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另許后他悔了 第2節(jié)
這樁婚事本就是她認(rèn)錯了人才惹上的,晉王無辜,既出于信義肯娶她,她也決定要嫁,就該歇了之前的心思,一心一意,規(guī)規(guī)矩矩,最好能修得夫婦相偕、琴瑟和鳴。 姨甥這里正說話,忽聽窗外有人笑語。 “林姨媽又在和meimei說什么悄悄話呢?” 段瑛娥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位養(yǎng)在鄉(xiāng)野老家的堂妹,雖然她被接回已有些時日,但家中并未擺宴認(rèn)親,很多兄弟姊妹甚至不知家中多了一位meimei。 直到她繡樓擇婿,和晉王扯上了關(guān)系,才博來一眾目光。 府里人都說段簡璧殊色無雙,像個仙女似的,跟她一比,人間顏色俱如塵土,段瑛娥才有興趣前來看看。 但今日一見,段瑛娥多少有些失望。 這位堂妹固然有幾分姿色,不施粉黛,衣裝簡素,穿了一身不飾紋繡的素色長裙,外頭罩著的半臂衫雖是白狐裘裁制,但皮料不算上乘,比她賞給貼身丫鬟的皮料還不如。 想是府里人見慣了綺裝爭妍、花容月貌的姑娘,甫一見如此素凈閑婉的女子,才會驚為天人。 段瑛娥收回打量的目光,習(xí)慣性在上位坐下,再看向段簡璧時,沒了初次的審視,眼睛雖微微帶著笑意,但并不親和,反露出一股居高臨下的傲氣和自信。 “我是來賀喜阿妹的?!倍午鹫Z氣平淡,不輕不重地說。 她一襲石榴紅裙,眉心貼著時興的梅蕊花鈿,黛眉朱唇,明艷奪目,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從頭到腳,從內(nèi)到外,有禮貌有涵養(yǎng),唯獨看不出一絲恭賀的真心。 顯然來者不善。 段簡璧遙遙望見過這位才貌雙全的堂姊,她似乎總是如此明艷驕傲,便是當(dāng)下丟了一樁良緣,依舊看不出半點慌亂無措。 不管氣度還是相貌,堂姊和晉王殿下,才是最相配的。 “阿姊,對不起?!倍魏嗚得媛独⑸?,垂下頭,低聲說。 段瑛娥驟然蹙起眉心。 這聲道歉聽來竟像是在可憐她,可憐她丟了一樁良緣。 她堂堂汝南侯嫡女,何須一個鄉(xiāng)野村姑來可憐? 段瑛娥笑了聲,沒有理會段簡璧的道歉,只是朝婢女看了眼,示意她拿出漆匣中的東西。 “阿妹初來京城,要學(xué)的東西很多,以后做了晉王妃,要學(xué)的東西就更多了,這本書冊,便送給meimei吧。” 段簡璧接過來看,書冊不算太厚,但書寫規(guī)整、字跡清秀,編纂和裝訂都很用心,細(xì)看內(nèi)容,記的竟是晉王衣食喜好,大事小事,無不細(xì)致入微。 段簡璧愣住,一時心緒復(fù)雜,既訝異看上去驕矜尊貴的堂姊竟會如此關(guān)心在乎一個人,也驚嘆堂姊和晉王積累多年的情意,想必早就如九層之臺、三尺寒冰,不可撼動。 她忽地生出怯懦來。 這幾日的懲戒和嘲諷,只讓她知錯愧疚,卻不曾像現(xiàn)在一樣,生了退縮的心思。 段瑛娥很滿意她這樣的反應(yīng),起身離開,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回頭笑說:“阿妹,好好照顧晉王殿下?!?/br> 第2章 段簡璧翻看著堂姊留下的書冊,每讀一字,心思便沉重一分。 堂姊如此了解她要嫁的郎婿,她的郎婿是不是也這般了解在乎堂姊? 人心不過方寸之大,裝滿了一些東西,還能裝得下其他東西嗎? “阿璧。”小林氏闔上了段簡璧手中的書冊,湊近她正色說:“有些話,不可盡信?!?/br> “晉王是什么樣的人,喜好什么,厭惡什么,你要自己去觀察,去判斷?!?/br> 段簡璧明白姨母的意思,也知道堂姊留給她這本書冊有挑釁示威的意思,但所有傳聞必不會空xue來風(fēng),堂姊明知她要嫁給晉王,犯不著拿一套虛假的東西來嚇唬她。 不想姨母再費心力來寬慰自己,段簡璧笑了笑,隨手將書冊扔在一旁,“我懂的,再說,人都是會變的,興許以后,晉王變了性情呢?!?/br> 見外甥女退去憂色,小林氏也才稍稍寬心,囑咐說:“事在人為?!?/br> 段簡璧點頭,笑盈盈拉著姨母到妝臺前試戴釵镮。 這些都是姨母出面為她爭取來的。從婚事到嫁妝,姨母總是盡力給她爭取最好的,她也該爭口氣,不枉費姨母用心才好。 ··· 三日之期一晃而過,很快到了出閣的日子,段簡璧早已梳妝妥當(dāng)?shù)仍陂|房,仔細(xì)聽著外面動靜。 她雖未見過京城的貴族成婚是何模樣,但在武城老家,婚典是極其熱鬧的,有人敲鑼打鼓,有人高唱歡歌,催促新娘子快些梳妝打扮,一直唱到新娘子上了花轎為止。 姨母說,等她出嫁,必要新郎婿好生為她作幾首催妝詞。 但仔細(xì)聽來,外面雖有鐘磬之聲,應(yīng)是天家派的婚使到了,正在進(jìn)行其他儀式,除此之外,并無吟唱催妝歌的聲音。 又等了會兒,依舊沒有唱歌聲,段簡璧輕輕嘆了口氣,心想,大約催妝歌是尋常百姓家才有的,皇族婚禮中是沒這一項的。 繁瑣的儀式終于進(jìn)行完畢,段簡璧手持鳳羽喜扇步下閨房。 本該家中兄弟背她下去的,但她胞兄遠(yuǎn)在西州,未能及時趕回,其他兄弟都厭惡她與自家姐妹爭夫,不愿干這差事,她不想姨母為這等小事再去求人,決定自己走下去。 院子里很多人,大概因為汝南侯和皇使都在,并沒有雜亂鬧騰的人聲,只偶爾有幾個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望著段簡璧低笑。 段簡璧余光看見這一幕,知道他們又在取笑自己,但她今日衣著妝容,有姨母親自把關(guān),并無不妥之處,不知他們到底在笑什么。 連堂姊段瑛娥,都好整以暇望著她,一副看她笑話的神色。 她定定神,不再胡思亂想,穩(wěn)著步子朝前院走去。 今日是她大喜日子,不能出差錯,不能鬧笑話。 馬上就能見到晉王了,只要平平順順隨他上了犢車,這場婚典便算圓滿。 晉王殿下,應(yīng)該在前面迎她吧?這是規(guī)矩,是禮儀。 喜扇擋在正前方,段簡璧看不到前面站著的是何人,只在一步步走近時,從扇子下方看到一個男人的衣擺。 她心神微微一松。 男人轉(zhuǎn)身出府門,段簡璧相隨,心中卻生了疑惑,晉王矯健,按說走路不該如此沉重遲緩,像個上了年紀(jì)的慵肥之人。 直到上了犢車,段簡璧才明白過來。 迎她上車的果然不是晉王,是一個托著晉王衣冠的皇使。 那套衣冠疊得整整齊齊,威嚴(yán)肅穆,就放在她身旁。 而她還規(guī)規(guī)矩矩拿著喜扇擋在面前,好似旁側(cè)坐著一個盯著她是否守禮的大活人。 原來段家上下果真在取笑她。 笑她大婚當(dāng)日,郎婿沒來迎親。 至于為何沒來,沒有人給她做一個字的解釋,甚至沒人去閨房中提前告訴她一聲。 就讓她那般傻乎乎的期冀著。 段簡璧忽覺得眼睛有些酸疼,她抬頭望向花團(tuán)錦簇的車頂,沒叫眼淚落下。 大喜日子,哭不吉利。 車駕至?xí)x王府,一切禮儀從簡,直到進(jìn)了洞房,也沒人告訴段簡璧晉王到底去了哪里。 外頭的賓客像參加正常的婚典一樣,賀喜的賀喜,喝酒的喝酒。 新房內(nèi)只有段簡璧一個人,坐在百子帳前,像根木頭一樣舉著喜扇。 她不知道晉王今夜到底還會不會來,該不該等。 王府規(guī)矩多,她不敢隨心所欲,怕又叫人笑話,說她沒有教養(yǎng)。 她自幼長在鄉(xiāng)野,沒受過嚴(yán)格的禮儀規(guī)訓(xùn),回京后因此緣故總被笑話,連帶著姨母和亡故的母親都要被人詬病。 這次出嫁前,大概怕她失禮丟了段家的人,伯父特意找人教她規(guī)矩,千叮嚀萬囑咐,不可在大婚當(dāng)日出丑。 從出了段家大門,知道晉王沒來,她心中委屈疑惑,卻終是一個字也沒敢說。 直到現(xiàn)在,她饑腸轆轆,手臂僵硬、肩膀酸疼,還是不敢有一絲懈怠地舉著喜扇,等良人歸來行夫妻之禮。 段簡璧不知自己堅持了多久,也不知何時睡過去的,聽到吱呀的開門聲,神思尚未完全醒來,身子已經(jīng)擺得端端正正,像從未睡去一樣。 她歪頭避開擋在面前的喜扇,朝門口方向看去,被透進(jìn)來的天光刺痛了眼睛。 原來,洞房夜已經(jīng)過去了。 她下意識瞇了瞇眼睛,才看清來人,原只是個來傳話的仆婦。 “王妃娘娘梳洗吧,該去宮里奉茶了?!?/br> 這自是應(yīng)該的,但,就她一個人去嗎? 尋常人家里,剛進(jìn)門的新婦敬茶也要新郎婿一起的,她初到京城,規(guī)矩沒學(xué)多少,連圣上的面都沒見過,伯父給她的陪嫁丫鬟也沒個親近的,人生地不熟,難免有些惴惴。 “晉王殿下何時回來?” 段簡璧語氣溫和可親,聽得那仆婦心頭舒服,便與她多說了幾句。 “聽說殿下緊急辦差去了,今日大概就能回來,王妃娘娘先去宮里等著吧?!?/br> 具體什么樣的差事,比大婚還緊要,仆婦卻不知了。 聽到這樣訊息,段簡璧已滿足了,原是辦差去了,不是故意給她難堪。 她在老家見過一些紈绔子弟,不滿父母定下的婚事,就到處浪蕩,故意給新娘子添堵,她昨夜擔(dān)心了許久,怕晉王也會這樣待她。 “王妃娘娘,快收拾吧?!逼蛬D催促。 段簡璧點點頭,隨手從腕上抹下一只金鐲,借勢挽仆婦手臂時給她套在了腕上,問過她稱呼,說:“符嬤嬤,一會兒進(jìn)了宮,還請你幫我看顧著些,莫叫丟了王爺?shù)拿孀印!?/br> 所謂看顧,從禮數(shù)規(guī)矩,到敬茶奉親,再到宮里沒擺在臺面上的是非忌諱,都要提點著些。 光靠她臨時抱佛腳學(xué)的一些宮廷禮儀,顯然不夠應(yīng)付,還得靠府里這些見過世面的老人,這也是姨母特意交待她的。 符嬤嬤收了金鐲,臉上的笑容明顯真誠許多,心想這新進(jìn)門的王妃看著年紀(jì)輕,懵懂不通世故,倒也是個聰明人,以后好相與,自是一番表忠心。 入宮之后,有這嬤嬤提點,段簡璧倒沒有失了禮數(shù)。 概因晉王不在,圣上和宮妃都沒有多留段簡璧說話,喝了她的茶便借口禁苑花盛,叫宮人帶著她去賞玩一番,明擺著只是依禮走個過場,對這位新進(jìn)門的兒媳并沒多少了解的興趣,甚至懶得做面子寒暄幾句。 禁苑里姹紫嫣紅,百花開得熱鬧,正值豆蔻年紀(jì)的公主們帶著幾個四五歲的小公主在園中簪花嬉戲,有說有笑,聲如銀鈴,比這花兒還嬌媚可愛。 段簡璧被這笑聲感染,不由朝她們走去。 誰料,幾位稍長些的公主瞧見她走近來,即刻收了笑聲,面上也毫不遮掩得露出嫌厭之色,雖礙于修養(yǎng)沒有出言譏諷,卻拉著幾個尚不知事的小公主故意避開她往別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