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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去想對方會不會介意他并不是原來的那個太宰治,也沒有深入思考他方才的話是什么意思,他如今能感受到的只有這個擁抱。 明明對方已經算不上活著的人了, 沒有生理活動提供的熱量, 這個擁抱本應沒有任何溫度,但是……但是他卻罕見地體會到了一絲暖意。 從與對方接觸的地方,從對方的指尖,從自己的胸腔。 那里盛放著的東西、原本他以為會永遠衰敗下去的心臟重新跳動起來, 他的手指顫動了一下, 張了張口, 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直到耳邊的聲音再次響起:“那時候沒有接住你,真是抱歉,太宰?!?/br> “不,不,不是你的錯, 織田……”[太宰治]下意識地收回手, 手掌落在對方的后背, 卻只是輕輕放下,像是不敢用力一樣,“織田作……” “太宰?!?/br> 織田作之助只是叫了他的名字, [太宰治]卻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勵一樣,在松了口氣的同時, 又忍不住出聲: “織田作。” “嗯?!?/br> “織田作?!?/br> “我在?!?/br> “織田作……”這次沒有讓對方應答,[太宰治]像個孩子一樣咯咯笑起來, 而后出聲說道,“我以為你會為了某件事道歉?!?/br> “某件事”自然是指在平行世界中,[織田作之助]對[太宰治]舉槍并且不允許他叫對方昵稱的事。 織田作之助既然從葵那里看到了平行世界, 定然可以通過其他方式了解到那里發(fā)生的一切,[太宰治]對此并不懷疑。 而織田作之助也心知肚明。 他的話聽起來很篤定:“我覺得那并不是你想要的?!?/br> [太宰治]垂眸,抿唇笑起來,眼尾卻有點紅,燈光穿過長睫之間的縫隙,將鳶色的眼眸映得明亮,像照到了一層融融水光。 他真切地體會到了,這個男人對于“太宰治”的理解,并不是單單指主世界的太宰治亦或者他自己,而是作為“太宰治”存在的整個人格。 他是比太宰治本人還要了解太宰治的存在。 能遇見這樣一個人,多幸運啊。 因此[太宰治]絕不會后悔。 他將手臂上移,摟緊對方,而后雙唇貼近織田作之助的耳邊,輕聲說: “為所愛之人走向死亡,是我的榮幸?!?/br> 因為對方的存在,他的生有了意義,死也有了意義。 他所在的無盡黑暗終于亮起了一盞燈,在眼前,溫暖又奪目,指引著他向前的路。 “是你讓我體會到了存在于世的意義,”他的唇瓣顫抖著,指尖無意識地抓緊了對方的衣服,聲音卻仍舊很輕,“我和真正的‘人’一樣,找到了活著的目標,不再迷茫又孤獨地站在原地……我很開心?!?/br> 即使它如此短暫。 但他也曾真切地擁有過。 真切地明白,生而為人,是一件多么幸運的事。 他闔上眼,沾了些許水汽的長睫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他彎起唇: “織田作,謝謝你?!?/br> 話里的尾音輕得如同夢中的呢喃,甫一出口便消散在空氣中,快得像是一種錯覺。 織田作之助接住對方向下滑落的身體,下意識地將他抱得更緊,卻并未開口說話。 他知道對方已經離開了。 良久無聲。 直到懷中人的呼吸產生變化,發(fā)出一聲困惑的單音:“……誒?” 織田作之助的手松了松,太宰治從他懷中退出來,將視線放在他的臉上,兩秒過后,露出一個了然的笑:“你分辨出來了,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你們?yōu)槭裁赐蝗蛔隽私粨Q?” “只是覺得應該讓他見你一次而已?!碧字蔚溃安贿^話說回來,我還以為我們很相似呢,你到底是怎么看出來的?” 織田作之助頓了下:“很好辨認的,他……更像是一個沒嘗過甜味的孩子?!?/br> 因為沒嘗過,所以在得到糖果時更加小心翼翼,也更加努力地去想要守護住這塊糖果。他拼了命地想要裝作記憶里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相處時的樣子,卻因為太努力,反而不小心將不同于太宰治的渴望展現(xiàn)出來。 他渴望在疲憊時可以對著某人訴說,渴望喋喋不休時也有人能夠認真傾聽,也渴望在生氣時有人哄,都是些孩子氣的簡單愿望,但對于[太宰治]來說,實現(xiàn)反而比登天還難。 所以當這些愿望在擁有或許能夠實現(xiàn)的機會時,完全違背了他本身的理智,無意識中就一股腦地對著織田作之助傾斜而出。 這和他身邊的太宰治自然是不同的。 相比起來,太宰治的性格更加圓滑,笑容更多,卻也更會偽裝,即使是在織田作之助面前,也并不會表露自己的真實情緒。 不如說,正是因為在織田作之助面前,太宰治才將笑容偽裝得滴水不漏,似乎連一絲一毫的負面情緒也不想讓他看見。 太宰治用指關節(jié)抵著下頜,笑著說:“……該說不愧是織田作嗎,我分明感覺他做的那些我也做過呢,結果就被你看出差別來了?!?/br> “……不,太宰你,”織田作之助面上的神色突然變得十分微妙,“不會像他那樣生氣。” 太宰治看著他沒說話。 “在我面前,你只會對自己生氣,不開心了也會笑著揭過,當做無事發(fā)生的樣子?!笨椞镒髦従彽?,“我其實希望你也能像他那樣,肆無忌憚地表達自己的情緒,其實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