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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春深日暖在線閱讀 - 第129節(jié)

第129節(jié)

    蓉姐兒前后兩個丫頭撐了傘,一路往徐老太太屋里去,這條道總是最干凈的,她身上帶了水汽,一進門就叫小丫頭拿了大毛巾過來吸水,身上烘得暖熱的,才能進到室內(nèi)去。

    徐老太太叫雨聲打的昏昏欲睡,聽見蓉姐兒來了,坐起了身子:“禮哥兒媳婦來了,趕緊坐,叫上茶?!边€同她道:“我這兒有烤乳扇,你那院兒定是沒得,叫人拿出來烤給你吃?!?/br>
    自蓉姐兒說了一回點心也分高低,那頭徐大夫人再不敢在這上頭苛克,幾個房里頭有的,三房俱有,只數(shù)量少著些,蓉姐兒聽見果然哎一聲:“好,我才里統(tǒng)共一碟子,早早吃沒了,就知道祖母這里還有,便是來蹭點心吃的。”

    老太太知道她同二房走的近了,搭眉搭眼說一句:“怎么沒往你二伯娘那里蹭吃,偏往我這兒來?!比亟銉和峦律囝^:“我去二伯娘那兒,也只為著瞧愛姐兒,她受了水氣不得出門,我也不去擾她,只管問祖母要著吃?!?/br>
    她自家也帶了點心來,是酥油泡螺,一只只只有小兒拳頭大,卻是嫁進皇家的莊姐兒分送來的,秦姐兒邢姐兒同蓉姐兒三個,個個都得了兩匣子。

    “還是內(nèi)造的,從哪里得來?”老太太最愛吃這軟綿甜膩的東西,她這里乳扇得的最多便是為著她好這一口,眼睛一掃就看見上頭貼了金字,確是內(nèi)造的。

    “還是祖母眼睛毒呢,這是我手帕交,她嫁了榮王侄兒,特意送給我嘗嘗味兒的?!贝蜷_匣子里頭有粉紅渾白兩樣,加起來也不過十二只,一只不多一只不少的,全送給老太太了,為著有這一匣子點心,連茶餅都省了。

    老太太果然高興:“我這里不缺這些個,你好容易得一回,還巴巴送了來?!笔[蘭撿一個出來托在碟子里頭分食了,下面瞧見吃奶點心,也不上綠茶,上了紅茶來。

    蓉姐兒吃這一口茶咽了點心渣子,抹完手一拍巴掌:“祖母吃了我的東西,可得幫我的忙?!?/br>
    第201章 進貢院徐禮應(yīng)舉出考場吳少送弟

    隔得十多日,徐禮便同一院士子一同下場,前年加過一場恩科,是為著皇后生下了嫡子,皇帝大赦天下不算,又免了一年賦稅,加了一場恩科。

    一任皇帝坐一輩子的龍椅,開的恩科算起來一巴掌便能點出來,還有些在位時短,一回都加不出,自開國以來點著指頭不過五回,原還得再等兩年的士子全涌進去,這幾十年也不定能碰上的運道,還不都去沾沾喜氣。

    徐禮身上有孝沒趕上兩年前那一次,這回卻是篤定,蓉姐兒早早送了東西來,又是炭火又是吃食,怕他吃旁的耐不住餓,帶了兩盒子乳餅進去,牛乳子放得足,放在火上烤一烤就又香又軟,吃進肚里很能耐饑寒。

    別個士子,身上穿的厚袍子都要叫剪開來查點一回,他是徐家男兒,遞了名刺上去,寫的金陵人士,再一看名頭上那一長串的官位,衙役便心中有數(shù),俱上前裝樣子摸上一回,便放了他進去。

    徐家人經(jīng)過三回個個都不當(dāng)回事,總歸放榜少不自家兒郎,只派了人到得三日后再去門口接人,蓉姐兒又怎么放心,叫來旺守在門口,同來福兩個輪換著守。

    士子考試,五城兵馬司也派了人巡街,三年才考一回,且不知道出幾個瘋秀才,吳少爺也打馬過了兩回,不能明目張膽的進去,卻也使了銀子,叫里頭巡考的衙役上些心,也不須遞旁的,只添茶倒水送炭殷切些便是。

    這些哪里還須差了人打點,那些個主考的坐在堂屋里頭烤火,早吩咐了下邊人,哪幾個鴿子籠里的鴿子是要好好看顧著的。

    徐禮雖算不得運筆如飛,卻也胸有成竹,頭一日卷寫完了,還有時間再抄一份,來人收卷封卷時,他已打開食盒,在炭火上烤了半個乳餅,考場里不方便吃湯帶水的東西,風(fēng)干的鹿rou脯子加在烘得酥香的乳餅里頭,甜同鹽夾在一處倒也別有滋味。

    他這里吃的歡,旁邊幾個卻受不得這味兒,有拿咸菜挾硬面饅頭的,也有連吃食都置辦不起的,一日的口糧便只有一塊干餅,還是徐禮眼見著對面那人咽一塊干餅看似噎著了,請差役過來倒了碗茶水去。

    他囫圇吞了幾口rou脯,再吃一塊乳餅,翻出里面燒的衣裳,給碳盆里加幾塊炭,蓋把頭臉捂的嚴嚴實實,挨著火盆瞇起眼睛打瞌睡。

    今歲冷得早,雨一下秋意就漫上來,天色一暗霧氣四起,濕浸浸的侵人骨頭,寒風(fēng)帶著水汽,鴿子籠大點的地方哪里擋得風(fēng)寒,差役隔得一會就要出來瞧瞧,怕把人給凍死了。

    到得半夜,碳盆里只留星火,徐禮叫一陣冷風(fēng)激醒,睜眼一看,外頭不住飄進雨絲來,坐椅已是靠了后墻,油燈里的油也燒沒了,他添些去,擦起火來,火苗剛?cè)季徒酗L(fēng)吹得一歪,徐禮左手擋風(fēng),迷濛濛往外望。

    他坐在學(xué)字號最里一間,靠著高墻,頂頭雖沒遮嚴了,到底一邊是有高墻擋風(fēng)的,才要彎腰拱一拱火,只聽見間隔“咣當(dāng)”一聲,似是有人踢翻了火盆子,徐禮伸頭也望不出去,借著火光卻瞧見滾出一方硯臺來。

    這樣的動靜,那差官也不曾過來瞧一眼,想必是雨雪交加到屋子里頭烤火出去。徐禮喚了一聲,那人還只不應(yīng),他拿起拱炭火的鐵鉗子敲墻,半日間隔那人不曾醒轉(zhuǎn)來,再過去一隔子的倒醒了,兩個一齊敲了,差官小跑著趕過來,待他們自沒有好聲氣。

    待走到最末一間見是徐禮,又換過一付面孔,倒了碗姜湯來,卻是廚房里新煎出來的,防著這些人凍昏過去。

    撬開嘴灌了一碗,徐禮又讓了一件衣裳,他身上穿的烏云豹毛衣裳,舍了件猞皮的,又均了炭火,不多時那人悠悠醒轉(zhuǎn),三碗姜湯下肚,手腳有了暖意,身上穿著猞猁皮衣裳,還待一謝,那頭雞卻鳴叫三回。

    三場下來,壯漢進來成豆芽,那原就細弱的,沒熬過去叫人抬出門,越到后頭越是哭天嚎地,徐禮撐著三日竟能忍得,書院之中,哪一個夫子不曾吃這樣的苦頭,日日敦促著爬山路走小道,天長日久,身子骨竟受得住風(fēng)雨打熬了。

    他封了卷,那差役還殷情一扶,徐禮擺擺手,行的雖慢,到底是自個兒走出去的,來旺來福兩個今兒都等著,一見他出來,趕緊上前接了東西,連吳少爺都等著,問一聲:“你可還騎得馬?”

    徐禮原想勉力一試,到底跨不上去,還是叫車給拉了回去,來不及到堂前回報,先扶進院中,蓉姐兒早早燒了熱水等著,他人進了澡盆子,還有勁回頭說一聲:“煩著你?!?/br>
    可等蓉姐兒拿了澡巾子給他擦背,他已是睡了過去,頭挨著澡盆邊,若不是蓉姐兒抱了他的頭,就要沉到洗澡水里去。

    叫丫頭又不是,兩個書僮一人架著一邊胳膊,還是抬不出澡盆來,蓉姐兒反身跑出去,將到院門口,急聲叫住了吳少爺。

    還是吳少爺進得門來,把徐禮扛到房里去的,他還皺眉:“這赤裸裸的,往哪兒擱。”

    “往床上擱,甘露,尋兩張皮子出來?!比亟銉河纸腥虽佅潞衩鹤?,又是添炭盆,怕他冷著了,先拿毛巾子胡亂擦一回水,又叫人翻出毛皮子來,就這么裸身蓋住了。

    又拿軟巾給他擦頭發(fā),屋子里頭這樣鬧,愣是不曾醒轉(zhuǎn)來,蓉姐兒搭上被子給他蓋嚴了,自家身上一身是水,濕了半幅裙子,她披件斗蓬還急著吩咐:“開點窗縫,別叫炭把人燒暈了。”又叫廚房燉的湯重拿回去熱著:“別上冷硬的,拿面軟和和的下碗湯面來,容易克化?!?/br>
    吳少爺見沒自家立的地方,上前一步看看表弟:“你倒是個有福氣的。”說著反身回去,往家去報信。

    這頭料理好了,那邊各房人才來問訊,聽見說累得睡了,一個個都說漂亮話,徐大太太那里的丫頭墨雨還笑一聲道:“原是呢,咱們少爺也是這般,進了門還端著茶就睡了。”

    甘露開了錢匣子賞錢出去,等一輪打發(fā)下來,半匣子銅錢都空了,哪一個不趁這時候來討賞,蓉姐兒見徐禮睡得死,也不往別地去,挨了他托著腮,看見他下巴上邊一片青胡渣,拿手指頭去刮,又伸手去捏他的耳朵。

    徐禮叫這樣折騰還足足睡到撐燈時分,醒來見一室寂靜,打眼瞧那帳子卻是夢中模樣,啞了聲間道:“妞妞?”

    簾子一掀起來,蓉姐兒背了光邁了急步過來:“醒啦?餓不餓?”蘭針趕緊去舀了桂圓眼荔枝干核桃仁燒的湯出來,取個好意頭連中三元。

    這湯里頭擱了紅糖,蓉姐兒最愛,徐禮吃過一口遞到她手上,她一碗全吃盡了,煨的老鴨子湯里頭加了黨參,下了細面,徐禮初時只覺得胃口不開,兩口下肚,筷子扒拉幾下一碗便盡了。

    “可不能再添,歇一會子再用?!比亟銉喊炎约彝肜锏拿嬉卜至艘话虢o他,等徐禮又吃完,不肯再給他添了,也不去問考得如何,只坐到床沿上抱了他的脖子:“我想煞你啦?!庇妥靸翰患澳ň蜏惿先?。

    徐禮掀了被子抱她上來,兩個挨著,不行那事也覺得樂意無窮,蓉姐兒挨著他不說話,屋里熄了燈,只月亮光照在水晶簾子上頭,一圈圈跟雨打水花似的泛著光暈。

    屋子里所有人都出去了,只有大白還伏在它的軟墊上,圈著身子打呼嚕,這時候跳下來,揚著毛尾巴,輕巧一跳挨到蓉姐兒身邊,走到腳邊趴下給她暖腳。

    徐禮不在,夜里一個人睡著又不敢用湯婆子,那東西黃銅造的,灌了熱水進去,塞在被子里頭燙腳的很,腳趾頭冰冰涼,等好容易暖和了睡著,她睡相又不老實,腿一蹬,湯婆子就掉下床,踢得翻過來,毯子上頭一片水漬。

    這時候她再離不了大白,暖手筒也沒它舒服,身上的毛又密又厚,壓在身上還微微起伏,早晨也不必人來叫,同它說了要早起請安,第二日掐著點就拿爪子把她拍醒。

    可徐禮回來了,大白再暖和,也比不得人身上暖和,蓉姐兒舒舒服服挨了徐禮,徐禮自背后抱了她,兩只手環(huán)在腰上,四條腿兒也纏在一起,大白怎么也趴不舒服,在被子當(dāng)中踩著爪子走過來,一巴掌拍了徐禮,翹了尾巴又回它的軟墊子上去了。

    兩個人膩歪了一陣,十指交纏,問些這些日子吃了甚做了甚的傻話,蓉姐兒就困起來,徐禮睡過了,她卻忙了一下午,把他帶回來的衣裳撿出來洗,書箱子撿干凈,再叫人去打葉何時放榜,一家子該干的事,全叫她一個忙完了。

    蓉姐兒睡覺不老實,闔了眼睛就往下滑,徐禮一把摟住她,低頭一瞧,她已是睡著了,合了被子抱住她,才剛酣睡,只拿手指頭摩挲她的臉,摸了臉,再去摸手,順著手摸到腿,再到腿間。

    蓉姐兒迷蒙蒙睡著,只覺得身上越來越燥,哼哼了兩聲,邊上這人拍拍她,手指頭還動個不停,她兩條腿兒綣起來,曉得是徐禮再磨弄她,身子卻動不得,只跟著動作哼哼,等那潮意一現(xiàn),她張了嘴哭兩聲,翻身把臉藏在徐禮胸膛里。

    第202章 放喜榜徐禮中舉見蔥蘭蓉姐問仕

    外頭一放榜,里頭就不住的往外散賞錢,那街頭的閑漢小娃消息最是靈通,知道哪一家有士子應(yīng)舉,俱都早早在各府各家門前等著,一到榜放出來,小廝還不曾跑回來報信,他們便先嚷起來,等著府里喜錢撒出來,那“丁當(dāng)”聲兒一落地,就一窩蜂的涌上去爭搶。

    混著喜錢還有些糖塊生果,搶不著錢的,便去拾糖塊蜜條,拿衣裳兜住了便往家跑,搶的最兇的還是街頭沒錢買零嘴兒吃的娃兒,這會子大的拖著小的,大的搶錢,小的搶吃,塞了滿袋,有的還不曾爭搶,先在地下抓一把塞到口里,才要撕打著爭搶,那頭就又扔了一把出來。

    外頭賞錢是本家出的,到徐禮院落里來賀喜的自然由著他出賞錢,甘露開了黑地描金的減妝箱兒,自里頭拿出早早就備好的紅封,來院里頭的,一人得著一個。

    那有頭有臉的丫頭婆子,陳嬸子還舀出甜湯來,早早就燉了一大鍋子,拿小瓷碗裝了,每碗里頭擱一份連中三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