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不得，使不得。就算于娘子這邊用不著老婆子，我家公子那邊也需要人做飯。老婆子這就回公子那邊忙活去，不打擾于娘子一家團(tuán)聚了。”見許小芽這邊確實用不上她，李家婆子不由分說就要轉(zhuǎn)身離去。

    “這晚飯都做上了，哪里還需要那么麻煩的特意分兩個灶臺？咱家直接把李學(xué)子的飯菜也給做了，不就得了？婆婆只管告訴我家兩個兒媳婦，李學(xué)子有什么忌口不？更偏好哪些菜？上次李學(xué)子去我們家吃過宴席，好像對家里的臘rou比較偏愛？咱們這次帶了不少過來，待會兒就上桌！”論招待客人，于大娘絕對是個中好手，根本由不得李家婆子拒絕。

    第80章 更新

    于大娘是真的熱情, 而且還格外的強硬，李家婆子到底還是沒能拗過于大娘，就只得去向李君懿稟明此事了。

    李君懿對尋常人和事都不是那般的在意。聽于大娘說要請客吃飯, 李君懿并無太大異議。

    他見過于家人, 對于大娘的脾氣和秉性也有一定的了解。知曉于大娘就是這般的真性情, 他自然不會拒絕。

    加之他和于書楷是真的好友, 李君懿自己沒把于書楷當(dāng)外人，會特意提點于書楷的文章，也會將自家宅院借給于書楷住。相對應(yīng)的, 他對于書楷也不會見外，于書楷的娘便是他的長輩, 他一樣要敬重。

    得了李君懿的準(zhǔn)許, 李家婆子當(dāng)即松了口氣, 也沒真的什么事都不做, 而是特意跑去幫于大嫂和于三嫂一塊準(zhǔn)備起了晚飯。

    相比許小芽，于大嫂和于三嫂都是愛說話的人。一頓飯的功夫，兩人跟李家婆子著實聊了不少事兒，互相之間儼然快要成為熟人的節(jié)奏。

    李家婆子雖然不愛八卦, 但正常的閑話家常她也是很擅長的。跟于大嫂和于三嫂兩人聊天，她一開始還會注意言辭，多多少少都有些顧忌。但是到了后面，她就沒什么負(fù)擔(dān)了, 該說什么就是什么, 再不藏著掖著。

    主要還是于大嫂這個人太真實了。絲毫沒有半點的隱瞞，嘰嘰喳喳就把于家人的事情都給抖露了出來。其中說的最多的，便是于書楷這個四弟是如何如何厲害，許小芽這個四弟妹是如何如何實誠。

    于書楷如何厲害, 李家婆子親眼見證，心下有數(shù)。對于大嫂的諸多夸贊除了點頭還是點頭，言語間諸多附和。

    而提到許小芽的實誠，于大嫂難免就提到了許小芽的娘家，再就是許如心這個親jiejie，以及于、王兩家的恩怨。

    李家婆子之前就有聽聞許如心從小到大都欺負(fù)許小芽，這會兒才算是徹底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煞那間，李家婆子對許如心乃至王錦言都徹底沒了好感。

    都什么人?。〈谀镒由屏季秃闷圬?fù)是吧？這也就是于娘子命好，陰差陽錯嫁進(jìn)了于家，以后才可勁兒的享福。

    反倒是那個許如心，眼巴巴盼著嫁給王錦言，還當(dāng)自己能有什么金窩銀窩的好日子過。結(jié)果呢？而今的這一切啊，都是報應(yīng)，老天爺都長眼睛看著呢，才不會讓許如心這種心腸歹毒的人一直得意下去！

    “咱們這次來帶了好些自家的臘rou和雞蛋，都快嘗嘗，味道可正宗了。”飯桌上，于大娘很有主人家的風(fēng)范，一個勁的熱情招待道。

    “四弟，這些臘rou是幾個舅舅送來的。說是你愛吃，李學(xué)子也喜歡吃，讓咱們一并都帶來?！庇诖笊┭a充道。

    “對，你幾個舅舅這事做的挺靠譜，可算沒丟人?！庇诖竽镞@人，有時候是真大方，有時候又是真計較。

    如于書楷四月府試考完回到家，二話不說將家里所有的臘rou都拿出去送人，于大娘就一句埋怨的話也沒說，著實大方。

    反之，說到家里的人情，哪怕是自己的娘家人，于大娘也是一肚子的不滿。哪有總讓他們于家吃虧的道理？她那幾個兄弟這些年是真的有些過分，說難聽點就是得寸進(jìn)尺，就只知道占他們于家的小便宜。

    也就他們于家的日子確實過的還不錯，否則她老早就跟娘家?guī)讉€兄弟翻臉不認(rèn)人了！

    不過這次聽說她要來五水縣伺候許小芽生孩子、坐月子，她娘家?guī)讉€兄弟竟然都送來了分量十足的臘rou，著實讓她高看了好幾眼。

    “那就要謝過幾位舅舅了?！庇跁J(rèn)真點點頭，回道。

    “謝什么謝？咱們這些年給他們送去的好東西可不少，他們合該多送點好吃的還回來?！庇诖竽锲财沧欤掍h一轉(zhuǎn)忽然說道，“這次還是占了老四媳婦的光，得感謝老四媳婦才對?！?/br>
    “娘這話說的在理。要不是四弟妹有喜，幾個舅舅肯定想不到給四弟和四弟妹送來臘rou。”于大嫂嫁進(jìn)于家這些年，還真沒吃過幾個舅舅特意送來的臘rou。今個是頭一回，她也覺得自己是沾了光。

    于三嫂點點頭，臉上滿是笑容：“還要多謝四弟妹肚子里的娃兒。這個娃兒來的正是時候，咱們一大家子可都盼著娃兒出生呢！”

    “嗯。老四媳婦你只管安心養(yǎng)胎，旁的什么事情也不必憂心。你們爹說了，男娃女娃咱們老于家都稀罕，你可別一個人躲在屋子里胡思亂想，悶壞自己多劃不來？”于大娘是真的心疼許小芽，又怕許小芽凡事都悶在心里不說，索性當(dāng)眾表明了態(tài)度和立場。

    在座這么多人聽著，她自己說出口的話肯定是算數(shù)的。所以許小芽完全不必多想，只需要好好照顧自己就行。

    許小芽本來也沒多想。生兒生女這事上，于書楷的態(tài)度比任何人都更早告訴她了。

    跟于老漢和于大娘不一樣，于書楷更偏向要個閨女。按著于書楷的話來說就是，閨女香香軟軟的，又乖巧又貼心，懂事又孝順，多好！

    但是兒子么，又調(diào)皮又鬧騰，不管養(yǎng)在哪里都免不了的上躥下跳，只怕日后還會是個混世小魔王，整個家里都得順著他、怕著他……光是想想，于書楷就忍不住頭疼。

    許小芽倒是覺得還好。如若真生了兒子，她肯定會好好教養(yǎng)的。而且相較而言，她想要這胎是個兒子。這樣她下一胎生女兒的時候，女兒就有哥哥護(hù)著了。

    想想自己上沒有哥哥，下只有弟弟，許小芽自小就覺得很是遺憾。

    不過如果是許家的哥哥，許小芽感覺很有可能又會是下一個許如心。如此一想，好像又不是那般的期待了。

    不管怎么說，許小芽一定不會讓自己的孩子經(jīng)歷她的過往。不管這個孩子是兒子還是女兒，她一定會認(rèn)認(rèn)真真的寵著、養(yǎng)著、教著，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步她這個親娘的后塵。

    再者，還有于書楷在呢！

    在許小芽的心里，于書楷永遠(yuǎn)都是她最強大的后盾。只要有于書楷在，她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擔(dān)心。

    乃至于自打來了五水縣，哪怕身邊沒有親人的陪伴和照顧，許小芽也始終適應(yīng)的很良好。現(xiàn)下有了于大娘她們的陪伴，許小芽就更加安枕無憂了。

    盡管李家婆子已經(jīng)知曉于大娘對許小芽這個兒媳婦極好?？蛇B孫子都不求的嗎？這般善心又大度的好婆婆，李家婆子著實意外，也大吃一驚。

    李君懿倒是覺得還好。他去過于家，知道于家小一輩有好幾個男娃，而且都已經(jīng)被送去鎮(zhèn)上讀書了。如若在這般前提下，于大娘還非要許小芽肚子里必須是男娃，就很不講道理了。

    至今為止，李君懿對于家人的觀感還算不錯。在他看來，于家人并不曾讓他失望，于大娘的態(tài)度亦是情理當(dāng)中。

    也只有這種相親相愛的家里，才養(yǎng)的出于書楷這般灑脫的性子和率直秉性。某種程度上，李君懿是羨慕于書楷的。

    于書楷活成了他想要的樣子，不管是依著自己的愛好寫出精彩的話本，還是突然幡然醒悟后起奮發(fā)認(rèn)真讀書識字的決斷力，都精準(zhǔn)的踩在了李君懿的點上。

    固然李君懿學(xué)問足夠的好，也寫的一手文章，可李君懿不可能寫話本，也寫不出話本。而李君懿從一出生就注定了要專心讀書、認(rèn)真寫字，全然沒有肆意玩耍、想偷懶就偷懶的自由……

    跟于書楷相處，李君懿覺得很輕松，也很自在。這也是為何外人完全不能理解，他卻偏偏只跟于書楷成為了至交好友的原因所在。

    也所以，一貫為人冷淡的李君懿會兩次應(yīng)邀，第一次是前往于家恭賀于書楷考過府試，第二次便是此刻跟于家人同坐一桌吃飯。

    這樣的氛圍并不會讓李君懿感到尷尬，恰恰相反，他會心生向往。

    于家這邊氣氛甚是溫馨熱鬧，張家那邊就完全是雞飛狗跳了。

    “你已經(jīng)娶妻？”冷眼看著王錦言，張夫子的語氣實在不怎么好。

    他是真的很看重王錦言，才會那般用心的指導(dǎo)王錦言的學(xué)問，一心想要送王錦言一個錦繡前程，更甚至有意將自己的獨生愛女許給王錦言。

    可張夫子沒有想到的是，王錦言居然給他送了這么大一個“驚喜”！

    站在張夫子的面前，王錦言微微低頭，心下幾經(jīng)考量，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他自然看得出來，張夫子對他的看重和期許。正是因為看出來了，他才會格外花那么多的心神應(yīng)對張倩兒的癡/纏和無理取鬧。

    眼看他已經(jīng)走出一大步，連院試名次不是那般的如意都被張夫子輕拿輕放的揭了過去。未曾想，許如心偏偏在這個時候找了過來。

    更沒有想到，張倩兒和許如心竟然在學(xué)院大門外大打出手，不但引來同窗學(xué)子們的圍觀，更驚動了張夫子。

    這一刻，王錦言知道，他可能即將徹底失去張夫子的提攜。但是他無能為力，也想不出更多的言語來搪塞和推脫，一句辯解也沒有。

    “你居然真的成親了？”張倩兒簡直要瘋了，捂著被抓傷的臉，嚶嚶哭了起來。

    太欺負(fù)人了！王錦言怎么可以騙她？她都不嫌棄王錦言出身鄉(xiāng)野，家世太差，王錦言怎么可以這般對待她？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越想越委屈，張倩兒跺跺腳，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倩兒！”王錦言想要追出去的?？伤艅偼白吡藘刹剑捅簧磉叺脑S如心給抱住了胳膊。

    “夫君……”已然意識到事情嚴(yán)重性的許如心不再大喊大鬧，只是可憐兮兮的看著王錦言，紅著眼圈著實難過的緊。

    剛剛在五水學(xué)院外的時候，許如心就猜到張倩兒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此刻聽王錦言稱呼一聲“夫子”，許如心當(dāng)即知曉了張倩兒對王錦言的重要性。

    抿抿嘴，許如心是真的覺得很委屈。

    她知道王錦言很上進(jìn)，也很想走的更快、更遠(yuǎn)?？赏瑯邮浅錾砩厦状澹跁趺淳筒挥糜懞脤W(xué)院的夫子？難不成王錦言的學(xué)問還不如于書楷好？

    于書楷就能堂而皇之將許小芽接來五水縣養(yǎng)著，她卻不能？她非但不能，還要被王錦言藏著掖著不能見人？

    那么下一刻呢？她是不是該識相點，早早將王錦言夫人的位置拱手讓出來，眼睜睜看著王錦言和張倩兒情投意合、有情人終成眷屬？

    如若真是這樣的下場，她當(dāng)初為什么非要自尋不痛快的嫁給王錦言？明明王錦言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髅魍蹂\言比于書楷更加的有擔(dān)當(dāng)，也更加的聰明和厲害，不是嗎？

    雖然并不是許如心肚子里的蛔蟲，可許如心此刻的臉色和心情，王錦言不用猜也能知道。

    長嘆一聲，王錦言站定腳步，不再急著去追張倩兒，而是轉(zhuǎn)過頭看向了張夫子：“夫子，對不住，是學(xué)生欺瞞在先。學(xué)生今日先行離去，改日再登門致歉?！?/br>
    “你等等?！睆埛蜃由鷼鈫幔慨?dāng)然生氣。不但生氣，他已然暴怒。

    但是，今日這事不能隨隨便便敷衍過去。王錦言是他好不容易才尋得的學(xué)生，稍加處理不好，他和王錦言來之不易的師生情分便也就此作罷了。

    因著這般的顧慮，張夫子咬咬牙，拂袖而去：“你先隨為師去一趟書房。為師有幾句話要交代你。”

    “是?！甭牫鰪埛蜃拥难酝庵?，王錦言雙眼一亮，恭恭敬敬的回道。

    “夫君……”許如心頓時就緊張了，滿臉忐忑的看向王錦言。

    “沒事的，我去去就來?！卑矒岬呐牧伺脑S如心的手，王錦言緊跟張夫子身后離去。

    留下許如心暗自握緊了拳頭，整顆心都跌落谷底，再無半分的溫度。

    張夫子的書房，王錦言來過不止一次。不過今日這次，較之往日里任何一次都更要讓他提心吊膽。

    他很清楚，如若今日這一關(guān)過不去，他之前的那些努力和辛苦便將全部白費。張夫子實在不是什么寬容大度的夫子，只看張夫子平日里對于書楷的屢次針對就能看得出來。

    王錦言自認(rèn)沒有于書楷那般的厚臉皮，任憑夫子指著鼻子罵都能無動于衷。他很忙，需要更多的時間刻苦讀書，根本騰不出多的心神來應(yīng)付任何一位夫子的刁難。尤其還是張夫子這么愛記仇的！

    “你打算怎么做？”張夫子并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王錦言沉默了一下，雙手抱歉，朝著張夫子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一個很大的禮：“學(xué)生一切全憑夫子安排?！?/br>
    “聽我安排？”張夫子嗤笑一聲，還真就給出了他的解決方式，“如若我讓你休妻另娶呢？”

    又是好一會兒的沉默，就在張夫子不耐煩的準(zhǔn)備揮手讓王錦言出去之際，王錦言開口了。

    依舊是畢恭畢敬的聲音，王錦言越發(fā)埋低了身子，看不見臉上的表情：“學(xué)生謹(jǐn)遵夫子教誨。”

    如此一來，反而是張夫子怔愣?。骸澳?，你真的愿意？”

    “是，學(xué)生都聽夫子的。”抬起頭，王錦言面色堅定，語氣聽不出絲毫的勉強。

    “好，很好！”張夫子突然就揚高了嗓門，哈哈大笑著重重拍了拍王錦言的肩膀，“有遠(yuǎn)見、有野心，懂得取舍、顧全大局。錦言你以后一定能坐穩(wěn)朝堂之上，為師很看好你?！?/br>
    張夫子言語間的滿意毫不掩飾，王錦言心下松了口氣，跟著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是，他一定會走的很遠(yuǎn)。屆時，誰也別想勉強他做自己不情愿的事情，誰也別想阻攔他的腳步和前程。

    “行了，凡事速戰(zhàn)速決，你先去處理吧！”得了王錦言的肯定態(tài)度，張夫子也不再為難，直接放行，末了也沒忘提醒道，“倩兒那里，記得去好好哄哄。”

    “學(xué)生知道?！蓖蹂\言點點頭，應(yīng)了下來。

    從張家出來，王錦言沒有立刻回五水學(xué)院，打算將許如心送去臨近的客棧。

    “夫君，我身上沒有帶多少銀錢，住不了客棧。”出門在外，許如心不是不想帶銀錢，實在是她沒有。

    初始嫁給王錦言的那段時間，許如心還想著王大娘肯定私下里藏了私房錢?？墒乾F(xiàn)如今的許如心已然老老實實的認(rèn)清楚現(xiàn)實，不敢再對王家人抱有任何的期待和奢望了。

    也是以，此次來五水縣投奔王錦言，許如心根本沒辦法帶足夠的銀錢，這才導(dǎo)致她這一路上吃苦遭罪尤為的辛酸和可憐。

    如若不是之前來過一次，許如心不可能拿得出來這么大的勇氣孤注一擲，獨自從上米村找來了五水縣。

    但是似乎，她這一步又走錯了。她滿心以為，王錦言看到她的時候肯定會很高興。然而事實上，現(xiàn)下的王錦言最不希望看到的人就是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