,用帕子擦拭一下唇角,冷哼道,“溜須拍馬的人怎的這個時候回來了,你親愛的大舅母難道沒有留你用午膳么?!” 蘇慕錦皺眉。 自從上次寧煜去府上看過她之后蘇云錦對她越發(fā)的過分,以前人前還喚她一聲大jiejie,如今是當著所有人的面跟她撕破臉了。她冷冷的瞧著蘇云錦,眉宇間就露出長姐該有的嚴厲來,“那也是你大舅母!” “蘇家跟楚家可早八百年就沒有交集了,你就這么舔著臉去巴結(jié)人家?這么急著給自己找后臺,是擔心誰吃了你不成?!”蘇云錦譏諷的瞧著蘇慕錦。她跟楚家完全沒有半點交集,也不稀罕那樣不問她處境的舅母和外祖父母! “夠了!蘇云錦你給我收斂點!”蘇慕錦眉目一沉,厲聲道,“你心里打的小九九以為我不知道?!我告訴你,你若是想要什么只管去爭去搶沒人攔著你,能搶的走算你的本事,搶不走也是你自己無用!少給我整天陰陽怪氣的!”一轉(zhuǎn)眼瞧著聰兒驚懼的模樣,蘇慕錦瞬間收斂了神色,警告性十足的盯著蘇云錦,語氣卻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了,她坐在聰兒的身邊安撫的拍拍他的背脊,瞧著蘇云錦陰鷙的面容,低聲諷刺道,“就你這樣囂張跋扈目中無人,任誰瞧了都不喜!” “夠了!”蘇云錦“砰——”的一聲砸了碗,猛的從椅子上起身,氣勢凌厲仿佛馬上就能撲上來給蘇慕錦一巴掌,“你憑什么教訓(xùn)我?就憑你是我jiejie?!我告訴你蘇慕錦,你欠我的!爹娘欠我的,你們一輩子你都還不清!” 當年若不是有了蘇慕錦,爹娘又怎么會把她扔到云州,而且一扔就是三年不聞不問!她在云州過的那是什么日子?成日被鄉(xiāng)下的小孩子欺辱,三歲的她年紀尚幼根本就不懂得討好人,祖母和嬸娘們背地里嫌棄她吃多了糧食,她半點溫情都沒有享受到!所以他們蘇家全都欠她的! “欠你?!”蘇慕錦冷笑著看著她,心里多年的忍讓終于徹底爆發(fā)出來,“我告訴你蘇云錦,不管是我還是爹娘欠了誰都不曾欠過你!” 當年爹爹仕途正是要緊關(guān)頭,娘親不肯求助外祖父一家,那時家里連開鍋的米糧都沒有,娘親為了賺錢拋頭露面去繡莊上賣繡品,每每深更半夜挑燈刺繡,這樣也僅僅勉強夠一家人的嚼用,她蘇云錦就是在云州受了點苦能比得上娘親的辛苦?那一段時間娘親眼睛都幾乎熬瞎了去,把她送去云州也是為了讓她能過的好一點,她不但不理解娘親竟然還感覺蘇家欠她的! 蘇慕錦覺得她這個人已經(jīng)無藥可救了,她抱起聰兒最后冷冷的瞧了她一眼,“你若是還有半點良知都不該在娘親忌日的前一日與我爭吵!” 說著抱著聰兒就進了屋。 蘇云錦也摔了碗帶著丫頭進了屋。 劉氏一直沒有開口,瞧著互相不對盤劍拔弩張的兩姐妹,眼睛漸漸瞇了起來! ☆、第四十九章 世子楚離 第二日蘇慕錦就開始忙碌了起來。 因為除服禮不是在府中辦,所以就在小院子里搭了簡單的靈堂,白綾布掛在院子里,在初春的時節(jié)平添了幾分寂寥。劉氏請了趙師太和一些小師傅誦經(jīng)念佛做了法事就撤了院子里的白綢和靈堂,蘇慕錦親自給聰兒脫去身上素色的白衣給他換上了一身鮮艷顏色的杭綢春衫,瞧著換換唄撤下的靈堂,蘇慕錦在心中默念,“娘親,我會保護好聰兒,也會替你守護蘇家……” 準備了好些時日的除服禮這么半天就做完了,蘇慕錦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感覺。 她瞧著忙進忙出的劉氏,想起地下長眠的娘親,心里無論如何都松緩不下來,深吸一口氣一個人都沒帶就出了院子。 “姑娘……”笙簫剛剛要跟上去就被柳嬤嬤拉住了手,迎著笙簫擔憂的目光,柳嬤嬤輕嘆,“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笙簫嘴巴動了動,終究是沒有跟上去,眼里的擔憂越發(fā)的明顯。 山路崎嶇,她慢慢的走著,到了臨淵處才停了下來。她也換下一身素白長裙,穿上了一件杏黃色繡白梅的襦裙,及腰的長發(fā)和裙擺被山風吹的微微飄蕩,有種即將乘風而去的飄渺。 立在懸崖邊,瞧著深不見底的懸崖和懸崖下方氤氳的霧氣她忽然就想起了前世跳崖的時候。 其實她怕高。 非常怕! 前世瞧著這樣高的懸崖她雙腿都會發(fā)軟,想來當時也是走投無路了才會跳崖。 蹲下身子坐在懸崖邊,兩條腿懸在崖下,心下卻沒有半點害怕。她捂住臉無奈的苦笑。 如今的她究竟是人是鬼她自己都分辨不清了。 呼吸著山上特有的草木氣息,她的心緩緩平靜下來,從懸崖邊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就要回去。 一轉(zhuǎn)身卻驀然一驚。 就在她身后不足十米的地方一個一身黑衣帶著面具坐著輪椅的黑衣男子正坐在樹下靜靜的凝望遠方,蘇慕錦警惕的瞧著男子,她當年產(chǎn)下睿兒之后警惕性變得十分高,那時寧王妃準許她帶睿兒,她每夜里都跟睿兒一起睡,夜里只要睿兒稍稍動一下身子她便會驚醒,后來這個警覺性一直延續(xù)了下來。尤其是重生之后每每夜里稍稍有些風吹草動她便會醒來。 而這個男子離她這么近的距離,她竟然全然沒有察覺到。 想起方才她坐在懸崖邊,只要這個男子有心害她,只怕方才她被推下懸崖都不知道!想到這里她驀然驚出一身冷汗來,倒不是怕死,生死她早已看淡,只是死也要看死的值不值當。 男子感覺到蘇慕錦的目光轉(zhuǎn)過視線跟她對上,然后輕輕移開,仿佛全然沒有看到她這個大活人。 蘇慕錦注意到男子雖然一身簡單普通的黑衣,可是衣裳的做工十分精細,襟口和領(lǐng)口還有下擺處都縫制了半指寬的暗紋金邊,陣腳十分細密,透著淡淡的光華,讓他整個人看上去神秘又尊貴。 男子臉上帶著黃金面具,面具從鼻子往上遮住,只露出一張略微蒼白的薄唇,一身黑衣襯得他皮膚越發(fā)白皙,這種白不是溫潤如玉的象牙白,而是一種不太正常的蒼白,隨意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十分修長,指甲卻不是健康的粉紅色也同樣帶著淡淡的白。蘇慕錦的眸子落在那過于復(fù)雜繁瑣的輪椅上,心下已經(jīng)猜到了男子的身份。 她垂下眼,輕輕福了一禮,“不知道楚世子也在這里,小女子失禮了!” 京城中或許有人不知道皇帝的名諱可卻沒有人不知道楚王爺,大周朝建國以來第一個異姓王,十多年前大周朝還遠遠不如現(xiàn)在這樣強大,周邊紛爭不斷,大仗小仗從來沒有斷過,曾經(jīng)一度大周朝處于弱勢險些被邊緣國家們分割。是楚王爺力挽狂瀾擊退了邊關(guān)虎視眈眈的敵人,捍衛(wèi)了大周朝的領(lǐng)土。 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兵做到統(tǒng)領(lǐng)天下兵馬的大元帥,再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異姓王,楚王爺備受大周朝百姓的擁戴,即使如今戰(zhàn)爭少了也沒有人敢小看他。 可這樣的大英雄卻子嗣艱難,據(jù)說楚王爺一生只娶了一個妻子,無妾無通房,按理說原本該是親和溫馨的一家人,奈何興許是他前半生殺孽太重,楚王妃生下頭一個世子便早夭而亡,夫妻兩個傷心許久,一直到第二個世子生下來兩人才從大兒子夭折的痛苦中走出來。只可惜好景不長,第二個兒子出生不到半年便再次早夭。 連番打擊下來,楚王妃已經(jīng)瀕臨崩潰,再次懷孕更是小心翼翼,產(chǎn)下了第三個兒子,也就是如今的楚世子,并為三子取名為“離”來祭奠她失去的兩個孩子。 興許真是罪孽深重,楚離生下來不久便被診治出身患重病,不到一年時間臉部便開始潰爛,且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兩條腿竟然全然沒有知覺。連番打擊之下楚王妃心力憔悴而亡,楚王爺為此更加憐惜這個兒子,只要是稍有名望的大夫都被他請進王府,可卻沒有人治得了楚離的病情。 后來楚王爺沒法子只能把他送去深山中拜師學(xué)藝,只希望他能強身健體多活些時日。 傳言楚世子性格孤僻冷漠無情,其丑無比身有殘疾,以至于他前世到二十九歲都還未曾娶妻。 這些傳言都是蘇慕錦前世從寧煜口中聽來的,她倒沒想到今生竟然有機會能見到楚離。算算楚離今年也有二十有二了! 楚離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語,依舊淡淡的凝望遠方。 蘇慕錦抬頭看去就瞧見天邊幾只不知名的鳥兒扇著翅膀飛向遠方。 不知為何,她的心下當即便是一軟,瞧著那厚重的輪椅,她放柔了聲線,“世子身子不好還是不要在這里吹冷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