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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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女論語要學(xué)好幾年,初時是會寫會背,過得半年蓉姐兒全記在心里,單拎出一句便能承上接下了,曹先生再從頭開始教,這回卻是要在言語行動中帶出來,不是光動嘴皮了事。 蓉姐兒一日比一日大,上半年還在鄉(xiāng)下瘋跑玩耍,下半年忽的開始抽條,小衣小裙俱都不能穿了,秀娘這才拘了她,不許她高聲大氣的說話,自家動不得針,讓玉娘教她針線女紅,還叫她學(xué)著平五的模樣走動說話,也不許她再出門子,怕她把腳跑大了。 蓉姐兒這才嘗到“語不掀唇,行不動裙”是個甚樣滋味,家里的阿婆姨母都圍了娘親轉(zhuǎn),天天一張口便不離秀娘肚里的娃兒,只有沈老爹,十日里頭肯帶她出去一回。 秀娘正熱得扇風(fēng),見女兒從外頭回來,曉得爹又帶她出去玩,把臉一板,蓉姐兒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禮,正要偷溜回去,秀娘開口道:“給你做了新衣,怎的還穿著這件。” 大富之家的女娘哪里能夠拋頭露面,倒是貧家小戶沒這么些個計(jì)較,幫著親爹爺爺打一角酒,往書肆勾欄門前略聽一段書兒,只不跟人妖嬌調(diào)調(diào)的失了規(guī)矩,也沒人出來指謫。 蓉姐兒出門都要換了葛布衣裳,她不滿十歲,梳了雙丫頭,褪去金銀首飾只戴個絨花紅繩,攙了沈老爹慢慢行去,一點(diǎn)也不惹人眼,這兩個也不往銀樓鋪?zhàn)由献?,只在臨河街巷,看看街市,吃吃點(diǎn)心。 秀娘不過性子燥了說上兩句,到底不是高門大戶出身,只不叫人知道,她也樂得睜只眼閉只眼,蓉姐兒知道秀娘這上頭不緊著她,臉上笑嘻嘻的:“娘,弟弟踢人沒?” 秀娘“哼”一聲:“跟你說了甚,七八日才有一回,哪家的姐兒似你這樣腿長!”說完看女兒臉上還笑團(tuán)團(tuán)的,一臉無賴相,她說的重話渾不放在心上,伸手點(diǎn)了她的額頭:“一本女論語都好倒背了,還這么不長進(jìn)。” 外頭那些大家子里的姐兒,哪一個不是弓鞋小步,一步路走著還要搖三搖,還有那纏腳的,雖新皇三令五申的禁了,卻還有地方長這個風(fēng)氣,越是南邊越是講究三寸金蓮,步步生花,蓉姐兒這樣已是大腳了。 秀娘才剛要起頭教訓(xùn)女兒,潘氏趕緊出言回護(hù):“出去走走瞧瞧也沒甚不好,針線不是也學(xué)著,日日還寫十張大字呢,依我說,哪家的姐兒都不如咱們妞妞?!?/br> 蓉姐兒微微紅了臉,她一上七歲忽的就明白事體了,只是貪玩的性子十足像了王四郎,在家里閑不住,如今除了讀書都已經(jīng)跟在玉娘身邊學(xué)著理家事了。 秀娘也不十分說她,看見女兒笑嘻嘻的湊過來摸她的肚皮,照著額頭點(diǎn)一下:“白腳花貍貓,吃飽朝外跑,跟你爹一個德性,養(yǎng)不家了?!?/br> 蓉姐兒噘噘嘴兒:“我比爹爹養(yǎng)得家?!币痪洳耪f完,秀娘肚子里的娃兒一動,蓉姐兒瞪大眼睛,一下笑開了:“弟弟踢我了?!?/br> 秀娘也笑起來:“怕是吃飽睡醒了,也是時候該動一動了?!闭f著一只手撫上肚皮,蓉姐兒盯住大肚皮,抬臉問:“我在娘肚里,是不是也踢人?” “你那時可乖,生下來倒頑皮了?!彼@一句剛說完,蓉姐兒立時接過口去:“那弟弟在肚里頑皮,生下來就乖巧了?!?/br> 秀娘拿這個女兒全沒辦法,看看天色不早,點(diǎn)點(diǎn)女兒的鼻子:“趕緊的,學(xué)打算盤去?!边@一個倒不是先生教的,而是他們這樣的人家,讀書倒是次要,不把著一本帳,往后又怎么當(dāng)?shù)昧思摇?/br> 五個女孩兒里頭,單只有平五不學(xué)打算盤,何家姐妹跟悅姐兒都是早早就學(xué)了,那李夫人為著這個還背地里哧笑平五的娘:“還真當(dāng)自己是官家小姐,如今且是商戶,作詩寫文的就能當(dāng)?shù)昧思遥坎唤膛畠喊阎鴰?,嫁出去一輩子都要吃虧受氣呢!?/br> 秀娘這才想起來蓉姐兒也該學(xué)了,專在李夫人那里請回來個管帳的娘子,一手算盤打的“噼啪”響,不獨(dú)蓉姐兒在學(xué),連玉娘也跟著一處學(xué)了。 李夫人既同秀娘好,也常常擺了jiejie的架子教她,說姐兒身邊總要湊四個丫頭,首飾脂粉,香爐茶灶,四時衣裳,酒果食品,將這四個人備得齊了,才算得體面。 秀娘也學(xué)了樣子給蓉姐兒辦起來,她自家身邊也跟著買了兩個丫頭,因綠芽跟得久了,也讓她學(xué)打算盤,往后好幫著蓉姐兒管帳。 蓉姐兒皺皺鼻子:“知道啦。”打算盤她一點(diǎn)兒都不怕,蓉姐兒書讀的晚,功課不如別個,算帳上頭卻強(qiáng),一動珠子就曉得數(shù)目,如今已經(jīng)管起廚房的帳來,秀娘給她管了一個月,曉她有模有樣,出入有序,便一樣樣把家里的大小事務(wù)俱都教了給她,看她怎么理事。 也是王家人品簡單,不似大門大戶里頭設(shè)個四司八房的,統(tǒng)共就這么點(diǎn)子事,管住了廚房便是管住了半個家,蓉姐兒雖不老道,可想要在數(shù)目欺她,卻不能夠了。 肚里一個還未落蒂,jiejie倒能管事兒了,便是潘氏也嘆:“原你生個姐兒我原還想著糟糕,如今一來倒是福氣了,有個jiejie照管弟弟,往后你能省去多少心事?!?/br> ☆、第89章 荷花會蓉姐作客請東道攜伴出門 既被娘說過一頓,蓉姐兒便收斂兩日,沈老爹還是到了點(diǎn)便背了手出去轉(zhuǎn)悠,她卻只得呆在屋里頭學(xué)針線,這上頭她手慢的很,雖也做得好,卻總比別個慢些。 五個女孩兒都學(xué)起針線來了,里頭何家大姐兒針用得最好,悅姐兒年紀(jì)雖小,家里是開綢坊的,見的新花樣子最多,配出來的顏色最是鮮亮,平五卻獨(dú)與她們不同,她挑布挑線俱都愛素色的,少有鮮妍活計(jì)拿出來。 幾個女娃兒有女紅課業(yè),一人給一個小蘿筐,上課時便扎上兩針,放了課再給收回去給繡娘品評,有的針角大,有的分絲不細(xì),還有的做的活計(jì)拙,根本瞧不上眼。 譬如何家姐妹,雖是一對雙生女兒,jiejie憑般巧,meimei卻手笨,穿個針兒都要半日,一塊綢布頭,縫了一旬日還沒把它縫成荷包兒,最后還是趁著繡娘背身的功夫,姐妹兩個換過來,jiejie替著做好了。 悅姐兒配色最巧,可她別的上頭卻不細(xì)致,分細(xì)劈線總不如意,還要蓉姐兒給她幫手,蓉姐兒配色不如悅姐,活兒卻細(xì),手慢些出來的東西精致,各有各的好處。 蓉姐兒自顧自的扎針穿花,下了學(xué)悅姐兒把她拉到屋子里去說的,她們倆比旁人親厚,悅姐兒推一推面前的碟子,把梅粉糖推到蓉姐兒面前叫她吃:“顧師傅定能瞧得出來,她們倆走針不一樣?!?/br> 蓉姐兒還只分得出好惡,兩樣?xùn)|西擺到她面前能評得出高下來,可要她細(xì)說為甚好,她便說不出來了,倒是悅姐兒,一雙眼睛毒得很,一眼掃過去就曉得哪個起針慢了,哪個線角松了,她屋子里管著四時衣裳的丫頭,是事兒最多也最機(jī)靈的。 這回兩個人關(guān)起門來說小話,全是因著平五給的一張?zhí)?,她想開個賞荷花會,金湖邊又要選荷花仙子了,她自家院里有個湖,里頭養(yǎng)了五大水缸的荷花,荷葉清圓出水,開的早的還打出了花苞,便想邀了同窗一齊賞花會。 一張?zhí)訉懙梦目U縐,還在上頭用墨白描了一朵荷花,蓉姐兒并不討厭她,拿了帖子直言贊她畫的好,這粗粗細(xì)細(xì)的幾筆畫出一朵荷花來,可不容易。 悅姐兒卻一向瞧不上她,看見蓉姐兒要答應(yīng)的樣子,趕緊拉了她的袖子:“還要問過母親再好作答?!逼轿甯静环旁谛纳?,她的荷花會也不光是請幾個同窗的女娃兒,她除了要請米行生意里的熟人家女兒,還有江州為官人家的女孩兒。 “你去不去?”悅姐兒很是猶豫,她有心想去,可跟平五卻一向并不交好,但她跟蓉姐兒不能比,家里七進(jìn)的宅院,別說二門,就是第四道門也走不出去,整日在家呆著,早就厭氣了,知道蓉姐兒去金湖看過選荷花仙,還攙了外公去聽說書,心里不知道有多羨慕,好容易能出門子,便是從一個宅院到另一個宅院,能瞧瞧街上的景致也是好的。 蓉姐兒曉得她出門難,她卻不在意甚個荷花會,大大方方的道:“你去,我便跟了你去,你不去,我請你到我家去玩?!?/br> 悅姐兒聽見雙眼放光,又咳嗽一聲,當(dāng)著丫頭的面作樣子:“既這樣,我也回請你,叫我娘把待客的器具拿出來,咱們叫一桌席面。” 兩個小人說這話,悅姐兒身邊的大丫頭香羅掩了口笑,綠芽也是一樣,放到別家姐兒身上相宜,蓉姐兒悅姐兒說起來倒似孩子話,同那門前捏泥巴擺酒席的沒甚個分別。 蓉姐兒卻擺在心頭,她沒請過人,跟悅姐兒兩個說定了要去平五的賞荷會,悅姐兒還給她出主意:“你生的白,穿甚樣衣裳都好看,我看平五定要穿月白衫子,你也穿一件,不叫她顯擺?!?/br> 蓉姐兒卻知道不能這樣下主人家的面子,搖了頭道:“我娘懷小弟弟呢,家里都是喜慶顏色,哪 里去尋那喪氣的來,娘要教訓(xùn)的?!眲傔€說她是小兒模樣,一聽這話倒有理有據(jù),便是悅姐兒聽了也不覺得是推脫,點(diǎn)頭道:“我要生的這樣白,我也穿了。” 養(yǎng)在深閨的女兒家,哪個不白,只蓉姐兒皮子像了秀娘,一頭黑發(fā)眼仁兒晶亮,再加上肌膚雪白,配在一處也不白吃人夸獎,回回見了這家夫人那家太太的,夸起她來倒都是真心。 綠芽回去把這樁官司告訴玉娘,玉娘又同秀娘說了一回,秀娘正吃酸葡萄,一口咬得皺毛,咽下去還滋滋有聲:“說她拙,這里頭倒巧起來了?!边@一番話既推脫了事兒不起紛爭,又哄住悅姐兒,想不到小人兒嘴巴倒伶俐。 既是接了帖子的,秀娘也樂得放女兒出去見見市面,知道是她們小孩子聚會,也比著正經(jīng)相聚來,給她穿一套衣裳,備下一套衣裳,差了人去問明李夫人,曉得悅姐兒身邊帶兩個丫頭,便還叫銀葉綠芽跟著,后頭買進(jìn)來的蘭針甘露還欠調(diào)教,不好就這么放出門去。 蓉姐兒興興頭頭的自家挑撿起衣裳來,因著夏日,她隨了爹的怕熱性子,只撿那薄紗做的衫子,挑了兩套襦裙叫綠芽捧了到秀娘房里叫她掌眼。 王家的日子越過越好,吃用穿戴俱不能同日而語,秀娘還有一個綢坊,蘭娘因著會繡,又招羅了一批繡娘,秀娘出錢她出力,有了甚個好料子俱都送一份來江州,家里用的綢絹倒不必去外頭買來,只挑時新的樣子做便是,蓉姐兒如今月月裁新衣,一季倒有五六套好換著穿,她把新做的兩身拿出來叫秀娘給她拿主意。 “都是新的也太過了些,這衫子挑件新的,裙子便穿那舊的罷。”說是舊的,也是上月新做的剛上身沒兩回,既是去看花會,便穿得艷麗活潑些,桃紅色的紗衫兒,穿在蓉姐兒身上顯得皮子雪白頭發(fā)烏黑,挽起雙丫頭來插上金通草,倒像個大姑娘的模樣兒了。 既是桃紅的紗衫,便配了草綠的裙子,中間系一根妃紅色的腰帶,綴上金禁步,香粉球兒,再搭一條腰帶同色的披帛,秀娘都看住了,潘氏喜得合不攏嘴兒:“再沒有咱們妞妞這樣俊的。” 到了日子按排好車馬,算盤跟了王四郎出得門去,秀娘便叫了來安來福兩個跟車,一路慢悠悠的去往平家去。 平家一向在江州做米面生意,水上集市最大的米商便是他們家,宅院自然十分氣派,門口站了兩個門房,蓉姐兒去的不早不晚,門前已經(jīng)停了三輛馬車,俱是拿綢做的車蓋,那門房瞧見來的是輛青布車馬倒有些看不上的意思。 見上頭跳下兩個車夫,跟著又是兩個丫頭,再下來的小娘子拿圍帽遮了臉,身上金銀掛著,這才正色些,一路送進(jìn)二門去。 銀葉綠芽兩個也是穿了新衣來的,往大宅門里一站都顯得有些拘束,倒是蓉姐兒一點(diǎn)不怵,進(jìn)了二門見著丫頭婆子作堆了,便把圍帽兒拿下來叫銀葉捧了,一路往前頭去。 平五早早便等著了,身邊還有三個不識得的女娃兒,年紀(jì)都跟平五一般大,俱都在鬢邊梳起了小辮兒,只有蓉姐兒還梳著雙丫。 平五見了蓉姐兒立起來引薦,那兩個因著年紀(jì)大些只略站著見過禮便又坐下,平五兩邊引薦一回,拉了蓉姐兒坐下,丫頭捧了點(diǎn)心匣子上來,平五笑瞇瞇的:“一早上蒸的花糕呢,等會子還坐船,去摘小蓮蓬的?!?/br> 她一向把蓉姐兒當(dāng)小孩子哄,蓉姐兒點(diǎn)點(diǎn)頭,接了點(diǎn)心吃,幾個看她一回,俱又轉(zhuǎn)到前邊說的詩文上頭了:“選荷花仙怕是要比詩文,定是點(diǎn)香做詩,選個詩文最好的?!?/br> 蓉姐兒一聽便笑,她搖搖頭:“才不是,選最漂亮衣裳最好的。”原不理她的幾個都把頭回轉(zhuǎn)來,看見她咽了花糕喝茶,喝完茶又說:“我見過的,坐了船藏在荷葉里頭,高臺上不吟詩,唱了個曲兒。” 她這話一說完,幾個姑娘先是面面相覷,又不信她,有個脾氣急些的便直問道:“你真?zhèn)€瞧見的?”另一個拉拉她的袖子,想來都是熟人,只有蓉姐兒是新來。 蓉姐兒點(diǎn)點(diǎn)頭,覺得跟她們說不上話,一個平五她還不覺得,好幾個平五坐在一處就討人嫌了,她把點(diǎn)心碟子擺回去,見她們不信也不再說,好容易等到悅姐兒來了,兩個人趕緊坐到一處。 “你怎的來的這樣晚,我可坐了好久呢?!比亟銉汗牧四槻桓吲d,悅姐兒賠個不是,抬了袖子給她看:“你瞧,我娘給做的新衣?!睈偨銉旱箾]穿月白,她穿了件遍地金羅的紅紗衫,下邊是銀線條紗的裙子,很是惹眼。 座中除了她跟蓉姐兒穿得艷麗,余下幾個俱是月白縹綠,湘色的裙子已經(jīng)算是艷的了,等何家姐妹來了,更是分明,一徑兒是各樣的深紅淺紅,一徑兒是各樣的素色,平五招呼過便不再來這個圈里說話。 平日里這幾個也各有各的小圈子,既來了,四個人便一道,跟在后頭慢慢逛起園子來。平家這個院子建了兩代,很是寬闊,十幾間大屋,光是院子就分內(nèi)外,各個院里還有小園子,路過清波橋,再走小飛虹,越是逛越是迷了眼兒。 悅姐兒嘴上不說,心里倒有些開眼界的意思,她們家也富,卻沒有這樣擺闊氣。正值初夏百花盛放的時候,平五身后跟著兩三個丫頭,手里捧了竹籃竹剪,平五見著甚個好的,便指了丫頭剪下來,一人分得一朵。 除了蓉姐兒幾個,來的俱是官家女兒,平五平素跟她們玩得來,彼此也不叫姓名,都起個別號,說的也俱是蓉姐兒幾個不懂的事,有一個還暗暗笑了蓉姐兒:“她倒說的上來,怎的去外頭拋頭露面?!?/br> 悅姐兒聽見正要駁回去,蓉姐兒拉拉她的袖子:“理她作甚,你甚時候來我家,我阿公給我買了好些墨刻本子,好熱鬧的,咱們一處看?!蹦瘫咀颖闶菚掷镱^賣的話本,蓉姐兒不能日日聽說書,沈老爹就把說的那幾書買回來,叫她自個兒看。 說著又附到她耳邊:“你若早些來,我就央了阿公帶我們出去聽說書?!睈偨銉撼橐豢跉猓€從來沒干過這樣大膽的事,看見蓉姐兒渾不在意的模樣結(jié)結(jié)巴巴:“這,這成么?” “怎么不成,你穿了我的衣裳,咱們一齊出去,你就帶一個丫頭,我有法子叫她不說出去?!比亟銉簺_她眨眨眼兒,悅姐兒一顆心都要飛出去了,再看這些個荷塘檐瓦便沒了興致,李家的園子也差不了多少,玩一地覺得新奇,再走也脫不出框兒去。 她滿付精神都放在出去玩上,回了家佯作受了委屈,在李夫人面前撒了好一會的嬌:“那個平五,眼睛都生到天上去了,見了我們幾個話都不說一句,什么同知家的女兒了,員外郎家的千金,都不拿正眼瞧人?!?/br> 李夫人原就看不上平夫人,聽見女兒受了委屈心頭冒火,悅姐兒度著她的臉色能成事,趴在她裙上:“娘,蓉姐兒請我,就我們倆個玩,好不好?” ☆、第90章 沈阿公帶孫聽書蓉姐慕嫁武二郎 蓉姐兒回來先去求了沈老爹,沈老爹自進(jìn)了城,又找到些原來當(dāng)少爺時候的清閑,他原在家也閑,進(jìn)了城能消遣的更多了,帶了孫女兒去聽說書便是他一大樂事。 沈老爹原在濼水除了往橋下坐著擺擺車馬炮,甚個地方也不肯去,不竟到了江州竟不著家了,早晨吃飽了飯往外轉(zhuǎn)上一圈,中午便在外邊的街市上隨意用些,或是腳店里吃籠蒸小餃兒,或是巷子口喝碗甜粥,再不還有雞rou餛飩,灌腸炒粉胡辣湯,樣樣都是有味的吃食,睨了飯點(diǎn)兒還給孫女兒帶回來些。 家里最疼蓉姐兒的不是潘氏,卻是沈老爹,他看著不哼不哈不管事兒,見了孫女兒日日在家連門邊都不得邁,一大清早用罷粥湯,招一招手把蓉姐兒叫過去,一只胳膊叫她攙著,一路把她帶著往大門邊走去。 丫頭婆子小廝瞧見了,一個也不敢上去攔,還當(dāng)是主母答應(yīng)了,蓉姐兒正奇怪,剛要問阿公往哪里去,沈老爹已經(jīng)邁出門去了。 蓉姐兒除了坐車往李家去,便只有剛來江州的時候算盤哄著她才在街上走了一圈,比著函玉館里的同窗,她已然算是出門多的了,那些個不說金湖濼水南山,便是家門口也不曾邁出去過,這步一跨,便似兩個天地。 蓉姐兒喜滋滋的跟了沈老爹上過一回街,從東往西,一路走一路瞧,賣雜貨的,開腳店的,跟濼樂相似卻又不盡相同,門樓更多,鋪?zhàn)右哺螅R河街邊走,一條路上俱是勾欄瓦肆,正開了堂說書, 沈老爹來了好些回,一路指點(diǎn)過來:“這一家說短打書,前頭一家說袍帶書,橋邊的這家是神怪書,家家都細(xì)果子吃,想往哪家子去?” 短打書說的是游俠義士,袍帶書說的是帝王將相,神怪書便是志怪小說了,家家請得這些個先兒,好茶好湯好飯的供著,日常便收拾出一間房叫他們住,還雇一個小廝專門侍候著,生意好不好,全看說書精不精。 沿著河的這三家便是江州最好的說書場了,架起半人高的高臺,擺上一張幾案,放了驚堂醒木,拿大茶缸子灌上一茶缸的水,一場書說完,茶博士好給添上幾回水,從清晨到半傍,一到開講時分街頭巷除了叫好聲,再聽不見別個。 還有那頭上掛了木頭箱子到處賣貨的饒骨兒,大多是些七八歲的男娃兒,家里做些炒豆子炒瓜子,包些個糖豆,一個個擔(dān)著在說書場里串著賣。 聽說書的年長的人居多,再不然就是臨河住著的小孩子,小娃兒們不給錢,扒門邊站角落,只不惹眼,店家也不很趕了他們。 沈老爹扔了五十個銅板,跑堂的見他身邊還立個女娃,引他們往樓上臨穿的角落里,給上了一壺八寶茶,蓉姐兒自家燙過杯子,倒了兩杯,見那串場賣豌豆黃荷花酥綠豆糕的,扯扯沈老爹的袖子。 沈老爹一樣兒給她來了一碟,就著點(diǎn)心,聽了一肚子的武松三碗不過崗,西門慶血濺鴛鴦樓。沈老爹常來,跑堂的早跟他熟了,帶的這個角落尋常無人肯坐,因著前頭一根柱子當(dāng)著人,看不見外頭,安排給了蓉姐兒倒正相宜。 八寶茶水咽下肚,荷花酥加著武二郎的英雄事,一坐就是一上午。蓉姐兒聽了一肚皮的渾話,一路走還一路問:“是武二郎厲害還是魯智深厲害,武二郎打死老虎,魯智深是打鎮(zhèn)關(guān)西,一樣是三拳頭,我覺著還是武二郎厲害些?!?/br> 帶個小女娃兒來聽《水滸》已是越了格,可沈老爹卻不在意:“可不,這兩個都作大和尚打扮,要跑呢!”一路走一路分說,走到書局前還給蓉姐兒買了四五本墨刻本子。 蓉姐兒從此就跟偷過腥的貓兒似的,再不肯日日枯坐家中了。曉得沒人帶著不能出門,既答應(yīng)了悅姐兒,今兒一回來便換了家常衣裳,磨著外公端茶倒水捶肩揉腿,一會兒問:“阿公,茶燙不燙呀?”一會又問:“阿公,力道要不要重著些?!?/br> 潘氏看了從鼻子里哼哼出來:“你阿公統(tǒng)共就這點(diǎn)子頭發(fā)了,再這么全叫你騙掉了?!鄙蚶系鶇s受用的很,擺了幾次架子,放下茶碗道:“說罷,又想出去了?” 蓉姐兒笑嘻嘻的,腆了臉湊上去:“可不是我,是李家的meimei,知道我去聽過書,可眼熱呢,她過兩天來家玩,咱們就往臨河街轉(zhuǎn)一轉(zhuǎn)可好?” 這話在阿公阿婆面前好說,到了秀娘面前瞞得死緊,只說李悅姐要過來作客,秀娘還給女兒三兩銀子:“既是她來玩,你便好好招呼著,要吃個甚廚房里做也成,外頭買來也成。” 到了日子悅姐兒只帶了香羅出來,小人兒有模有樣:“蓉姐兒屋子沒我大,再站個一排丫頭太擠了,她那兒也有人服侍的?!?/br> 一進(jìn)門兩個就把丫頭差著站出去,兩個關(guān)起門來弄鬼,悅姐兒身量比蓉姐兒小,穿著葛布裙子解下頭上的紗花金飾,香羅已經(jīng)叫銀葉帶到后頭去吃點(diǎn)心。 蓉姐兒捂了嘴悄聲道:“那酒釀餅子我是叫廚房拿陳酒糟做的,吃時香,過后便要醉,就睡在后頭房里,等咱們回來了,她還沒起呢。” 一路繞過正院,沈老爹早早就在門前等著,兩個一刻也不敢耽擱,步兒一邁就往臨河街去了,悅姐兒又喜又怕,一路不住的看著行人,她從小到大沒怎么出過門,四月十四軋神仙,正月十五鬧元宵,這些個熱鬧一回都沒瞧過。 出門不過一刻,就把害怕丟到腦后,一路只顧著看稀奇,看見什么都覺得有意思,蓉姐兒勾住她的手:“你看,再往前有看雜耍的,初一十五都有,今兒卻瞧不成,咱們往南邊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