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謐一開始也沒覺著他是故意的，結(jié)果往旁邊避，張斂也跟著變換走位。

    兩次下來，她總算反應(yīng)過來，瞟了眼mama位置，輕聲細氣：“干什么你？”

    張斂說：“占一下地方?！?/br>
    周謐翻他個白眼，立即化身一拳超人給他當(dāng)胸一擊。

    張斂笑了笑，目光移到她手里植物的葉片上：“別澆了，你熊童子都爛根了?！?/br>
    周謐眨了下眼，也跟著去看：“你怎么知道？”

    張斂：“我沒有不知道的?！?/br>
    周謐：“……”

    周謐半信半疑：“真的？”

    張斂說：“你挖出來看看不就清楚了?！?/br>
    周謐不信邪，找了張報紙鋪來客廳，蹲那用自己的小鏟子謹(jǐn)慎小心地，一點點刨出來觀察。

    她發(fā)現(xiàn)居然真的跟張斂目測判斷的結(jié)果如出一轍。

    “媽你怎么亂澆水啊——”周謐開始對代理園丁進行新一輪問責(zé)。

    湯培麗快煩死這個一回來就知道瞎叫喚的臭囡：“你全帶走好伐，你這些東西跟你一樣精貴，我伺候不起！”

    她端著兩只小碗出來，秒變面色，將其中一只笑瞇瞇遞給沙發(fā)上的張斂：“你小心拿啊，有點燙?！?/br>
    張斂單手握著喝了口：“還好?！?/br>
    周謐還坐那對著自己已無回天之力的小植物長吁短嘆，一時間有點難接受，兩只糊滿泥土的手慢慢悠悠相互抹動，好一會沒起身。

    最后她用報紙將它們連土帶植物包起來，扔去了廚房垃圾桶。

    洗完手，周謐也回到沙發(fā)，悶悶不快地拿起湯匙喝自己那份紅豆湯。

    張斂擱下碗：“你就扔了？”

    周謐說：“能怎么辦？”

    張斂二話不說去了廚房，在湯培麗略愕然地注視下將垃圾桶里的報紙團重新?lián)旎貋?，又問她要了把剪刀?/br>
    他吩咐：“找張凳子給我?！?/br>
    周謐立馬端來一張小馬扎。

    張斂重新攤平報紙，挽高襯衣袖口，一坐下，兩條長腿就非常委屈拮據(jù)地曲在那里，眼瞼微耷，開始仔仔細細地修剪清理掉那些微小腐爛的根系。

    周謐雙臂搭膝蹲旁邊觀看學(xué)習(xí)他如何妙手回春。

    慢慢的，她目光順著他沾有污泥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一寸寸移上去，青筋橫亙的小臂，堆疊得很規(guī)整的襯衣袖口，然后是平直寬厚的肩膀，脖子，喉結(jié)，最后是她最喜歡的嘴巴，唇線因?qū)Ｗ⒍⑵剑还勺勇唤?jīng)心的禁欲感。

    張斂眼皮忽而一揚，瞥她：“老看我臉干什么。”

    周謐坦白：“突然有一點點……很想親你?！辈恢^，說完自己先側(cè)開腦袋，不好意思地捂了下逐漸升溫的臉。

    張斂掀唇，偏頭掃了眼廚房方向，放下兩手東西：“過來。”

    周謐擠了下眉頭，莫名有點害羞：“還真親啊……？”

    “嗯?！彼难劬ψ兊脴O為勾人。

    周謐也看眼老媽的背影，控著拖鞋，往他那蠕動幾步，微微抬高上身。

    下一刻，左邊顴部一涼，張斂將拇指上的泥揩到了她臉上。他第一次露出這么晃目的笑容，好像閃著光的湖面，但又不敢明目張膽發(fā)出聲音，就肩膀一聳一聳。

    周謐氣得滿臉通紅，用手背猛擦兩下，又對他腿面一頓狂轟亂炸。

    第45章

    去清理泥巴的時候, 周謐順帶著把臉也洗了，她早上含辛茹苦半小時擼好的妝容渣都不剩，又回歸清湯寡水的全素狀態(tài)。

    張斂已經(jīng)在廚房幫湯培麗端菜。

    “周謐他爸中午在公司吃, 回不來——”湯培麗樂得合不攏嘴，直說：“哎你坐著啊, 我來就好了?！?/br>
    “沒事?！睆垟孔詈髮㈦婏堨覂?nèi)膽擺放到桌上。

    見他這么成熟懂事，湯培麗對自己沒半點眼力見的女兒愈發(fā)不滿，又吵嚷起來：“謐謐啊, 你還老待衛(wèi)生間干嘛呢！不知道要吃飯?。俊?/br>
    對著鏡子用毛巾擦臉的周謐：“……”

    張斂笑了一下，入座。

    見女兒終于回到廚房, 湯培麗忙將手里的橘子汽水沒好氣遞給她：“給張斂倒！”

    周謐雙手接過，抱懷里原地立了會，才傾斜瓶身，往張斂面前的紙杯斟。

    張斂說：“謝謝?！?/br>
    周謐回：“不客氣?！?/br>
    張斂多瞟她一眼, 不出意外地發(fā)現(xiàn)她臉上的妝感消失殆盡, 劉海濕漉漉地貼著額頭, 似剛被露水打過的潔白山茶花。

    他稱心斂目, 執(zhí)杯抿了一口。

    周謐也給自己倒了半杯, 小小聲：“你這人好做作, 在自己家什么家務(wù)活都不干，來我家后卻跟家政能手似的?！?/br>
    張斂看向她：“學(xué)會適應(yīng)可以讓人一直保持良好有效的生活狀態(tài)?！?/br>
    周謐但笑不語。

    湯培麗入席后，這頓飯徹底變?yōu)椤皠e人家孩子”現(xiàn)場教學(xué)版, 周謐全程在那聽mama對她心目中無可挑剔的“張女婿”贊不絕口, 噓寒問暖。

    她大腦與耳膜齊鳴，灌完飲料盛兩口飯, 草草吃完就逃回了自己房間, 尋求一方清凈。

    曲腿坐書桌前笑呵呵刷了會微博的搞笑熱門, 周謐身側(cè)驟然一暗。

    她偏臉仰頭，發(fā)覺張斂不知何時來了臥室，在看她擺放在高處架子上的書脊。

    他抽了本灰色書皮的出來，信手翻了兩頁。

    周謐伸長脖子，本打算瞄眼書名，卻讀到了男人從書本邊緣落下的視線。

    似穿透密林的光束。

    不外露情緒時，張斂的眼眸總會給人類似的感覺——空山的水潭，或杯盞里的清茶，足以使氛圍幽靜。

    他啪一下闔書的響動驚飛周謐近乎懵怔的注目。

    “吃完了？”周謐忙將手機按回主屏，胡亂找話。

    張斂“嗯”了聲。

    她伸出拇指示意床的位置：“你困嗎，要不要睡會午覺？”

    張斂循著她動作去看那張火柴盒一樣的東西：“睡你的嬰兒床嗎？”

    “……”周謐強自心平氣和，又勾笑：“對啊——”

    張斂卻答應(yīng)了：“好?！?/br>
    周謐一愣，趿拖鞋走去床邊，將枕邊的幾只毛絨玩具全扔到床尾，又把床頭的被角掀開，拍兩下：“請吧?！?/br>
    等高挑挺拔的男人真正躺上去時，周謐發(fā)自內(nèi)心地承認(rèn)了他的說法。他真的很像一只優(yōu)雅但別無選擇的雄獅，被迫蜷縮進了貓咪窩。

    哪怕只是背靠床頭坐在那里。

    周謐心頭笑意噴薄，揉鼻子努力忍耐著。

    張斂注意到她毫無良心的反應(yīng)：“你床多寬？”

    周謐說：“100公分或者120吧，我也不是太清楚?！?/br>
    “長度呢？”

    周謐想了下，依然不確定：“一米九？”

    張斂就此緘默。

    周謐深深吸氣，以防自己下一秒就會崩壞到花枝亂顫拉仇恨：“將就躺會兒吧，總比睡沙發(fā)強。”

    張斂不置一詞，低頭處理手機里的消息。

    周謐不聲不響地站了會，確認(rèn)他再無對話意向，人離開床邊，往門口走：“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br>
    張斂看了過來：“留下?！?/br>
    周謐怔?。骸案陕?？”

    張斂說：“待著?！?/br>
    周謐不解：“你是小朋友嗎？午睡還要人在你旁邊?！?/br>
    張斂問：“你想去哪?！?/br>
    周謐說：“我去客廳，家里哪里我不能待？”

    張斂不容置喙：“就在這陪我?！?/br>
    周謐猶疑兩秒：“床已經(jīng)這么小了?！?/br>
    張斂哂一聲：“我讓你睡床上了嗎？”

    周謐：“？”

    張斂瞟了眼房門：“門關(guān)上，然后回書桌坐著。”

    周謐無言以對。

    雖然不是那么情愿，腦子里吶喊著與拒絕相關(guān)的字眼，但周謐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肢體已經(jīng)在遵循他吩咐的一一照做?？赡芤驗樗男〈惨r得張斂太可愛了，那種強烈反差激發(fā)了她前所未有的母性情懷。

    媽的。

    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如是猜測，周謐再次坐回書桌前。

    她扭頭看了眼張斂，他是側(cè)躺姿勢，枕著單邊手臂，只將被子蓋到腹部。

    片刻，她又直起上身，抻高腦袋，發(fā)覺張斂已經(jīng)闔上眼皮，面龐上有種近于純粹的，倦怠的靜止感，有如進入深眠。

    真的很累了吧。