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他一身黑西裝,外面穿著件長及膝的黑色呢子大衣,雖然也算是過冬的打扮,可比起棉服加身還圍著圍巾的方旖,仍然有些單薄。大概男人都比女人抗凍吧,方旖這樣想著,跟周洛琛一起走進了別墅。 歐式的外觀,內里也是典型的喬治亞風格,方旖想起周洛琛的辦公室也是這樣的風格,便確定了這是他的喜好。她摘掉圍巾搭在手臂上,自然地接過他脫掉的風衣搭到不遠處的衣架上,回眸時發(fā)現(xiàn)他從他的行李箱里拿出了一個精致漂亮的盒子。 方旖回到他身邊時,周洛琛便把盒子遞給了她,輕描淡寫道:“送你?!?/br> 方旖接過來疑惑地問:“是什么?” 周洛琛抿了抿唇,半蹲著收拾行李,似是漫不經心地道:“內衣?!?/br> 方旖看著包裝盒上“l(fā)a perla”的英文字母,打開盒子瞧見里面的黑色性感內衣,臉紅了。 比起這個牌子的內衣,victoria\'s secret是得靠邊站的。當然,方旖并不知道這些,如果她知道,恐怕除了臉紅還要心疼。拿白花花的鈔票換來就這么幾塊布料,沒什么品味也不追求奢侈品的她是沒辦法理解的。而正因為不知其價值,方旖沒有拒絕這份禮物。她心想著,一套內衣罷了,貴也貴不到哪去,收著也沒什么。他買都買了,她不要,難道要他拿去送別的女人? 周洛琛見她痛快地收下,不疾不徐地補充道:“今晚穿給我看。” 方旖僵住,臉色不太好地沉默了一會,才說:“不方便?!?/br> 周洛琛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眼神深邃,方旖被他看得心頭發(fā)虛,又見他似乎不打算讓步,才無奈地說:“大姨媽來訪,這種內衣不適合穿?!?/br> 周洛琛推了推眼鏡,表情看上去有點失望,又有點慶幸。失望大概是要有一段時間才能看到美景,慶幸大概是……還好他行動的早,不然又要等至少一周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方旖上前捏了捏他的鼻子,挑著眉問。 他們雖然已經交付了彼此,但她一直都不怎么敢在他身上造次,這么親密的舉動還是第一次,周洛琛看上去也有點不習慣。大概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方旖是頭一個。 “哦?!敝苈彖“l(fā)出一個語氣詞,道,“沒什么?!彼逼鹕碚f,“走吧,上樓看看?!?/br> 方旖見他轉身朝樓上走,總覺得他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她暗嘆自己大概是想多了,周洛琛那樣的人會覺得尷尬嗎?才怪。 當天晚上,周洛琛沒和方旖一起吃飯,回了父親那里。方旖可以理解,因為他這次回來是因為家事,一頓飯而已,她可以自己解決。 不想在家里開火,方旖便出門溜達著找個面館解決了晚餐。吃完晚餐,時間還早,這附近的風景不錯,天氣也還算不那么冷,方旖便升起了散步的心思。 她記憶力不錯,還記得回去的路,不過也沒因此就走很遠,就順著吃飯的面館外的馬路沿街走,看著周圍大大小小的建筑,以及不斷駛過的車輛,想著若是周洛琛帶她去見他的家人,她要怎么介紹自己,才能讓他們滿意。 其實,面對現(xiàn)實來說,周洛琛的家人不可能滿意方旖。姑且不論周洛琛的自身條件,就說他的家里,只猜測便知道不簡單,否則怎能培育出周洛琛這么出色的人? 找到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很優(yōu)秀的男人固然是好事,可對方過于優(yōu)秀,自己又不夠般配,那就不能算是一等一的好事了。 走著走著,方旖忽然覺得身后有人跟著她,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除了一對兒情侶和低頭玩手機的路人,沒有可疑人物。 有點奇怪,方旖不再想別的事,暗暗感覺著身后的動靜,又經過一段路后,她認定真的有人在跟蹤她。 方旖頓時緊張起來,大晚上的,陌生的城市,誰會來跟蹤她?難不成是壞人?這個想法讓方旖很擔憂,她開始不動聲色地加快腳步,繞過馬路往回走,裝作無意地回眸看剛才走過的地方,那里沒有人,跟蹤她的人要么是走了,要么就是……還在她后面! 方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拉緊大衣快步朝前走,就差悶頭快跑了,但身后如芒在背的感覺仍然沒有絲毫消散。 她緊張極了,前面的路也沒看怎么仔細,見了彎就拐,盡量往人多的地方走,生怕被后面的人跟上。這樣的結果就是,她不小心撞到了人,還是個熟人。 “方旖?”邢肆蹙眉看著懷里的女孩,她臉色蒼白表情難看,活像是身后有鬼在追她似的,他一向敏銳,在護住她的同時,朝她身后望了過去。 兩個穿黑衣服的男人見此一幕不由轉了個身,面對著面像在聊天,好像他們只是過路的普通人,可事實根本不是那樣。 邢肆拉住方旖的手,在她耳邊低聲道:“別回頭,跟著我走?!?/br> 方旖一聽他的語氣就知道真的有事,當然不會拒絕。她順從乖巧地握緊他的手往反方向走,兩人來到人群聚集的花園廣場,在摩肩接踵的人中鉆來鉆去,很快走進了一條小胡同里。 邢肆回眸看了一眼身后,那里沒人。他沒有遲疑,拉著方旖從胡同轉彎進了一條寬闊的路,接著沒走多久就到了停車的地方。 他帶著她快速來到他的車邊,打開車子將她塞進了車里,自己也跨了上去。 進入車內,邢肆打開空調,鎖了車,這才有時間觀察方旖。這一看就發(fā)現(xiàn),她有點發(fā)抖,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嚇的。 “你怎么會在這?”邢肆問出口,卻又不需要回答,徑自道,“是我多問了,你來這能有什么理由呢,無非是跟周律師過來罷了?!?/br> 方旖無言以對,只能沉默,片刻之后,她覺得這樣不妥,于是開口道:“邢律師,剛才的事謝謝你?!?/br> 邢肆把車里的空調都調成朝她那邊吹,頭也不抬道:“小事一樁,那些人看著不好惹,你一個女孩子,怎么跟他們扯上關系的?” 方旖吐了口氣說:“我也不知道,我不認識他們?!?/br> 邢肆想想就明白了,點點頭說:“那就是因為周律師了?!?/br> 方旖尷尬了一下,沒有說話,邢肆看了看表說:“你住在他家么?我送你回去。” 方旖默認,窩在車里小心翼翼地觀察邢肆,等車子行駛一會了,她終于低聲說:“邢律師,對不起。” 邢肆眼神一暗,好久沒說話,等車子進了周洛琛住的別墅小區(qū),他才漫聲道:“你沒有對不起我,說這個干什么。” 方旖咬著唇說:“你一直提醒我和周律師別走太近,但是我沒聽你的話……對不起?!?/br> 邢肆忍不住笑了,他說:“沒什么需要道歉的,過去也是我誤會他了,現(xiàn)在看來他對你不錯,你也算沒看錯人,這是好事。退一萬步講,你跟我也沒什么關系,聽我的是信任我,不聽我的也合情合理。” 方旖松了口氣,那副終于解開心結的樣子讓邢肆有點失神,他說:“你很介意我的看法?” 方旖遲疑片刻,說:“邢律師是很好的上司,也是很好的朋友,我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錯誤讓你失望和不高興?!?/br> 她這話說得很漂亮也很真誠,邢肆聽在耳中卻怎么都高興不起來,他把車停在周洛琛的住所門口,對她說:“在穎都不要單獨外出,最近周家有事,你小心點?!?/br> 方旖聽到“周家有事”精神就集中了起來,她問他:“周家有事?周律師家里出了什么事?” 邢肆瞥了她一眼說:“你不用那么緊張,和周洛琛沒關系,是他家里的事。這件事他會處理的很好,他自從當律師起就一直在處理這種事,他最在行了,實在沒必要擔心?!?/br> 方旖不知自己是不是該因為這些話而感到心安,但她必須得下車了,因為周洛琛的車子停在了他們對面,遠光燈開著,照得車里的他們睜不開眼。 “其實我今天來這附近就是想來找他?!毙纤梁鋈婚_口說,“只是沒想到會遇見你?!甭灶D,他壓低聲音,“我沒想到他會帶你來?!彼质且恍Γ笆俏野阉氲锰回撠熑瘟??!?/br> 方旖沒有言語,因為對面的車燈滅了,她看見周洛琛從車上下來,站在車門邊,目光如炬地望著車里坐著的他們。 邢肆先一步下車,下車前對方旖說:“我去跟他解釋一下?!?/br> 方旖也跟著他下車,來到周洛琛身邊,親耳聽見周洛琛在邢肆想要解釋一下時十分冷漠地說:“不必說什么了,送她回來了就走吧?!?/br> 邢肆其實也懶得解釋,他這么說他就干脆不說了,直接開車走人。 周洛琛和方旖在寒風中一直站到邢肆的車消失不見,兩人都沒說話。 許久之后,方旖找回自己的聲音,她說:“我出去吃飯,路上遇見人跟蹤,往人多的地方跑時遇見了邢律師,是他送我回來的。” 周洛琛收回望著別處的目光,看向她說:“我猜到了?!?/br> 方旖驚訝地看著他,他抬腳去開了門,又回來拉住她的手,說:“回家?!?/br> 不知是不是方旖的錯覺,她總覺得周洛琛這趟回來心情不太好,身上的氣息也很冷然。其實她一直有一種感覺,在她和他更進一步之后,他們并沒有更加親密,只是象征性地多了一些情人間才會做的舉動,而感情上,言語上,都仍然十分客氣,甚至愈發(fā)冷淡了。 他送她東西,對她噓寒問暖,也愿意帶她走近他的家庭,一切都是把她放在心上的表現(xiàn),但……可能,所謂的客氣冷淡真是她的錯覺吧,否則他這些行為怎么解釋呢。 想不通這些的方旖放棄了思考它們,她問周洛?。骸巴砩铣燥埩藛?,要不要我做飯給你吃?” 周洛琛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隨手打開房間門,牽著她邁了進去,然后便放開了手,外套都沒脫便直接進了廚房,有一會兒沒出來,也不知在做什么。 他這種話少周身氣壓又那么低的情況讓方旖不怎么想靠近他。她有些煩惱地坐到沙發(fā)上,拄著頭發(fā)呆,心里思緒亂七八糟,以至于周洛琛從廚房出來,走到她身邊她都沒發(fā)覺。 周洛琛坐在方旖對面,手里拿著熱水壺和兩個玻璃杯。他將這些放到茶幾上,從大衣口袋取出一袋紅糖,執(zhí)起剪刀剪開,倒進玻璃杯里一些,然后用水壺里的熱水沖開,讓紅糖水在兩個玻璃杯里來回地調轉,等感覺溫度適宜時才遞給方旖。 方旖看著這杯紅糖水,沒有很快接過,周洛琛一直古井不波的目光漸漸溫和下來,語調也溫柔了許多:“來月事時要保暖,天這么冷,出去吃飯也就算了,還在外呆那么久,我要怎么罰你?” 他嘴上說著罰她,其實根本只是說說罷了。見方旖默默地接過了水杯,周洛琛又在空著的另一個玻璃杯里倒了些紅糖,沖了另一杯,放到她手邊。 “都喝完?!彼鐾赀@一切,才開始脫大衣,身上仍舊帶著外面的寒氣。 “事情不順利嗎?”方旖輕聲說著,唇瓣抵著水杯。 周洛琛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忽然嘆了口氣,走到她身邊坐下,攬住她的肩膀,靠在她頸間道:“對不起,最近有些事讓我很苦惱,冷落了你。” 方旖側首看著閉眸靠在她身邊的周洛琛,心軟得一塌糊涂。她把水杯放下,回抱住他柔聲說:“心里有事可以跟我說的,我可以幫你的?!?/br> 周洛琛緩緩睜開眼,眼神深邃,像在思索她到底能不能行,方旖見此急忙道:“我可以的,你相信我,之前江任許找過我,我都沒上她的當?!彼瓷先ズ茯湴?。 周洛琛聽見這話可算露出一個笑容,眼里染上了些溫度:“那事兒我知道。” “你知道?”方旖漂亮的眼睛緩緩睜大。 “她來問我,我是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敝苈彖∮侄藖肀?,示意方旖把糖水喝完。 方旖接過糖水卻沒心思喝,急切地問:“你怎么回答的?” 周洛琛面不改色道:“我說是。” 方旖變得十分尷尬,半晌才窘迫道:“我是故意那么說的,你別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周洛琛勾唇一笑:“你知道了?” 之前他還在讓她把懷疑早點下結論,現(xiàn)在這么問,自然是指那件事。 方旖笑起來,臉頰兩邊露出可愛的酒窩,她湊到他臉頰邊親了一下,說:“知道了。” 周洛琛擁住她,下巴擱在她肩上摩挲了一下,心里在想剛才和父親見面時對方說的話。 除去父親公司遇上的棘手事之外,他還從周漫漫那知道周洛琛交了女朋友。雖然此女友非彼女友,但在周父這引起的效果都差不多。 周父對他說:“你這個年紀也該找個女朋友了,但你是個聰明孩子,應該知道男人不能把愛情擺在第一位,以后就算你結婚生子,也要把感情事處理好,不要感情用事,否則你的出息也就到此為止了。” 現(xiàn)在,周洛琛美人在懷,耳邊是她真切地關懷和擔憂,他緊了緊抱著她的力度,惹來她輕呼,但她卻也沒有拒絕,她就是這樣。 周洛琛很早就知道他的父親睿智有遠見,但他也知道,他在做丈夫和父親方面有很多缺陷。 對周洛琛來說,照著父親說的那樣理清一切感情,將事業(yè)與其分開固然可以避免感情用事,但真正做到這樣的人,到最后的結果往往都是既沒了出息,也失去了別人的感情。這就是周父目前的狀態(tài),周家的公司陷入危機,而他本人也很早就失去了原配妻子,甚至連現(xiàn)在續(xù)弦都岌岌可危了。 周洛琛并不想成為那樣的人,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想該怎么處理方旖的事,又該怎么在家里的事解決前保護好她,他其實也有猶豫不決的時候,這種遲疑導致他在看見她時,腦子里已經顧不上別的,全是密密麻麻的未來,對她的態(tài)度不說不好,卻也稱不上稱職。 “方旖?!敝苈彖『鋈婚_口,鄭重其事地叫她,卻不準她后撤身子看到他的臉。 “怎么了?”方旖不解地問。 周洛琛垂眼睨著她漆黑柔順的黑發(fā),安靜了許久,開口說了三個字。 他對她說:“我愛你?!?/br> 這樣她會高興吧?雖然沒說過,但只要她高興,他愿意學著訴說。 方旖并沒有機會為周洛琛這句話作出反應,因為他說完以后就丟下一句“我去洗澡”便匆匆離開了。 方旖可以肯定,他這次真的是落荒而逃。 有意思,周洛琛這樣的人,總覺得不管做什么都會很自信從容,他竟然也會有羞澀的一天。 方旖帶著一種很難訴說的心情上了二樓,她去臥室的路上經過他的書房,這時她想起他說的苦惱,不由想為他分擔一點,所以腳步一頓,走了進去。 她發(fā)現(xiàn)他的電腦放在桌上,旁邊有個u盤,u盤下是一堆資料,文件夾凌亂的很。她走過去著手整理,然后打開電腦,把u盤插了上去。 她用過周洛琛一個u盤,里面都是資料,她接手他的事后常會拿來幫他存檔文件,和這個一模一樣,所以她就以為這就是那個u盤,可是…… 當她打開他的u盤,滿心好意地要給他理一理資料時,卻看見了一個視頻文件。 偌大的u盤里就那一個文件,這讓她有些狐疑,不自覺打開了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