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瑛娥料想菊芳沒膽子騙她，又問：“段十四為何被?禁足？”

    菊芳還?記得晉王不叫泄密的命令，怕禍從口出，自不敢說實話，半真半假地?說：“好像是王妃娘娘求了?送子神藥給?王爺吃，王爺惱了??！?/br>
    段瑛娥聽?聞“送子神藥”不免嗤一聲，“段十四那草包倒挺會癡心?妄想！”

    忽又一怔，想起那日晉王是吃了?西域秘藥回?去的。

    她原以為那秘藥對?晉王無用，難道晉王回?去之后，藥效發(fā)作，才叫他以為是段十四下藥？

    段十四因此才被?禁足？

    如此自然最好，就是不知晉王單單疑了?段十四，還?是連她一塊兒疑了?？

    段瑛娥目光一橫，心?中打定主意，得把這罪名牢牢扣在段十四身上?，叫她永無翻身之日。

    正好，她也?氣不過小林氏勾引她父親，便叫她們姨甥一道吃些苦頭。

    ···

    “阿兄，我知道你公務(wù)繁忙，但我真的不會挑鞍韉，可我也?想像阿兄一樣，給?婉meimei一份上?好的及笄禮，至少得配上?阿兄送的那匹馬呀。”

    段瑛娥追著父親行蹤，知他今日來了?酒肆與小林氏幽會，有意讓賀長霆撞破此事，故而千方百計安排了?這出戲。

    她知道單憑自己沒有辦法將人約出來，只好借口給?呂家小妹挑選及笄禮，賀長霆果?然痛快答應(yīng)了?。

    “阿兄，說好了?，你只負(fù)責(zé)幫我挑，錢必須我出，這是我自己給?婉meimei的心?意，你別摻合?！倍午鹨桓睂?呂家小妹掏心?掏肺的模樣。

    賀長霆對?呂家人一向優(yōu)待有加，呂大死后，他對?呂家兄妹更是當(dāng)親手足一般照顧，段瑛娥雖然偶爾也?會嫉妒呂家小妹沾了?她亡兄的光，言呂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卻也?不敢給?呂家小妹使絆子，反而明里暗里示好，為的自然是在賀長霆那里賣人情。

    賀長霆點頭答允段瑛娥提議，她既有心?，他也?不好相阻，心?想著便等事后叫管家替呂家小妹挑一些合適的禮物作為回?禮，不至于讓她在高門貴女面前丟了?面子和禮數(shù)，被?人笑話。

    賀長霆專心?致志挑選鞍韉，段瑛娥的心?思卻全在另一件事上?，她聽?跟蹤父親的人稟說，父親帶著小林氏就在坊市這條街上?一家首飾鋪子里，進(jìn)去很久了?尚未出來。

    盯著首飾鋪門口許久，段瑛娥終于守到了?自己父親，她故作不能確定的對?賀長霆說：“阿兄，你看那是我爹爹么？”

    賀長霆循著她目光望去，也?看見了?汝南侯。

    汝南侯穿著一身并?不扎眼的常服，胡須修整地?十分神氣，面容光潔，看上?去完全不像四十五六的人。

    汝南侯身邊，跟著一位裝扮素樸卻別有韻致的少婦，少婦帶著帷帽，帷簾長度蔽至她肩下，遮住了?容貌，但能看得出身姿綽約，想來也?是姣好美人一個。

    段瑛娥故作疑問：“那女子不是我爹爹的妾室，到底是什么人？”

    “能叫我爹爹陪伴著來這種地?方，我倒要看看是誰?！倍午鹱鲃菀^去拆穿少婦真面目，被?賀長霆橫臂阻下。

    汝南侯畢竟有頭有臉，這種事若叫自己女兒和晉王當(dāng)街撞破，少不得要傷些面子，且瞧段瑛娥氣憤模樣，萬一再?失了?分寸當(dāng)街鬧起來，更加難看。

    賀長霆若不在場就罷了?，既在場，自然不能由?著事情朝不可控的方向發(fā)展。

    “阿兄，你別攔我，我就想看看那女人是誰，能叫我爹爹連公務(wù)都不做了?，陪她來這里買首飾?！?/br>
    段瑛娥委屈巴巴地?央求，眼睛追隨著汝南侯，又說：“你看，他們?nèi)チ?繡莊，竟還?要給?那女人裁衣裳！”

    高門大戶裁衣有專人經(jīng)?管，汝南侯恐怕都不曾有空來這種地?方為自己裁身衣裳，今日卻陪一婦人來，二人關(guān)?系不言而喻。

    “我要過去看看?！倍午鹜崎_阻攔的賀長霆，卻也?怕被?父親發(fā)現(xiàn)，不敢跟得太近。

    那少婦進(jìn)了?繡莊，取下遮陽的帷帽，露出面容來。

    “竟然是十四meimei的姨母！”段瑛娥作出失望痛心?模樣，喃喃自語狀，卻字字清晰，一個不落地?遞進(jìn)了?賀長霆耳中。

    “怎么會是十四meimei的姨母，之前我嬸嬸還?顧念她照顧十四meimei辛苦，要給?她找個好人家呢，她不愿意，沒想到竟與我爹爹……”

    “爹爹還?說這幾日總頭疼，今日出門尋醫(yī)，沒想到是來看她?！?/br>
    段瑛娥一副被?騙的可憐的姿態(tài)。

    賀長霆卻捕捉到兩個字，“頭疼？”

    段瑛娥說：“是啊，我看爹爹在家中總是捏額頭，我說叫大夫，他不肯，今日說是出門尋醫(yī)，原來他要尋的醫(yī)就是十四meimei的姨母?！?/br>
    賀長霆不愿以齷齪的想法去忖度別人，可是他知道那種yin邪之藥的后續(xù)威力，頭疼欲裂，渾身似火，非女人不能緩解。

    汝南侯也?被?下了?藥么？

    當(dāng)初王妃的藥，也?是她姨母給?的么？

    “難怪我爹爹會答應(yīng)讓十四meimei繡球擇婿，難怪當(dāng)初天家賜婚，我去求爹爹，讓他去求圣上?收回?成命，他卻無動?于衷，還?讓我不要和十四meimei搶，明明就是她搶了?我的，爹爹顛倒黑白，罵我不懂事，原來，爹爹早已不是我爹爹，是十四meimei的親親姨丈……”

    段瑛娥哀不自勝，佯作到此時?才恍然大悟，可憐得像被?自己親生父親拋棄了?一般，說著話，淚珠斷線珠子狀滾落下來。

    她兀自傷心?了?一會兒，擦擦眼淚，忍了?哀戚情緒，反過來對?賀長霆道：“阿兄，你別怪我，當(dāng)初十四meimei非要嫁你，我是討厭過她，可我現(xiàn)在也?要嫁人了?，早不怪她了?，方才，我只是想起以前，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沒忍住才說了?那些，不是有意責(zé)怪十四meimei?！?/br>
    賀長霆自能理解她因為親生父親偏向他人的失落怨憤，又怎會將她一時?氣話放在心?里，想了?想，勸道：“你別多想?！?/br>
    “哪里是我多想，他們都堂堂正正這般做了?！”

    段瑛娥氣呼呼說罷，轉(zhuǎn)身跑了?幾步，無心?再?做其他事的樣子，忽又停住腳步，平復(fù)心?緒壓下哭腔，轉(zhuǎn)頭對?賀長霆說：“不想這事了?，還?是給?婉meimei買鞍韉要緊。”

    這模樣實在通情達(dá)理得叫人心?疼，賀長霆少不得又對?她生了?一層感念，買鞍韉的路上?，遇見她有中意的物件，便也?買了?與她，好叫她忘了?方才不快。

    是夜回?到府中，賀長霆的頭疼又有些犯了?。

    趙七處理這事已經(jīng)?駕輕就熟，不消王爺吩咐便去請了?王妃過來。

    第30章

    賀長霆的頭疼已經(jīng)過了最劇烈的幾日?,沒有段簡璧也能捱過去，可他不知為何，沒有阻攔趙七的自作主張。

    已經(jīng)幾日?沒叫她來這里了,她背上?的瘀痕也應(yīng)該好透了。

    他也確實忍的有些辛苦,那yin邪之藥當(dāng)真厲害,竟叫他在初嘗情事之后,食髓知味,欲罷不能。

    他本以為待藥性散去，他對她的身子不會再癡迷到不能自控的地步。

    可沒料到,那種滋味在心尖上?盤旋不去，瘙癢難耐，一味忍著實在辛苦。

    想起那藥,賀長霆心里又生思慮。

    王妃的藥,果真是從?她姨母那里得來的么？

    他只知那位心術(shù)不正?的姨母經(jīng)營著一個酒肆，來往者頗多商胡賈客,魚龍混雜，買些yin邪之藥并非難事，若要查探,恐得費些周折,卻也不一定能查到什么,他現(xiàn)在沒有那個閑工夫。

    且事關(guān)汝南侯,他也不好插手太多,免得叫汝南侯誤會他在調(diào)查他。說到底，不過是汝南侯你情我愿的一樁風(fēng)流韻事，他還是不要去碰,全當(dāng)什么都?不知道?罷。

    不過，那位姨母,得小心提防著些，免得王妃又聽?她教唆，做出錯事來。

    “王爺，王妃娘娘來了?！壁w七這段日?子，最常說的便是這句話了。

    賀長霆“嗯”了聲，目光并沒離開手上?的書卷，待聽?得關(guān)門聲響，才對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門口的段簡璧道?，“過來?！?/br>
    段簡璧不想過去，低著頭忖了會兒?，說：“王爺，去榻上?歇罷。”

    賀長霆朝她看了眼，目光重新落回書上?，道?：“頭疼，幫我捏捏?！?/br>
    又是這個借口。

    明知是托詞，段簡璧卻不敢拒絕，走過去給他揉按額頭。

    賀長霆遂收了書閉上?眼，專心享受著。

    “傷可好了？”

    聽?男人如此不冷不熱地問了句，段簡璧心知不妙，大概下一刻又該握住她手腕了。

    “還沒?！倍魏嗚敌÷曊f。

    賀長霆沉默了一刻，果如段簡璧所?料，攥住她手腕停了她的動?作，似之前一樣將人轉(zhuǎn)過身去，寬下衣衫查看她的傷處。

    自上?次賀長霆發(fā)話，段簡璧提心吊膽幾日?沒敢穿束胸小衣，早將背上?的瘀痕養(yǎng)好了。

    望著這凝潤似雪、細(xì)膩柔嫩的肌膚，賀長霆唇角扯出一縷笑，只當(dāng)她膽小，沒想到竟也敢對他說謊。

    段簡璧不知背上?具體是何情況，等不到男人反應(yīng)，便問：“好了么？”

    賀長霆不說話，倒要看看她怎么把這謊話圓回來。

    段簡璧從?他手掌下掙脫出來，拿了羅裙蔽在身前，說：“我也不知道?好沒好，反正?還是有些疼，睡覺都?不敢平躺?！?/br>
    賀長霆仍舊不語，只一雙眼睛盯著她，彷佛能洞察一切。

    給人一種所?有東西在他面?前無所?遁形的不安。

    段簡璧低斂眼眸，不與?他對視，低聲說：“要不，我還是回去養(yǎng)養(yǎng)罷，別再掃了王爺?shù)呐d致?！?/br>
    看得出，她不想伺候，卻推三阻四的不敢明說。

    賀長霆沒有拆穿她的謊言，卻也沒遂她的心意，讓她一身輕松的回去，只身體力?行，叫她知道?了不必平躺也可以有很多花樣。

    “背還疼么？”賀長霆的聲音依舊不冷不熱，沒帶出一絲情·欲·的意味，不像是在辦一件熱烈的事。

    段簡璧嗓子已然有些啞了，濕潤的眼眸疲乏地半張半闔，面?容嬌嫩仿似艷霞映水。

    她想躺下來歇一歇。

    “不疼了。”她囁嚅著。

    雖有賀長霆雙手支撐，她卻也直不起身來，軟綿綿伏在他胸膛，左右已經(jīng)如此了，那謊撒的毫無意義，她便也不再堅持。

    她如此乖順地依偎著他，聲音亦是軟的像水，還知錯就改，沒繼續(xù)撒謊，賀長霆心中突然升起一絲異樣。

    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他起身，將人抱至榻上?，沒再為了折騰她而故意久戰(zhàn)不退，疊腿并肚，一場激戰(zhàn)得了饜足，偃旗息鼓，退出城來。

    沒了外力?惡趣味地攪擾，段簡璧很快睡著了。

    賀長霆盯著她面?色如緋，春潮尚未褪盡，似一朵才承了雨露的芙蓉，彷佛一掐便能落下水滴來。

    她的眼睛，便是閉著，也如此好看，甚至她睡著的時候更加乖巧，像個不鬧人的嬰兒?，很像……一個故人。

    賀長霆驅(qū)逐了那個念頭，段家小妹去往西疆時不足三歲，他怎能將這副情景聯(lián)想到她身上?。

    十多年了，她若是活著，也該是這個年紀(jì)了吧。

    何日?定中原，何日?討西疆，何日?接回故友。

    樁樁件件在短暫的歡愉之后，又壓來心頭。

    賀長霆穿衣起身，到了輿圖前繼續(xù)謀劃，若此次東都?再亂，不管父皇如何決策，他定要一鼓作氣?，平定河北，如此才能叫東都?降眾死心塌地歸順大梁。

    只要淮河以北安穩(wěn)下來，偏安江左的小國?可以徐徐圖之，他便可以向父皇奏請，抽調(diào)出一隊精騎前往西疆，不管怎樣，先打?聽?出段辰兄妹的下落，把人接回，再謀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