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阿潤滿意地看他一眼,回頭對毛雙兒道:“別怕,總不會餓肚子的,我們先去問問你六叔?!?/br> 且說程百舸跟程老爺回府,程百舸便去見程夫人,給她呈上了阿潤所給的繡樣。 程夫人接了過去,難以掩飾心中的失望:“這么說她不過來了?” 程百舸道:“阿潤姑娘本說要過來的,多虧了爹聰明,說派個小廝過去縣衙就行了,免了阿潤姑娘來回跑?!?/br> 程夫人聞言不悅,旁邊的芳姬見狀,便道:“夫人,我能看看這繡樣嗎?” 程夫人掃她一眼,信手給了。 芳姬這陣子屢屢進(jìn)府,因她表現(xiàn)的溫和乖巧,善解人意,因此府內(nèi)上下幾乎都喜歡她。 今日芳姬來,又給程夫人帶了些點心,說是親手做的。她是從蘇杭而來,極為擅長江南的精致細(xì)點,難得她又肯用心,倒是頗得程夫人心意。 芳姬接過繡樣,看了會兒,也稱贊道:“果真是好,怪不得夫人如此喜歡。” 程夫人淡淡一笑,心里想的卻是阿潤不來,她便也見不著了。 程百舸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讓娘知道,也跟著高興,今兒大人總算是答應(yīng)要來我們家做客了?!?/br> “是嗎?”程夫人不以為意。 程百舸又道:“是呢,還有阿潤姑娘也會來的,說起來,今日我們能被大人接見,多虧了阿潤姑娘呢?!?/br> 程夫人一聽,才有了精神:“這是怎么說?” 程百舸便把阿潤在賀蘭春華面前說情的經(jīng)過講了一遍,程夫人聽了,總算露出了笑容:“這孩子可真是機靈又能干。” 芳姬在旁聽了,老大不受用,她費盡心思做了精致細(xì)點,每日都來噓寒問暖,程夫人才勉強露出幾分笑意,如今那叫“阿潤”的丫頭并未露面,卻叫程夫人如此開心。 芳姬便看向程百舸,道:“哥哥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咱們家里,夫人的jiejie還是宮里的娘娘,多少當(dāng)官兒的忙著要巴結(jié)呢,何必對一個小小的縣官如此上心?很該他來拜見咱們家才是。” 程百舸竟道:“這話不對,姨母雖然是貴妃,但跟我們家也沒什么關(guān)系,總不能因為如此,我們就當(dāng)那些仗勢欺人的外戚,而且賀蘭大人也不是普通的官員,他是個明察秋毫為民請命的好官,我心里是很欽佩的,跟父親親自去拜會也是應(yīng)該的。” 芳姬被堵了句,心里十分不快,卻不好流露出來,只好笑笑。 程夫人不理這些,只問程百舸:“那你見到阿潤,覺著她在縣衙里如何?知縣大人可有為難她么?” “才不會呢,娘,”程百舸笑道:“知縣大人對阿潤姑娘很好,什么時候你親眼見了就知道了?!?/br> 程夫人微笑:“知縣大人若真如你所說般正直英明,自會喜歡她的?!?/br> 此刻,外頭有仆人來報說:“夫人,林少爺來了。” 程夫人示意有請,程百舸高興道:“我有日子沒見到楓哥了?!?/br> 芳姬好奇問道:“哥哥,你說的是誰?” 程百舸道:“楓哥是我姑母家的兒子,姓林,單名一個楓,長我三歲,是極好的人,如今在本鎮(zhèn)駐軍擔(dān)任校尉一職?!?/br> 說話間,外間林楓來到,先向著程夫人行禮。程夫人道:“不必多禮,難得你今日有空來?!?/br> 程百舸也道:“楓哥,你可來了,這兩天我還一直想著你,本想去軍中找你,怕你事忙。” 林楓笑道:“這連日來的確是有些忙,今日得空,便來拜見舅舅舅母?!?/br> 此刻芳姬便站起來,程夫人不語,程百舸道:“對了楓哥,我給你介紹,這是芳姬meimei?!?/br> 程家的事最近在大豐傳的沸沸揚揚,都知道程府新來個“二小姐”,林楓自然也聽說了。 芳姬看了林楓一眼,微笑著垂眸道:“楓哥,小妹有禮了?!?/br> 林楓見她笑容楚楚,便一點頭:“meimei好?!?/br> 程百舸道:“楓哥,我之前聽說賀蘭大人來到的時候,是你負(fù)責(zé)護(hù)送的?” 林楓轉(zhuǎn)頭:“是啊,如何?” 程百舸道:“我因為十分仰慕大人,今兒特意跟爹去拜會他,多得阿潤姑娘幫忙,見到大人了不說,大人更是答應(yīng)了要過府來做客?!?/br> 林楓詫異道:“是嗎?你也認(rèn)得阿潤?” 程百舸道:“當(dāng)然……怎么楓哥你也認(rèn)識她?你們是怎么認(rèn)得的?” 林楓笑道:“我想算起來,大概是我先認(rèn)識她在前的……不過,這些是閑話……” 林楓知書達(dá)理,不想在程夫人跟前說這些,不料程夫人一聽事關(guān)阿潤,格外上心:“不妨事,我倒是想聽聽,你素來不是在軍營嗎,怎會認(rèn)識阿潤?” 林楓見問,才答道:“說起來,阿潤是我的救命恩人……”當(dāng)下把被蛇咬了,阿潤相救,為了救他自己受傷……后來又在鎮(zhèn)上相遇,說了一遍。 程夫人聽完,忍不住暗暗念佛。 程百舸嘆道:“竟然是阿潤姑娘救了楓哥的命,從沒聽她說起過?!?/br> 林楓道:“我也沒有告訴過她我跟程家是有親的,何況她也不是個居功自矜的人?!?/br> 芳姬從剛才開始就聽他們說阿潤,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個林楓,居然又跟阿潤有關(guān)系,她心中越發(fā)氣悶,便起身借故告辭。程夫人也并不留,道:“百舸,你送送芳姬?!?/br> 程百舸叮囑林楓:“楓哥,你等我回來?!北愠鰪d去了。 林楓也想離開,但他是個心細(xì)之人,聽程夫人特意支開程百舸,便緘默點頭。 芳姬跟程百舸離開后,程夫人便問林楓:“楓兒,之前你說跟阿潤在鎮(zhèn)上遇見,你們?yōu)楹尉鼓敲词旖j(luò)了?” 林楓方才并沒有說起護(hù)送賀蘭春華那夜,曾看到阿潤……且送她回家之事,更沒有提此后他也送過一次阿潤,因為事關(guān)阿潤家中那情形,林楓不想多言。 此刻見程夫人問,林楓便道:“瞞不過舅母,其實之前在護(hù)送知縣那夜,我曾遇到過阿潤姑娘……我去過她家里兩次。” 程夫人道:“楓兒,此刻無事,你細(xì)說給我聽聽。” 林楓雖然詫異,但他知道這位舅母為人和善,不是個壞心之人,當(dāng)下便大略說了一遍,只說阿潤的父親性情暴躁,但他雖不曾十分描繪,程夫人又怎會想不到。 程夫人也知道林楓沉穩(wěn)謹(jǐn)慎,等閑不說人是非,他用了“暴躁”一詞,自然是親眼目睹了種種不好。程夫人一時出神,眼睛有些發(fā)紅。 林楓看出異樣,便問:“舅母,你無恙么?” 程夫人低頭,勉強掩飾:“我只是……我見過阿潤那孩子,很心疼她……” “原來如此,”林楓點頭,寬慰道:“舅母別擔(dān)心,阿潤生性樂觀,何況她這會兒到了縣衙當(dāng)管家,知縣對她甚好,如今她住在縣衙,比之前已經(jīng)好多了。” 程夫人一想到阿潤,心里便軟了,笑笑道:“是的,她是個自強的好孩子。” 林楓道:“難得舅母跟阿潤這般投緣?!?/br> 林楓說到這里,看著程夫人含笑頷首之態(tài),心中忽然一怔:只覺得程夫人的輪廓,眉眼之中……隱隱約約竟跟阿潤有幾分相似。 林楓跟程夫人在廳內(nèi)說話之時,那邊程百舸相送芳姬,將出門時候。芳姬忍不住,便假意嬌嗔道:“哥哥,這阿潤不過是個丫頭,怎么夫人對她那般器重?連你們竟也口口聲聲地不離她?!?/br> 程百舸是個心無邪念之人,笑道:“那是因為阿潤姑娘人好啊?!?/br> “有什么好的,不過是個一心巴結(jié)的窮人家女孩兒罷了,”芳姬不禁沒好氣地說。 “芳姬meimei,你不可這么說阿潤姑娘,”程百舸聞言,便正正經(jīng)經(jīng)勸說道:“阿潤姑娘雖然出身貧苦,但她生性善良,比如她在危難之時肯相救楓哥,卻從不念回報,何其難能可貴?這已經(jīng)是很叫人欽佩的了,而且她言談爽朗痛快,實在跟我很對脾氣?!?/br> 芳姬聽他滿嘴的“善良,欽佩”心中厭煩之極,卻不好跟他翻臉,便假意笑著問道:“怎么在哥哥嘴里她竟像是個圣人一般,難道她比我好么?” 程百舸仔細(xì)看了看她:“這怎么好比呢……meimei自然也好?!?/br> 芳姬越發(fā)惱怒:“哥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不理程百舸,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程百舸見她陡然變臉去了,他卻不得其解,摸摸頭自言自語:“我說錯什么了嗎?” 芳姬乘車回家,氣沖沖進(jìn)了里屋,正好白柔在打量手上新買的鐲子,見女兒面露惱色,便問:“怎么了,高高興興出門,回來時候竟這幅嘴臉?” 芳姬在炕上坐了,怒道:“別提了,我費心盡力,居然比不上一個不知從哪來的毛丫頭?!?/br> “怎么了?”白柔抓了把瓜子,驚奇地問。 芳姬就把阿潤的事說了一遍,道:“我親手做的點心給她吃,她才半笑不笑地說個有心,程百舸一回去說起那丫頭,她就眉開眼笑了,不知這老虔婆是中了什么邪?!?/br> 白柔有些擔(dān)心,問道:“你沒有在她跟前翻臉吧?” 芳姬道:“我哪里會這么不識做,我借機就告辭了。娘,我覺著這樣不是個事兒,這般費心哄她,她卻始終不松口,我們兩個總不能一輩子都住在外頭,被人恥笑?!?/br> 白柔道:“別著急,橫豎老爺那邊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現(xiàn)在就做個水磨功夫,她現(xiàn)在不是待見你了么?你再好生地撒個嬌,討討好,我也賠賠不是,總有一天我們娘倆兒會回去的。到時候就有的她好看?!?/br> 白柔說著,便露出手腕上的鐲子,意味深長地打量著。 芳姬一眼看到,便問:“是爹給你買的?” 白柔道:“可不是么?要十兩銀子呢,你瞧這水頭,不錯吧?” 芳姬皺眉:“你先別跟他要這些,萬一惹的他煩了呢?咱們先入了府去,要什么沒有?” 白柔卻幾分得意:“總要先有些東西在手里我才踏實,這么多年來吃得苦受得罪還少么?何況老東西也舍得給……” 芳姬橫了她一眼:“總之你且有點數(shù),別弄得太過,若是給那母老虎知道,咱們的指望恐怕就要泡湯,我也白做功夫了。” “知道了知道了,”白柔忙倒了杯茶給芳姬,陪笑說:“乖女兒,喝口茶,潤潤嗓子消消氣兒?!?/br> 夜幕降臨,縣衙廚房里傳出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芈曧憽?/br> 阿潤把最后一個菜鏟出鍋,嘀咕道:“如果不是看在給我加錢的份上,我才不要兼當(dāng)廚子呢。” 毛振翼已經(jīng)跑來,看看冒著熱氣兒的菜,問道:“這次你放鹽了嗎?” 阿潤沒好氣道:“夠了大毛,你已經(jīng)來回問了三次了?!?/br> 毛振翼又道:“你別是又放太多了吧?” 阿潤掐腰,訓(xùn)斥道:“大毛,不要總是把過去的事念念不忘,你要學(xué)著往前看?!?/br> 毛振翼沉思了會兒:“那種經(jīng)歷對我來說實在是太痛苦了,我一時半會忘不了。” 阿潤想了想,摸摸毛振翼的頭:“大毛,你總是有法子讓我無言以對,好了,幫我把這盤子炒豆角端上去吧,先把痛苦忘掉,我們要開飯了?!?/br> 在縣衙的客廳內(nèi),點著幾只蠟燭,加上宋和,五個人圍著桌子坐了,面前是四個菜,炒豆角,拌黃瓜,雞蛋炒柿子,紅燒茄子,乍一看,紅艷艷的柿子,黃橙橙的雞蛋,豆角綠中帶黑,茄子黑中帶紫,顏色倒是很調(diào)和。 阿潤道:“怎么都不吃?這次一定放鹽了?!闭f著忽然一愣,急忙提起筷子夾了一口茄子,嘗了嘗后,才松了口氣:“嗯,我確認(rèn)都放了?!?/br> 小半個時辰后,晚飯完畢。賀蘭春華道:“阿潤,這一次你做的很不錯?!?/br> 阿潤道:“謝謝大人夸獎?!?/br> 毛振翼道:“我從來沒有吃過這么黑的茄子,一開始我都不敢動筷子,一副中毒的樣子,還有那個雞蛋炒柿子,酸的我的牙都快掉了?!?/br> 阿潤斜視他:“那你一定是到換牙的年紀(jì)了,另外,你以前的痛苦是不是減淡了?” “好像是?!泵褚砻?。 “那就好?!卑欗槃菀裁艘话研∶^的臉,“你看你吃的多好,比我剛見你的時候英俊多了?!?/br> 毛雙兒道:“是啊,而且他越來越多嘴了?!?/br> 晚飯后,阿潤便依舊拿出針線活,毛雙兒乖乖趴在桌子上看,毛振翼也坐在旁邊,無聊地翻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