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墓獸今天也很憂郁 第69節(jié)
第84章 詭異惡咒 華美黑暗的宮室像一座巨大的墳塋,四面八方都充斥著死氣沉沉的氣息,內(nèi)殿方向沒有任何活人的動靜。 修士們間的竊竊私語不知在什么時候停止了,每個人或疑惑或警惕地看向前方。 李藥袖留意到只有那幾個陌生臉孔的道士安靜如初,甚至稱得上氣定神閑,一派盡在掌握中的淡然。 她在心里哦豁了一聲,與沈檀叨叨:“這幾個看著像是走后門的關(guān)系戶耶?!?/br> 沈檀同時也留意到了這幾人,金眸定定看了半晌,也不知看出了什么,片刻與她道:“應(yīng)該是新京本地宮觀里的道士,能在新京中立足,難免會與宮里人打交道,近水樓臺也在情理之中?!?/br> 這個李藥袖知道,在百年前不僅沈蠡他爹修仙修得如癡如醉,宮中的娘娘們每年也會定時請道士或者和尚進宮來做法事,慰藉宮中枉死的諸多亡魂。除了水陸道場之外還會讓戲班子敲鑼打鼓,熱熱鬧鬧地唱上好幾天。 她曾想偷偷去看戲,結(jié)果被沈蠡她娘發(fā)現(xiàn)了,第一次沖她大發(fā)脾氣:“你這丫頭真是被宮亭那小子慣壞了!什么地方都敢闖!那是人能聽的戲嗎?那是鬼戲!” 她揪著李藥袖的耳朵大罵一通,猶不解氣,揚聲大喊,“沈蠡!沈?qū)m亭!滾過來把你媳婦兒拎出宮去!這幾日不準帶她進宮玩了!” 正在溫書的沈蠡:“……” 戲班子?李藥袖腦中模糊劃過什么,但快得捕捉不到。 此時,修士們互相對視幾眼,已有人按捺不住,大著膽子就要上前一步探尋。 “呼……呼……”層層迭迭的垂幔后忽然響起了沉重急促的喘息聲,一聲重過一聲,粗糲得像野獸,撞擊回蕩在空曠的宮殿內(nèi)。 一道陰柔的男聲隨之也響起:“陛下,您醒了?您慢點兒慢點兒~可千萬別傷著自己?!?/br> 方才還死寂的宮殿好似在一瞬間活了過來,眾人在黑暗中只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隨后兩個鬼魅般的宮婢手執(zhí)長鉤將一層層簾幕勾起。 只是殿中仍未點燈,他們只能隔著十二扇絲緞屏風(fēng)隱隱約約瞧見一道瘦如柴骨的身影坐在正中。 如果不是聽見活生生的喘息聲,光憑這個身影,所有人都以為坐在那里的是只是一具皮包骨的骷髏。 內(nèi)官小心翼翼地將他的臂膀擱在扶手上,只是這一個動作就令對方發(fā)出極度痛苦的痛吟,內(nèi)官連忙跪下告罪:“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滾……”如刀片刮過石面的刺耳聲音響起,僅僅這一個字令皇帝又喘著氣停了半晌,才又極為不耐地啞聲問道,“那些修士呢?” “來了!來了!”內(nèi)官膝行幾步,連忙雙手奉上水盞,小心翼翼地喂了對方喝了幾口才道,“都在外候著。” 緩慢地抿了幾口湯藥潤過喉嚨后,皇帝喉中的劇痛稍稍緩解,說話聲也流暢了許多:“那還不快讓他們給朕瞧瞧!朕……”他喘著氣暴怒道,“朕一天也忍不了了。” 內(nèi)官遲疑,湊到皇帝耳畔道:“陛下,那都是些江湖草莽之輩,粗魯無禮,恐冒犯了圣顏。咱宮里的太醫(yī)們都可以懸絲診脈,這些人若真有本事,隔著屏風(fēng)自然也能替陛下排憂解難?您說呢?” 皇帝沒有說話,也不知是被病痛折磨得神志不清,還是默許了內(nèi)官的話。 在場的修士大多都是耳聰目明之人,何況內(nèi)官這聲音根本沒有刻意壓頂,就是說給他們聽的順便給個下馬威。 桃花觀的一個女冠登時變了臉色,嬌滴滴地陰陽怪氣:“噢喲~既然看不上咱們這些江湖草莽,那還請咱們過來作甚?這要是給咱們治好了,不是龍體都被我們玷污了嗎?” “放、放肆!”皇帝震怒地抬起手,骨節(jié)間發(fā)出令人牙疼的摩擦聲,頓時屏風(fēng)后響起了極為慘烈的叫聲。 李藥袖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與袖兜里的沈檀玩迭爪爪的幼稚游戲,冷不丁地被皇帝的慘叫聲嚇得魂不附體。 有人的反應(yīng)比她還大,失聲叫出了聲:“這是人能……” 隨后被同行的小伙伴一把捂住了嘴巴,堵住了剩下的大不敬之言。 “陛下切勿妄動!”一人連忙出聲,正是那幾張生面孔之一,他手指快速地結(jié)了個印。 一縷流光極快地沒入屏風(fēng),短短一息后皇帝痛苦的呻/吟聲漸漸停止。 內(nèi)官大喜,語無倫次地問:“陛、陛下?您這是好些了嗎?”他一改方才的倨傲,連忙高聲詢問:”方才是哪位仙師出手?當真是有如神助??!” “……”李藥袖忍不住地又戳了一下沈檀,在心中碎碎念念,“好夸張的演技啊,比當初我逃課時對先生說你高燒燒到雞蛋都蒸熟了還夸張?!?/br> 沈檀:“……” 不知道為什么,他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這熟悉的場景,相似的宮殿,給李藥袖提供了源源不斷挖掘他不愿回想的某些黑歷史的巨大動力。 有時候,太過熟悉彼此也不是一件好事??赡呐滤矊钏幮渲T多竭力隱藏的往事了如指掌,他也不能拿“你六歲時睡水喝多了尿床并且試圖嫁禍給我”這種往事砰然回擊,否則等待他的就是小袖大人的滔天怒火和死不認賬。 結(jié)印的那名道人手執(zhí)拂塵躬身道:“神助不敢當,貧道只是暫且緩和了陛下的病痛,而非根治,”他稍一踟躕后道,“陛下身上的惡咒咒力極為強大,且歷經(jīng)百年已深入骨血當中,若輕易拔除只怕會傷及陛下龍體。此事還得徐徐圖之?!?/br> “你……的確是個有本事的,”經(jīng)過短暫的休憩后皇帝重新恢復(fù)了些許力氣,氣若游絲地啞聲道,“既是如此,朕的病情便拜托給諸位仙師了。” 內(nèi)殿中又安靜了片刻,皇帝喃喃道:“朕累了,朕好久沒有如此松快過了。朕要好好地睡一覺……” 言罷,漆黑的內(nèi)殿中再無聲響,皇帝竟就似這么安靜地睡了過去。 在場諸人面面相覷,有人小聲道:“這意思是用不著我們,我們可以回去了?” 也有人不滿地打量那個出手的道士,嗤之以鼻道:“沽名釣譽之輩!” 這些修士既然接下賞令入宮,絕大部分都是希望借此機治好皇帝揚名天下,若是能被封為國師,那便是一步登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可眼下所有風(fēng)光都被這個道士一人摘盡,可不招人嫉恨嗎? 那道人面對數(shù)十道復(fù)雜不一的眼神,始終面色淡然,倒真有幾分世外高人的風(fēng)范。 相比之下,千山教幾人與李藥袖就顯出幾分置身事外的平靜了。 李藥袖平靜是因為她壓根不會治病,純粹是混進宮里幫可憐兮兮的小青龍找它剩下的半顆龍心。 至于千山教那幾個道士好似只是進宮長長見識一般輕松自在。 唯有為首的那個青年道人的視線始終落在屏風(fēng)之上,仿佛要穿透屏風(fēng)看清背后的景象。 李藥袖隨著他的視線看去,卻見一道瘦長身影從屏風(fēng)后緩步繞出,正是伺候皇帝的那名內(nèi)官。 內(nèi)官滿面笑容,眼神在方才幫皇帝鎮(zhèn)痛的那名道人身上一掠而過,言笑晏晏地向在場諸人拱了拱手:“勞煩諸位仙師大駕走這一趟,本該讓諸位好生替陛下診治一番,哪曾想陛下今日竟能安然入睡?!?/br> 他重重嘆了口氣:“諸位有所不知啊,陛下已經(jīng)好些年沒能好生睡上一覺了,實在太難得了,便只能令諸位空跑這一趟了,”他話鋒忽而一轉(zhuǎn),笑瞇瞇地輕聲細語道,“這兩日眼看京中要下大雪,來回奔波實在不易。各位仙師中有許多都是從外地趕來京城,在京中吃住多有不便,陛下之前也說了要好生招待諸位,仙師們不如就此留在宮中?也方便時時替陛下緩解病痛吶~” 此言一出,有人欣喜,有人踟躕,也有人深深皺眉。 皺眉的人中竟也包括上清宮那個道人,他猶疑著出聲稟明:“這位大人,我觀中仍有諸多雜務(wù)待貧道處置。貧道的宮觀既在宮中,來往方便,就不留……” “哎!道長您可是陛下親口認定的高人哪!”內(nèi)官笑著打斷他的話,“您不留在宮中可說不過去!至于其他仙師嘛,既然接了賞令那可就是要盡心給陛下治病哪,何況這國師之位只有一個,您們誰也不想落人一步吧?” 話已至此,在場眾人多在江湖行走已久,心中已然明白,留在宮中已是板上釘釘之事,只是不免有人埋怨幾句。 內(nèi)官好似沒聽見那幾句“大逆不道”之言,笑容可掬地吩咐宮婢為眾修士們開門引路。 而“居心叵測”的李藥袖對于留在宮中自是求之不得,顛兒顛地綴在人群尾后。 微笑目送他們而去的內(nèi)官不意間瞅見一個被粉色小襖裹得圓圓坨坨的身影,眼皮猛地一跳,下意識喊道:“哎?那個,就是那個姑娘!你站住。” 李藥袖正與沈檀激烈討論他缺少的半顆龍心究竟在宮中何處,渾然沒發(fā)覺被喊之人是自己。 內(nèi)官的右眼皮跳得更厲害了,他伺候皇帝多年,伴君如伴虎,早已練出了非同尋常的直覺。 在“這姑娘是個搞事的厲害角色”和“就是個渾水摸魚的江湖騙子”之間,他猶豫片刻選擇了前者,他重重咳嗽了一聲:“那粉色襖子的小姑娘,你停一停?!?/br> 李藥袖這才后知后覺地法發(fā)現(xiàn)這宦官喊得可能是自己,茫茫然回頭:“???” 內(nèi)官面對著那張?zhí)煺鏌o邪到有些憨厚的面龐,突然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果然是他想多了吧!一定是他想多了!咱家縱橫禁庭多年,閱人無數(shù),豈會被一個黃毛丫頭蒙騙! 所以,這就是個蠢到敢進宮騙吃騙喝,不會影響到陛下大計的小騙子是吧? 內(nèi)官心中幾經(jīng)掙扎,決定先探探她的虛實:“姑娘小小年紀就出來闖蕩,真是少年英才啊?!?/br> 李藥袖意思意思地靦腆了一下,然后驕傲抬頭;“是啊是??!” 內(nèi)官:“……” 好,不僅單蠢而且還一點數(shù)都沒。 他仔細觀察著那張驕傲中又透著一絲質(zhì)樸的憨憨小臉蛋兒,覺得自己可能是太過風(fēng)聲鶴唳了些,即便這丫頭真心懷不軌,有再大的本事也逃不出現(xiàn)在的皇宮大內(nèi)。 他和顏悅色地道:“隨他們?nèi)グ?,等會咱家命人給你送些新鮮玩意兒,都是外面沒有的好東西?!?/br> 李藥袖目露驚喜:“哇!好哦!謝謝公公!” 公……公…… 內(nèi)官嘴角劇烈抽搐,連上清宮宮主都要尊稱他一聲大人,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br> 他對自己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和個傻子計較呢,況且還是個沒……罷了。 短短一段對話,內(nèi)官大人一瞬間疲憊許多,連腰板都不再挺直,意興闌珊地揮揮手;“去玩兒吧啊,快去!” 李藥袖揣著她的兔毛小手兜,歡歡喜喜地走了。 走出一截后她忽然忿忿開口;“這老太監(jiān)剛剛一定在心里罵我!” 沈檀:“……” 李藥袖無能遷怒:“我爹早說過了!你們宮里的沒一個好東西!” “……”沈檀明智地選擇沉默是金,片刻后若無其事地轉(zhuǎn)移話題,“剛才在寢宮中時,我也用靈力試探了一下皇帝的氣脈?!?/br> 李藥袖果真被他轉(zhuǎn)移走了注意力:“如何?” 沈檀暗自松了口氣,從容道:“的確是中了惡咒,而且已經(jīng)油盡燈枯,幾近生機斷絕了。只是……”他仔細回想了下,擰眉道,“我從他體內(nèi)發(fā)覺了一絲極其微弱且熟悉的靈力……” 李藥袖不禁納悶:“你熟悉的?誰的?” 沈檀沉聲道:“我?!?/br> 雖說皇帝不顧修士們的意愿將人留在宮中的行徑頗為強橫無理,但給他們準備的宮室卻布置得十分奢華周到,更配備了眾多宮人隨時伺候。 許是此次進宮的人數(shù)眾多,修士們并未住在一起,而是三三兩兩分在了不同殿內(nèi)。 大約是看李藥袖孤身一人,勢單力薄,也不像是有大門大派撐腰的架勢,她隨著宮人走了好一段杳杳宮道,才瞅見個冷僻的小殿。 她在心中與沈檀感慨:“你看我像不像入宮不受皇帝待見,被發(fā)配冷宮的可憐秀女?” “……”沈檀幽幽道,“不要妄自菲薄,小袖大人。以你的才色,足以擔當?shù)闷鹬袑m之位?!?/br> 李藥袖嘻嘻一笑:“別做夢了,沈小龍。別說皇帝,你現(xiàn)在連個人形都變不回來?!?/br> 沈檀:“……” 果然不是他的錯覺,自從李藥袖進宮后“故地”重游,被激起了某些記憶后,就一直暗戳戳地逮著機會陰陽怪氣他! 沈檀扶額,看來哪怕過了百年,這記仇的小袖大人仍沒忘記當年的“退婚之恥”,雖然明明被“休”掉的人是他! 李藥袖尚未跨進這破落小殿,就見著門口蹲著斗雞眼似的兩道身影。 蹲在左邊的懷芳小道士扯嘴:“呵,小禿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