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渺小的力量，有什么價值？”水上瑤光看了半天，終究還是難以理解樓五塵煞有介事弄出的這個小東西，“說到底，也就是像風力水力那樣推動的東西吧？有什么……”

    “不?！痹坪夤饫死犀幑獾氖窒蛩忉?，可目光卻依然沒有離開那個飛速旋轉(zhuǎn)的管子，“不是這樣的，瑤光……”

    “這個小小的爐子，意味著我們可以將火中的力量化為己用，只要帶著它，無論去哪里，我們都可以穩(wěn)定地獲得力量……不同靈氣法術(shù)的力量！”

    “但這也太小——”

    水上瑤光話還沒說完，樓五塵卻移開了這個小小的管子，伸手指向了另一個之前組裝好的大鍋。

    這個鍋非常奇怪，鍋蓋與鍋體絲嚴縫合地緊密貼在一起，幾乎看不出縫隙。鍋蓋上有兩跟豎直的鐵管，鐵管上方連著一個巨大的圓球，有兩根鉤型的鐵管從圓球兩側(cè)突出來，顯出一種有些滑稽的可愛來。

    下面爐子里的柴火燒得比剛才那邊旺得多，在剛才簡易版的演示之后，這會鍋中的水已經(jīng)接近沸騰了。

    “這個是和剛才一樣原理的希倫蒸汽機，不過規(guī)模要大很多，請看——”

    大圓球旁邊的管口噴出一縷縷白氣。然后在眾人的注目之中，緩緩地，轉(zhuǎn)動了起來！

    咕，咕，咕，咕咕，咕咕……

    大圓球越轉(zhuǎn)越快，越轉(zhuǎn)越快，在封閉的空間里帶起呼呼的風聲，雖然相較法術(shù)的力量依舊不值一提，但卻已經(jīng)有了幾分非凡的威勢氣度！

    水上瑤光此時也意識到了，就像法力可以修煉增長一般，這個爐子提供的能量，是可以隨著增大規(guī)模而提升的——甚至比法力增長更為簡單！

    紅蓮道主臉上的神色倒是依然沒有變化，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樓五塵也不以為意，對一旁認真看著的自己的有雪笑了笑，繼續(xù)走向了第三個奇怪的裝置。

    那是細細的銅鐵線和支架雜亂纏成的奇怪架子。它的奇怪在于——不同于前面的兩組，它并沒有熊熊燃燒的爐子，只有一連串固定在架子上的水果。

    樓五塵向眾人做了一個請看的手勢后，拿起兩根細線盡頭的異色金屬片，輕輕一用力，按進了最后一顆沒有插著金屬片的鴨梨之中！

    接下來，支架上半漆半裸的細線纏繞的線圈，竟然就這樣——自發(fā)地旋轉(zhuǎn)起來！

    ——————————————

    云衡光驚住了。

    這個線圈無論旋轉(zhuǎn)的力道還是幅度，都遠遠不如之前最開始的小管子?？蓭Ыo她的震撼，卻比中間聲勢驚人的巨球更大——

    如果說爐火和蒸汽的力量，云衡光還能略略理解一二，覺得這還算是某種‘自然’的事情的話，這個‘憑空’轉(zhuǎn)動起來的線圈，則徹底顛覆了她的認知。

    沒有靈氣波動，沒有外力干預。雖然微小，卻完全無法理解從何而來的神秘力量！

    這孩子，或許真的能——！

    云衡光正想說什么，卻忽然被一股強大的法力給推了出去！

    “這就是你的理由，你的依仗？”

    在重新封閉起來的房間里，紅蓮道主終于張開了薄薄的櫻唇：“這就是你說的，靈氣之外的力量？”

    “是?！睒俏鍓m本還有些忐忑，但在正式開始轉(zhuǎn)起第一個儀器時，那種不安就徹底消散了，只剩下了專注做眼前事的意志，“除了靈氣，我們也有其他方式獲得超凡的力量！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反正不使用靈氣也沒關(guān)系，那我們不是就更有理由消滅仙道了嗎？”

    “呃——？！”樓五塵忽然語塞起來，他迅速理了下錯亂的思路，辯駁道：“不對！我是說，既然沒有靈氣也無所謂，那我們又何必犧牲一切去——”

    紅蓮道主眼角一挑，眼中再度現(xiàn)出寒光，打斷了樓五塵的話：“靈寂——沒有那么簡單。你說完了嗎？說完了的話……有雪，走吧?！?/br>
    紅蓮道主的話中帶著不可抗拒的意志，水上有雪的眼神再次黯淡下來，可隨即又被下一句話給點亮了：“帶上這家伙一起。”

    “！天尊——”

    “哼?！奔t蓮道主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我從來沒說過不帶他。再怎么說也是……走吧?！?/br>
    “等等！我還——”樓五塵剛準備說什么，被紅蓮道主閉鎖的大門卻忽然打開了。

    “稍等一下，離……紅蓮道主?！?/br>
    紅蓮道主并沒有在意自己被破解的法術(shù)，看著緩緩走進來的象山道人神色不變地說道：“象山？來得正好，這就是我剛才說的兩人，我這就帶走了，你不用送了?！?/br>
    “不?！毕笊降廊宋⑽u頭，“你不能帶走他們?！?/br>
    “哦？”紅蓮道主挑了挑眉頭，露出饒有趣味的笑容，“你要反悔？”

    “是的，我要反悔。”

    面對紅蓮道主的問題，象山道人做出了坦然的回答。紅蓮道主似乎也并不生氣，反而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你會說只要是我想要的東西都隨我意呢。為什么？說說你的想法?！?/br>
    象山道人捋了捋整齊的胡子，有些感慨地說道：

    “誠然，當年正是因為你的悲劇。我才會下定決心脫離仙門，來到了這里。我想要改變我們當初認為仙門存在的惡習、陋俗和齷齪，其結(jié)果，就是你現(xiàn)在所見到的……這個上門?！?/br>
    “不得不承認，它依然有很多缺陷，甚至有些地方變得和我所厭惡的仙門一模一樣……但有些東西，卻正是我所想要建立！”

    “真心將弟子作為傳承和未來——而非工具和奴仆；真心探索新的道路——而非墨守陳規(guī)坐吃等死；按才而治按勞而得——而非讓二世祖憑借長輩余蔭為所欲為……這些愿望或許是來自于你，但卻已經(jīng)不再受你的影響了！”

    “所以，紅蓮道主，我拒絕！”象山道人指了指樓五塵與水上有雪，“他們都是我門中弟子！他們的去向，只能他們自己決定！”

    紅蓮道主靜靜地聽完，卻并沒有做出回應(yīng)。她的眼神有些飄忽起來，似乎想起了某種往事，然后嘴角微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開懷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一樣了，你不一樣了啊象山！”

    水上有雪驚住了。她從未見過效法天尊這樣的神情，這樣的情緒是絕不可能出現(xiàn)在效法天尊身上的，那簡直就像是來自另一個人，來自另一份靈魂的笑容和意志——

    然而少女的看法對紅蓮道主并沒有絲毫影響。她開心地笑著，曾經(jīng)因冷酷而凍結(jié)的面容上露出了堪稱明艷的美麗笑容。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才好??！一天到晚追著女人當牛做馬有什么意思？男人的魅力，只能來自于自己的事業(yè)啊象山！”

    你現(xiàn)在終于多少算是有點樣子了。紅蓮道主笑著說完這句話，神色卻又迅速凍結(jié)起來。

    “不過，你覺得她們……會不跟我走嗎？”

    水上有雪忽然發(fā)現(xiàn)眾人的視線又集中到了自己和樓五塵身上，她稍微有些失措，還沒能組織好語言，紅蓮道主卻又再次開口了。

    “……開玩笑的?！奔t蓮道主如是說著，臉上卻絲毫看不出開玩笑的樣子，“我改變了主意了，就這么算了吧?！?/br>
    “你不用跟我走了?！奔t蓮道主對有雪說道，“就照你‘原本’的想法去做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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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門掀起軒然大波的啟光院院主云衡光重傷事件就這樣結(jié)束了。云衡光與云衡冬如何去找戰(zhàn)部的家伙秋后算賬，以及某個遭受了并不能說是無妄之災(zāi)教訓的研究員之類的事情姑且略過不提，對東流島上門來說最大的變化是——門中多了一個堪稱頂梁柱般的斬我境太上長老。

    雖然這位自稱紅蓮道主的太上長老行蹤詭秘，甚至據(jù)說還在外面組建了神秘的勢力，但對普通門人來說，一位斬我境長老加入，意味著門派對中洲仙門不再是絕對的弱勢，甚至——若是代掌門水上瑤光真人和先天道體的掌門弟子進階斬我境之后，還能隱隱取得分庭抗禮之勢！雖然上門明面上與仙門是一衣帶水師出同門的友好關(guān)系，但終究……還是隱藏著包在紙里的矛盾之火。

    不過上門中，當然也是有人對這個橫空出世的太上長老心存疑慮，比如……

    “衡光，關(guān)于紅蓮……太上長老，你究竟怎么看？”

    “你是說，她與神道有關(guān)嗎？祖師既然知道這個事情，相信祖師一定自有計劃吧。畢竟……他們應(yīng)該是舊識了?！?/br>
    云衡光發(fā)現(xiàn)，水上瑤光似乎對紅蓮道主懷有某種莫名的敵意。她不知這敵意從何而來。就算是差點被殺的自己，在事情攤開之后，也實在無法對紅蓮道主心懷特殊的想法。

    一個斬我境的道人，雖然打傷了你，可最后也救了回來，也晦澀地給出了補償，更是成為了同門的長老，除了苦笑著看開還能怎么辦？找上門打一架？

    至于說神道……云衡光抿了抿杯中的茶水。

    說到底，神道終究是太久遠的存在了。關(guān)于神道的信息早已消失在了萬年的時光里，云衡光除了神道是仙道的大敵之外一無所知，在她看來，紅蓮道主……應(yīng)該只是獲得了神道的力量傳承，當年的神道與仙門有什么樣的隱秘，也已經(jīng)和萬年后的現(xiàn)在無關(guān)了。

    ——就算有，那倒霉的也是仙門吧。云衡光如此想著，畢竟祖師一定都考量過了吧？

    似乎是發(fā)現(xiàn)得不到隊友的支持了，水上瑤光顯得有些失望，但還是沒有糾纏，換了一個另外的話題：“希望是吧……說起來，你那個弟子如何了？”

    “他啊……”云衡光露出一絲笑意，“應(yīng)該正在……準備這次的年度評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