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寧世子身份高貴,又是蘇家大姑娘的未婚夫,他就是自持身份都不可能讓蘇家的二姑娘送他出門。 而且這個蘇家的二姑娘才十一歲啊,五官都沒有長齊,身材更是平平,比起蘇家的大姑娘來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而且方才那么多人質(zhì)疑蘇家的時候她竟然一句話都沒有說,要不是蘇家的大姑娘當(dāng)機(jī)立斷力挽狂瀾說不定此時蘇家都要背上殺人謀命的官司了……眾人瞧著蘇云錦身上披著的麻衣,又瞧見她臉上的那一抹紅暈就更是不屑了。人家蘇家大姑娘就是被劉氏那樣陷害都尊重死者為重不讓開棺驗尸,可這個蘇家二姑娘這個時候還披著麻衣竟然都敢公然勾引未來的姐夫……跟蘇大姑娘當(dāng)真是云泥之別! 眾人當(dāng)即心里就下了定論! 蘇云錦也是作死的料。 聽著寧煜為她說話開脫,她心下一陣感動。再瞧瞧眾人不善的眼神,以為是對著寧煜去的,她當(dāng)即大聲的維護(hù)寧煜,“不是世子哥哥的錯,是我主動要給世子哥哥引路的……” 人可以蠢,可是蠢到這個地步那就當(dāng)真是沒救了。 只能說寧煜對蘇云錦的影響太大,以至于她竟然連當(dāng)下的情況都沒有看清就脫口而出維護(hù)的話來。 眾人面上的鄙夷之色越發(fā)濃烈。 簡直不知廉恥! 口口聲聲喚自己未來的姐夫為“世子哥哥”半點避嫌的意思都沒有,竟然還主動糾纏寧煜,想來方才寧世子也是為了顧全蘇家的面子才為蘇云錦開脫! “混帳東西!給我滾回去!”蘇青云氣的面色發(fā)青,上前就要教訓(xùn)蘇云錦。 蘇云錦下意識的尋求避風(fēng)港,驚叫一聲就躲到了寧煜的背后。 蘇青云面色越發(fā)難看起來。 他吩咐已經(jīng)愣住的家丁,厲聲道,“都是死的嗎?!把二小姐給我?guī)氯?,不把女戒抄一百遍不許踏出房門半步,身邊的丫頭婆子都是死的不成?給我重責(zé)十板子!” “爹爹!” 蘇慕錦不敢置信。 家丁們已經(jīng)奉命湊了過來,輕聲說了句“二姑娘,得罪了”就硬生生的扯著她的胳膊將她扯向了后院! 寧煜見此,眸子里就迸出森冷的厲色來。 他遙遙望著蘇云錦被拖走的方向,眸子在眾人瞧不見的地方露出嗜血的光芒。 蘇云錦!我要讓你前世對我所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 而現(xiàn)在,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寧煜離開了蘇家,剛剛上了寧王府的馬車他壓抑多時的一口惡血終于狂噴了出來,殷紅的血跡染紅了馬車中墊著的潔白錦布。點點殷紅細(xì)小而妖嬈,一點點展開在白布上點點暈開,仿佛雪地里綻開的紅梅。 寧煜的思緒漸漸飄遠(yuǎn)。 回到他迎娶蘇慕錦的那一日。 …… “你說什么?!” 寧璞面色焦急,“外面都傳開了,說是太傅大人出賣了春闈的試題而且找到了確切的證據(jù),陛下已經(jīng)下了旨抄家滅族,如今太傅大人已經(jīng)被關(guān)進(jìn)了天牢擇日問斬!” “那蘇慕錦呢?!” “蘇大小姐自然也受到了牽連,蘇府已經(jīng)被陛下的親衛(wèi)層層的包圍了起來,現(xiàn)如今府里人心惶惶的,陛下既然下了旨要滅族恐怕蘇大小姐也不能幸免!”寧璞話音剛落就瞧見寧煜往外沖,他連忙抱住寧煜的大腿,“世子爺,您不能去!現(xiàn)如今京城中哪一家不跟蘇家撇清關(guān)系,您這個時候去了又解決不了問題!” “不可能!”寧煜一腳踢開寧璞繼續(xù)往外沖,“太傅大人入朝將近二十年,為官清廉,不可能為了幾個銀子出賣試題,這件事一定有蹊蹺!” “不管有沒有蹊蹺,罪名已經(jīng)定了,且罪證齊全,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 “這分明就是有人陷害,我去皇宮找陛下,讓陛下徹查此事!” 寧煜飛身去了皇宮,然而堂兄的態(tài)度卻十分強(qiáng)硬,“不管他做了還是沒做,如今春闈的試題已經(jīng)被散播了出去,他身為主考官試卷在他的手里泄露了出去已經(jīng)是死罪難逃!” “可是蘇家的人是無辜的!” “那又如何?誰讓他們生在蘇家!”一身龍袍的寧奕面色十分凝重,臉色也十分難看,他苦笑,“你當(dāng)我不知曉太傅大人是被陷害的?” “陛下知道?” “我不但知道,還知道是誰!” “那您為何還要處死太傅?” “罪名成立不處置他如何服眾!”寧奕揉著太陽xue苦笑不已,“太傅大人是我的老師,這么多年清風(fēng)書院培養(yǎng)了多少優(yōu)秀的人才,你當(dāng)我舍得?只是背后之人手段強(qiáng)硬,證據(jù)確鑿的情況下你讓我這個皇帝如何徇私枉法?!” 寧煜沉默許久。 片刻后他抬起頭,一臉堅定,“旁人我管不著,可是蘇慕錦是我未婚妻,我不能不管!” “你想怎么管?!” “陛下下了旨要滅蘇家滿門,那蘇慕錦如果嫁給了我是不是就算是我寧王府的人了!” 寧奕驚詫的看著他,他的眸子里也浮現(xiàn)出一絲希翼之色來,只是片刻之后就隱了下去,“你父王母妃能準(zhǔn)許你娶一個罪臣之女么?!?/br> “同意也得同意不用意也得同意!” 寧煜算是發(fā)現(xiàn)了,堂兄并不希望蘇慕錦死,興許是念著當(dāng)年一起讀書的情誼,他松了語氣,“只要你能娶了蘇慕錦,她自然就算不得蘇家的人了……” 得了堂兄承諾的寧煜當(dāng)即就回了王府請求立馬迎娶蘇慕錦。 “你瘋了!”寧王爺一臉怒容,“我堅決不同意,蘇家已經(jīng)沒有咸魚翻身的能力,就算多年之后重新翻案也不可能輝煌起來,而且現(xiàn)在蘇家處于風(fēng)口浪尖之上,我絕不許你這樣做!” 他的回?fù)舾纱嗬洌案竿跞羰遣煌鈨鹤佑⑻K慕錦,那兒子便終身不娶!” “混賬!”寧王爺氣的臉色鐵青。 他是知道這個兒子的,只要是他做的決定八頭牛都拉不回來,跟他一模一樣的十足臭脾氣!只要他說出口的話就絕對會做到。 他就這么一個兒子,如果不娶親,他寧王府豈不是要絕后?! 父子兩個誰也不肯讓一步,寧王府在兒子和夫君之間調(diào)解無果,瞧著互不相讓的兩人整日中以淚洗面,終究是寧王爺心疼妻子,咬咬牙跟他分析利害關(guān)系。 “蘇家得罪的人我們寧王府根本得罪不起,你當(dāng)真要賠上寧王府的未來非迎娶蘇慕錦不可?!” 寧煜還不知道蘇家得罪的人到底是誰,但是他也不是無知少年,沉吟了許久,抬頭認(rèn)真的看著他的父王,“父王,如果換了是您,此時身在險境的是母妃您會如何做?” 寧王爺默然無語,如果是妻子,他寧可拼盡寧王府不要也要救出妻子來。 寧煜深深的看著父王許久,沉聲道,“父王,兒子跟您是一樣的!” 寧王爺最終沒有再反對。 寧王府迎親的馬車從層層鐵衛(wèi)的包圍中把蘇慕錦迎進(jìn)了府邸。 與之一同的是太傅托付給他的蘇云錦,他當(dāng)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帶著蘇云錦出去,只能找了替身把她以買來的丫頭的身份安置在蘇慕錦的身邊伺候。 誰知,這一決定竟然帶了個禍害進(jìn)府,也釀成了最后的慘?。?/br> …… “世子,到了!”寧璞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 寧煜拭去唇角的血跡躬身下了馬車,他用帕子擦去袍子上染上的血跡,淡淡道,“把馬車處理干凈,不要讓王妃看到?!?/br> 方才給寧煜駕車的人正是寧璞,從寧煜上了馬車他就聽到了那一聲嘔血聲,此時還能聞到馬車中淡淡的血腥味,他擔(dān)憂的看著寧煜,“世子,要不要找個太醫(yī)給您看看?!?/br> 寧煜擺擺手,負(fù)手進(jìn)了大門。 寧璞久久的看著寧煜的背影,眉心死皺。 他是寧煜身邊貼身侍衛(wèi),自然能第一個發(fā)現(xiàn)寧煜情況的不對勁,自從大前天念慈寺一行回府之后世子的情緒顯然就不對勁,夜里噩夢不斷,他四更睡下五更便被噩夢驚醒,醒來之后整個人就開始不對勁。 還是以前的那個人,可整個人都不一樣了,說哪里不一樣他也說不出來。 總之他整個人沉郁不少,還令人大肆休整院落,把他居住的瑾軒院改名成了睿園,而且他加上今天這一次,這幾天他已經(jīng)是第五次嘔血了,他要去請大夫,可世子就是不讓……他隱隱猜到世子的轉(zhuǎn)變跟蘇家的大姑娘蘇慕錦有關(guān),卻猜不到究竟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不行,還是要想法子讓王妃知道! 寧煜進(jìn)了院子便就讓身邊的丫鬟婆子們統(tǒng)統(tǒng)退下,他立在榕樹枝干上綁著的一個木架秋千便,握住那粗糙的麻繩輕輕閉上眼睛。 眼眶再也無法承受淚水的重量。 一顆渾濁的淚水順著面頰滑落下來。 多少次……他遠(yuǎn)遠(yuǎn)站在拱形門處隱著身形看慕錦和睿兒母子兩個在這架秋千上玩耍,大多的時候是笙簫小心翼翼的立在秋千后面生怕睿兒掉下來,而她……她便笑容慈愛的坐在繡墩上拿著針線縫制衣裳。她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不去給母妃問安不去參加任何宴會,仿佛這個小院就能禁錮住她,讓她一輩子甘之如飴的在院子里縫縫補(bǔ)補(bǔ)。 起初她做的衣裳是給他的……他舍不得穿,全都壓在箱子底下。她便以為他不喜歡,有了睿兒之后就補(bǔ)給他做了,換成給睿兒做衣裳。她的針線極好,一針一線間繡出來的物事栩栩如生,浮雕繡,雙面繡這樣的絕技她統(tǒng)統(tǒng)都會,每每給睿兒做的衣裳都十分精致,讓他看上去十分妒嫉…… 如今……他卻連妒嫉的資格都沒了。 寧煜緩緩睜開眼睛,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痛到極致竟然除了流淚什么都做不了。 他所有的愛和期待在蘇慕錦抱著睿兒跳下懸崖的那一瞬間便化為泡影。 睿兒的死讓她再也無法愛他。 寧煜回了屋,拿起紙筆開始照著記憶里的樣子臨摹。 他生怕時間太久了,他會忘記睿兒的模樣。 一筆一筆的勾畫出熟悉的面容,寧煜強(qiáng)忍住指尖的顫抖,把記憶深處的孩子給畫了出來。 他畫工極好,一筆一墨之間勾勒出來的輪廓都生動的驚人,小小的孩子像重生在宣紙上一般笑容晏晏的看著他。 寧煜再次模糊了視線。 “睿兒,爹爹……對不起你!” 把畫卷整整齊齊的疊在一起,寧煜的面色陡然變得寒氣四溢。 這一世,他絕不會再讓悲劇重演! 上一世欠了他的,威脅了他的人,這一世他統(tǒng)統(tǒng)都不會放過! 一切……便從蘇云錦開始! …… 靈堂中的蘇慕錦看著寧煜和蘇云錦離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瞇起。 她卻沒有深究,也沒有深究的必要! 目光緩緩移向靈堂中央的棺木。 她現(xiàn)在最好奇的是楚離是怎么把劉氏的尸體從亂葬崗弄出來,然后又當(dāng)著方才那么多人的面神不知鬼不覺的放進(jìn)去的。 她可以肯定之前棺木里是空棺。 而整個開棺的過程中,只有那一陣邪風(fēng)吹來的時候她用袖子遮了遮眼睛,她肯定是眾人遮眼的一瞬間劉氏被放回棺木中的,可當(dāng)時包括她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沒有聽到棺木開啟的響動聲,還有,那一瞬間的時間,這樣的事情是怎么辦到的? 這個楚離還真是讓她越接觸便越有種心驚的感覺。 可惜前世她對這個人僅僅只是聽說過,從未有過任何交集,要不然也能對他多了解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