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五塵并不喜歡與人爭執(zhí)。

    按他的性格，就算別人罵到頭上來了，他也最多心里回一句傻x而懶得當(dāng)面去爭吵。當(dāng)然之后會不會在另外的地方光明正大地把氣出回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過有的時候，他也不介意跟人正面懟一波。比如——被可愛的少女信賴和期待著的時候。

    果然我也是個俗人吶。樓五塵想道。

    不過這樣……不也挺好嗎？

    “……區(qū)區(qū)百煉法，很了不起嗎？”

    “區(qū)區(qū)百煉法？哈哈哈哈哈！”老鐵匠怒極反笑，“小娃娃胡吹大氣，區(qū)區(qū)？你要是能在這藍(lán)戶城找出一柄比小老兒百煉鍛造更好的刀劍來，小老兒跪下給你磕一十八個響頭！”

    “不必了?！睒俏鍓m擺了擺手，“要是你輸了，誠心誠意地向我?guī)熋玫狼妇托?。?/br>
    “好！”老鐵匠嘴角噙著冷笑，“沖你這句話，你若是輸了，小老兒也不折辱你。只要你恭恭敬敬地站在大門外，大喊三聲‘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是小子錯了’，便饒過你這回！”

    樓五塵點點頭：“好，那便開始吧?！?/br>
    “你去罷！”老鐵匠讓開身子，向著大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小老兒倒要看看，你這小娃娃到底是仗著什么，敢說這種大話！”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中，樓五塵不僅沒有走向大門，反而還向里跨了進(jìn)去：“看著便是……勞駕讓一讓，您擋著路了?！?/br>
    老鐵匠瞪大了眼睛，一把拽住摸上了拉手的樓五塵：“——？喂！小子你干嘛？！”

    “干什么……借下爐子呀？很快的，一會就好?！?/br>
    老鐵匠一臉心疼的樣子，好似護(hù)崽的老母雞一樣把自己的家什護(hù)在身后：“借爐子，你懂鍛造？！”

    樓五塵翻了他一個白眼：“我跟你賭什么了來著……不開爐子我上哪兒給你變一把刀劍來？好了好了請讓一讓，我要開工了?！?/br>
    老鐵匠忽然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將自己推了出去，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著俯身望向烘爐的樓五塵：“這、這是……”

    樓五塵卻已經(jīng)將注意力完全從他身上移開了。“這點溫度夠做什么的……”樓五塵看了看眼前橘色的火焰，微微搖了搖頭，“加把火吧?！?/br>
    樓五塵輕輕一甩手，一道光芒就沒入了烘爐之中，爐中火焰仿佛吃了什么滋補(bǔ)大藥一般，瞬間翻騰起來，由橘而金，由金而白，最后徹底化為一片純白的海洋，甚至還帶上了絲縷的藍(lán)色！

    “——仙人？！”

    老鐵匠和青年發(fā)出了不約而同的驚呼，樓五塵卻絲毫沒有在意，頭也不回地隨口喊道：“別愣著了，幫把手遞點料來，我可不知道你們的東西都怎么放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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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屋外，青年重重喚了一聲愁眉緊鎖的老鐵匠，“您別犯擰了！那可是一位仙人！咱趕緊去跟仙人跪下認(rèn)個錯，否則……爹，咱鋪子上下幾十號人的命可都在您手上啊！”

    老鐵匠沉默不語，背著手在原地轉(zhuǎn)了好幾個圈，才狠狠多了一跺腳：“不，我不信！咱們打一把真正的百煉寶劍要多久？論年的工夫！就算是仙人，也不可能幾天就弄出一把來！”

    “爹??！”青年急得臉都發(fā)白了，“您怎么還惦記著煉劍??！那是劍的事嗎？！您沖撞了一位仙人?。∧胂肽鷦傉f的都什么話？您說仙人‘井底之蛙’‘小娃娃’‘胡吹大氣’，還讓仙人輸了大喊三聲‘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是小子錯了’！得是這位仙人脾氣好沒跟您計較，可您真讓仙人在這兒打幾天的鐵？仙人要是仙法高深贏了還罷了，要是仙人輸了……別說您那見了鬼的賭約，光是仙人一個不高興，咱們?nèi)嫉谩青辏　?/br>
    “閉嘴！”老鐵匠臉色也很難看，一張臉黑得能滴下水來，“我平時怎么教你的！修養(yǎng)，教養(yǎng)！平日里看著還有幾分樣子，著一慌神，又是一副市井模樣！還不如魚兒來得有氣度！”

    “命都快沒了還要什么氣度……再說爹您也沒好到哪兒去，我說您學(xué)那些先生弄什么門第規(guī)矩學(xué)魔怔了您還不信……”

    “你個不肖子，還消遣起爹我來了？”老鐵匠瞪大眼睛吹起了胡子，可最后還是跺了跺腳猛嘆了口氣，“……罷了！你先去后屋，問問魚兒仙人到底什么來歷，我再去屋里看看——”

    “——看看仙人是怎么煉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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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老鐵匠似乎是要失望了。

    仙人的煉鐵方法似乎并沒有什么特別，根本沒有展現(xiàn)什么秘技奇法，除了最開始那一記加熱爐溫的法術(shù)之外，就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一錘一錘敲打著一塊熟鐵胚，無論怎么看都是一個新手，甚至——

    “唔……石老丈，這里發(fā)力是不是還要再收快一點？”

    完了，老鐵匠想到。仙人果然不懂鍛造，這讓他有些快意的同時又浮起了隱隱的恐懼——如果真的和玉柱說的一樣，仙人要是輸了的話……

    樓五塵倒是沒有注意到鐵匠的心思，只是專注地回憶模仿著之前所見鐵匠鍛造動作，不斷改進(jìn)著自己的姿勢。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他雖然知曉關(guān)于煉鋼工藝發(fā)展的相關(guān)知識，但要說實際掄錘子鍛造，那確實是沒有這樣的經(jīng)驗。自己實際的加工經(jīng)驗——如果不算數(shù)控機(jī)床的cao作的話——也就是金工實習(xí)做個榔頭了……

    不過所幸，目前為止的也并不需要什么特別的cao作，樓五塵也正好進(jìn)行著粗加工熟練鍛造錘的使用。在筑基之后強(qiáng)大的身體素質(zhì)和武技實力帶來的優(yōu)秀身體控制下，樓五塵鍛造錘的使用水平幾乎是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飛速提高著，每一錘下去，樓五塵都感覺自己對鍛造有了新的體悟。在不斷的錘打之下，長條的熟鐵胚漸漸顯出了隱約的輪廓。

    那是一把直直的鐵胚。長約一米，胚身修長硬直似劍，卻又如刀一般單刃厚脊，柄尾則是一個樸素大方的圓環(huán)，顯出一種簡約質(zhì)樸的沙場美感。

    環(huán)首、窄身、長刃、直背——樓五塵要打造的式樣，正是前世赫赫有名的：漢環(huán)首刀！

    環(huán)首刀是在漢朝與匈奴作戰(zhàn)的過程，為了適應(yīng)馬戰(zhàn)的需要，由漢劍漸漸演變來的戰(zhàn)場利器。厚脊單面開刃的設(shè)計使它更利于劈砍馬上作戰(zhàn)劈砍的需要，堅固不易折斷，而刀柄上的刀環(huán)在實戰(zhàn)中多以布匹絲線纏繞系于腕部，一方面保護(hù)了持刀者的安全，另一方面更有利于握緊刀柄和發(fā)力。

    種種優(yōu)勢使環(huán)首刀成為了戰(zhàn)場的寵兒，后來更是演變?yōu)榱舜竺ΧΦ奶频?，甚至傳到日本，在其影響下誕生了打刀太刀一系的日本武士刀，堪稱是東亞一脈傳承千年的長刀源流！

    在鍛造上，環(huán)首刀使用的正是老鐵匠之前展示的百煉鋼技術(shù)，通過反復(fù)鍛打排除雜質(zhì)，一鍛一稱一輕，直到最后斤兩不減，就成了性能卓越的百煉鋼。

    不過今天，樓五塵在這里打造的環(huán)首刀，使用的卻并不是漢末經(jīng)典的百煉鋼技術(shù)，而是華夏先民們在后來發(fā)展出的更加優(yōu)越的煉鋼技術(shù)——

    ——灌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