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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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八九,圣上也是察覺到了幕后元兇。可南方魏國蠢蠢欲動,現(xiàn)下這種情形委實不易加重內(nèi)患。 這個理兒他也是明白的,可內(nèi)患不治猶如暗生膿瘡,不帶外力去擠,破潰也是早晚的事。但圣上有令,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好一個重創(chuàng)蔡黨的機會就這么浪費了,如實說,還真是有點心不甘情不愿的。 回府的路上,他刻意讓轎子拐了個歪兒,去福喜樓買了芙蓉鴨黃糕,這是衛(wèi)夕最近愛上的點心。 聯(lián)想到她雙眼放光的模樣,牧容掂了掂手頭上精致的喜鵲木匣,秀長的眼眸彎出一個淺淡笑弧,心情適才好了些。 這頭剛進府門,小廝李墨便急匆匆的迎了過來,咽了口唾沫道:“大人,老夫人來了。” 被封左都督之后,牧容光是口里答應,一直還沒找到時間回丞相府看看,現(xiàn)下已經(jīng)快過年了。心頭恍然飄過一瞬歉疚,他將手里的木匣交給李墨,嘆氣道:“老夫人可是有事?” 李墨接過木匣提在手里,“沒啥大事,老夫人給大人送來幾件新做的冬衣,今兒要留在這用晚膳,現(xiàn)下……”他頓了頓,窺了眼牧容的臉色,“現(xiàn)下正和衛(wèi)姑娘在偏廳說話呢?!?/br> “……” 牧容啞然,他從未跟家里提及過衛(wèi)夕的事,這會子二娘怎就跟她說上了?或許是二人在府上碰見了? 他滿腹狐疑,生怕衛(wèi)夕不自在,趕緊回房換了件暗繡松竹紋的雅青色團領(lǐng)常服,腳步輕建地往偏廳走去。 剛一踏進門,映入眼簾的場景讓他略一詫訝—— 劉夫人和衛(wèi)夕并排躺在地上,身下墊著鵝黃色的軟墊子,雙腿在空中蹬直,一上一下卻不著地,動作怪異而滑稽。許是這動作很消磨人,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兩人的臉上都冒出了汗珠子。 衛(wèi)夕邊做邊道:“這樣反復做,十二個一組,每日做上三組。再加上方才那幾個動作,堅持不懈即可減去腰肢贅rou?!?/br> 在牧容發(fā)愣的這會,守在一旁的青翠覷見了他,趕忙垂下頭,笑瞇瞇的提醒道:“夫人,姑娘,大人回來了?!?/br> 一聽牧容回來了,衛(wèi)夕忽然來了精神,幽黑的眼瞳中遽然生出一簇光暈來。她噌一下坐起來,本能的往門口看去。 他立在三步開外,在團領(lǐng)錦袍裹挾□材愈發(fā)欣長了。卸下了官服和繡春刀,人也褪去了內(nèi)斂的凌厲之氣,如畫的眉眼甚是溫潤。 救星!你可來了! 衛(wèi)夕暗搓搓地腹誹一句,爬起來竄到他身邊。此時此刻,她也顧忌不了什么避嫌了,正確的說,再避嫌也沒什么意義了。 在牧容考據(jù)的眼光下,她唇齒未動,細弱蚊蠅地來了一段腹語:“青翠那丫頭把咱倆的事都告訴你娘親了,方才你娘親旁敲側(cè)擊的詢問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就找了個機會把話頭轉(zhuǎn)移了。你快想想法子遮掩過去吧,千萬別讓她老人家知道咱們這點齷齪事?!?/br> 牧容:“……” 兩人的眼波各含乾坤,齊齊落在青翠的身上。 臉頰登時燒了起來,她局促不安的拿手指絞著襖裙,胸口嗵嗵跳的厲害,尤其不敢拿正眼去看牧容。 眾所周知,牧容最厭惡的就是下人扯老婆嘴,若不是她揪心他的婚事,斷然不會做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本以為她會挨上幾記狠戾的眼刀,誰知牧容卻似笑非笑的沖她眨眨眼,那眼神仿佛在說—— 干的漂亮! 在這個空檔里,劉夫人的貼身丫頭桐月將她扶起來,細心的為她擦掉額角的薄汗。 青翠也回過神來,見自家大人沒有惱怒,壓在她胸口的一塊大石轟然落地,自個兒換上了一副輕松的表情。拾起太師椅上的檀色長袖褙子為劉夫人穿好,扣上對襟鑲嵌瑪瑙的金扣,這才攙著劉夫人在太師椅上坐定。 劉夫人雖已到中年,依舊是風韻猶存,除卻有些發(fā)福外一眼便能看出年輕時貌美的模樣。 “容兒,你可回來了。”她說話的聲音很和藹,面含笑意,審度的目光一直打量著身前的兩個年輕人。青翠說的沒錯,二人比肩站著,的確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兒。 牧容斜睨著衛(wèi)夕,二人互換眼神后,他上前幾步行了個力道,面上裹挾出溫然笑意,“讓二娘久等了,時值年關(guān)又恰逢錦衣衛(wèi)會審,事務(wù)繁忙,是兒子的不是。” 自打牧容回京后,劉夫人本以為總算熬到了頭,可以經(jīng)常見到愛子了。誰知錦衣衛(wèi)也不是個省力的差事,這一年到頭的,母子倆壓根兒見不上幾面。 男人終究是要在外面辦事的主,哪能像個婦道人家似得守在家里。她心知這個理,也不敢多問多喊,只能在府里死盼著。這會子她思子心切,斷然不忍心去埋怨自己這小兒。 “來來來,讓二娘好生看看?!彼龥_牧容招手,在他坐定后抬手摸了摸他的肩膀骨,頃而斂起眉,擔憂道:“怎就瘦了呢?這府里的丫頭們也真是,不知好生照顧著。這冬日干冷,你又來回奔波,委實要好生滋補才對。” 牧容曼聲道:“兒子的脾性二娘不是不知,這一忙活起來,也就沒心思用膳了,跟丫頭們無關(guān)系?!?/br> 兩人一唱一和,上演著孝子和慈母的戲份兒。衛(wèi)夕在旁靜靜看著,心尖不由酸了酸。劉夫人端莊大氣,態(tài)度又是個親和,讓她登時想到了身在異度時空的mama。 她微一嘆氣,溫聲道:“老夫人,大人,您倆先說著,我先下去了?!?/br> “嗯,待會記得過來,咱們一起用晚膳?!眲⒎蛉宋罩寥莸氖郑瑳_她和暖地笑著。 她遲疑地看向牧容,他笑容宴宴的,也不吭聲,難辨態(tài)度。見劉夫人態(tài)度真摯,她也只得道乖巧的道了聲是,踅身退下了。 劉夫人揮揮手,將屋里的丫頭們都支了出去。僅剩母子二人后,她捏捏小兒骨節(jié)分明的手,語重心長道:“青翠方才都給我說了,難怪你不著急婚事,原是身邊有了。那姑娘貌美水靈,倒也配你。你們這近水樓臺的,相互生個情誼也是正常的,可你總得給二娘說聲,好讓我們老兩口心里頭放心吧?!?/br> 牧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面無異色道:“是兒子不孝,欠考慮了。衛(wèi)姑娘也是最近才搬入府上,之前兒子跟她是沒有什么的?!?/br> “日后可是打算把她尊養(yǎng)在府中?” 牧容不打算隱瞞,“是有此意?!?/br> “好,好?!眲⒎蛉祟H為欣慰的點點頭,她這小兒一直不近女色,如今居然開竅了,她心頭那叫一個不高興。求了這么多年的菩薩,可是顯靈了。 恍然間她想到了什么,扶了扶髻上的白玉花釵,試探道:“容兒啊,衛(wèi)姑娘姿色不凡,性格又是個活潑的,僅僅當一個外姬……這名號傳出去終究是不好聽,你可有意給她一個名分?” 這話說是有私心的,她并非一個頑固人,可她還是想抱一個能入得了牧家族譜的孫兒。 她一生無出,本就愧對牧家,若有生之年見不得這樣的頭等喜事,到了黃泉她也無法跟牧家的列祖列宗交待了。 殊不知她這話戳到了牧容煩心事。 外姬名聲下賤卑劣,他怎就不知心疼她?可除此下策,他這個翻手云覆手雨的男人竟然無法將一個弱女子捆在身邊,說出去恐怕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不愛的人,她寧為外姬也不愿加。這么倔的臭脾性,每每想起來都讓他哭笑不得。 “容兒?”劉夫人見他失神不語,心說自己是否說的太多了。 牧容登時從混沌的思緒抽出身來,揚唇笑道:“兒子公事繁忙,婚嫁之事還提不上日程。他日有信兒了,自會跟父母稟告的,請二娘莫急?!?/br> 劉夫人長嘆一聲,“你心頭有數(shù)便好,衛(wèi)姑娘無父無母,嫁入咱們牧家充個妾室,也算是她修來的福分?!?/br> 這話說的不假,牧家乃是皇親國戚,父子二人又是光宏帝眼前的機要重臣,不知有多少女子巴結(jié)著嫁進來尊享榮華富貴。而牧容身為牧家獨子,正妻勢必要一位名門淑女亦或是王公貴族才能當?shù)膩怼?/br> 可衛(wèi)夕才不會甘心去當個妾身,如果兩人真能修成正果,她也容不下他身邊有別的女人。 他心知肚明。 來自女人的占有欲讓他的胸口變得暖和起來,這種感覺很微妙,是幸福,又是一種詭異的滿足。 “兒子不喜鬧,只想像父親一樣圖個后院安穩(wěn)?!蹦寥菝佳塾H和的笑了笑,“他日若真能和衛(wèi)姑娘喜結(jié)連理,兒子定會在朝廷里為她尋個與牧家相襯的義父。” 他雖未道破,話里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是明了。 劉夫人是個精明人,她這小兒向來說一不二,脾氣性子跟她家老爺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再多說也無益,他有嫁娶這個想法已經(jīng)讓她謝天謝地了。 更何況后院穩(wěn)當,沒那么多事端絆著男人的腳,家道自然也穩(wěn)。她們牧家雖然人丁稀落,但也蒸蒸日上不是?趕明兒叫衛(wèi)姑娘加把勁,多生幾胎便是。 “你有主意就好?!眲⒎蛉舜让寄可频男ζ饋恚劢菙y出幾條清淺的魚尾紋來,“時辰不早了,趕緊的,叫衛(wèi)姑娘過來用膳來?!?/br> . 這頓晚膳衛(wèi)夕吃的格外窘迫,滿桌的山珍海味,吃起來卻是味同爵蠟。 也不知牧容怎么跟他娘親說的,劉夫人那嘴皮子一張一合,蹦出來的話讓她心肝兒發(fā)顫,臉皮子燥熱—— “房事可還順當?身子發(fā)燙的那幾日容易受孕,容兒,那些時日你可要多多回府,好生疼愛一番才是。” 衛(wèi)夕:“……” 和她的面染酡紅相比,牧容倒是氣定神閑,一雙眼眸燦若琉璃,裹挾出輕快的笑意,“是,兒子懂得,二娘放心。” 衛(wèi)夕耷拉著腦袋,隔空拋出一記眼刀狠狠剜他。 懂得個屁!不害臊! 用過晚膳,劉夫人也沒有久留。目送著馬車走遠后,青翠帶著丫頭們識趣的離開了。 牧容踅身回府,不急不慢的走在前頭,影綽的火燭映在他身上,讓鴉青緞面時不時地泛出微弱的光來。 夜色清冷,衛(wèi)夕縮了縮脖子,掖手追了上去。許是寒風太過凜冽,她的臉頰染著柔艷的粉,小步跟在他身邊切切埋怨道:“大人,你到底怎么跟老夫人說的?又是受孕又是房事的……那日咱們可是說好了的,彼此都要保密。這可好,萬一傳出去了,你讓我怎么嫁人?” 不僅如此,萬一被人揭發(fā)了,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牧容腳步未停,擺出一張半真半假的笑臉,睇睨她道:“你不是信誓旦旦的告訴我不想嫁人嗎,這會子慌張什么。” 衛(wèi)夕被噎了一下,“我現(xiàn)在不想嫁是因為我沒有喜歡的人,若是有喜歡的人了,沒準會想嫁呢?” 她這番理直氣壯的反問讓牧容蹙起了眉頭,腹里酸津津的,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說得沉穩(wěn):“你身為錦衣衛(wèi),還將喜歡、嫁人這種詞掛在嘴邊,成何體統(tǒng)?!?/br> “你不也一樣么?”衛(wèi)夕不滿的瞥他一眼,昔日想納她當小妾,如今又讓她當外姬,這種事他不也是經(jīng)常掛在嘴邊?都是歪瓜裂棗,誰也甭嫌棄誰! 牧容緘口不言,進了書房后踅身問她,“你方才說什么?” 他面上不茍言笑,連眸子里的清輝都是黯冷的。衛(wèi)夕杵在門邊,脈脈眸光盤桓在他清雋的面容上,忖了忖,改口道:“沒說什么,大人早點歇息吧,屬下回去了?!?/br> 她躬身施禮,提著水藍色的馬面裙跨出了屋門。胳膊擰不過大腿,隨他怎么說去吧。大不了以后遠走他鄉(xiāng),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一汪泉,一棟茅屋,一個村夫,去過悠哉的隱居生活。 “等一下?!蹦寥蒎崛缓白×怂?,提起桌上的喜鵲木匣,踱步走到她跟前,“方才忘了給你,當夜宵吃好了?!?/br> 他換了個舒緩輕柔的嗓音,如若細泉潺潺般悅耳。衛(wèi)夕愕愣一瞬,方才火急燎燎的心忽然沉淀下來。 她訥訥地接過來,那單層木匣小巧精致,蓋子上勾出兩只對頭鳴啼的喜鵲,栩栩如生般傳神。打開了一看,里頭放著一盤她的心頭好。 這福喜樓在偏南的位置,從皇城里回來并不順路,難不成他是刻意去買的? 這個想法一霎就盤踞了她的心,撩的她神思混亂,眼神也變得流離無所。她只覺可笑,不就是一盤點心嗎,至于反應這么激烈么?竟然有些……怦然心動的意味。 真沒出息! 她使勁兒掐住自己的手指,強迫自己清醒過來。擺正神色后,她卻沒有去看牧容,垂頭道:“謝大人,屬下先告辭了?!?/br> 沒能從她臉上看到如花一般的粲然笑容,牧容長長嗯了一聲,面上難掩失落。沖動在體內(nèi)瘋狂叫囂,他真想問問她,如何才能喜歡上他。 然而話在唇齒間游走,最終卻被他囫圇吞了回去。兩人近在咫尺,又像是隔了一條難以跨越的銀河。他生怕這話一說出口,兩人連個照面也打不上了。 待她走后,牧容抱著手在書房來回踱步,直到額上汗津津的,這才撩起門簾子朝外望。天空漆黑如墨,厚云壓城,不見半顆星子。 驟然就這么變天了,他嗟嘆不已,口邊呵氣如云。想了想也是,入冬這么久,遲來的雨雪也不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各位土豪的打賞,么么噠,破費了! cuihua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125 08:38:59 l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125 09:00:09 包子什么陷丶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125 11:09:53 常秀亭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126 00:52:01 影靈子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126 00:58: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