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

    與木道濟共話了許久的萬非白在聽到門外傳來的布谷鳥聲后，與木道濟說天色已晚，有些乏了，木道濟不敢再多待，他這才脫身出來。

    他與白芊芊一前一后，竟然來到了黃沙河邊上，二人左尋又尋終于選擇在河邊一處較遠(yuǎn)的大樹下隱藏身型。

    青年男女劍客已經(jīng)站在了一邊觀望，而另一邊，有兩人正坐在一邊對飲，正是那落拓劍客與高大儒士。

    就聽高大儒士喝了一口酒后哈哈大笑，你東方劍圣果然不浪得虛名，對所做錯事敢于承擔(dān)，是條漢子，只是既然你已經(jīng)悔過，我們這一戰(zhàn)就免了吧？

    不行！落拓漢子一聽，大呼不可，當(dāng)年是我誤入歧途，為了達(dá)到劍靈天下第一，把你師弟誤傷，雖然他僥幸留得性命，可是也是吃了幾年的苦頭，你當(dāng)初可是答應(yīng)我只要我找到治好他的腿的法子，就答應(yīng)與我一戰(zhàn)，身為天下五圣之一的常之春說話不可出爾反爾。

    此話一出，躲在一處的萬非白二人真是大吃一驚，早在高大儒士提起東方劍圣之時，二人就已經(jīng)震撼不已，沒想到落拓漢子竟然是劍道第二人。

    可是還沒吃驚完，這第二個炸雷又轟了過來。

    常之春，五圣中占其一，修為與玄鏡老人等人不分上下，可見武道之高，而且此人看起來年紀(jì)也不算大，說天賦異稟也不為過。

    只是此人據(jù)說常年居于京城，乃是當(dāng)今秦古帝國皇帝老兒再三請去的國士，他的學(xué)問如同他的修為一樣深不可測，他一般不離開京城，只是偶爾會出來講學(xué)。

    此刻，在這風(fēng)波渡，這黃沙河，原本只是來看熱鬧的二人突然遇到這世上的高手，而且還不止一個，就是穩(wěn)重如同他二人，此刻的心也是碰碰的跳個不停。

    好，那我們就切磋一下，常之春說話之聲溫和，而他一舉一動無不透出一種雅致，那儒士白色大衫被風(fēng)一吹，更顯得他不像個武修，反而是個優(yōu)雅的大學(xué)士。

    只是這樣我們未免太過冷清，劍圣身旁有同門弟子助陣，不如我也請兩個小友來湊個熱鬧如何？

    劍圣顧長生自然應(yīng)允。

    “出來吧！兩位小朋友！

    這一聲稱呼，可見二人被抓了個現(xiàn)行，也是，在如此修為的高人面前，什么結(jié)界，秘境的通通不會太管用。

    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二人也就大大方方的出來了，給常之春見禮后又給顧長生作揖行禮。

    劍圣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做聲，倒是常圣人非常和藹，你們二人何必躲躲藏藏，想看直說就是，這樣行徑不可取，有失君子風(fēng)度也！

    二人表示受教。

    常圣人，請。顧長生可不愿意聽他們啰里八嗦，他的世界只有劍道，只有強者。

    常之春溫和一笑。那就請吧！

    往那一站，面帶笑容，氣質(zhì)脫塵，猶如嫡仙。

    兩人就那樣靜靜的站著，似乎是在謙讓，又像比試耐力。

    片刻寂靜過后，劍圣動了，他拿起他的毫無裝飾古樸之劍，就在這激動人心時刻，他并沒有如預(yù)料中的那樣，而是用手指敲打在劍上，像撫摸情人一樣。

    他手指一扣，那劍身悠揚之聲傳出。

    “用劍撫琴”。

    此刻常之春依然微微笑著，他迎風(fēng)而立，似乎是正聽著入迷。

    之后琴聲由慢轉(zhuǎn)快，當(dāng)變得得嘈嘈切切，如一大捧珠子傾倒在玉盤之中時，常圣人大笑一聲，猛然抬起兩袖，就見他取出一支大筆，刷刷幾聲，在空中做起詩來。

    就見他筆劃鋒利，對于琴聲似充耳不聞一樣，揮灑自如，不一會，已經(jīng)在天空中寫完。

    “離離秋色上梧枝，向曉煙云冷硯池，絳帳談經(jīng)千古道，青山對酒幾聯(lián)詩。”

    眾人只聞琴聲愈發(fā)急促，常圣人寫完之后把筆收起，那字在空中泛起金黃色大光，那每一字都蒼勁有力。

    剎那之間，琴聲驟然高昂，如銀瓶乍破。

    而那字，每個字都朝著琴律而去，似乎字隨聲動，在琴音中翩翩起舞。

    之后琴聲愈發(fā)直入云霄，如春雷在云海翻滾，而那字也上下翻飛起舞，飛快旋轉(zhuǎn)，只是再怎么旋轉(zhuǎn)，那字依然成句。

    這幅景象，真是既有美感，又驚心動魄。

    漸漸的，劍圣琴聲悠悠，臉上已經(jīng)出了一層細(xì)汗。

    常圣人微微一笑，輕聲道：“收！”

    就見字突然消失不見。琴聲嘎然而止！

    劍圣不用劍，還怎么稱劍圣？

    東方大齊，劍道第一，本是以劍修為主，劍之意，如行云流水，其他眾門都高山仰止。

    落拓漢子，劍圣顧長生聽了，深思了一下說道，確實在儒圣面前班門弄斧了，想你常圣人，不僅可以以字，以琴棋書畫為武器，我常以你為榜樣，私下不見練劍，這琴也是我練了許多年，以為已經(jīng)得到了精髓，卻沒想到在這里，如雞蛋擊卵石，是我唐突了。

    這東方劍圣真是個人物，技不如人說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毫不扭捏造作，萬非白一下對他生了好感。

    劍圣繼續(xù)說道，看來，我還是要用劍了，只有用劍，才有三分把握贏你。

    所以，我要出劍了。

    劍聲無聲似有聲。

    當(dāng)看到顧長生出劍，萬非白與白芊芊才知道，什么叫劍魂，即使如白芊芊，是用劍高手，論速度，技巧，都可以說是這世上超一流的，但是此刻，她發(fā)現(xiàn)自己練劍缺了什么，那就是“劍魂?！?/br>
    而劍圣的劍，神氣內(nèi)斂，返璞歸真，出劍的一瞬，能讓人感覺到人劍合一，人即使劍，劍有人的靈魂。

    那劍一出，氣勢渾然一變，河岸上處，微微震動，劍氣雄渾，萬非白與白芊芊不由退后幾尺。

    地面被劍氣激蕩的塵煙飛起，那劍氣如一枝凌厲箭矢激射而至，劍未至，劍氣已到，常圣人真氣下沉，一腳劃出弧度，向后輕盈滑去，避開這雄厚劍氣，然后就見他從空中取出一物，在劍到來時一擋，竟是一本書。

    顧長生劍不僅快且劍氣連綿不絕，氣息銜接，一路綿延仿佛沒有盡頭，可是那本看似經(jīng)不起一絲劍氣的書卻勇于迎上，就聽砰的一聲，書劍在空中相遇。

    劍沒毀，書沒破。

    劍脫手，書也在空中。

    兩人似乎又在以內(nèi)力抗衡。

    但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因為顧劍圣已經(jīng)換了招式。

    他把劍握在了手中，一道白虹劍影翻飛，而那可以摧天毀地的劍氣一道道的四散開來，他人也隨劍一起舞動起來，竟然看不出哪道是劍，哪道是人了。

    真正的人劍合一。

    劍影光暈下，常圣人依然拿著那本書，此刻他竟然翻開了書頁。

    書頁一開，萬光流彩，那書的每一頁竟然幻化成拳，每一拳揮出，都會在天空中帶動一個巨大的拳影，宛如黃金澆筑。

    一個是人劍合一，一個是萬千拳頭，當(dāng)兩道如彩虹般的劍光霹靂飛向?qū)Ψ剑瑑烧咄瑫r停在空中膠著不動了。

    過了一盞茶功夫，顧長生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后猛力往前推送，卻半步也前進(jìn)不得。

    他伸手拿劍，想要換個方向，那劍卻一絲未動，劍圣心下一驚，原來對方用書做的拳頭竟然生出一股力量，一股強大的力量，讓他提不起劍來。

    “真氣化劍端”。

    顧長生還是反應(yīng)的快，在劍氣被壓制住的同時，他急忙抽劍，縱身后退，同時劍身收回，劍印緩緩向上抽出，再用內(nèi)力極傾而出。

    常圣人看見劍氣再次來襲，他竟然硬生生的在空中轉(zhuǎn)了個身，同時手中一支灰色墨筆向前點去。

    就是一支筆，普普通通的筆，這普普通通的筆竟這樣迎了上去。

    可是，那只筆，在接近劍圣時，卻威力突然大增，像一道道利劍圍繞劍圣盤旋飛舞，就好像一條蛟龍，在湖中若隱若現(xiàn)，一會如清泉流淌，一會又清晰異常。

    常圣人向前走了一步，他體內(nèi)之力若火如龍游走。

    再走一步，那只筆金光更盛，發(fā)出耀眼光華，

    他走了第三步的時候，顧長生的劍終于嗡嗡作響了起來，直到最后一絲白光消失。

    他怔怔的站著，看著眼前高大而儒雅的圣人，低聲說道：我輸了！

    常圣人站在那沒動，聽到劍圣認(rèn)輸，他仿佛剛才沒發(fā)生做一般的笑的云淡風(fēng)輕。

    你沒有輸。

    至少你劍上沒有任何問題，只是你的心態(tài)有些問題而已。

    人不能太在乎輸贏，因為這世道上總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即使你現(xiàn)在天下第一，可是說不定哪日就“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后浪拍死在沙灘上，因為，永遠(yuǎn)沒有恒久的第一。

    所以，人不要有太大的好勝心。只要努力就好，

    顧長生雖然心有不甘，但是他已經(jīng)認(rèn)輸，而且圣儒所說句句在理。

    常圣人所說，確實很有道理，顧某人確實技不如人，以后也不會再求著做比試的約定了。

    東方劍圣，果然做事不拖泥帶水，我喜歡！

    顧長生粲然一笑，能得當(dāng)今五圣之一的儒家大士的欣賞，看來我還真是賺到了。

    儒家風(fēng)范，在下受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