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代王哭笑不得,能和裴金玉單獨說話,甭管說的是什么他都是開心的,這劉彩硬是賴著不走不說,還嫌棄起他來了。 代王道:“我在宮里熟啊,想托我提前打點好?!边@是告訴裴金玉,你的意思我聽懂了。 還不忘保證道:“金玉你且安心,我自會將一切都安排好?!?/br> 話畢,點點頭,走掉了。 他又不是劉彩,硬賴著不走,搞不好會招人嫌的。 劉彩見代王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一摟裴金玉的胳膊,另一只手也沒閑著,逗了逗在裴金玉懷中臥著的裴大,笑嘻嘻地道:“沒想到老虎小時候也這么可愛的?!?/br> 裴金玉也笑道:“什么東西都是小的時候最可愛?!比艘惨粯樱赖脑缴俣脑缴?,連眼神都是清亮的。等到越老眼睛越渾濁,從眼睛里頭,就能看到他過往的經歷有多少。 而后劉彩又絮絮叨叨地同裴金玉說起了往年參加宮宴的各種趣事,譬如前年最得寵的是韋妃,光從那一身鮮亮的行頭就能窺見;去年最得寵的是純美人赫連解語。也不知今年最得寵的會是誰。 其實這些裴金玉比劉彩知道的多,她卻只笑不語。這是朋友在給她“送禮”,雖然禮輕,卻已竭盡全力,萬萬沒有嫌棄的道理。 只是一向料事如神的裴金玉也沒有想到,今年的除夕沒有依照舊例,而是過了臘月二十三祭灶,宮中就派了人到各府傳信,要求各府的命婦、以及三品以上大員的嫡女于臘月二十五進宮過年。 理由是聚集有福之氣,為純方菩薩肚中的皇子祈福。 是的,純方菩薩自從動了胎氣,就一直處于臥床保胎中。 裴天舒以家中有幼子為由給楚氏請了假,本想仍舊以長公主身體虛弱的借口也為裴金玉請個假。 可裴金玉自己執(zhí)意要入宮,說是替她二叔走動走動。 裴天舒感動之余,細細思量,心想著皇帝還不敢和他明刀明槍地干上,再者對他女兒也沒什么不放心的地方,饒是如此還是特地囑咐了裴箏“要寸步不離地跟著長公主”,這才于二十五日的早上,親自將裴金玉往皇宮里送。 馬車才行到宮門前,就瞧見了皇后跟前最得用的大太監(jiān)柳云,一身嶄新的宮服,迎接在宮門之前。 各府的命婦都是清一色的緋紅繡花斗篷,黑體紅邊的曲裾,各家的小娘子則是各個花枝招展,排著隊等著由柳云引領至慈惠宮,向皇后娘娘請安。 武陵長公主的馬車一到,柳云便親迎上前,問安行禮后,又指使著宮人放行,這才含笑曰:“忠義王,皇后娘娘說了,長公主到了皇宮,就等于是回了娘家,自不用與各府的小娘子們一道,二門前已有專人迎接。” 裴天舒一點頭,指使東青塞了一袋銀錢在柳云的手里,也不去想皇后此舉是在示好還是捧殺。放下了車帷,馬車復又前行。 到了二門前,沒有皇帝的召喚,裴天舒便不好再往里去。 先行下了馬車,去扶裴金玉。 就見柳云口中的“專人”已來到了馬車跟前。 不是代王又是哪個! 裴天舒道:“你來的倒很早?!?/br> 代王的面上掛著標志性的憨笑,曰:“快過年了,皇伯母讓我進宮來陪陪她哩。”這是來了就不走的意思。 裴天舒聽明白了,“嗯”了一聲,又挑眼看他囑咐道:“我想說什么你懂。” 代王想說“我不懂”,可裴金玉已下了馬車,就站在旁邊,看著他們哩。遂悶悶地答:“懂?!边€不就是照顧好了她,但是不可以監(jiān)守自盜嘛! 這是只讓人干活,還不給獎勵的節(jié)奏。 代王目送著裴天舒的馬車出了宮門,暗地罵了一句“摳門”,這就規(guī)規(guī)矩矩地引著裴金玉往慈惠宮去了。 皇宮不止是等級深嚴的地方,還是耳目眾多的地方,誰也不知道哪個墻角旮旯里藏著誰的眼睛。 代王在這里只能是標標準準的傻王爺,裴金玉也得時不時地做出身體不適弱不禁風的模樣。 就算很多人心知肚明她是裝的,也沒人會不識趣地去揭穿不是! 一到了慈惠宮,皇后就趕忙讓人給裴金玉賜了座,緊挨著高座之旁?;屎鬁匮詼卣Z地詢問了裴金玉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柳云便領著各府的小娘子朝見而來。 皇后正襟危坐,下意識地揚起了高傲的頭。那廂的代王早在柳云來報之時,不待人囑咐,就回避了開。 如花如玉的小娘子們齊齊進殿向皇后行禮,而后分成了兩排,侍立在皇后跟前。 皇后說了些吉祥的場面話,又挑了幾個亮眼的詢問了年齡和學識,而后命她們退到了一邊,這就該各府的命婦朝見了。 命婦行禮之時,裴金玉有意讓開,皇后卻道:“不用,堂堂的長公主當得這一禮?!?/br> 話雖如此,可裴金玉覺得今日的仇恨拉得已經夠多了,還是執(zhí)意起身,讓到了一旁。 各府的命婦行過了禮,也分了兩排侍立在皇后的跟前。 皇后道:“本宮奉了皇上之命,將爾等有福之人招至宮中,一方面是為了給純方菩薩肚中的孩兒祈福,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讓大家高高興興地慶祝一番。我朝家法嚴謹,女子應該懂得持家之道,首要的便是女紅……爾等今日進的宮門,便各裁一件衣服,再由各府的小娘子們縫制,明日日落之前交上。” 站在這里的各府命婦皆心知,一進宮門絕對沒有什么好事,卻不曾想到一上來就讓她們做衣裳。 有的嚇個半死,譬如誠信伯夫人肖氏,她比誰都知道她這女兒的針線本領,說的好聽點兒叫不怎么會,說的難聽的就是手笨的跟腳一樣。 高御史的夫人本沒什么緊張的,只因她最小的女兒也出嫁了,嫁的是韋妃的侄兒,品級不夠,并沒有進的宮門。 可一瞧見鎮(zhèn)國將軍夫人高再嬋,忍不住還是很心慌。 那邊的裴金玉一瞧劉彩哭喪的小模樣,已心知她和自己一樣,是個壓根兒就不通針線的。 到了皇宮的地界,她爹的人輕易不能動,想做點兒什么小動作,就全看代王的本領了。 裴箏早就會了意,悄悄地給代王遞消息去了。 臘月二十六的中午,代王趁著皇后小歇的時候,拿了兩件做好的衣裳遞給了裴箏。 而高再嬋那里,因著高夫人的主動幫忙,也已經完工。 這就寫上了各人的名字,交上去了。 然后,玩兒去。 雖說裴金玉是帶有目的性的,卻也不好冒冒失失地闖進和楿宮去。代王早就安排了妥當,差人給赫連名花送了信,就約在了秋麗亭見面。 裴金玉攜著劉彩和高再嬋到地方的時候,就見秋麗亭中立著一個宮裝麗人,穿著名貴的純白色的雀羽大氅,端莊秀麗,一點兒也不像是失寵的模樣。 高再嬋是知道情況的,消息的來源渠道自是鎮(zhèn)國將軍林樅。 她眼光獨到,只瞧了一眼,便猶豫道:“是她?” 劉彩不解問:“三嬸娘,你和……她,從前認識?” 裴金玉也瞧出了異常,沒發(fā)表意見,只是對劉彩道了一句:“多看少說,有什么話出宮再說?!?/br> 劉彩又不傻,果斷閉嘴,眼瞅四方。 秋麗亭中的確實不是赫連名花,而是meimei赫連解語。 別問她為什么在這里,她那個笨jiejie也不知被什么人迷惑,竟會傻到了問她愿不愿意出宮去。 且不說,這禁宮深嚴,除了死掉被抬出去,想要活著出去難于上青天。單只說,迷惑她jiejie的人,到底是哪一方的神圣,膽大到了這種地步。 她問了她jiejie許久,可她jiejie就是不肯吐口,她便一直叫人盯著jiejie的一舉一動。得知了今日之約,她將jiejie迷倒在屋,自己前來赴約,倒要瞧一瞧“那個神圣”是什么人物。 不曾想,這就瞧見了赫赫有名的長公主。長公主不認得她,可不代表她不認得長公主。昨日命婦和貴女進宮,她可是遠遠地瞧過的。唯有長公主是由代王親引進宮。 赫連解語的心頭咯噔一跳,難不成迷惑她jiejie的是忠義王? 一想,也是,放眼整個大宏,若說有一人膽敢來挖皇帝的墻角,那就只能是忠義王裴天舒了。 怪不得,這一次那忠義王妃并未進宮。 赫連解語上前柔柔一拜,道了句:“長公主有禮,將軍夫人有禮?!?/br> 高再嬋和劉彩回禮,只有裴金玉緊盯著她,似漫不經心地道了一句:“你jiejie什么時候過來?” 真是沒有想到一上來就被揭穿了身份。赫連解語這才將裴金玉放在了眼里,含笑道:“長公主真是犀利,怎么就猜到了我的身份呢?” 裴金玉哂笑,指了指額頭。 赫連解語頓悟,說:“其實一擦上香粉,jiejie額頭上的疤痕并不引人注意?!?/br> 這不是裴金玉想知道的問題,仍舊直接問:“你們姐妹此舉為何意?” 在宮中和人說話習慣了繞彎子,沒想到碰見了這么直言不諱的。赫連解語也就不再顧左右而言他,哼笑一聲說:“我不知長公主,哦不,或者說忠義王是何意?” 在皇宮里,還是同不是目標人物的赫連解語扯皮,實在不是裴金玉的本意。 她沉吟片刻,道:“本宮不知純美人此言是何意,我不過是聽人說笑美人的軟體舞精妙絕倫,才使人約她來此,想見識見識?!?/br> 她相信經此一事,赫連名花已經有了決議。 赫連名花既然敢從高臺上滾落,可見并不是毫無主見之人,空有疼愛meimei之心,也得meimei領情不是! 瞧赫連解語的樣子,倒像是個執(zhí)迷不悟的。 赫連名花該知道,就是搭上了她自己,也換不來赫連解語的回頭之心。 就如皇位一樣,皇后的位置也只有一個哩。 想做寵妃,卻碰不上癡情的皇帝。 想做皇后,卻無奈何自己不過是個番邦敬獻的美女。 就算曾經被皇帝所喜,可是位分呢,不還是同被皇帝冷落的赫連名花是一樣的。 如此還不醒悟,還想借此幫助皇帝鏟除了她爹,只能證明此人已經無救了,還是藥石無靈。 赫連解語自然不會相信這樣的說辭,可她苦于根本沒有確鑿的證據,一時間只能氣呼呼地盯著裴金玉。 裴金玉忽然笑道:“既然你jiejie不識抬舉,不如純美人代姐一舞,讓本宮開開眼界如何!”你想算計我爹,本宮就先殺一殺你的銳氣。 ☆、第84章 一陣蕭瑟的冷風吹過,赫連解語才意識到自己受了奇恥大辱。 她是皇帝的美人,就連皇后對她萬般不喜,也斷不會隨意說出讓她跳舞開眼的話來。 她漲紅了臉,正想要說一句強硬的話回擊。 裴金玉又一笑道:“原來你也是個不識抬舉的?!币晦D身,施施然下了亭子,不給人留一點兒時間做出反應。 劉彩緊跟上去,實在不解,問:“長公主,你怎么又不讓她跳了呢?” 裴金玉攏了攏大氅,用不高也不低的聲音道:“天這么冷,她就是想跳,也得本宮樂意看啊?!边€特地回頭又瞧了她一眼,只是那眼神中的輕視是那么的明了。 赫連解語不止聽見了,還聽得一字不漏,不止看見了,還看的清清楚楚,她從沒有如此地憎恨過自己耳目聰靈。 這樣的侮辱就是放在去年她還受寵之時,因著對方的身份,這一口氣就是咽不下也得咽下。更何況,今年她已經沒了往昔的恩寵。 她在秋麗亭中又站了許久,直到冷風吹得她遍體生寒,她才似將將睡醒一般,心思活動起來。 她想,想要在這宮里徹底的站住腳,就得不怕疼不怕苦不怕孤單,還得不得不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