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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契約娘子在線閱讀 - 第19節(jié)

第19節(jié)

    終于數(shù)到了十,公人們提棍后退,王少爺哭喪著臉,把王員外扶起來,小聲問道:“爹……你沒事吧?”

    王員外拄著腰,又疼又屈,說不出話來,也不敢再亂蹦一個(gè)字。

    賀蘭春華道:“本縣問案,讓你開口你才能開口,誰若違法亂紀(jì),棍棒無情?!?/br>
    王員外低頭,悶悶地應(yīng)了聲。賀蘭春華才又看向丫鬟:“阿紫,你為何要這般說?”

    阿紫重新跪定,帶著哭腔,低聲說道:“這件事,大人只要傳我們少奶奶的表哥來……問上一問,就知道了。”

    王員外眼睛又鼓起來,嘴巴微動想開口,對上賀蘭春華的眼神,急忙又牢牢閉嘴,只狠狠瞪了一眼阿紫,又看向王少爺。

    賀蘭春華從堂上看著,覺得這位王少爺不言不語,倒是比王員外不知鎮(zhèn)定出多少倍去。

    賀蘭春華點(diǎn)頭:“王富,朱氏的表哥是誰,你認(rèn)得此人?”

    王員外聽問,總算得以開口,忙回答:“是的大人,此人叫做蘇明,是個(gè)生員,因?yàn)楦鷥合眿D有親戚關(guān)系,因此常來我們府上……”說到最后,忽然想到阿紫是說朱氏跟此人私奔,頓時(shí)皺眉不語。

    賀蘭春華也不追問他,卻看向王少爺:“王公子,你也跟這人相識?”

    王少爺聽問,便拱手行了個(gè)禮:“回大人,小人的確跟他認(rèn)識,一則是因?yàn)樗厩G……朱氏是親戚,二來,大家同為生員,時(shí)常會交流些學(xué)問之類,因此認(rèn)得。”

    賀蘭春華眼皮一垂又抬起:“哦……這么說你們兩個(gè)關(guān)系很好?”

    王少爺一愣,有些猶豫,王員外嘴唇蠕動,念在皮rou之苦,終于卻化作一聲嘀咕。

    賀蘭春華道:“王良才,你為何不回答?”

    王少爺這才回道:“大人,小人之前以為他是個(gè)有才學(xué)的君子,因此毫無防備……同他的確有些私教,他也經(jīng)常來府里……不過如今聽了丫鬟所說……若不是冤枉了他,那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br>
    賀蘭春華仿佛覺得他言之有理,微微點(diǎn)頭,又問道:“你說他經(jīng)常去王府,是去找你夫人朱氏……還是如何?”

    “這……”王少爺又頓了頓,才道:“多半是同我吟詩作對,討論些學(xué)問?!?/br>
    “難得,難得?!辟R蘭春華笑笑,不再追問,目光卻有意無意地仍看著王少爺,卻見他的肩膀微微一沉,似是個(gè)松一口氣的模樣。

    當(dāng)下賀蘭春華叫了一名衙役來,發(fā)了簽子,叫他去帶生員蘇明到堂。

    公人去后,賀蘭春華轉(zhuǎn)開目光又看阿紫:“阿紫,你繼續(xù)說,你為何說這位表親想要跟朱氏私奔?”

    阿紫漸漸平靜:“大人,因?yàn)槲覀兩倌棠虥]有出嫁之前,跟表少爺關(guān)系就極好……后來……嫁人之后,表少爺時(shí)常來王府走動……所以……”

    賀蘭春華道:“休要吞吞吐吐,莫非他們兩個(gè)因此勾搭成jian?”

    王富聞言幾乎癲狂,哆嗦著說不出話來,轉(zhuǎn)頭看向王少爺,忽地深深嘆了口氣,低下頭去。

    阿紫卻急忙否認(rèn):“不是的大人,他們并沒有……”

    “那是何意?”

    阿紫道:“是最近……是前兩天,少奶奶忽然跟我說,在府里呆著實(shí)在沒有意思,幸好還有個(gè)親戚常來探望,我問少奶奶說的是不是表少爺,少奶奶叫我別跟任何人說。”

    賀蘭春華問道:“那你之前不知道他們兩個(gè)關(guān)系?”

    阿紫道:“起初表少爺來看少奶奶,我也不當(dāng)回事,有時(shí)候少奶奶就借故打發(fā)我出去……他們獨(dú)自說話……我也沒往別的地方去想,直到前兩天,少奶奶忽然給我一封信,讓我交給表少爺?!?/br>
    “那信寫的什么?”

    “奴婢不識字,也不敢看,只是趁著表少爺來的時(shí)候,給了他?!?/br>
    “這事古怪,”賀蘭春華略微沉吟,“朱氏跟蘇明關(guān)系非同一般,為何反而叫你傳信,有什么話她難道不能當(dāng)面說?”

    阿紫茫然,隔了會兒道:“我想,大概是因?yàn)樯倌棠贪雮€(gè)月前跟表少爺吵了一架……”

    “吵架?因何而起?”

    “奴婢不知情……”阿紫低著頭,瞥向旁邊。賀蘭春華目光轉(zhuǎn)動,瞧見在阿紫身邊的王員外父子。

    賀蘭春華問道:“王富,王良才,你們兩人可知?”兩人齊齊搖頭,表示不知。

    這邊審問著,那邊公差已經(jīng)把蘇明帶來堂上。賀蘭春華定睛看去,卻見是個(gè)油頭粉面的年輕人,目光流離,透著一股不安分。

    蘇明上了堂來,溜溜地先看一眼旁邊的阿紫,又看向王氏父子。

    賀蘭春華問道:“蘇明,可知今日本縣喚你上堂是為何?”

    蘇明眉頭微微擰起:“聽說是表妹出了事……”

    賀蘭春華道:“那你可知她為何出事?”

    蘇明苦笑:“這個(gè)生員怎會知道?”

    賀蘭春華道:“你怎會不知?本縣既然傳喚你來,自然是有原因的,看在你是個(gè)斯文書生的份上,本縣不想動用刑罰,你最好便也毫無隱瞞,實(shí)話實(shí)說——朱氏那天出門是不是要與你私奔?”

    蘇明目瞪口呆,過了會兒才道:“生員不敢在大人面前隱瞞什么,此事雖然是家丑,卻也顧不得了,的確……表妹曾對我有些好感……但是我從來沒有答應(yīng)要跟她私奔,那天也并沒有見過她。”

    賀蘭春華道:“這么說,你平日跟朱氏也沒有私情?那你屢屢進(jìn)出王府,又私下跟朱氏相會,是怎么說?此事關(guān)系人命,你若再不老實(shí),立刻大刑伺候!”

    蘇明慌忙跪地,道:“大人明鑒,我進(jìn)出王府,是因?yàn)楦跣炙浇簧鹾?,十分投契,因此常常過府跟他吟詩作對,至于表妹,因?yàn)榇蠹沂怯H戚,所以我也會去探望……也因?yàn)槭怯H戚關(guān)系,因此并不怎么避忌人,但是絕非大人所說的私會……”

    賀蘭春華目光在堂下幾人面上掠過,淡淡道:“此話當(dāng)真?那為何王良才說跟你相交只是一般?”

    “這……”蘇明轉(zhuǎn)頭看向王少爺,“王兄,你別誤會,我跟表妹并無其他關(guān)系?!?/br>
    王員外怒斥道:“畜生!”

    王少爺卻道:“這件事大人自會判明是非?!?/br>
    蘇明又求道:“大人,這事自是王兄聽人一面之詞誤會了我,但我的確跟表妹沒有其他關(guān)系,蒼天可鑒!”

    賀蘭春華問道:“那朱氏給你的那封信寫得什么,信在何處?”

    蘇明低頭,愧疚道:“說起來慚愧,表妹雖然嫁人,但有些不安于室,不知為何就對我動了私心……那封信,是她寫給我,約定了那日要與我私奔的……”

    “哦?詳細(xì)說來?!?/br>
    蘇明又抬頭,慷慨激昂道:“但是我跟王兄相交一場,又怎么會做出這種不仁不義之事?我也怕對表妹的聲譽(yù)有影響,于是便把那信燒了。也并沒有想跟她私奔,只盼表妹明白我之決心,從此安分留在王府?!?/br>
    “燒了?”賀蘭春華冷笑:“那你說,朱氏回娘家那天早上……你在何處?”

    蘇明立刻回答:“生員說了自己并不會跟她私奔,因此自然沒有去……大人若不信,可以問我的一位友人,前一日我們喝酒,我醉了便歇在他們家中。他的家人也可為我作證?!?/br>
    賀蘭春華道:“原來如此,你那友人姓甚名誰?”

    當(dāng)下蘇明急急說了,賀蘭春華又叫衙役上前,低低吩咐幾句,發(fā)飛簽,叫人去傳那友人前來。

    不多時(shí)候衙役帶了蘇明那友人陳青到場,把簽子交還,又在宋和耳畔低低說了幾句。

    宋和點(diǎn)頭,回來在賀蘭春華耳畔低聲說轉(zhuǎn)述。

    賀蘭春華淡淡道:“知道了?!?/br>
    細(xì)看陳青,見此人面色黝黑,豬鼻厚唇,長相頗為不佳,尤其是王良才相貌周正,蘇明也算稱得上俊美,顯得陳青越發(fā)地粗陋。

    陳青一上堂,看到兩班衙役威武,且王員外父子,丫鬟,蘇明都在,頓時(shí)便面露怯色,正心中打鼓,抬頭又看堂上知縣,一雙眸子鋒芒四射,不由更有些腿軟。

    正恍惚中,賀蘭春華一拍驚堂木,陳青想也不想,竟噗通跪在地上。

    賀蘭春華見狀,心中略明了,肅然冷問:“陳青,你可知道為何本縣傳召你來?”

    “不、不知?!标惽鄵u頭,竟是不敢抬頭。

    “王良才的夫人朱氏你可認(rèn)得?”

    “認(rèn)得……不,小人不認(rèn)得!”

    “住口!”賀蘭春華聲音更冷,“公堂之上,豈容你出爾反爾?本縣問你的話,你要著實(shí)照來,不然……”

    陳青捏著把汗:“是是?!?/br>
    賀蘭春華道:“朱氏出事那日的前天,你在何處?”

    陳青道:“小人……在家中?!?/br>
    賀蘭春華道:“在家中做什么?”

    “喝、喝酒……對了,是跟蘇兄喝酒?!标惽噢D(zhuǎn)頭看向蘇明。

    賀蘭春華道:“你們一直在喝?喝了多久?說下去。”

    陳青道:“我跟蘇兄好久不見……當(dāng)夜便邀他喝酒,蘇兄喝醉了,走不得路,小人便留他在家中睡了一宿,次日早上才離開?!?/br>
    “早上幾時(shí)?”

    “大概……小人記得不錯(cuò)的話,是巳時(shí)一刻?!?/br>
    賀蘭春華問道:“為何居然那么晚才離開?”

    陳青道:“因?yàn)樵S久不見,故而吃了早飯才離開。”

    “那他從晚上起,一直就沒有離開過你們家?”

    “是……”陳青回答。

    朱氏清早出門,大概辰時(shí)過半到了渡頭,丫鬟阿紫回來發(fā)現(xiàn)朱氏不見的時(shí)候,巳時(shí)不到……當(dāng)時(shí)蘇明還在陳家,顯然沒有作案時(shí)間。

    堂上一陣沉默,所有人都不知此刻該如何進(jìn)行下去,案件仿佛進(jìn)入了一條死胡同,丫鬟阿紫指認(rèn)跟朱氏有私情的表親,表親蘇明卻聲稱自己是清白的,且有人證……難道說朱氏的死,兇手另有其人?倘若只是陌生人作案,又因清早沒有目擊人證,那要捉拿兇險(xiǎn),仿佛大海撈針。

    寂靜中,陳青從袖中掏出一塊帕子,擦拭臉上的汗。

    賀 蘭春華手捏著那方驚堂木,暗中端量著堂下幾人的眾生相,陳員外憂心忡忡,陳少爺神情不急不惱,蘇明雖皺著眉,但嘴角有一絲極細(xì)微地挑起,丫鬟阿紫仿佛嚇傻 了,跪在地上,時(shí)不時(shí)擦擦淚,陳青則一邊擦汗一邊小心地看看這個(gè)看看那個(gè),隨著手舉起,袖子下滑,不經(jīng)意地露出手腕上一道痕跡。

    賀蘭春華不動聲色看了會兒,心中合計(jì)一番,才復(fù)出聲:“陳青,你手腕上的傷,從何而來?!?/br>
    陳青一哆嗦:“什……什么傷?”

    賀蘭春華望著他,笑得極冷:“連你手腕上有傷都忘了?傳仵作?!?/br>
    雷霆不及掩耳地,公人叫了仵作來到堂上,擄起陳青的袖子看了會兒,道:“大人,這是新鮮傷,傷不過兩天,還是指甲劃傷。”

    “陳青,”賀蘭春華盯著陳青:“是不是朱氏把你劃傷的?”

    陳青臉上露出極為恐懼的神色,反應(yīng)過來后猛地?fù)u頭:“不是的大人!”

    “那這傷從何而來?”

    “是……是我不小心給樹枝劃傷,不,我記錯(cuò)了,是……家里的貓……”

    “還敢狡辯!仵作明明說是指甲劃傷,”賀蘭春華道:“你這兇徒,快點(diǎn)把你謀害朱氏的過程從實(shí)招來!”賀蘭春華抬手,猛地一拍驚堂木,發(fā)出震懾人心地一聲響動。

    堂上堂下頓時(shí)又起嘩然,王員外呆問:“大人,這是……怎么回事?”

    賀蘭春華喚道:“先前是誰傳的陳青?”

    堂下一名衙役出列,拱手行禮:“是小人?!?/br>
    賀蘭春華道:“你把打聽到的說一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