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傅陽想到了什么，他對林音說：“過年把你mama從療養(yǎng)院接出來吧?！?/br>
    “好。”林音應(yīng)了一聲。前幾年她沒能力照顧王蕾，也不敢把她從療養(yǎng)院接出來過年。想起她去年過年去療養(yǎng)院時，那時候人并不多，大多數(shù)護工也回家過年了。整個療養(yǎng)院顯得很冷清，雖然工作人員會給他們包餃子，準備年夜飯，但終究是沒有過年的喜慶。

    王蕾那時候由護工陪著曬太陽，在她精神好的時候，還跟護工邊聊天邊吃餃子。

    林音看得出母親王蕾的寂寞，但她沒辦法，接王蕾回家，萬一發(fā)生什么意外，她處理不過來。林音能做的，只是躲在療養(yǎng)院里陪母親。

    現(xiàn)在既然季傅陽提出來了，憑他的能力，肯定是能照顧好王蕾的。林音不知怎么的，有些想念王蕾。雖然王蕾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她從小到大，都沒怎么受到過母親的關(guān)懷。可畢竟血緣親情在那里，王蕾至少撫養(yǎng)她長大了。她也會想起王蕾偶爾抱抱自己，那香香軟軟的，屬于母親的懷抱。

    小寶之前的郁悶，被晚上的超市大購物一掃而空。因為林音的愧疚和季傅陽的寵愛，小寶往購物車里塞滿了零食，林音也沒阻攔。

    明天要將王蕾從療養(yǎng)院接出來，小寶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王蕾，林音得給她打個預防針。

    回去路上，林音對專心致志舔棒棒糖的小寶說：“明天阿音的mama，也就是外婆，要到家里來。”

    “嗯?！毙氃凇俺园舭籼堑陌倜χ小保槌隹諄響?yīng)林音一聲，“是跟小紅帽的外婆一樣，會做好吃的嗎？”

    “她不會做好吃的，但會喜歡小寶，像阿音一樣愛小寶?！绷忠粽f道。

    ☆、第61章 抱抱

    第六十一章

    季傅陽和林音去療養(yǎng)院接王蕾時，王蕾吃驚地看著季傅陽，“小音，他是誰？”

    林音嘆了口氣，王蕾的記憶力很差，她上次已經(jīng)帶季傅陽給王蕾見過了，想不到她還是忘了。她先看一眼季傅陽，用眼神示意他別生氣，再向王蕾解釋道：“媽，他是我老公，季傅陽，我們結(jié)婚了?！?/br>
    “??？結(jié)婚了，你沒跟我說過啊?！蓖趵俚芍劬戳忠?，仿佛在責怪，碎碎念開，“怎么就結(jié)婚了呢？”頓了一下之后重重嘆氣，“結(jié)婚怎么能不經(jīng)過媽的同意呢？”

    “媽，是你忘記了?！绷忠袈犃怂钸兜膸拙湓?，心里突然有點酸，“不過我現(xiàn)在跟你說，你也知道了?！?/br>
    “媽，過年到家里去吧?！奔靖店栠m時地插.進一句。

    王蕾抬起頭，她眼神閃爍，警惕地看著季傅陽，搖搖頭，又看向林音，“你讓他出去，我要和你單獨說說話?！?/br>
    “媽！”林音拉著她的手，“都是一家人了?！?/br>
    “先讓他出去！”王蕾的聲音突然尖銳起來。

    林音嚇了一跳，她怕王蕾的情緒會不穩(wěn)定。她向季傅陽使了個眼色，季傅陽會意，退出房間。

    林音順著王蕾之后，王蕾的情緒重新穩(wěn)定下來?！靶∫?，mama跟你說?！蓖趵贉惖搅忠舳?，“世界上所有男人都靠不住，雖然結(jié)婚了，但是你不能什么都靠他。男人都是那副德行，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你要看好他，平時記得查查他的手機里有沒有陌生女人的短信，衣服上有沒有奇怪的香水味……”

    王蕾想把她管男人那一套交給林音。林音聽得直皺眉，她不想替她那渣男爸爸洗白，可是王蕾這樣的，任何一個人都受不了。如果她那這一套對季傅陽，季傅陽估計會被她逼瘋吧。

    但是王蕾現(xiàn)在這樣的精神狀態(tài)，跟她講道理是完全講不通的。林音想，她倒不如點點頭，裝作一副完全贊同母親的話，“媽，你放心，我不會給他出軌的機會的。”

    “那就好，那就好?！蓖趵龠B聲感嘆，拉住林音的手，“mama這輩子，最虧待的就是你?！?/br>
    王蕾能說出這樣的話，林音倒是蠻驚訝。她一直以為自己在王蕾心中，是無足輕重的，跟林巖峰的情.婦撕逼遠比照顧孩子來得重要。

    林音順勢拉她起來，摟住她的肩膀，“媽，那你過年跟我回家，好不好？”

    “嗯?！蓖趵傧駛€怯生生的小孩子一樣點點頭。她其實不喜歡這里，每個人看他們的眼神都怪怪的，人與人之間也很冷漠。工作人員的職責，僅僅是負責病人的身體不出大毛病罷了。每個住在這里的病人，都能好好吃飯，精神穩(wěn)定，他們就謝天謝地了。

    林音和季傅陽將王蕾接走的時候，路過門口，看到上次被王蕾打的小護士，她為了避免再惹怒王蕾，已經(jīng)把頭發(fā)燙回黑色直發(fā)了。她交代林音，“你mama這陣子情緒很穩(wěn)定，思維也清晰，是很好的勢頭，記得要按時服藥，不要刺激她?！?/br>
    林音點點頭，王蕾出門的時候，緊緊握著林音的手，握得她有點兒疼。王蕾長年住在療養(yǎng)院，對外面的世界感到陌生而恐懼。她在車上，眼睛向車窗外看，手卻沒有放開。

    拿鑰匙開了門之后，小寶永遠都是跑得最快來迎接的，她站在門口，仰著腦袋看王蕾，“你是外婆嗎？”

    “那你是誰？”王蕾警惕地看著小寶。

    “我是小寶啊?！毙毨硭斎坏鼗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

    林音站在季傅陽身邊，緊張地看著王蕾和小寶的互動。所幸的是，情況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兩人交談了幾句之后，對對方?jīng)]有敵意。最后，王蕾竟然跟著小寶走進兒童房一起玩了。

    林遠晨一直站在一邊，“姐……”他的話開了個頭，欲言又止。

    林音知道他的意思，“我媽不記得你，也拎不清關(guān)系，她現(xiàn)在只記得住我。不用擔心?！?/br>
    林遠晨聽她這么說，便不再接話。他不放心小寶和王蕾獨處，跟到樓上去，站在兒童房門口看著她們玩。

    “對不起，我mama她……你不要介意?！绷忠粑⑽⒌皖^，對季傅陽說。季傅陽這樣的家境，要找門當戶對的女孩兒太容易了?？伤麉s為了遷就她，做到這樣的程度。林音說不感動，肯定是假的。

    季傅陽笑笑，捏了捏林音的手，“我該做的?！?/br>
    單身的時候，沒有太多東西要考慮。但是陷入愛情、組成家庭之后，不僅僅意味著兩個人在一起，更是以前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兩個家庭的聯(lián)合。林音努力討好著他的母親，他也應(yīng)該有點表示，為林音的家庭做點什么?；橐?，更多的是責任。

    王蕾在家，平安無事地住了幾天。她出了療養(yǎng)院后，像一個小孩一樣，對很多事情充滿了好奇。小寶和王蕾玩得倒開心。

    林音看著和小寶一起看動畫片的母親，心里有些傷悲又歡喜。如果母親能把過往的傷痛都忘了，腦子里只余快樂和單純，也是件好事。

    s市過年，有個習俗，要吃春卷。s市的春卷，由薄薄的一層面皮裹住菜肴。菜肴至少要七、八道，多的可以有十三、四道。林音在做菜這上面并不偷懶，她交代陳阿姨買好所有菜，共十四道，葷素均有，豆腐、芹菜、豬rou、海帶絲……堆滿了廚房的一個角落。

    做春卷十分麻煩，光是這十幾道菜，炒起來就很費功夫。林音從二十九號晚上就開始忙碌，先做一些準備工作，將芹菜去掉葉子，將rou腌好……

    除夕當天早起，還得在廚房呆一上午，將廚房變成她的戰(zhàn)場，奮斗到中午才能吃到春卷。

    季傅陽和她商量好，除夕那天下午，回老宅去和季父、季母共同跨年，吃年夜飯。正月初三過了之后，就回別墅，免得林音和母親相處不舒服。

    中午，當所有的菜肴滿滿地擺了一桌子時，林音看著，心里成就感爆棚。

    小寶站在凳子上，指揮著林音給她包春卷，“阿音，多放點豬rou，雞蛋絲也要多點……唉！小寶不要海帶絲，阿音你不要給我夾進去！”

    伺候完小祖宗之后，林音再給王蕾卷。王蕾從林音手里接過春卷，然后和小寶一起去客廳，一邊看電視一邊吃。

    王蕾覺得自己還年輕，不讓小寶叫她外婆，說聽起來太老了，小寶就沒大沒小地直呼其名。輩分亂了，林音聽著也不介意，反正家里就那樣了。

    這樣一家人，看起來倒是很和睦。

    林音欣慰地看著這一幕，她邊吃著，邊對季傅陽說：“晚上到老宅去，我給爸媽也帶些春卷，老宅廚師應(yīng)該沒空做吧?！?/br>
    正說到季傅陽的爸媽，恰好，門鈴響了。林音去開門，驚訝地看到，正是季父和季母，她驚訝道：“爸，媽，你們怎么來了？我和傅陽打算中午吃完飯就過去呢?！?/br>
    季母嘲諷地一笑，“要是我不過來，你就不打算和我們一起過年了吧。嫌我們老頭子老太婆煩人？”兒子前幾天知會過他們，今年過年不會像往常一樣，都待在老宅，他的意思是要多陪林音幾天。

    “沒?！绷忠粲樣樀氐吐暣鸬?。

    季父季母進門之后，林音趕緊給他們也包了春卷，季傅陽接過，親自遞給父母。兩老就算再要給林音臉色看，也不能拂了兒子的面子。

    幾個人到客廳去，手里拿著春卷，坐在沙發(fā)上吃?？蛷d電視里正播著動畫片，小寶和王蕾都看得津津有味。

    沒等季父季母發(fā)問，季傅陽主動給他們介紹，“爸，媽，這是林音的母親?！?/br>
    季母不動聲色，上下打量了王蕾一番，皺了皺眉。

    家里多了兩個人，王蕾覺得和她沒什么關(guān)系，就沒搭理季家父母。

    過了一會兒，季母拉過季傅陽，輕輕地問：“林音她媽看起來不太正常，怎么回事兒？”

    “林mama當年受了刺激，平時在半山療養(yǎng)院?！奔靖店柌欢嗾f話，解釋清楚就好。

    季母聽得直撇嘴，悔得腸子都青了。季家這是娶進了一個怎樣的兒媳婦？兒子這回，簡直是狗屎糊了眼！

    回到客廳，季母看小寶和王蕾一起，笑得開心，她向小寶招了招手：“小寶，到姆姆這里來?！彼荒茏屝毢屯趵俣嘟佑|，萬一影響到小寶成長怎么辦？

    季母明白，就算她再不情愿，林音也是季家的人了，這個事實，除非傅陽自己愿意跟林音離婚，否則難以改變。傅陽對小寶視如己出，她心里猶豫再三，對小寶，還是有幾分喜愛。

    自從上次經(jīng)歷過后，小寶就不太愿意再去季家老宅、見季父季母。小孩子也記仇，大人一次不恰當?shù)呐e動，就能讓他們記很久。估計季母在小寶心中，已經(jīng)被拉入“黑名單”了。

    小寶不情不愿地挪著步子過去，喊了一聲，“姆姆?！?/br>
    “小寶啊，過年了，姆姆要給你壓歲錢，開不開心？”說著，季母從包里拿出一個紅包。

    小寶臉上雖沒多少喜色，仍然禮貌地點點頭，“開心?！?/br>
    季母發(fā)現(xiàn)再怎么哄，小寶不像以前一樣黏她，反而眼神一再望向王蕾那邊，想回去和王蕾一起玩。王蕾吃著春卷，手沒握好，有些菜從春卷上漏下來，掉在地板上也不管。

    季母心里有些不痛快，難道自己還比不過一個瘋婆子？

    今晚就是除夕夜，季父季母在飯店訂好了包廂，一家人先去飯店吃年夜飯，再回來，看春晚，放煙花，守夜，過年。

    林音覺得氣氛有些微妙，季母似乎很介意王蕾，她從中午過來開始，臉色就不是很好看。季父倒是比季母看得開，經(jīng)過上次大發(fā)脾氣之后，平靜下來，也懶得處處為難林音。

    春晚小品的段子一個接一個丟出來，一家人，除了林遠晨和小寶，偶爾笑得大聲些，其他人都尷尬地沉默著。

    林遠晨笑了幾次之后，也笑不出來了，他覺得屋子里的氣氛，莫名地壓抑的很。他拉著小寶出去，“我們?nèi)シ艧熁ā！?/br>
    小寶興高采烈地說好啊，王蕾也跟著出去了。林音可不敢讓王蕾出去玩煙花這種危險的東西，趕緊用胳膊撞了下季傅陽，他們準備一起出去看著。

    “林音，你等一下，我有話和你說?！奔灸敢姞睿凶×肆忠?。

    林音心一沉，留在了客廳，讓季傅陽先出去。

    客廳里只剩下季父、季母和林音。季父眼睛盯著電視，不插話。季母開口，語氣雖然客氣，但那些話，林音覺得，無比刺耳……

    她說，你mama什么時候送回療養(yǎng)院？我怕小寶跟她多接觸，影響不好。

    她說，你明天跟我回老宅，季家的一大幫親戚，正月會過來拜年，新媳婦肯定是要見見的。我怕你應(yīng)付不好，明天是初一，我有些事情要教你。

    她說，你最近花太多時間在什么餐廳上了，你的主要任務(wù)，是照顧好傅陽……

    這是季母知道小寶身份以來，跟她說話時間最長的一次。季母的語氣挺平靜，林音覺得，這是季母向兒子妥協(xié)了，迫不得已接受自己這個兒媳婦。

    但她有一點沒法忍受，雖然她的母親王蕾精神方面有點問題。但是季母說的那些話，太傷人了。林音沒那么愛王蕾，可畢竟是母親，不能容忍別人這樣說。她憋著怒氣，盡量平靜地回了一句，“mama，我媽的狀況我清楚，小寶跟她在一起沒關(guān)系的?！?/br>
    “萬一出事呢？”季母加重語氣，誰知道一個精神病會做出什么事？

    “mama，我雖然不奢望您能有多么喜歡我，畢竟我也不優(yōu)秀。但是我希望您能尊重我的家人，這是最基本的相處之道。”林音一忍再忍。

    季母拉下臉來，“做人的道理還要你教我？林音，不養(yǎng)仗著有傅陽撐腰，就……”

    季母的話還沒說完，院子里放煙花的小寶突然尖叫了一聲，林音趕緊推開玻璃門，站在陽臺上看，幸好，只是林遠晨和小寶在玩鬧，季傅陽站在一邊笑瞇瞇地看。

    小寶隨即咯咯笑，“遠晨哥哥你太壞啦！”

    季母摸了摸胸口，“嚇死我了，還以為發(fā)生什么事了。”然后又正回臉色，她摸清了林音的家庭，她說：“明年你弟弟林遠晨就要上大學了吧？不知道他能考上什么學校，聽說他是學藝術(shù)的？”

    “嗯。”林音應(yīng)了一聲。

    季母輕輕嘖了一聲，在他們眼里，去學藝術(shù)的都是因為文化課成績不好，長大后也是不學無術(shù)、游手好閑的，“以后又要靠傅陽給他安排工作?！?/br>
    “mama，請您不要這樣說遠晨?！绷忠暨@下是徹底受不了了，季母是得有多鄙視自己一家人？小寶，不是季家的骨血，所以不喜歡；遠晨，學藝術(shù)所以注定沒出息；王蕾，精神有問題就該好好待在療養(yǎng)院。

    沒錯，她的家人是這么糟糕沒錯！

    可是，不是她哭喊著要嫁入豪門，嫁入季家！是季傅陽追的她，是季傅陽當初牢牢抓著她，不讓她走，才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

    委屈，太委屈了。

    林音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熱淚涌上來，她的整顆心，已經(jīng)被酸澀滿滿占據(jù)。她受不了了，再跟季母同處一室，她會憋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