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當然,有于三嫂和于大嫂在,許如心也注定討不到半分好就是。 瞥見于三嫂,許如心臉色微變。據(jù)她了解,于家最不好對付的就是這位,比于大嫂還要麻煩。 只不過,再不好對付也要應(yīng)對過去,今日的許如心沒辦法退讓,也無從妥協(xié),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三嫂,我家是真的救急,很快就會還給小芽的。” 許如心還是很聰明的。她從頭到尾一直點的就只有許小芽的名字,要借的也是許小芽的銀子。說句不好聽的,只要許小芽愿意,跟于家其他人根本沒什么關(guān)系,也輪不到于大嫂她們開口。 沒奈何,于家人對許小芽是真的護的緊。哪怕跟她們沒關(guān)系,于大嫂和于三嫂也是寸步不讓。 “瞧你這話說的,誰家不缺銀子救急???我家四弟和四弟妹這馬上就要去五水縣了,又要租房又要吃喝,不都得花銀錢?”于三嫂雙手一攤,給出的拒絕理由尤為正當。 “就是。我們于家還有四個娃在鎮(zhèn)上讀書呢!束脩不花銀子?筆墨紙硯什么的,哪樣不要錢?”于大嫂緊隨其后,嗓門那叫一個大。 提到家里幾個孩子讀書識字,于二嫂連忙點點頭,不假思索的附和出聲:“對!” 許如心抿抿嘴,本不想招惹于大嫂三妯娌,卻委實被逼得必須出手了。 清了清嗓子,下一刻許如心臉上就掛上了淺淺的笑意:“盡管不是一家人,可小芽到底是我的親meimei,這話理應(yīng)我爹娘來說,我這個jiejie實在看不過眼,就只能越俎代庖一回了?!?/br> 聽出許如心的意有所指,于大嫂皺緊眉頭,于二嫂如臨大敵,于三嫂則是老神在在。同樣的場合,同樣的局面,彰顯出截然不同的反應(yīng)。 許如心也沒掉鏈子,下一刻就故作親近的拉住了許小芽的手:“jiejie知道你這丫頭傻,可再傻也不能由你這一房擔起于家其他三房所有的支出吧!像于大寶他們四個孩子去鎮(zhèn)上讀書識字,再怎么樣也算不到你頭上來不是?怎么全都推到你身上,由你來給銀子?” 金銀動人心,許如心這番尤為“正義”的話語如若是說給于大嫂三妯娌聽,即便淡定如于三嫂,心下也肯定會跟著犯嘀咕。 確實,盡管是同一個屋檐下住著,憑什么就讓她一房承擔家里所有孩子去讀書識字的銀子?就算她手里確實有余銀,留著給自己的兒女花不好嗎?非要拿出去給別人的孩子用? 可許如心對上的是許小芽,事情便又不一樣了。 許小芽是真心不覺得供養(yǎng)于大寶四個孩子去讀書識字有什么不對。決定是于書楷下的,銀子是于書楷賺的,加之她對于大寶四個孩子也挺喜歡,完全想不出理由礙著幾個孩子去鎮(zhèn)上讀書識字。 秉持著這樣的念頭,許小芽并未理睬許如心的挑撥,只是認真搖了搖頭:“我沒有多的銀子借給你?!?/br> 不是沒有銀子,是沒有“多的”銀子!敏銳的捕捉到許小芽話里的重點,許如心固然郁悶許小芽不肯上鉤、沒能跟于大嫂她們起嫌隙,但更多的是關(guān)注許小芽手里的銀子。 “meimei,jiejie真的只是暫借。等jiejie手頭松了,立刻會還給meimei的。如若meimei不愿借二十兩銀子,十五兩也是可以的?!痹S如心的語氣很是懇切,望向許小芽的眼神充滿了祈求。 然而,許小芽卻并不吃這一套,只是耿直的回道:“我沒有,一兩多的銀子也沒有?!?/br> “meimei,你如若要這樣說,就很沒意思了?!痹S如心癟癟嘴,說著就紅了眼圈,“你是不是還在記恨jiejie悄悄換了你的親事?可jiejie不是故意的啊!jiejie只是覺得,meimei這些年吃了不少苦,于家這門親事更適合meimei,所以才……” “喲喲喲,聽你這話的意思,我家四弟妹多虧了你,反而占了大便宜?”于大嫂撇撇嘴,夸張的喊出聲來。 “難道在于家大嫂的眼里,我meimei能嫁進于家,不是好命?不是好事?”許如心佯裝委屈的擦了擦眼角,反問道。 “當然……”于大嫂噎住,話到一半?yún)s是說不下去了。 “當然是?!庇诖笊p易入套,于三嫂卻不會。 施施然走過來,于三嫂直接將許小芽的手從許如心那里扯開,似笑非笑的望向許如心:“我家四弟妹能嫁進于家,確實是好命,也是好事。但是,跟王娘子有什么關(guān)系嗎?莫不是王娘子在王家過的不舒心,后悔嫁給王學(xué)子了?” “當然不是!”面對于三嫂,許如心不敢大意,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不過許如心的重點從來都不在于三嫂的身上,而是許小芽:“我此次所求meimei,正是為了我夫君能夠順利進五水學(xué)院求學(xué),這才迫不得已給meimei添麻煩。還望meimei能夠看在咱們姐妹親緣的情分上,借予jiejie十兩銀子。大恩大德,jiejie必不會望?!?/br> 從二十兩到十五兩,再到十兩銀子,許如心的心思彎彎繞繞,堪稱厲害。于大嫂為人耿直,沒能聽出來。許小芽不會算計,也沒察覺到。 不過,于二嫂和于三嫂都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端倪。 于二嫂就不說了。她向來心思沉,哪怕發(fā)現(xiàn)了,也不會說出口,更不愿意惹事。 于三嫂卻不同。旁的事情,她可以不管。但許小芽要是在她面前吃了虧,等于書楷知道,肯定會記恨她的。 她們于家誰最厲害?以前是于書楷,因著于書楷會賺銀子。現(xiàn)下和以后更是于書楷,因著于書楷會讀書識字,更會科考當官! 傻子都知道于書楷日后必定會前途無量,于三嫂還等著沾光呢,哪可能傻乎乎的得罪于書楷? 總而言之一句話,她是無論如何都要護著許小芽的。 “我家四弟妹說了,一兩銀子也沒有。如若你真把我家四弟妹當親meimei,就不要一直強/逼/于她。我家四弟妹性子老實,不懂得那些亂七八糟的彎彎繞繞。”皮笑rou不笑的看著許如心,于三嫂的語氣滿是諷刺,“你一會兒二十兩銀子、一會兒十五兩銀子、一會兒又變成十兩銀子,口改的挺快,但我們于家還是那句話:沒有!” “對,沒有!”于大嫂重重點頭,直接伸手拽住許小芽的胳膊,不由分說將許小芽拽著往回走。生怕晚了片刻,許如心又沖上來搶人。 “哎,小……”許如心是想要追上去的。不過很可惜,她剛動,就被于三嫂擋住了。 這一次,于二嫂速度也不慢,上前兩步一并攔住了許如心。不管怎么說,于家的銀子不能給許如心! 等于書楷從鎮(zhèn)上回來知曉此事,直接就笑了:“我都聽我娘子的。家里的銀子都歸我娘子管,我娘子想借就借,不想借就不借。” “那我不借。”許小芽搖搖頭,語氣很是認真,“夫君賺銀子不容易,馬上要去五水縣又處處得花銀子,實在拿不出多的來?!?/br> 如果只是許小芽自己一個人,不管到哪里她都能吃苦,也花不了多少銀子。但于書楷不行。 在許小芽得眼里和心中,于書楷就應(yīng)該吃得好、喝得好、住得好。不然,于書楷會很辛苦的! “好,不借?!鄙裆珳睾偷目粗S小芽,于書楷笑得越發(fā)燦爛。 于書楷過于好說話,直讓許小芽心下發(fā)虛。頓了頓,許小芽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我這樣會不會很小氣?” 第69章 更新 “怎么會?我家娘子只是不希望為夫太辛苦罷了?!鄙焓帜四S小芽的腦袋, 于書楷一語中的,說中許小芽的心思。 沒想到她還沒說,于書楷就知曉了。許小芽雙眼發(fā)亮, 面帶驚喜的看向于書楷, 張張嘴, 想問又不知道該怎么問。 “我怎么會知道?”好笑的看著許小芽, 于書楷自問自答道,“因為我是你夫君?。∵@幾日我一直在趕書稿,有時候連飯都顧不上吃, 你好幾次給我端進來的時候,眼圈都紅了。” 微微輕嘆一聲, 于書楷壓低了聲音:“說真的, 為夫特別怕你掉眼淚, 好在今日為止, 書稿已經(jīng)寫完交出去。接下來,為夫就不用擠出時間趕稿了?!?/br> “我沒有哭。”許小芽從小就知道,哭是沒有用的,她的眼淚也并不值錢。所以她從來不會哭, 也不喜歡哭。 “為夫知道?!倍ǘǖ目粗S小芽片刻,于書楷伸手將許小芽攬在懷中,“你呀,真要是哭了, 為夫還好受些。你越是不哭, 為夫就越擔心你憋著。也不知道你人小小的,怎么就那般的執(zhí)拗,脾氣倔強的連為夫都怕?!?/br> 一個“怕”字,足以彰顯許小芽在于書楷心中的分量。要知道在許小芽之前, 于書楷還真就沒有害怕過任何一個人。 許小芽張張嘴,又閉上,再張開。好半天后,吐出三個字:“我沒有?!?/br> 于書楷頓時就笑了,點點頭:“是,你沒有,為夫說錯話了。” 哪怕遲鈍如許小芽,此刻也聽出了于書楷話里的敷衍之意??赡?,她就是一丁點也不生氣,而且還覺得心里甜滋滋的。 雖然許如心說的很多話都是廢話,許小芽也并不認可。但是許如心有一句話說的沒錯,于家真的是一門很好的親事,能嫁給于書楷,實乃她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和好命。 許小芽和于書楷這邊甜甜蜜蜜,無功而返的許如心日子就不是那般好過了。 在確定以及肯定許如心沒可能從于家借來銀子之后,王大娘對許如心的態(tài)度越發(fā)冷漠,雖然不會動輒打罵,卻也足以讓許如心如坐針氈,時時惴惴不安。 王錦言倒是沒有多說什么。只不過他加快了抄書的速度,也延長了抄書的時間,整個人變得越發(fā)沉默,也越發(fā)的緊繃。 許如心覺得很委屈。她也想幫忙啊,可她確實幫不上忙。誰能想到許小芽有朝一日居然變得這般鐵石心腸? 她都已經(jīng)一而再降低標準了,偏偏許小芽就是不肯借銀子給她,她又能怎么辦?總不能直接上手搶吧!許小芽可是有于大嫂三妯娌護著的,真動起手來,她一個人哪里打得過? 王大娘的態(tài)度,許如心是不敢指望的。不過王錦言這里,許如心可不會放過。 特意端了一碗糖水送到王錦言面前,許如心的語氣很是輕柔:“夫君累了吧?歇會兒再寫?” 王錦言沒有理睬許如心,一味繼續(xù)抄寫。他好不容易從求得夫子幫忙從中周旋,雖然迄今還沒得到五水學(xué)院那邊的確定回復(fù),但賺銀子一事確實迫在眉睫,等不得了。 “夫君,對不住,都是我沒用。要是我能從于家借來銀子,你就不必這般辛苦了?!毕胫蹂\言不說話肯定是在生她的氣,許如心急忙軟著嗓音道歉。 “跟你無關(guān)?!庇性S如心一直在旁邊絮絮叨叨,到底還是有些影響到王錦言。長嘆一聲,王錦言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看向了許如心。 “夫君,我可以做針線活換銀錢供你讀書的!”許如心紅著臉,急切的表忠心。 “不必?!贬樉€活哪里能換多少銀錢?王錦言心下有數(shù),嘴上卻是不會明說。 “可是……”許如心委委屈屈的站在那里,很快就紅了眼圈,“我覺得自己好沒用啊……” “娘子可以出去幫娘做飯?!蓖绽锿蹂\言有時間、也有心思哄許如心。今日的王錦言卻實在沒功夫安撫許如心,反而只想把許如心支出去。 “我……”許如心還想說些什么,就見王錦言一飲而盡碗里的甜水,將碗遞回給她。 很清楚她沒可能再多說什么,否則只會適得其反,引來王錦言的厭惡和反感……許如心咬咬唇瓣,只能老老實實出去了。 “錦言媳婦,你會不會編筐?”這兩日對許如心都格外冷漠的王大娘忽然主動開口跟許如心說話了。 “???”許如心滿臉疑惑和茫然,下意識就搖了搖頭,“我不會?!?/br> 王大娘的臉色頃刻間便沉了下去,到底還是沒能忍住滿腔的失望和煩躁:“娶你回來有何用?” 王大娘可記得,許小芽就很會編筐,而且還特別能賣錢。先前于書楷去考縣試,都以為于書楷考不過,許小芽就特別賣力的在家里編筐,為的就是攢錢送于書楷去鎮(zhèn)上讀書識字。 而今換了許如心,怎么就什么事都不會做?說來說去,錯將這個兒媳婦娶回家,他們王家就是虧大發(fā)了! 王大娘越想越窩火,冷哼一聲,扭身不再搭理許如心。 許如心覺得自己很無辜,也很冤枉。她看著像是會編筐的人嗎?那么辛苦的活,肯定是打小就讓許小芽做的呀! 現(xiàn)下王大娘沖她發(fā)什么脾氣?家里沒筐用了又不怪她,找她麻煩干什么?莫名其妙! 半個月的忙碌,于書楷和許小芽一行人準備出發(fā)前往五水縣了。 “老四,路上多照看著點你媳婦。等去了五水縣,人生地不熟的,你更要小心照顧你媳婦。你媳婦性子實誠,不懂得外面那些人的彎彎繞繞,可別讓她被人給欺負了。”臨出發(fā)前,于大娘不放心的叮囑道。 這般畫面著實難得。要知道去五水縣讀書識字的可是于書楷,許小芽不過是陪著過去照顧于書楷的日常起居,以便于書楷順利科考。誰曾想到了于大娘的嘴里,卻變成于書楷在兼顧學(xué)業(yè)的同時,還需要照顧許小芽了。 “好,我知道。娘放心,我會照顧好我娘子的?!庇跁瑓s是沒覺得不對勁,當即一口應(yīng)下于大娘的叮囑。 于大嫂和于三嫂也正拉著許小芽在說話:“四弟妹,你去了五水縣可要學(xué)厲害些。要是外面有人敢欺負你,你別怕,只管罵回去。實在不成,咱就動手。不過也別光顧著打架,瞅準時機咱還要學(xué)會先溜為妙……” “嗯,我都記住了。”許小芽尤為實誠的點點頭,想了想又接著說道,“大嫂和三嫂你們在家里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也麻煩你們代我和我夫君多多孝順爹和娘。等我和我夫君下次回來,肯定給你們帶好看的新衣裳?!?/br> “瞧你這話說的。大嫂和你三嫂在家里孝順爹娘不是理所應(yīng)當?shù)?,還代到你和四弟的頭上了?”于大嫂先是嗔怪的說了兩句,隨即壓低聲音,“不過四弟妹要給大嫂帶衣裳的話,記得買桃紅色?!?/br> “大嫂,桃紅色太艷了,你也不怕穿不出門?”于三嫂一邊打趣于大嫂,一邊沖許小芽笑得尤為愉悅,“四弟妹你放心。家里有我和大嫂在呢,肯定會好好孝順爹娘的。至于新衣裳,四弟妹你看著買就成,就是別買太貴的,費錢!” “艷又怎么了?只要四弟妹買回來,我就敢穿出門!”于大嫂大咧咧的笑笑,并不急著跟于三嫂拌嘴,也跟著附和道,“對對對,別買太貴的。花了大價錢買回來,咱還舍不得穿,那就太可惜了。四弟妹隨便買買就行了,不必太當回事兒?!?/br> 于大娘這邊才剛叮囑完于書楷,扭身就聽到于大嫂和于三嫂在找許小芽要新衣裳,當即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都打住!識相點,別在今天惹事,老娘今個不想罵人?!?/br> 于大嫂和于三嫂頓時收手,嘻嘻哈哈的松開許小芽,讓開站在了一旁。 這還差不多!眼見兩個兒媳婦都很識相,于大娘抓緊時間湊上去拉著許小芽又是一番語重心長的叮囑。 一旁的于二嫂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是真的很羨慕。她也很想跟于大嫂和于三嫂那般,直接親親/熱/熱的跑過去跟許小芽說話??伤謱嵲诨聿怀鋈ィ傆X得這樣做很不好意思,感覺好像故意在巴結(jié)討好許小芽……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一片熱鬧中,還是于老漢看不過眼,打斷了于大娘喋喋不休的叮囑。 剛剛還不覺得有什么,伴隨著于老漢這一個“走”字,于大娘頃刻間紅了眼圈。嘴上說的再好聽,真要送走于書楷和許小芽,她一千個一萬個舍不得。 于大嫂和于三嫂也都是鼻頭一酸,忍不住抹起了眼淚。真的應(yīng)了那句,遠香近臭。平日里同一個屋檐下住著還不覺得怎么樣,眼下載著許小芽的牛車才剛一起步,她們竟是都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