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好!” 父女兩個結(jié)伴回去,蘇慕錦送蘇青云會念憶院,撐著雨傘剛剛到院子門口就瞧見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撐著把雨傘立在院門口。 那男子瞧見蘇青云便快步迎了上來。 “太傅大人您不是生病了么,怎么還到處亂跑,萬一病情更加嚴重了怎么辦?”男子說話時聲音尖細十分刺耳,說話時手指不自覺的變成了蘭花指,蘇慕錦微微一愣就瞧見男子面容十分白皙身材清瘦,半點胡須都沒有,喉結(jié)也十分不顯眼,再瞧瞧男子眉宇間透出的媚色,已經(jīng)知曉了男子的身份。 她輕輕垂下頭去。 蘇青云微微一愣,“李公……李大人怎么來了?” “咱家得了陛下的吩咐來探望太傅大人的病情,再過兩日就是春闈,大人是主考官這身子可萬萬不能出事情,春闈三年一次,大周朝的新鮮血液啊……” 屋里的大門被輕輕推開。 蘇慕錦和蘇青云齊齊回頭看去,就瞧見一身月白色長袍勾金絲的男子長身而立的站在門口。 男子看上去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面如冠玉不茍言笑的面容看上去十分威嚴,他眸子沉沉,面部棱角分明,古銅色的皮膚看上去十分健朗,肩膀?qū)掗焻s不顯得粗獷,反而有幾分北方男子的英俊挺拔。 蘇慕錦暗暗垂下眼睛。 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跟她一起上過學讀過書的當今皇帝陛下寧奕。 也是寧煜的嫡親堂兄。 寧奕瞧見蘇慕錦的時候一雙鷹眸透著淡淡的光華,只是一瞬間便消失無蹤,讓人難以窺探。 “陛……”蘇青云連忙拉著蘇慕錦要行禮。 寧奕一瞬間閃身到兩人身邊扶起了蘇青云,“大人身體既然不適就不用行禮了?!?/br> 意思也就是說讓蘇慕錦自己行禮唄。 蘇慕錦狠狠瞪他一眼,這個寧奕以前還是皇子的時候在學堂的時候便以捉弄她為樂,她年紀小不懂得皇族是要尊敬的,小時候她性子又犟,寧奕捉弄她,她就反欺負回來。兩個人小的時候是絕對的死敵,成天針鋒相對,若不是后來蘇慕錦十歲了必須要回蘇家,他們還不知道要斗到什么時候。 不甘不愿的行了一禮,“小女子參見皇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快四年不見沒想到他都當皇帝了,看上去還是模是樣的。 蘇慕錦發(fā)現(xiàn)瞧見寧奕她前世記憶中的東西忽然鮮活了起來,她這一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大概就是十歲之前,雙親健在,她又成天像喜鵲一樣到處亂跑亂鬧,爹娘也不管她,尤其是爹爹好像故意要把她培養(yǎng)成男孩子似的,所以她倒是比大周朝任何一個官宦人家的女子都要活的快活些。 只可惜……好景不長…… 她眸子微微恍惚起來。 李公公見了就要訓斥,這個蘇家大姑娘也太目中無人,明明知曉眼前站的是皇帝陛下竟然還敢走神,這可是大不敬的重罪!還沒等他開口就感受到一道冷光直直向他射了過來,正是皇帝陛下正在瞇著眼睛警告的望著他。 小李公公膽子最是小,見此,腿一軟差點就要跪倒在地。 寧奕淡淡的收回視線。 “太傅大人入朝十多年從未缺席過一次早朝,朕聽聞太傅今日病了便過來探望一番……”他跟蘇青云說著話,目光卻似有若無的落在蘇慕錦的身上。 蘇慕錦敏銳的感覺到了,微微皺了皺眉。 現(xiàn)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她不是被放養(yǎng)的蘇家大姑娘,他也不再是那個輕佻易怒的皇子了。她垂下眼瞼,方才的失態(tài)已經(jīng)被掩飾下去,只留下滿滿的恭敬和疏遠來。 寧奕見了便蹙了蹙眉。 那天在賭坊的張揚怎的不見了! “……多謝陛下關(guān)心,老臣是年紀大了身體不中用了,稍稍染了寒氣竟然就一病不起,還勞陛下親自前來探望,讓老臣怎么擔待的起。” “太傅大人為國不知培養(yǎng)了多少棟梁,亦是朕的恩師,當然擔得起朕親自探望?!?/br> “外面雨下的太大,陛下還是進屋去,這天兒太難琢磨,昨兒個還是晴空萬里,今日便暴雨傾盆,這樣的天最是容易染上風寒,陛下乃一國之君要以龍體為重……” 蘇慕錦聽著兩人沒有意義的寒暄,感覺到父親的身體越來越?jīng)霰愦鬼吐暤?,“陛下請屋里坐吧,父親身體不利索不能在外面久站?!?/br> 李公公眉長嘴便下意識的怒斥,想起陛下方才的冷眼又連忙死死的閉上了嘴巴,生怕自己說錯了話惹惱了陛下。 寧奕側(cè)了側(cè)身子。 蘇慕錦就扶著蘇青云進了屋。 院子里笙簫和紫羅不見了蹤跡,想來是被趕了出去,她一個女兒家實在不太適合這樣的情況下留下,于是便告退離去。 寧奕目光輕輕落在她的身上,柔和的視線像一根羽毛,輕柔而溫暖。他倒是沒有留她,想來也知道是于禮不和。 “回去吧,讓蘇管家泡一杯茶來。”蘇青云輕聲囑咐。 蘇慕錦點點頭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蘇慕錦出了屋那李公公便也出了屋,站在門外守著不然人靠近,里面的寧奕和蘇青云臉色同時一整,開始討論朝堂上的事情。 蘇慕錦撐著傘還是沒能防止住繡鞋和裙擺盡濕,她在錦園門口瞧見了面色焦急的笙簫和紫羅。 “姑娘,您沒事吧?!斌虾嵖焖倥苌蟻砩仙舷孪掳烟K慕錦給打量了一遍,發(fā)現(xiàn)她沒有大礙才放下了心,“方才奴婢跟紫羅在老爺院子里等您,忽然蘇總管就把奴婢二人趕了出來。” 而且一句解釋都沒有,她還以為是姑娘得罪了老爺,所以蘇總管的臉色才會那樣凝重呢。 “我能有什么事!”蘇慕錦含笑安撫笙簫和一旁沒有說話的紫羅,她目光落在紫羅的身上,微微點頭,這個紫羅該強勢的時候強勢,該軟的時候就軟,明明有手段卻不表現(xiàn),聰明的不去搶笙簫的風頭,她心下對紫羅傷了心,卻輕笑著對笙簫道,“回去備些熱水來,我泡泡腳?!?/br> “奴婢這就去準備?!?/br> 蘇慕錦含笑進了屋。 外面的天空陰暗,屋里也十分暗沉。 屋里一個人都沒有。 蘇慕錦臉上的笑容緩緩褪去,從懷中掏出一個哨子,輕輕的吹了吹。 哨子吹響是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 這哨子正是她用來傳喚碧落和黃泉的小哨子。 碧落和黃泉現(xiàn)在是她的暗衛(wèi),離她不會太遠,但是兩人畢竟也是人不可能時時寸步不離守在她身邊,于是她就想起來做這么一個哨子。 黃泉去處理劉氏的尸體還沒回來,碧落很快就出現(xiàn)在蘇慕錦的面前。 “姑娘有事吩咐?” “嗯!”蘇慕錦點點頭,自從爹爹把碧落和黃泉送個她,她很少用到兩人,一是她能處理大部分的問題,二則是因為擔心用的次數(shù)太多被人發(fā)覺便起不到暗衛(wèi)的作用了,這一次她卻吩咐碧落,“你去楚王府門口等著,如果碰到了楚世子出門,讓他進府一趟,就說蘇慕錦有事相求!” 碧落詫異的瞪大眼睛。 姑娘什么時候和楚世子有交情了? 她卻沒有問,應了一聲就要出門。 “切記,不要靠近楚王府,只遠遠的看著,楚王府高手如云,一不小心你就會被發(fā)現(xiàn)!”她默了一默,面色凝重的捏緊手中的帕子,如果可以她真不想跟那個深不可測的楚離有任何接觸,因此她又補了一句,“你在楚王府等三日,三日之后的現(xiàn)在如果楚世子沒有機會靠近楚世子傳話你便回來!” 碧落眸子詫異一閃而過,對蘇慕錦拱拱手。 “屬下記下了!” ☆、第九章 大鬧靈堂 慕錦受傷 第二日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停歇了下來,天依舊陰沉,只是空氣里夾了燥熱的成分,春衫褪下?lián)Q上了薄薄的夏衫。濕熱的空氣讓呼吸十分不暢,整個人都感覺有些壓抑! 同時,蘇家太傅夫人暴斃而亡的消息便傳了出去,畢竟理由是暴斃,太傅夫人死了還是很受朝中大臣們的重視的。 蘇家開始辦起了喪事,靈堂放在待客的大廳里,作為子女的蘇慕錦蘇云錦蘇韻錦還有蘇聰都披麻戴孝跪在靈堂里焚燒黃紙。 這里不得不提一點,昨兒個蘇云錦帶著老太太去錦園鬧事的事情蘇青云還是聽說了,蘇青云當即便讓人把近身伺候蘇云錦的嬤嬤給打發(fā)了,而且昨日皇帝來了府上,蘇青云還特意跟寧奕提了這件事,請寧奕從宮里調(diào)派兩個嬤嬤前來教蘇云錦規(guī)矩。 等劉氏下葬之后宮里的兩個嬤嬤也就差不多要來了。 蘇云錦氣的摔了一屋子的瓷器。 蘇慕錦聽到的時候也只是薄涼一笑,吩咐柳嬤嬤,“去庫房把她房里的花瓶瓷器全都置辦整齊,她愛摔就讓她摔去?!?/br> 柳嬤嬤眉宇間帶著淡淡的情愁,躬身應是。 兩個嫡親姐妹怎的就鬧成了這一副場面! 蘇慕錦把蘇云錦屋里的瓷器添上之后蘇云錦反而安靜了下來,再也沒有發(fā)過瘋。 劉氏的葬禮辦的不小,前來吊唁的許多都是二三十歲的清流學子,還有就是朝中的一些大臣們。 蘇青云的身份在朝中都是舉足輕重的,因此前來吊唁的人是絡(luò)繹不絕,前院和后院都開了上百的席面,若不是蘇家屋檐下掛著的白綾,不知道的看到這樣熱鬧的場景還以為是在過喜事呢。 挺靈本該停三日,可大雨過后天氣過于燥熱怕尸體腐爛的太快產(chǎn)生異味,因此蘇青云便下令挺靈一日便掩埋掉。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也只有個別的人知道這其中的原因罷了。 蘇青云三兄弟在前廳招待客人,老太太和兩個嬸嬸則在后院招待前來吊唁的命婦們。 蘇慕錦看到了許多熟面孔。 寧煜來了本是應當,蘇慕錦沒想到的是楚離竟然也來了,依舊是重重的實木輪椅面帶裝金面具,他靜靜的坐在輪椅上雙手置膝,輕輕靠在輪椅的椅背上,他神色安詳,雖然坐在輪椅上矮了人一等,可一眼看過去不但沒有被人群掩住身形,反而有種鶴立雞群一枝獨秀的氣場,瞬間便能吸引人的視線,瞧見他的那一刻仿佛他身邊的人都成了人形木偶,眼里只余他一個人的身影。 他一身黑色的長袍用金絲線繡了一直展翅騰飛的巨鷹,鷹眸凌厲,展開的翅膀羽毛處則用了十分稀少的浮雕繡繡在衣裳上,整只鷹立體感十足,仿若活物一般。一身黑衣的墨魘推著輪椅走進來,瞧見楚離的人都面露驚色,齊齊退出三丈之遠。 蘇太傅竟然有這么大的面子,讓這個極少出府的楚世子都露了面! 據(jù)說這個楚世子心狠手辣喜怒無常,最是不喜人靠近他身側(cè),除了他身邊的貼身侍衛(wèi)墨魘近身者死!而且他尤其討厭女子身上的脂粉味兒,對女子極為厭惡,以至于到了二十二歲都還未娶親。 連皇帝陛下瞧見這個楚世子都要避讓三分,他們更加不敢招惹這個楚離! 眾大臣驚異的瞧著蘇青云,其中一個翰林院編書的翰林跟蘇青云交好,瞧見楚離進了屋這翰林驚得一頭冷汗,他湊近蘇青云,低聲道,“你什么時候跟楚世子有交情了,他可是出了名的殘暴,這樣的人還是離得遠一些比較好。” 蘇慕錦也十分詫異,他見過楚離,但是也只限于見過而已,絕對談不上什么交情,更談不上深交,他也實在弄不清楚楚離為什么今日會來。 回過神瞧見翰林等著答案的目光,蘇青云輕輕搖頭,“只希望不是來搗亂的?!?/br> 楚離進了屋,從墨魘的手里接過了三根點燃的香,他卻沒有把這香插進香爐中,他淡淡的看了蘇慕錦一眼,手腕一抖手中三根一捏就碎的香像被注進了鋼鐵一般硬生生的刺進了實木的棺材中。 沒有強勁的內(nèi)力絕不能做到這一點! 賓客們呼吸便是一窒。 “世子爺這是做什么!”蘇青云皺著眉頭走進大廳中,這里是他的府邸,自然不能讓楚離在這里放肆,“世子爺今天能來吊唁是蘇家的榮幸,今日畢竟是喪事,還請世子爺能以死者為重!” “就是以死者為重,我們世子才給令夫人奉了三炷香!”墨魘仰著下巴一副本該如此的模樣。 蘇青云一陣皺眉。 蘇慕錦皺著眉頭警告性十足的看了楚離一眼。 火盆里的黃紙焚燒的紙灰飄飄揚揚的飛在半空中,像是黑色的雪遮住眾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