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為了這個幼子,榮王爺入宮與王太后狠狠鬧了一通,壽章長公主親自上榮王府賠罪,給那位側(cè)妃送了不少東西,王太后又從王家挑了一名容貌出眾的庶女送給榮王爺這幼子做了側(cè)室,并答應(yīng)讓再給那側(cè)妃生的大兒子賜一伯爵位,事情才就此了結(jié)。然而榮王爺對杜玉華的厭惡之情,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的。 至于瑞安大長公主,岑子健如今已回京,又有前不久的事情,自然人人都明白當(dāng)初親上宮中拒絕婚事的瑞安大長公主對杜玉華也不會如何喜歡親近。 這樣的兩個人身份高,輩分高的人坐鎮(zhèn)宗正寺,原本與杜玉華無關(guān),畢竟井水不犯河水,可一旦杜玉華因故入了宗正寺,事情便大不一樣了。 此時王興邦也明白過來了,人好進去,再想弄出來,只怕連壽章長公主與杜玉樓回來也完全沒有法子。一想到人是在自己面前被弄走的,再想到王太后與壽章長公主的護短之處,王興邦蹭的一聲從位置上跳起來,大聲道:“我這就進宮,這就進宮?!?/br> 太后不病也病了,這事兒要是瞞著她,杜玉華真有個三長兩短,自己指定要遭殃,告訴了太后,好歹讓她先開口把人接出來,至于往后如何,就與自己無關(guān)了。 王興邦想的很清楚,匆匆交待了長史要注意宮里來人的事情,就著急忙慌的又進了宮。 永寧宮里亂成一團,太醫(yī)正在給王太后診脈,一看到王興邦,厲德安就湊上來道:“事情辦妥了?” 王興邦魂不守舍的點了點頭,看了看四周問,“皇上呢?” 厲德安小聲道:“皇上在偏殿問了幾句,先說了是風(fēng)寒,太后交待了不見皇上,省的過了病氣。正巧前頭有事,皇上聽過就又趕去處理政事了?!?/br> 一聽說昭帝來過又走了,王興邦越發(fā)覺得杜玉華這回在劫難逃,恍恍惚惚的看到太醫(yī)診脈萬被厲德安叫到一邊,周圍只有幾個宮婢在簇擁著王太后,他趕緊上去喊了兩聲:“大姐,大姐?!?/br> 王太后被太醫(yī)施過針,此時已好轉(zhuǎn)許多,勉強能坐起身,聽見王興邦的聲音,就睜開眼疲憊的應(yīng)了一聲。 見王太后能開口了,王興邦更是大喜。他擔(dān)心事情耽擱杜玉華出事他被連累,立時就一臉急色道:“大姐,您的想想法子,玉華被沈聞香帶人抓到宗正寺去了。” “你說什么?”王太后顧不得心口的絞痛,厲聲追問,“玉華怎么了?” 王興邦還怕太后不重視此事,忽略了自己辛苦進宮報信的功勞,趕緊加了把火,“大姐,沈聞香帶著幾十個麒麟衛(wèi),口口聲聲說玉華犯了重罪,闖到壽章府上,把玉華給硬逼著押走了,我這攔也攔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您想想法子,如今的宗正寺可在榮王爺和瑞安大長公主手里,您說玉華落在他們手里還能……” 他還在滔滔不絕,卻沒有注意到王太后臉色已然由青轉(zhuǎn)白,嘴角邊的rou連連抖動。 王太后悶了好一會兒,才顫聲道:“麗質(zhì)呢?” 王興邦道:“麗質(zhì)昨日去了西山,玉樓去了左衛(wèi)軍軍營練兵,兩人一時半會兒都回不來,再說他們也沒法從宗正寺救人,大姐,還得你出手才行。” 王興邦后面的絮絮叨叨王太后已經(jīng)全都聽不見了,她只記住了一個西山,一個左衛(wèi)軍軍營。 一股腥甜從心口急速涌到喉管,王太后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仰面朝天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嘶嚎,“宣明澈!” “太后,太后。” “大姐,大姐?!?/br> 屋里的宮婢聽到王太后喊出昭帝的名字,俱都死死的垂了頭,誰知轉(zhuǎn)眼就聽到咚的一聲響,抬頭一看,所有人嚇得半死,只見王太后已然全身無力的暈倒在了床上,床邊一灘血跡觸目驚心。 王興邦傻了眼,他沒想到王太后居然被他帶來的氣的吐了血,又暈了過去,他趕緊跪倒在床邊哭喊道:“大姐,大姐?!?/br> 厲德安急的厲害,顧不得許多上去就把王興邦抓開,任由他失魂落魄的在邊上哭,把在偏殿的太醫(yī)又給抓了過來,一面還要警告宮婢太監(jiān)們,不許在外頭亂說,誰要敢報消息,就要誰的命。 好在這些能進內(nèi)殿伺候的都是王太后精挑細選的心腹,這些人也知道身家性命都跟王太后拴在一起,自然無人敢亂說一句話,亂走一步路。 可永寧宮的人來來往往,自然瞞不住昭帝的耳目。昭帝雖說不知道內(nèi)殿的消息,卻也能判斷出些蛛絲馬跡。 聽見太監(jiān)回報說王興邦又進宮后永寧宮就有些忙亂,昭帝含笑運足氣勢,在鋪開的宣紙上寫了一個偌大的忍字,提筆之后,昭帝望著這個這些年頭一次寫的如此順暢的忍字,眼底滿是意氣風(fēng)發(fā)。 他將筆放在一旁,用白虎玉鎮(zhèn)紙將宣紙壓好,問身邊的太監(jiān),“姚鳳清可已入城?” 太監(jiān)彎腰諂笑,“回皇上的話,姚公子尚需半個時辰才能進城?!?/br> 昭帝點了點頭,“甚好,入城的時辰,不得早也不能遲?!?/br> “皇上放心,奴才早便安排好了,姚公子也是精明人?!?/br> 昭帝微微一笑,舉目望著遠方,目光似乎已透過層層宮墻,窺見這大燕天下的未來。 “祖母。” 瑞安大長公主正在閉目養(yǎng)神,聽見聲音,沒有睜眼,便先笑了,“是壯哥兒啊,你怎的來了。”說著瑞安大長公主搖了搖頭,“壯哥兒,宗正寺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更不該在這時候來?!?/br> 岑子健當(dāng)然明白瑞安大長公主的意思,他上前一步,低聲道:“祖母,您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按律便是。”瑞安大長公主笑了笑,“壯哥兒,你回去罷,此事祖母心中自有打算。” 岑子健有些著急,“祖母,*郡主是沈聞香帶進來的,可太后……” “壯哥兒?!比鸢泊箝L公主臉上失去了慈和的笑意,她擺了擺手,看著岑子健正色道:“祖母告訴過你,平國公府立身之道便在忠君,你只管記住這兩個字便是。至于祖母,出身皇室,自有祖母處事的道理?!?/br> “可是……”岑子健當(dāng)然明白瑞安大長公主的意思,是要將自己大長公主與平國公府老夫人的身份拆開。在平國公府府中是老夫人,在宗正寺,便是大長公主。然而若真能如此簡單的分開,事情便簡單多了。他忍不住張口又要說話。 瑞安大長公主及時阻止了他,“不必說了,你聽祖母的話,趕緊回去,還有……”瑞安大長公主頓了頓話,沉聲道:“鳳清那孩子,你不要再與他來往了?!?/br> 岑子健聽到這句話,悚然一驚,“祖母是以為?” 瑞安大長公主淡然一笑,“祖母什么都沒說,事情,總會明白的。” 岑子健心念頓閃,默不作聲對瑞安大長公主行了禮,退了出去。 他一出宗正寺,并未直接回國公府,而是叫人去打聽了姚鳳清的動向。 得知姚鳳清此時依舊尚未在京時,他心里就對先前的念頭有了懷疑之意??伤质至私馊鸢泊箝L公主說話從來言之有物,想了想,他腦海中忽然竄過一個人,他立時勒住韁繩,掉頭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少爺,咱們這是往哪兒去?”身邊跟著的小廝見這條路從未走過,不由多了一句嘴。 岑子健道:“去找李廷恩?!?/br> “李廷恩?”小廝喃喃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這才明白過來,“是那位探花郎。” 岑子健點了點頭,看到路上行人疏落,揚了揚鞭,往李家飛馳而去。 此時的李廷恩,也正在聽從平打探回來的消息。 “少爺,是真的,沈大人真的帶著麒麟衛(wèi)去長公主府親自帶了*郡主前往宗正寺。小的打聽過,聽說榮王爺與瑞安大長公主已接到圣旨,此時都在宗正寺,只等著宗正寺少判一到,便要開始問話。” 李廷恩聽完這個消息就沉默了。 還有三兩日便是王太后的千秋壽宴,昭帝為何要選在此時動手?這么多年都忍了,*郡主以非能夠左右政局的人,昭帝偏偏要選中她,這件事實在太不尋常。 他想了想問,“壽章長公主與杜玉樓可在府中?” 從平搖頭,“不在,小的得知這消息便探查過壽章長公主與杜世子的行蹤。壽章長公主昨日去了西山,杜世子去了左衛(wèi)軍軍營。城門口有守衛(wèi)親眼看見他們帶著護衛(wèi)出城的?!?/br> 聽到從平的話,李廷恩心里的疑惑之意更添了些許。 在這個時候動手,壽章長公主與杜玉樓卻都不在京城。然而杜玉樓在離開之前拜訪過沈聞香,今日又是沈聞香帶著麒麟衛(wèi)奉圣旨抓了*郡主。 在太后即將壽宴的時候,在杜紫鳶即將敲登聞鼓的時候。杜玉樓是*郡主的嫡親兄長,是太后欽點的左衛(wèi)軍都督,卻是皇上暗中重用的人。 這條隱秘的暗線聯(lián)系起來,其中到底隱藏了什么秘密?難道真是昭帝一手安排?可即便如此,只要王太后尚在,又能把*郡主如何?杜玉樓真的肯為昭帝連*郡主的性命都不顧了? 心中繁雜,李廷恩下意識的用手指有節(jié)奏的在案桌上敲擊起來。 外面?zhèn)鱽硌诀叻A告的聲音。 從平過去開了門回來道:“少爺,岑世子來了。” “岑子??!”李廷恩冷淡的笑了笑,起身道:“請進來?!?/br> 作者有話要說:請大家不要嘲笑的我取名水平,我覺得沈聞香很好聽,人家是美男啦。 另外謝謝大家的霸王票,順便請大家收藏下我的作者專欄,點一下嘛。 大家看文愉快,晚安。 ☆、第82章 宗正寺為太祖所設(shè),除了正中高掛一面太祖親書的明光匾,就只有正中一張案桌,案桌后一張大椅,宗正寺少判義郡王坐在的椅上,見到杜玉華自從進門之后便手握長鞭,一臉不遜,只覺得頭痛。他下意識的看了看坐在左右兩邊的榮王爺與瑞安大長公主。 榮王爺抖了抖胡須,冷哼道:“此乃明光堂,*,你膽敢不跪!” 杜玉不屑的看了一眼高堂上坐著的三人,“為何要跪?” “你……”榮王爺沒想到杜玉華竟敢在宗正寺頂撞他,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想到臨出門前愛妾的哭訴,氣的狠狠捋了捋胡須,怒道:“來人啊,讓她跪下?!?/br> 林立在兩邊的宗正寺衙役不敢猶豫,哪怕有些畏懼杜玉華,依舊三兩個上來,欲要將杜玉華壓著跪到地上。 “誰敢上來!”杜玉華長鞭甩動幾下,登時將不敢與她動手的護衛(wèi)抽的倒在地上痛哭的呻吟。 “反了反了!”榮王爺氣的須發(fā)皆張,指著杜玉華罵道:“管他是皇親還是國戚,就算是皇子,自太祖立宗正寺以來,還沒有人敢在明光堂動手,來人啊,把寺兵叫進來,上杖刑!” “榮皇叔?!币恢背聊o靜坐在位子上泥偶木雕的瑞安大長公主忽然開了口。 榮王爺雖說輩分比瑞安大長公主更高,實則兩人年歲相差并不大,交情素來不錯,此時見瑞安大長公主開了口,即便動了真火,榮王爺也依舊愿意給瑞安大長公主幾分顏面,他有些不悅的道:“瑞安,這孩子太過張狂,是非的教訓(xùn)不可了?!?/br> 瑞安大長公主含笑點頭,“皇叔說的是?!彼戳丝匆琅f站在下方毫無屈服之色的杜玉華,笑道:“皇叔,孩子是要管教,只是還得讓她心服口服才是?!?/br> “這孩子講不通道理?!币豢吹蕉庞袢A那張桀驁的臉,尤其是那對于王太后年輕時相似的飛揚入鬢的長眉,榮王爺就不由想到往事,他苦笑著擺擺手,“罷了,瑞安,你若要與她說幾句,便說罷?!?/br> “多謝皇叔?!比鸢泊箝L公主客客氣氣的謝過榮王爺,拄著沉香木鳳頭拐杖起身望著下面的杜玉華,沉聲道:“你隨本宮過來。” 杜玉華雖說不明所以,有早年的事情在,卻也不會以為瑞安大長公主在榮王爺面前保住她就是喜歡她。她挺直背脊跟在瑞安大長公主身后來到明光堂后院尋了一間凈室。 瑞安大長公主坐在蒲團上,靜靜打量著杜玉華防備的神色,忽然笑了,“你果然是她的外孫女。當(dāng)年她入宮的時候,也是這副模樣。” 杜玉華先是不明所以,很快就明白過來瑞安大長公主說的是王太后,她動了動身子,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用一種困惑的目光望著瑞安大長公主。 “你是不是以為,本宮不喜歡你?” 面對瑞安大長公主的詢問,杜玉華的回答只是無聲又不屑的撇了撇唇。 瑞安大長公主并未被她的神情激怒,平靜的道:“你的這性子,性烈如火,與你外祖母別無二致??赡悴患澳阃庾婺缸R時務(wù)?!?/br> 杜玉華登時憤怒的看著瑞安大長公主,冷笑道:“您昔日是皇女,我外祖母如今卻是您的皇嫂,到底誰更尊貴,您在我面前如此說話,此時又是誰不識時務(wù)?!?/br> 聽到這番話,瑞安大長公主只是冷淡的看著杜玉華,“本宮身上流著宣家的血,你說誰更尊貴!后宮上至皇后,下至妃嬪,但有難產(chǎn)之兆,悉令保小不保大。妃嬪流產(chǎn),皇后有責(zé),妃嬪落罪,*郡主,凡此種種,你說誰更尊貴!” 杜玉華被問的說不出話,她沒法反駁這些道理,只能用更憤怒的目光死死的瞪著瑞安大長公主。 “旻和七年,慧文太子妃崩逝,皇兄挑選繼妃。你外祖母出身不彰,父皇本欲為其則高門貴女為后,偏偏皇兄看重了你外祖母,一意孤行要立你外祖母為繼妃。父皇早便說過,‘王家女性如野馬,吾兒善似雛鹿,此女,當(dāng)禁于后宮?!比鸢泊箝L公主看著杜玉華吃驚的神色,緩緩道:“你不知道此事罷,這天下,除了本宮,還記得這句話的,想必只有你外祖母了?!彼龂@息一聲,繼續(xù)道:“當(dāng)年皇兄病重,無心處理朝政,曾囑托本宮,本宮為了平國公府,一意推拒了。為了替宣家后人守住這天下,皇兄將政事悉數(shù)托付與你外祖母??勺詨壅轮潞?,皇兄憶及父皇當(dāng)年說過的話,早便后悔了,奈何權(quán)柄交出去易,收回來難。再有皇上年歲當(dāng)時年歲尚小,皇兄病體一日不如一日,無奈之下,才留下詔書讓你外祖母攝政。時至今日,你外祖母重用外戚,攪亂我宣家江山,實乃禍國之人,論罪當(dāng)誅!” 誅字一出口,便如滾滾浪濤,重重擊打在杜玉華心口之上,她被瑞安大長公主殺氣騰騰的眼神逼迫的連連后退幾步。直到身體撞上緊閉的木門,發(fā)出嘭的一聲巨響,才讓她回過神來。 發(fā)現(xiàn)自己被瑞安大長公主一番話嚇到的杜玉華面色漲紅,惱羞成怒之下?lián)屔蠋撞?,指著瑞安大長公主怒道:“文宗皇帝說過什么,誰也不知道,當(dāng)然由得你說。你一個大長公主,竟敢放言誅殺太后,到底誰改論罪。正好,你我如今皆在宗正寺,我們這便出去明光堂,我倒要瞧瞧,誰的罪更該跪!”她說著,便毫不客氣的上去要抓瑞安大長公主出去。 瑞安大長公主坐在那里紋絲不動,手中鳳頭拐杖輕輕一敲,就將杜玉華伸出來的手臂打得脫了臼,“*,你常年習(xí)武,就學(xué)了這些本事?” 杜玉華聞言怒不可遏,她不是不清楚公主府那些武學(xué)師傅都是在奉承她。那些人顧忌她的身份,唯恐她受傷,從來不肯教她真本事,可這些年,她從未有一日懈怠,就算只學(xué)到皮毛,她也費百倍千倍的功夫去琢磨。 看到瑞安大長公主眼底的諷刺,她不顧手上的傷勢,再度朝瑞安大長公主揮鞭而去。 瑞安大長公主依舊身子不動,輕輕巧巧就將她的左手同樣給敲的脫了臼。 “本宮常聽人說,壽章之女*郡主乃是女中豪杰,即便圍獵也講究行軍布陣之道,武勇之處更勝男兒,如今瞧來,連本宮這個垂垂老矣的老太婆都打不過,想來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