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一樣的身形,不一樣的面容,想起方才頭頂之上的觸覺,陡然讓裴金玉一驚。 代王問:“金玉,你……沒事吧?” 裴金玉還有些恍惚,反問:“你呢?” 代王欣喜不已:“我自然是無事的?!?/br> 裴金玉發(fā)覺自己說錯了話,涼涼地注視他一眼,又道:“我的意思是你可曾有說什么不該說的話?” 代王愣了一下,頓時明白了裴金玉大概和他歷經(jīng)了相同的經(jīng)歷,小聲表明:“否,你放心?!?/br> 裴金玉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遠(yuǎn)處她爹帶著人一路小跑,眼看就要趕到這里,她也小聲地對代王道:“事情蹊蹺,你去查明,無需告訴我爹?!?/br> 對于擄她的人是誰,有什么特征,說了些什么話,都有什么目的。裴金玉是一問三不知的。 楚氏埋怨道:“行了,行了,孩子頭一回遇見這樣的事情,嚇都嚇壞了,哪里還會記得這些哩?!?/br> 裴天舒可不相信他女兒是個一嚇就會被嚇傻的,不過也沒好意思當(dāng)面表明,帶著滿心的疑惑,和女兒道了“晚安”,轉(zhuǎn)身就找女婿去了。 對于女婿如此篤定他女兒沒被人擄走這件事情,裴天舒當(dāng)時沒表現(xiàn)出自己的狐疑,可不代表沒有發(fā)現(xiàn)哦,小女婿,是老老實(shí)實(shí)地說明,還是降一降本來就很低的家庭地位,還要三思而后行。 代王被威脅了,其他事情還好說,可將才發(fā)生的事情實(shí)在是太過蹊蹺,就算裴金玉沒有交代一句,他也不會說給裴天舒聽。 是以,裴天舒問什么,代王都以“直覺”兩個字回應(yīng)。 裴天舒怒了,踢了一頓還不過癮,放話曰:“明天,明天再不肯老實(shí)說明,老子要把你趕出府去。” 代王抱著裴天舒的腿喊冤,直讓他覺得難道真是自己判斷有誤,這事兒代王并不知情? 裴天舒是滿肚子的疑惑,上了床也安生不寧,左翻翻,右翻翻,怎么想都不得要領(lǐng)。 與此同時,也有人同他一樣是一心的疑惑得不到解釋。 善方跪在月亮底下,愧疚表明:“月影無能,沒能試探出什么可用的消息?!?/br> 月光如華,灑在白衣男子的身上,更顯得他一頭烏發(fā)如緞如錦。他沒有轉(zhuǎn)身,只是昂頭站在那里,半晌,才開啟了珠圓玉潤的嗓音:“至少知道了他們很熟悉不是嘛。”這就分明與長公主和代王一直不和的消息有異了。 ☆、第106章 朱無涯一直凝神站在月光里,他總覺得這里的月光不如山里的更清更冽,可能是沾染了塵世的浮華,從而有了塵世的溫度,總讓人覺得連月光里都似乎有了她的身影。 這是一種很有意思的感情,沒來洛陽之前,他一直住在深山里,幾乎是每一天都能收到洛陽城中傳來的消息。 亂七八糟這樣那樣的消息里,他總是一眼可以看見“長公主”這三個字。 那個時候,他還一次都不曾見過她哩。 可每天晚上,對著山里的月亮,在腦海里勾勒著長公主的身影,就成了他每天必須要做的事情。 在他的腦海里,起初的長公主是個一笑起來兩眼彎彎的小姑娘。 那是有一年的冬天他去山下的市集,見到的一個小女孩。他見到她的時候,她渾身高熱,雙眼渙散,被她的母親緊緊地包裹在懷里,他知道再過個一時半刻,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她了。不知怎地,他看著她突然就想起來了那個洛陽城中不曾見過面的長公主,鬼使神差地出了手。 那個女孩醒過來的時候,對著他一笑,兩眼彎彎。他當(dāng)時就覺得長公主笑起來一定也是這樣的,眼睛一彎,把人的心都彎了進(jìn)去。 再后來在他心里,小姑娘長成了大姑娘,笑起來的時候也是眉眼彎彎的。 等到他來了洛陽城,雙福橋上驚鴻的一見,忽地覺得,就是長公主不愛笑,只淡淡地瞧上他一眼,就已將他勾到她的眼睛里。這才鬼使神差地又特地?cái)r了她一次,只為得到她輕輕的一掃眼睛。 他想不明白自己這是怎么了,想不明白索性不要想,他只知道除了月亮,他有了另一個信仰,就同月亮一般,也是高不可攀的。 此時此地,朱無涯便一直在想裴金玉笑的樣子,就是因?yàn)闆]有見過,才更加的吸引人心緒。 月影看不懂神巫大人的心思,但女人的直覺很靈敏,她覺得神巫大人與從前不太一樣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一樣,她又說不清。 這時候的月影已經(jīng)從地上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上前兩步,期頤可以好好地看看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 可,神巫大人的反應(yīng)自然是異常的敏銳,她不過將將邁近了一步,他已經(jīng)轉(zhuǎn)了臉將她看定。 那如月神一般清俊的容顏,直直地撞進(jìn)了人的心里,月影趕忙低下了頭,只聽神巫大人道:“你趕緊回宮吧!” “是?!?/br> “照顧好那孩子。” “是?!?/br> “務(wù)必讓那孩子只聽你一個人的話?!?/br> “是。神巫大人,屬下不明,為何神巫大人不讓屬下殺掉穆秋霜?她已經(jīng)沒用了?!?/br> “我答應(yīng)過她哥哥要留她一條性命,既然是我應(yīng)的事情,自然是要說話算數(shù)的,給她吃了秘藥,不怕她亂說話?!?/br> “是?!?/br> 哪怕神巫大人說月亮是方的,月影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是”就對了。在她的心里,神巫大人就是她的一切,勝過生命。 ****** 這和代王的心思差不多是一樣的。 看來這世間的人,愛人的那個大都是一樣的心理。 被愛的則有的只覺榮幸,有的就覺心驚…… 裴金玉一回憶起酒窖里那個似吻非吻的碰觸,就忍不住心驚不已。 那感覺給人太過熟悉,怎么說呢,裴金玉篤定,酒窖里的那人是熟人,一定是見過面的,這就想到了朱無涯的身上去。 朱無涯很可能就是巫醫(yī),這是她和她爹共同的認(rèn)定。 可他為何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門挑釁,譬如上一次故意挑釁代王,這一次又故意招惹她。 真不知他到底懷著什么樣的目的。 裴金玉想來想去,不得要領(lǐng),不如自己也送他一份“禮”。 禮尚往來,收禮了勢必要送回去。 吩咐了裴箏,將那蒙面人遺落的面巾給朱無涯送去。 雖說朱無涯婉拒了皇帝的賜官,他如今仍是每日都要進(jìn)宮一次,有的時候是去東宮看太子,有的時候是去皇帝那里看度乘大圣,總是日出而進(jìn),日落而出,卻從不肯在宮中過夜。 這一日,朱無涯落日時分才回了倉平巷租住的小院,一踏進(jìn)院門,就發(fā)覺了異常。 他不動聲色地進(jìn)了屋。 裴箏便從房梁之上飛撲下來。 兩人交上了手,裴箏用八分力之時,兩人是平手。裴箏全力以赴之時,兩人還是平手。裴箏已知他深不可測,也不戀戰(zhàn),一個飛身躍出了窗外,這才將那塊面巾用連弩射在了窗欞之上。 朱無涯一看那面巾,頓時笑了出來。 干了壞事,被人揭穿了,還能厚著臉皮笑出來,可見此人不止武功功底深不可測,連心理素質(zhì)也是杠杠的。 非常人能比。 譬如裴寶就比不了。 裴金玉那里因著朱無涯占據(jù)了思緒,還沒來得急告訴劉彩,裴老太太想為裴七里求娶她的事情,劉彩她娘已將建信侯夫人是如何打聽她的人品,一一道給了女兒聽。 劉彩逮了裴寶好幾天,今日終于逮住了他,將他揪到了一旁問:“你娘是什么意思?。俊?/br> 裴寶頓時紅了臉,嘴上卻道:“什么什么意思啊?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哩?!边@是沒好意思承認(rèn),是他將心思說給了他娘聽。 這不是想著,萬一不成,還能將一切推到他娘的身上,然后他和劉彩還能做師兄妹嘛! 劉彩不信啊,說:“你少糊弄我,我娘給我哥相媳婦之前,相的是誰家的閨女,還會事先說給他聽,我就不信你娘打的什么主意沒有事先告知給你聽?!?/br> 裴寶不敢看她的眼睛,小聲說了一句:“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做兒女的哪能去打聽這些事情。反,反正,我是從來都不打聽的?!?/br> 劉彩道:“你個笨蛋,小心你娘給你說個大麻子?!?/br> 裴寶微微一笑:“我娘才不會那么不靠譜哩,比如說的你……不就挺好的嘛!”說完臉更紅了。 劉彩眨巴了眨巴眼睛,還沒反應(yīng)過來哩,就聽身后傳來了“噗”的一聲,緊接著就見譚中秀和代王打她和裴寶的身邊過去了。 譚中秀那個混蛋還說:“你們繼續(xù),我們就是路過,路過,啥都沒有聽見哩。” 劉彩又眨巴眨巴眼睛,捂著臉拔腿就跑了,到雕山小筑找她閨蜜去了。 裴金玉問她:“裴寶真是這樣說的?” 劉彩的臉上還掛著紅暈,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你是怎么想的?”裴金玉又問。 “什么怎么想的?”劉彩開始裝暈。 “喜歡,還是不喜歡,總有個決定。”什么事情向來都是旁觀者清,這就不耽擱看不清自己的裴金玉,條理清晰地幫劉彩分析。 只聽她又道:“裴寶人還行,是家里的嫡幼子,優(yōu)勢目前還不太明了,劣勢就是他娘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你娘和他娘,好像還不怎么對盤?!?/br> 裴金玉分析的很客觀,就連家庭情形也沒忘記一一說明。 “其實(shí)那些都不重要,日子是人過的,不管嫁誰,總少不了婆媳相處這檔子事?!眲⒉蔬€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蔫蔫地說道。 裴金玉下意識問了句:“難道你心里還惦記著那個朱無涯不成?”說話的時候,表情很是凝重。 劉彩嚇了一跳,趕忙擺了擺手道:“那哪能啊,別說是你了,連我都能瞧得出他非池中物。一會兒治好了度乘大圣,一會兒又是太子的恩人,這無疑等于在兩個婆婆之間當(dāng)兒媳,我爹說了越是這種兩邊游走的人,就越是厲害的嚇人,像我這種傻乎乎的,還是別上趕著找心痛了。說的是我嫁人不嫁家世,可也不能嫁一個會連累我家的人,這是底線哩?!?/br> “那你是……”裴金玉實(shí)在是摸不透劉彩的心。 劉彩也嘆息了一聲,道:“覺得裴寶人好,可又覺得他不夠有英雄氣概,覺得他應(yīng)該像我哥哥那樣,誰招惹了他,掄起拳頭就上,可又覺得真像我哥哥那樣,實(shí)在是有夠讓人頭疼的。啊,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金玉,你了解我的心思嗎? ” 裴金玉果斷地?fù)u頭,像劉彩這般讓人糾結(jié)的小女兒心思,她上一輩子也沒有過,她只知道喜歡就是喜歡,割頭也不換;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割了頭也不能變成喜歡。 這就想起了代王,心頓時塞塞的。 劉彩也不知道裴金玉怎么突然變了臉色,心想著該不是自己說錯了什么話,就聽她又說話了。 裴金玉說:“你要是不喜歡裴寶,我就告訴我娘去,我娘堂姐的女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jì)?!?/br> 劉彩一跺腳:“裴金玉……”再逗我,你就不是我閨蜜了。 好吧,這就是有戲。 嗯……七里就歇了吧。 瞧,快刀斬亂麻,好處自是多多的。 皇帝就是不懂這一點(diǎn),才會今天煩心,明天也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