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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另許后他悔了 第69節(jié)

    汝南侯也正為這事頭疼,想不出段七爺為何突然?鬧這出,他寂寂無聞了這么多年,為何不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

    “去請七爺過來。”汝南侯決定插手?管管此事。

    段七爺沒有再像從前一樣不聞不問,閉門不出,他甫一聽見傳話,就跟著小廝,拖著沉重的腳步,來見汝南侯。

    汝南侯屏退小廝,與段七爺在?茶案兩旁落座。

    “七弟,若有不順心的事,與弟妹好生商量,吵吵鬧鬧這么多年都過來了,土埋半截脖子?了,你這時候休妻,傳出去,叫人怎么說我們段家??”

    汝南侯雖年長段七爺六歲,但他是武將,這些?年生活也夠滋潤,高官厚祿,兒女成群,沒什么煩心事,看上去神?光煥發(fā)?,比段七爺還要年輕很多。

    見段七爺不說話,汝南侯有些?不耐煩,看他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嘆了口氣,說道:“還有那位亡故的弟妹,她?去世十三年了,大概骨頭都朽成沫了,你何苦再去折騰,與一個?死?人過不去,非要和離?”

    段七爺終于轉(zhuǎn)過頭看著汝南侯,神?情仍然?呆呆木木。

    汝南侯也看著他說:“就算你恨她?欺騙你,趁人之危,過去那么久了,畢竟夫妻一場,她?也為你生了三個?孩子?,有甚過不去的?!?/br>
    段七爺冷笑,病懨懨地開口:“大哥,當(dāng)年,你可不是這么說的,你說,林氏無德,林家?仗勢欺人,竟然?勾結(jié)匪人劫掠我段家?,我親四哥,還有襁褓中的侄兒,都死?在?那場匪禍里,如此血海深仇,我怎還能與那林氏做夫妻?怎還能留她?兒女叫我爹爹!”

    汝南侯皺眉,神?色有些?不快,過了會兒,慢吞吞道:“當(dāng)年我剛知曉真相,自然?也是氣憤難當(dāng),話說得狠了些?,難道這么多年,你一直在?記恨我?”

    汝南侯眼睛瞇了瞇,審視地看著段七爺。

    段七爺不說話,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信紙早已發(fā)?黃,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概因保存得當(dāng),那信紙雖有些?陳舊,卻并未破爛。

    他把信放在?兩人中間的案上,“這是當(dāng)年,大哥從匪首那里追回來的信,是林家?和匪徒勾結(jié)的證據(jù),是阿湘……林氏的字跡。”

    又掏出一張紙稿,皺皺巴巴的,像是揉棄后又被人撿回來的,放在?那封信的旁邊,“這是孫氏的兄長,孫璠的字?!?/br>
    是段七爺從灰斗里撿回來的,上面還沾著點心的碎渣,前陣子?孫氏帶著兒女回了趟娘家?,這紙概是兒女們包點心用的。

    孫璠的字跡,和那封信上的字一模一樣。

    十三年前,段七爺看到這封信時,并不愿意相信妻子?竟為了與他結(jié)親做出這事,但這字跡明明白?白?,而且若不是因這場匪禍,他和林湘絕無可能。

    他本來有婚約,未婚妻是恩師的女兒,雖是小門小戶,但他們也算兩小無猜。他知道林湘愛慕他,時常借著閨中蜜友宗室女的便利,出入東宮,然?他自知有婚約,從未對她?起?過別的心思。

    但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匪禍,讓如日中天的段家?陷入了幾欲滅族的困境,且那匪禍來得蹊蹺,來勢洶洶,去得也很快,且單單劫掠了段家?,沒動其他高門富戶一絲一毫,像早就預(yù)謀好的。

    便在?段家?落難之時,有人去求娶他的未婚妻,未婚妻來與他言明,需要一筆豐厚的聘金支撐師母的藥石所費,想讓他退婚,他便退了這樁婚約,把僅剩的私房余財給未婚妻作為補償。

    他剛剛退婚,林湘更加肆無忌憚地示好,便有了這場姻緣。

    一些?都太過巧合。

    所以十三年前,汝南侯把這封信擺在?他眼前時,他沒有辦法不去相信那場匪禍?zhǔn)怯蓄A(yù)謀的。

    林湘為了嫁他,為了給他雪中送炭,做他的恩人,竟然?親手?給段家?制造了一場滅頂苦難。

    他那時真的生了這個?想法。

    林湘去世后的幾個?月里,他依然?抱著這個?想法,耿耿于懷,恨著她?。他不再管她?生的兒女,只覺這些?兒女都背著手?足至親的血債。他也沒有拒絕家?里人為他續(xù)娶。

    可是續(xù)娶之后沒幾日,他發(fā)?現(xiàn)這樣并不能讓他有報復(fù)的快感?,反讓他生出一種無法言說的愧疚。

    他不再碰孫氏,突然?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他想過死?,可是,他怕在?黃泉下見到林湘。

    茍活了這么多年,那份恨越來越淡,甚至那份對林湘到底勾結(jié)匪徒與否的懷疑也越來越淡。

    誰料前幾日,那熟悉的字跡忽然?出現(xiàn)在?房中的灰斗里。

    他早就燒了一切有關(guān)林湘的東西,不可能有漏網(wǎng)之魚。

    故而起?初他甚至恍惚地以為,林湘泉下不甘心,來找他了。

    他沒有絲毫遲疑地撿起?那團紙,想看看上面寫了什么,卻見不過是一首俗不可耐的艷詞,落款上還寫著名字和日期。

    他這才記起?,孫璠曾經(jīng)十分?仰慕林湘,對她?的詩文?更是贊不絕口,凡有林湘在?的地方,不論詩會還是別的場合,孫璠都會跟去。縱然?孫璠很清楚,孫家?門戶低,不可能娶到林湘,他卻不曾有一絲放棄。

    段七爺從沒想到,孫璠竟癡迷到了摹寫林湘的字,還摹寫到如此爐火純青的地步,幾乎能夠以假亂真。

    所以,十三年前,汝南侯口口聲聲說從賊人手?里追回的信,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段七爺按著兩張字跡一模一樣的紙稿,死?不瞑目一般看著汝南侯,“那封信,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汝南侯渾不在?意,掃了那字跡一眼:“事情過去這么多年了,賊人死?了,林氏也死?了,死?無對證,你現(xiàn)在?來懷疑我偽造書信,誣陷你發(fā)?妻?”

    他嗤了聲:“你這是要讓我百口莫辯。當(dāng)初我說要交給大理寺審,是你攔下來,你顧念夫妻情分?,不想叫林家?雪上加霜,如今又來懷疑我弄虛作假?”

    “七弟,我看你是病糊涂了,亂咬人!”

    汝南侯站起?身,“你果真懷疑,就去報官,雖是陳年舊事,也不一定無跡可循,休在?這里胡言亂語,憑著自己臆想加害別人!”

    汝南侯不耐煩地丟下話,拂袖而去。

    段七爺獨自坐了會兒,起?身回去繼續(xù)寫休書。

    孫氏沒想到汝南侯也沒能改變段七爺要休妻的決定,哭罵了會兒,說:“我去找王妃娘娘,她?要是不管,我就撞死?在?王府大門上,我倒要看看,她?堂堂晉王妃,還要不要這個?臉面!”

    孫氏一邊哭罵,一邊就要出門,聽身后鬼魅一般丟來一句話:

    “那雙兒女不是我的。”

    孫氏像被一層冰凍僵了,哭聲沒了,罵聲也沒了,將要呼出的半口氣也凝在?胸口,木木地看著段七爺。

    他病了那么久,整日里渾渾噩噩,糊里糊涂的,竟然?什么都清楚嗎?

    “想留著那雙兒女給你養(yǎng)老送終,就拿著休書走人。若不甘心,我也不介意送你和那小廝,還有那雙兒女,黃泉之下團團圓圓。”

    他語氣低得瘆人,又帶著積聚多年的病氣,聽上去竟有一種孤魂野鬼索命般的兇戾。

    孫氏竟不敢再鬧,愣了好大一會兒,收了哭罵撒潑,折回來跪下,低低地嗚咽,求段七爺不要休妻。

    段七爺沒有絲毫動容。

    等孫氏帶著兒女行裝離了段家?,段七爺又進了皇宮面見圣上。

    ···

    晉王府

    段簡璧連著幾日奔波,剛剛謀定母親新冢的位置,也擇好了葬時,只等從舊墳起?棺移到新墳。

    才喘了口氣,宮里又來了詔令,圣上傳她?去問話。

    段簡璧有些?疑惑,自她?做了晉王妃,除在?上巳宴和重陽宴,圣上同?她?說了幾句話,從未單獨召見過她?,這次為何傳她?去問話?

    賀長霆自也看出她?的疑惑,問來傳旨的常侍:“父皇何事傳王妃問話?”

    常侍面上帶著些?尷尬,小聲說:“王妃娘娘的父親進宮了,要和王妃娘娘斷絕父女關(guān)系。”

    不止如此,段七爺在?圣上面前歷數(shù)王妃不孝之過,言沒她?這個?女兒,段家?也沒這個?女兒,讓圣上做個?見證,他要將王妃逐出家?門。言辭激烈,常侍可不敢在?晉王面前盡數(shù)學(xué)來。

    常侍的聲音雖小,段簡璧還是聽見了,且從他神?色里猜出,真實情況遠比他這兩句話糟糕的多。

    賀長霆示意常侍先行回宮,命人備車。

    他并沒有出言催促,只是站在?一旁,等段簡璧慢慢緩過情緒來。

    這幾日,段七爺與亡妻和離的事已經(jīng)鬧得沸沸揚揚,王妃表面上看什么都無所謂,好似沒將事情放在?心上,可坐下來時總是發(fā)?呆,目光也總是暗暗的。賀長霆知道,沒有人能不在?意自己的生父是個?什么模樣。她?對母親有期待,對父親必定也曾有過,她?心中一定很失望。

    牛車備好,段簡璧先坐了上去,賀長霆也未騎馬,隨在?她?身后也上了牛車。

    段簡璧呆呆地盯著車帷,兩手?放在?膝上,無意識地交握攥緊,又生了一層冷汗。

    賀長霆看看她?,靜靜待了片刻,靠近她?的那只長臂在?幾經(jīng)猶豫地蠢蠢欲動后,終于伸過去,大掌罩住了她?小手?。

    他什么話都沒說,籠罩在?那雙小手?上的每一根手?指,卻都在?安撫她?:別怕。

    段簡璧扭過頭來看他,沒有掙開他的包裹,忽然?文?文?靜靜地說:“王爺,我們也和離吧?!?/br>
    第50章

    之前?晉王說,休了她,段家會蒙羞,會容不下她這個被天家休棄的兒婦,如今,她被生父逐出?家門,與段家再無干系,也不用擔(dān)心?了。

    而且這幾日生父的所作所為,丟盡了臉面,晉王容不下這樣的?岳丈,與她和離,也是人之常情,沒有什么好詬病的?。

    “王爺,和離吧?!倍魏嗚道溆挠牡卣f,聽來很是疲憊。

    她看著晉王,晉王卻目視前?方,并不迎她的目光。

    過了會兒,察覺女郎仍在執(zhí)著地望著他,等他答復(fù),賀長霆轉(zhuǎn)過頭,目光堅定?,一字一沉地說道:“我不會休妻,也不會和離,以后,不要再說這種?話?!?/br>
    段簡璧愣愣看他片刻,收回目光,仍是呆呆望著前?方,再不說一句話。

    她苦口?婆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告訴過他,她現(xiàn)在的?境地有多尷尬,可他就是不肯放她走。

    明?明?有一個又一個的?時機,明?明?只要審時度勢,稍作安排就能讓她脫身,可他就是一點心?思也不愿意用。

    她想要離開,沒有捷徑能走,只有死路一條了。

    等她安排好母親的?事,她會自己好好想想。她不會再信裴宣了,也不會再指望晉王的?承諾。

    一路心?事重重,到了宮門口?,段簡璧神思才回轉(zhuǎn)了些,隨常侍邁進大殿,就見?段七爺仍是那副瘦骨嶙峋的?模樣,氣勢卻尖銳兇戾,如一只無常惡鬼。

    段簡璧心?中一凜,喉嚨漫上一層酸楚,卻壓制著情緒,給?圣上行?禮,禮畢,站在一旁低著頭,并不看段七爺。

    身旁忽然響起一陣?yán)淅涞剜托Α?/br>
    “陛下,您瞧見?了,這就是我那好女兒,當(dāng)著您的?面,也不曾喚我一句父親。”

    世上情分淡薄的?父女比比皆是,若不鬧到太極殿上,圣上不會過問,但段七爺既為此事特?意進宮告狀,皇朝以孝治國,于公?于私,圣上都得做這個和事佬。

    “晉王妃,他畢竟是你父親,百善孝為先,你做女兒的?,該當(dāng)敬重些。”圣上朝晉王抬了抬眼,示意他勸勸段簡璧。

    賀長霆非但沒勸,反而看了段七爺一眼,冷道:“段七爺還記得自己有個女兒,也是稀罕事。”

    “景襲,不得無禮。”圣上象征性地教?訓(xùn)了一句。

    賀長霆道:“這里是太極殿,先論君臣,后論父子,依規(guī)矩,王妃是二品命婦,段七爺一介無品無級的?處士,見?了二品命婦,該行?何禮?”

    這話說得在理?,圣上本也無意多管這些家長里短,遂并未說話,不發(fā)一言做壁上觀。

    段七爺盯著晉王看了會兒,眼神黑魆魆的?,看不出?什么情緒,最?后,哼了聲,拂袖而去。

    圣上也想早點把人打發(fā),顧念皇家面子,對段簡璧吩咐:“父女之間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做得再不對,終究是你父親,你跟上去,親自送他回家,認(rèn)個錯,叫他安生些?!眲e再為雞毛蒜皮的?小事來鬧。

    “是?!?/br>
    圣上親自發(fā)話,段簡璧自然不能忤逆,跟在段七爺身后離了太極殿。

    一路上,段七爺時不時便停下來呵斥段簡璧,不讓她跟著,說她假惺惺,要跟她斷絕關(guān)系,引得宮人與來往的?朝臣皆側(cè)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