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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庸俗童話在線閱讀 - 第2節(jié)

第2節(jié)

    與人溝通或傾聽時,他慣常帶著笑意,但不是從內(nèi)而外滲出來的,很浮,很疏,好像罩著層薄而極具欺騙性的假相。

    周謐心猜,這不會就是他的下半場吧。

    三十三歲的人還這么行的嗎?她深表懷疑。

    仰靠到椅背上,周謐從窗后覷著這雙登對男女上了同一輛車——張斂的車,全黑卡宴,她一次沒坐過。

    周謐無故一哂,取出手機(jī)給閨蜜發(fā)消息:

    “我昨晚又跟狼人哥哥那個了!”

    勁爆程度讓閨蜜懟來無數(shù)問號:???????

    同時疑惑不解:你們上個月沒聯(lián)系吧,不是說好知道對方身份了就立即結(jié)束這種關(guān)系嗎?

    周謐微微蹙眉:我可不是那個不遵守游戲規(guī)則的人。

    閨蜜:他先提出的?

    周謐:對啊,他主動跟我搭腔的。

    閨蜜:昨天是你到他公司后第一次跟他說話?

    周謐:看起來是。

    閨蜜:他可是你老板誒,這算不算潛規(guī)則?

    周謐說:潛你個頭,男歡女愛各取所需,我又不是為了從他身上得到什么,當(dāng)然我也不吃虧。

    周謐一直認(rèn)為自己不虧。

    包括一年前第一次跟張斂上床,都美妙到令她難以忘懷。

    那天她失戀泡吧,偶然結(jié)識了他,說不上是艷遇還是荒唐。

    她在微醺間大悲大喜,一會哭,一會笑,把他當(dāng)沙包,連嗔帶打,又當(dāng)只大熊玩具,倒豆子那般埋頭訴苦,男人始終溫文相待,后來她吃了熊心豹子膽,攛掇他開房。

    男人沒有拒絕,且游刃有余。從前奏到終曲,他都是絕佳的鋼琴家,帶她領(lǐng)略行云流水的樂章。

    周謐在他懷里窩了一夜,時醒時眠,對他熨帖的體溫格外依戀。

    翌日晨曦初上,日光薄薄貼來床幃時,男人起身套襯衣,眼見他捻起袖扣,她心生不舍,大膽提出暢想:“我們還能再見面嗎,就維持這種關(guān)系?!?/br>
    男人聞言一頓,垂手安靜審視她。

    “愿不愿意嘛?”周謐未被他眼底那分研判擊退,甚至激流勇進(jìn),像個小女朋友一般挺坐起身,嗲嗲撒嬌。

    他淡笑一下:“好。”

    那一天,他們約法三章,僅在定下的酒店見面,不能暴露任何個人信息,不能在其他時間打擾彼此,并只交換了手機(jī)號碼。

    第二次碰頭前,他們秉持著極高的契約精神,一個字沒講,僅互發(fā)過三個月內(nèi)劃掉名字的體檢報告。

    因為定在每個月十五號碰面,都是月圓之夜,周謐就將男人的名字存成“狼人哥哥”,跟友人聊起他來,也是這般戲稱。

    思及此,周謐退出微信,翻至聯(lián)系人列表看了眼。

    “狼人哥哥”四字仍矗立其間,在一溜煙的人名或昵稱里顯得不倫不類,但她沒有將它更改為“張斂”或“老板”,也猜不到張斂會把她存成什么。

    她想,應(yīng)該也不是多好的形容吧。

    第2章

    除去總跟密友提到的“狼人哥哥”,周謐還曾在心底將張斂定義為“crush”。

    所謂crush,形容得大抵是一種迅猛的愛戀,它很短促,但足夠驚心動魄,如爆破的焰火,蝴蝶曳過水面,萬木生長又極快凋朽,總之,是個美麗且高級的詞匯,同時也是張斂給她的感覺。

    那會的張斂并非她老板,而是她的固定性伴侶。

    那會的周謐還是研究生,剛與她的工科男友分手。

    但每一次見面,他給予周謐的“被愛感”遠(yuǎn)比前男友給她的要多,他欲望真誠,情緒熱烈,能在敗類與紳士之間切換自如,能將她拆解為優(yōu)美的文字,融入某本童話或詩集。她就是當(dāng)中的叛逆女主角,可以對著魔鏡做鬼臉,可以在南瓜馬車?yán)锩撔N腳,但王子永遠(yuǎn)愛她。

    天亮之后,這種令人濃情蜜意,心旌搖曳的魔法也不會立刻消失。

    王子會俯身與她吻別。

    睡眼惺忪時,男人的輕啄就像個夢,但又異常難舍,足以讓她信以為真,并縈生一種錯覺——他還會在午后或傍晚回家,并帶著一束花。

    但事實上,關(guān)上門的一刻,書殼就闔攏了,她的光環(huán)也消散了。

    這也是周謐每每落差的原因。

    尤其第一次從酒店回來,她先是興奮難耐了半小時,接著就在寢室枯坐了一下午,干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像待在一條穿風(fēng)的隧道,之前那些關(guān)乎失戀的不甘、難解蕩然無存,被一種更隱秘,也更龐大的空落取而代之。

    “我好想他啊,卻不能跟他說一句話。”

    第三天,她終于忍不住在語音里對朋友坦誠了一切。

    朋友起先詫異,震撼于她的放飛自我,隨后又給出分析:“會不會是因為你剛分手急需移情,他正好又撞槍口上來了,所以你把他當(dāng)消遣?”

    周謐感嘆:“那也是老天賞賜的消遣!”

    朋友嘖一聲:“他那方面就那么好?路鳴也不差吧?!?/br>
    周謐皮笑rou不笑:“對比之后,路鳴就針線活吧。”

    朋友為她的刻薄前俯后仰。

    當(dāng)然,這也僅是開始。

    等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周謐就漸漸適應(yīng),漸漸習(xí)以為常,一夜過后,她不會再長吁短嘆傷春悲秋,跟朋友叨叨感懷狼人哥哥多好多好,懊悔當(dāng)初為什么不獅子大開口,只小家子氣地選擇一月一度的形式。

    這種秘密往來成了她在??嘈奚牡牟实?,15號也被賦予特殊含義,晉級為她最愛的日期。

    她從不缺席,瘋狂又沉溺,每月相見,恨不能時刻扒黏在他身上,甚至為此鉆研多國作品,用于參考與學(xué)習(xí),力求精益求精。

    畢竟,取悅他的同時亦是取悅自己。

    有一回她悄咪咪咬耳朵告訴他:“偷偷告訴你,我電腦中毒了?!?/br>
    男人濃眉微微一挑,顯然明知故問:“怎么中毒的?”

    她聲若蚊音地嚶出三個字。

    他聽笑了,神態(tài)繼而整肅,與講堂上那些一板一眼的教授無異:“想學(xué)什么,我教你?!?/br>
    周謐用力點四下他胸膛,并咬牙切齒:“你、很、懂、噢?”

    他扣住她手,無辜看過來:“那你教我?”

    ……

    周謐以為這種天黑后的絕樂會持續(xù)很久。

    還將其命名為《神秘的愛人》——這真不是什么高分文藝電影嗎?每每這樣想起,她多少帶著些竊喜與得意。

    然而,上天總愛惡趣味地?fù)伍_那些過分陶醉之人的眼皮,讓現(xiàn)實的陽光刺進(jìn)去。

    那是她收到奧星offer的第二天。

    周謐應(yīng)聘的職位是ae(客戶執(zhí)行)。這間廣告行業(yè)的知名4a,招intern的條件多少也帶了點孤高與嚴(yán)苛,僅收211、985本科生或研究生,大三及以上學(xué)級優(yōu)先。

    這次奧星的實習(xí)生名額只有兩個,一個在客戶部,還有個在創(chuàng)意。

    可謂狼多rou少。

    周謐思慮良久,投了前者。

    靠著名校buff加持與面試中的那點機(jī)靈,周謐脫穎而出。

    她并不意外。因為臨走前,當(dāng)中一位最年輕的hr還出門叫住她,互加了微信。

    她很好奇地小聲問:“這是某種通過的暗示嗎?”

    “這是搭訕,”男人笑出一口皓齒:“即使不錄用你,我也想跟你有聯(lián)系?!?/br>
    周謐眼微微睜圓,內(nèi)心直呼牛逼。

    翌日早上她來公司報道,也好巧不巧地在電梯口碰見了他。

    男人握著一杯紙杯咖啡,身穿煙灰色立領(lǐng)t,配上薄薄鏡片,有幾分雅痞。

    他的人設(shè)與前一天基本一致,帶著渾然天成的自來熟,同周謐打招呼:“hello,周謐?!?/br>
    又將手里咖啡推近:“喝咖啡嗎,我還沒動?!?/br>
    “不用啦,”周謐笑了笑,抿唇的模樣略顯拘謹(jǐn):“謝謝你?!?/br>
    他彎起眼,視線在她面部與上半身游走兩秒,暗含審視與打量,但快到根本來不及讓人感到冒犯:“你帆布包上圖案很獨特?!?/br>
    “啊?”周謐臉微微熱了,低頭瞥自己咯吱窩下邊被指出的帆布袋,上面是她大學(xué)社團(tuán)時期的涂鴉,靈感源自愛麗絲夢游仙境,整面的紙牌,當(dāng)中嵌著一只面部崎嶇的兔子,佩戴的懷表配有對話氣泡,在bah bah怪叫,不大友善。

    周謐反應(yīng)過來,忙解釋:“是大學(xué)時自己亂畫的?!?/br>
    男人的贊美春風(fēng)化雨:“你應(yīng)該去做創(chuàng)意,這樣才不屈才?!?/br>
    周謐不知道如何接話,手指關(guān)節(jié)都緊張到輕微抽搐。

    他靜待須臾,結(jié)束這個話題,作自我介紹:“認(rèn)識下吧,我叫張爵?!?/br>
    周謐暗舒口氣,看去一眼:“周謐。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了。”

    張爵笑了下,剛要啟齒,面前“?!绷寺?,電梯來到1f,銀色的金屬門不急不緩地往兩旁開啟。

    現(xiàn)今的周謐,愿將其稱作潘多拉魔盒,史詩級戲劇揭幕,荒誕的bad ending。

    但當(dāng)下那一瞬,她大腦里白光乍破,接著就是火山噴發(fā),球狀閃電,颶風(fēng)暴雪,多種自然災(zāi)害輪番上演,全無思考能力。

    電梯里站著的正是自己的神秘愛人。

    他高而顯眼,身著白襯衣,單手虛虛插兜,面色原本是散漫的,游離的,但四目相匯的下一秒,他的視線聚焦了,生出不動聲色的施壓感,那是情緒在作祟。

    情緒難以分辨,但周謐能從他瞳孔細(xì)微的變化里知道,他已經(jīng)認(rèn)出自己,似乎也不那么樂意在這里遇見自己。

    復(fù)雜的感覺涌上來,將她包裹進(jìn)一圈失重的薄膜里,與周邊全然隔離。

    接著,她的迷惘在頃刻間被扎破,真相如泄洪,嘩啦啦迎頭澆下,滂沱,窒息,措手不及。

    她聽見身側(cè)的張爵正尋常地同他問好:

    “早啊,老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