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李廷恩越過他,一言不發(fā)的收回目光翻身上馬,策馬狂奔往李家的方向而去。 “大少爺!”長福跺了跺腳,招呼一直縮在墻角彎腰駝背整天像得了癆病一樣咳嗽個不停的趙安,“趙伯,快,趕緊跟上?!?/br> 趙安慢騰騰挪動身子坐到長福背后,長福心里急得很,一邊埋怨趙安磨蹭,一邊不敢耽擱的揚起馬鞭試圖追上李廷恩。 回到李家,李廷恩悄悄走了側門,直接找到李火旺,他把從蘇縣令那里聽來的話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這個時候,不能為了安撫而讓李火旺心存僥幸。 李火旺不懂什么永王作亂,塔塔人入關,太后千秋??伤闹袑σ磺行U夷都有根深蒂固的恐懼。想到自祖上傳下來的那些關于蠻夷剝人頭皮吃生人rou的傳言,他嚇得癱坐在椅子上,手一直發(fā)抖,“這可咋辦,你爹他們,咱李家村還有那么多族人,祖宗們的牌位還在里頭?!?/br> “爺,蘇縣令不肯打開城門。我打算今晚自水道出城,然后悄悄把爹和大伯他們接回來?!?/br> “你說啥?”李火旺吃了一驚,“廷恩啊,外頭都是流匪,縣太爺都不敢打開城門,你就這么出去了咋是那些人的對手,那都是餓昏了頭的,能把人給生撕了!咱家眼下就指望你了,你是爺的命根子,就是你爹他們出了事兒都成,你不能有差錯。”李火旺拉著李廷恩的手老淚縱橫,“廷恩啊,你聽爺的話,咱就等消息,咱鄉(xiāng)下存糧不少,不缺吃不缺喝的,你爹他們要頂得住是老天保佑,頂不住是命,你可不能拿命去拼?!?/br> 就是因存糧多,對流匪有莫大的吸引力,自己才會倍加擔憂。 李廷恩沒有多余的話,只道:“爺,那是我爹?!北M管這個爹懦弱無能,依舊是他爹,前世今生唯一的爹。身為一個男人,他無法做出眼睜睜看著生父在危險中掙扎自己卻在安全地方茍安的選擇。 李火旺哆嗦著唇,“廷恩啊,你爹也是我的親兒子。可世道眼看就要亂了,要這回你爹他們救不回來,咱族里怕也完了。咱家里都是些女人孩子,你要再為你爹他們出了事,這家里還有啥指望,廷恩,你聽爺的話,你聽話?!?/br> 李火旺拽著李廷恩的手不肯松開,不管李廷恩怎么說都不讓他去李家村。無奈之下,李廷恩只得假作應允,等到李火旺累了昏昏沉沉的吃了安神藥睡下,李廷恩才悄悄離開回了自己的院子,把趙安叫了過來。 “趙叔,我要去李家村?!崩钔⒍鳑]有管趙安臉上意外的神色,面無表情的繼續(xù)道:“我知道曲江河有一段支流,通往縣郊的秭歸林,我打算從這里出城。我想讓你跟我一道去把我爹他們接回來?!?/br> 趙安沒有提出反對,那張常年跟木板一樣枯黃的臉依舊全是病容,他道:“少爺,這段支流太淺,行不了船。若要游出去,不等出城咱們就脫力了?!?/br> “用竹筏!”李廷恩顯然早有考慮,“正因那里行不了船,蘇縣令才不會多派人手看守。我今日在縣衙探消息時見了值守圖,分水處只有一個我認識的捕快,他家就在附近,家中老父為補貼家用有時會用竹筏抓些魚上集市販賣。我們用他的竹筏,不會讓人察覺?!?/br> 一直以為李廷恩只是個文弱書生的趙安贊賞的看了他一眼,后背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也不駝了,只是依舊時不時的咳嗽一聲,“既然少爺都想好了,我老趙就陪少爺走一趟。不過少爺可要想清楚,如今在城外的那些流匪人數不少,哪怕都是些螞蟻,餓紅了眼的螞蟻也跟狼差不了多少?!?/br> 李廷恩掃了趙安一眼,淡淡道:“狼也罷,螞蟻也好,又與我何干?”說罷他不看趙安,將掛在身后的寶劍摘了下來拿出一方絹布,開始細致溫的一點一點擦拭。 趙安深深的看了看李廷恩,躬了躬身子,退了出去準備。 在囑咐好王管家與崔嬤嬤后,李廷恩便借口要去向家打聽消息,趁還未宵禁來到那捕快家中。等天徹底黑透了,李廷恩與趙安上了竹筏,一路順水而下出縣城,到達秭歸林。 水道斷流,一身黑衣的李廷恩與趙安跳下竹筏,李廷恩將竹筏悄悄找個隱蔽地方藏好,趙安則去探路。片刻后,趙安回來,小聲道:“少爺,林外有人。” 李廷恩目光銳利如蒼狼。 “是流匪,他們在林外燒火取暖?!?/br> “有多少?”李廷恩面不改色的問。 趙安見狀眼底閃過一絲異色,他低聲道:“兩撥人,左五右四?!?/br> 左五右四。 李廷恩衡量了一下,捏緊手中的劍柄,迅速作出決斷,“左邊的歸你,右面我來?!?/br> “少爺的意思,是把人敲暈了綁起來還是……”趙安在喉管間抬手比劃了一下。 李廷恩聞言沉默了一瞬,趙安嘴角就露出一抹譏嘲。 “殺了罷?!碑斃钔⒍魅粲兴茻o的話音飄散在耳邊時,趙安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朝李廷恩望了一眼,但他沒有多說,只是悶不吭聲的點了點頭。 在趙安的帶路下,兩人無聲無息的往流匪的地方靠近。 冬雪尚未融盡,秭歸林中較之別處更為森寒,不過此處有水源,有滿地隨手可撿拾的柴火,時不時還能捉到一只從林子深處昏頭昏腦出來的野兔,就有兩伙流匪選中此處搭了兩個破破爛爛的草棚。 此時流匪們正聚在一起烤火喝酒,暢快的說笑聊天。 “劉老三,今兒那婆娘睡著舒服不,哈,老子抓那個趕不上你抓的一半,你那個細皮嫩rou的,老子先前摸了一把,不得了,跟豆腐一樣?!币粋€壯漢坐在火堆旁嚼了口烤焦的雞rou,吐出兩根雞骨頭,看著不遠的草棚下全身不停往前聳動的劉老三滿臉都是羨慕。 劉老三滿是汗毛的胸口下露出一雙白皙的胳膊,他身子連連聳動幾下,長長的j□j了一聲,從干草堆上爬起來拴好褲腰帶,摸摸嘴角邊上的血痕,朝躺在草堆上雙眼無神面目青腫的女人重重踢了幾腳。女人沒有反應,連哼一聲都不曾。劉老三覺得無趣,朝女人白花花j□j在外的胸口吐了幾口唾沫,提著褲腰走到火堆邊坐下,猛灌了兩口酒才有空回答壯漢的話。 “性子烈的很,老子舌頭差點給她咬斷了。葛八,你要睡就趕緊睡去,待會兒就沒氣了?!?/br> 旁邊的男人都起哄,“對對對,趕緊去睡去,葛八你那伙計也撐不了多久,快著些,等你睡完了咱們還能再輪一圈。” 八個男人哈哈大笑,唯有葛八臉色猙獰,左頰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在火光中翻出猩紅的血rou,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將酒瓶一摔,朝草棚走去,“老子叫你們瞧瞧,誰他媽撐得久?!?/br> 看著地上如死尸一樣一動不動的女人身上青青紫紫的傷痕,葛八咽了口唾沫,搓搓手解開衣裳。*直接接觸到冰涼刺骨的寒氣,讓他咒罵了老天爺幾句,“娘的,這么冷,老子差點給凍軟了?!?/br> 喝酒的劉老三聽到他的話,扭頭道:“葛八,不冷你也硬不了多久。” “放你娘的……” 葛八回頭咒罵的話音未落,一道細短的寒光在夜色中驟然出現,葛八高壯的身軀僵硬片刻后朝地上轟然栽倒。 “葛八!”劉老三一聲怒吼,見到地面殘雪被染紅,他霍的坐起身抄起身邊一根粗長的木棍,怒吼道:“哪個龜蛋,兄弟們,抄家伙?!?/br> 趙安藏在草堆邊上,成功用袖箭擊殺葛八,趁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一腳將地上那個女人踢到一邊,對上了舞著木棍的劉老三。 李廷恩從另一頭的草棚出來,就勢往最近一個還來不及站起的流匪身上一劍刺去。流匪喝了幾壇子酒,神智還不太清醒,被李廷恩一劍刺中心口,臉朝下倒在火堆上。森寒的空氣中立時飄蕩起一股人rou的焦香味。李廷恩移開視線,竭力壓制住胃部翻騰想要嘔吐的*,劍花舞動,將另一個揮著棒子過來要拼命的流匪砍翻在地。 右面剩下的兩個流匪沒想到李廷恩看起來年紀不大,手段如此果決兇狠,兩人嚇了一跳對視一眼后慌慌張張轉身就想跑。 望著兩人襤褸的衣衫和倉皇的腳步,李廷恩對著他們的背影猶豫著放下了劍。 正和三人糾纏的趙安大急,“少爺,不能讓他們回去!” 想到不遠處大批聚居的流匪,李廷恩目光一厲,神色漠然的追上其中一個流匪,從背后狠狠捅了一劍,流匪痛叫一聲,捂著胸口躺在雪地上垂死掙扎。沒有片刻猶豫,李廷恩又往另一個流匪追去,那流匪似乎意識到他不是李廷恩的對手,相距還有幾步遠的時候,猛的扭轉身子跪在地上拼命磕頭求饒,“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咱們也是良民,沒了飯吃這才搶些糧食,公子饒命啊?!?/br> 對面這張臉憨厚如老農,以前也許這是一個比李二柱還老實的鄉(xiāng)下農人??扇缃裨诶Ь持?,他們成了吃人的野獸。 李廷恩木然的舉起長劍,在絕望的呼喊聲中一劍斬落對方的人頭。求饒聲戛然而止,只剩一雙睜得大大的眼睛在雪地里仰望這黑沉沉的天空。對視這雙眼良久,李廷恩緩緩抬起劍身。 長劍出鞘,寒光凜冽,劍刃如雪,清晰映照出李廷恩猶顯青澀染上了幾點猩紅的面容,他與劍身上自己的眼睛對望,一股顫栗傳遍全身,叫他不由自主的回憶起前世曾經日日見血的那段日子。本以為這一世該是走文道,習劍也是想成為人們口中合格的六藝君子,誰知今日拔劍,不僅見血,更殺了人。更叫人驚恐的,是殺人過后血液里那股躁動的興奮。 “少爺?!睂Ω稁讉€流匪,哪怕其中有學過些拳腳十分悍勇的劉老三,對趙安而言,依舊是游刃有余的事情。他把劉老三一刀解決后,走到李廷恩的身邊,看著沉默不言的李廷恩,心中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他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十五歲的書生,哪怕從前聽說這位是六藝皆全,但一直生活在安定的環(huán)境里讀書的人,就算手上有本事心里也是慌的。為何面前這位少爺如此不同,能咬牙出城救親爹是父子倫常,這種一口氣殺了幾個人卻只有先前猶豫了一瞬的勁頭到底又是從哪來的? 殺一個人是觸動前生關于道德底線的禁忌,殺兩個人,殺三個人,殺四個人卻成為了在這即將到來的亂世中不得不學會的保命之法。畢竟不是前世今生都在溫室中成長的嬌花。李廷恩控制住心底那股隱約暴烈的興奮后,緩緩走到草棚底下那女子身邊。 那女子慘遭蹂躪,又赤身躺在冰天雪地中良久,此時早已斷氣,她臉上的五官被打的辨認不清,唯有一身姣好的肌膚能看出以前過的安樂生活。李廷恩蹲□,將她散開的衣襟合攏,抬手撫下了她不肯閉上的眼簾。 “將人埋了罷?!崩钔⒍髡f完不等趙安搭話,徑自將女子尸身抱起往秭歸林中走去。 趙安看著李廷恩的背影嘆了口氣。 看起來殺人跟殺雞似的,實則心腸還沒練出來。到這一步了,還對個不認識的女人心軟。 不過想到李廷恩的年紀,趙安也沒多說什么,跟上去幫李廷恩用最快的速度挖了個淺坑,面上覆一層薄土,算是讓人有個葬身之地。 埋完人,趙安道:“少爺,不能耽擱了,若有人來此處找這群流匪,只怕咱們應付不了?!?/br> 李廷恩再度望了一眼這空曠林中的小土堆,攥緊手中的劍道:“走?!?/br> 夜色下,兩人轉身朝李家村的方向奔去。 兩人都是身強體健的人,可一路要避過時不時出現的流匪,路上還常有積雪,連夜趕路四個時辰,天色微亮的時候,兩人才趕到柳條鎮(zhèn)。 一到鎮(zhèn)口,李廷恩便呆住了。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br> 平日車如流水馬如龍的柳條鎮(zhèn)此時荒無人煙,整個鎮(zhèn)子一片死寂,到處都是破損的房屋,rou眼可見的范圍內,青石板道上血跡與塵土混合在一起,往前走一步,就能聽見碎瓦爛瓷清脆的嗚咽聲。 李廷恩身子僵硬的往前走出數十步,路邊的面館半截門匾橫掛在門前,店門大開,里頭一片凌亂,唯獨沒有人影。左邊的布莊雜貨鋪子,右面的酒坊油店。熟悉的地方李廷恩一間間找過去,卻始終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影親熱的站出來喊他一聲李解元,唯有一些蒼白僵硬的尸首在刺骨的寒風中孤單的躺在冷冰冰的地上。 “少爺。”看到一路行來站立在一家書齋面前的李廷恩,趙安上前擔心的拉住了他的胳膊,“少爺,鎮(zhèn)子沒有城墻,自然易被流匪洗劫,鄉(xiāng)下村子不一樣,村民們還可以往山上躲,老爺他們未必有事?!?/br> 目中滿是血絲的李廷恩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他徑自埋頭仔仔細細的搜尋過書齋每一寸角落,卻始終沒有找到想要看見的。 “少爺?!壁w安面對靜默的李廷恩,看著天色,不由得又催促了一句,“少爺,天快透亮了。按流匪的習慣,他們必會一再回到這個鎮(zhèn)子搜尋糧食,咱們得盡快離開這趕到李家村?!?/br> 李廷恩沒有答話,只是攥了攥手中的劍,“這是我先生所開的書齋?!?/br> “石大人?”趙安詫異極了。 “是我的開蒙恩師?!崩钔⒍髂救坏膶⒌厣弦槐驹娂瘬炱饋矸湃霊阎?,“我中秀才后,先生托人將我舉薦到老師面前,我才能成為老師關門弟子。” “原來是秦先生。”趙安終于明白李廷恩為何會有如此異常的反應。天地君親師,親眼見到開蒙恩師所辦的書齋如此,整個鎮(zhèn)子又被流匪洗劫的人煙全無,若半點都沒有反應,那才真是狼心狗肺。 “少爺,秦先生在府城辦有書院,說不定秦先生全家如今都在府城里頭,比縣城好得多?!壁w安安慰道。 李廷恩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先生為給我送行,今年有意推遲了開院的日期?!?/br> 聞言趙安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忽然他目光如利箭射向書齋二樓,給李廷恩打了個手勢,手中持著匕首慢慢往樓上走去。 很快他一手抓了一個孩子下來。左手一個七八歲,右手的只有兩歲左右。兩個孩子都是滿臉黑灰,身上穿著又臟又亂還散發(fā)著濃烈臭氣,質地粗劣的棉袍。 左手那孩子被趙安抓著,一直奮力掙扎,伸手想要夠右邊的孩子,在趙安手上抓撓幾下發(fā)現趙安全不動容后,偏過頭就想一口給趙安咬去。趙安瞪了他一眼,那孩子似乎感覺到趙安身上殘留的血腥氣,憋住氣不敢再動彈了。 等趙安把他們抓到李廷恩面前,兩個孩子同時喊出了聲,“李哥哥?!?/br> “文秀,文峰?!崩钔⒍骺粗鴥蓚€孩子,試探的喊了一聲。 “李哥哥,祖父祖母他們都死了?!辈煊X到趙安松開手,文秀拉著弟弟撲到李廷恩懷里放聲大哭。 雖說早有不祥的預感,可真從文秀口中聽到這個事實,李廷恩依舊覺得心頭酸楚難當,他身子晃了晃,抱住兩個嚎啕大哭的孩子,眼角被難言的憤怒和傷感生生逼出了一抹濕意。 “來了好多人,爹娘還有祖母被他們用棍子打死了,祖父叫丫鬟jiejie把我們送到縣城去找你,有人追上來,丫鬟jiejie把我和弟弟帶進來,讓我們把衣裳給換了躲到書架后頭,我們躲了一晚上丫鬟jiejie都沒回來,弟弟餓了,我想出來給他找吃的?!蔽男愠槌榇畲畹母钔⒍髡f起了事情的經過。 從她的對話里,李廷恩約略可以猜出當時的境況。他沒想到,最后關頭秦先生最信任的居然是自己,他眼里涌出一陣潮意,將兩個孩子緊緊擁入懷中。 趙安從外面進來,急道:“少爺,快走,我在前面一家酒樓里發(fā)現了幾包銀子?!?/br> 全鎮(zhèn)都被洗劫,酒樓里卻還有銀子,不是流匪們沒搜尋仔細便是有流匪故意留在這里藥回來取的。無論哪一條,這里都不能久呆。李廷恩只得打消想要去給秦先生收斂遺體的念頭,把文秀放到趙安懷中,自己抱起文峰。 “文秀,這是趙爺爺,李哥哥的叔叔?!崩钔⒍鲗ο胍獟暝奈男阏f了一句,兩人不再耽擱,一人抱起一個孩子,匆匆出了鬼鎮(zhèn),走山路往李家村趕。 一路上遇到兩個流匪,都被走在前面的趙安利索解決了,從他們口中得知,圍攻三泉縣的這一股流匪約有兩萬多人,他們是被永王的兵馬一路逼迫追攆驅趕到河南府的,為了活命,流匪們分成幾撥洗劫河南府境內的縣城村鎮(zhèn)。有五百多人搶完柳條鎮(zhèn)后聽說附近有個李家村這幾年出了個解元,結識了大燕有名的鄭家種金銀花掙了大錢,五百多人就決定往李家村去搶一把。 聽完這些,李廷恩簡直心急如焚。他沒想到,有朝一日,為了讓族人過上好日子的金銀花,居然會成為族人的催命符。 “少爺,就算沒有您,這些流匪搶完鎮(zhèn)上照舊會去村里搶。”趙安看他神色怔忡,將流匪的尸首拖到路邊草叢里后不由安慰了一句。 事到如今,李廷恩也顧不得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牢牢抱著懷里的文峰,腳下加快,終于在天色擦黑前趕到了村口。 在腦海中一直臆想的場景并沒有出現,一切似乎都還和原來一樣。各家各戶依舊亮起暖融融的燭光,空氣里嗅不到一絲血腥氣,遠遠的甚至還傳出幾聲雞鳴。 李廷恩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他臉上帶著喜色抱緊文峰就要往家中走,卻被趙安一把抓住了。 “少爺?!壁w安目光森寒的在村子里掃了一圈,“少爺,有點不對?!彼鋵嵳f不出哪里不對,但昔年在戰(zhàn)場上做夜不收的他對于危險天生有著驚人的直覺。 “你發(fā)現什么了?”李廷恩沉聲問。 趙安搖了搖頭,將李廷恩拉到僻靜的角落,瘦小的身軀在夜色的掩映下飛快的就近尋到一所農家小院。他附耳在門板上傾聽屋里的聲音,片刻后神情凝重的回來。 “是流匪?!壁w安無奈的對李廷恩道。 心從歡喜的高處一下跌落到冰冷的地面,李廷恩攥緊劍柄,趕了一天一夜路的他眼中全是紅絲,“村里的人都……” 趙安搖了搖頭,“應該不是,不過也沒見著村民。他們人太多,只怕這村子里住的都是他們的人,一家至少十幾個。我們沒辦法抓幾個來問?!边@與在秭歸林不同,秭歸林那里聚居的流匪們互相隔著一段距離。這村里一動彈,立馬就會把其它院子的流匪都引出來。兩人身手再好,流匪們再是土雞瓦狗,螞蟻也能咬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